第17章:表白
听见外面的鸟鸣声，谷雨睁开眼睛，丝丝缕缕的晨雾从窗户缝隙爬进来。
夏纪坐在床边看着她，神情困倦，“你醒了。”
发了一会儿愣，才想起昨晚的事。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纤细白皙的指头上面搭着他的手掌，见她发愣，他把手缩回来。
“夜，夜里冷，”她哑着嗓子说，“你的病才好，要着凉的。”
她一说，夏纪才觉得后背发凉。扭头去看窗户，昨夜不知何时起雾了，冷丝丝的雾气弥漫，让人疑心里面藏了什么。
推开窗户，树影花藤皆云山雾罩，太阳时隐时现。
“你整夜未睡吗？”
“嗯，怕你半夜醒了，觉得难受。”
谷雨的唇上毫无血色，人虚弱的靠着墙壁，有些担心他，“我说过没事的，你，你这样是何苦呢。”
“现在好受一点没有？”
“我没事，”她很认真地强调，“真的没事。”
夏纪垂下眼睛，呆立在床前，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闷声说：“我没恨你，真的。不是你，就是殷癸，或者别的人，你们是奉命行事。连我爹也要杀我，我能恨谁？”
谷雨沉默片刻，幽幽叹道：“这些话你从来不提，我心里知道你难受。我们有什么样的爹娘，完全是不由人的。”
“你怎么会知道呢！”他的声音涩涩的。重新挨着她坐下。
“我在襁褓中就跟着师父了，从来不知道爹娘是谁。后来知道了，只觉得陌生的很，不肯和他们亲近。”
“你是宗室女？”
“是的。”
难怪，有资格入选太子妃的，除了几个大族掌权一支的嫡女，就是宗室女了。
他看她伤心，找个话题逗她开心，“说起来还是我可怜，家里安排了桩亲事，那白家姑娘嫌我是个瘸子，推了几次，好说歹说要嫁给二弟。”
果然，谷雨‘噗呲——’笑出声，遇上他温柔的目光，难为情的转过头。
夏纪心内松了一口气。这件亲事困扰自怨自艾的他很久，现在想来，说出来能博她一笑，也算值得。
“我想喝水了，你把水壶递给我。”
喝了水，她好受些了，劝道：“你的脸色差极了，若是再病了，是我的罪过了。”
“好，我先去让他们给你做点吃的拿过来。”
“不吃了，我吃不下。”
听见她说不想吃，他有点生了气，故意激她，“是不是只有你师父来了，你才肯吃？”
谷雨呆了呆，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扭过脸不看他。
她不反驳，那就是说中了！夏纪心中有股恼怒直冲脑门，‘嚯——’站起来，准备不告而别。
“你，你这是干什么？”谷雨气苦，“我哪句话说错了，你就气成这样？”
仔细想一想，她刚才确实没说什么过份的话，从醒了就关心他，怕自己病了，叫自己回去好生歇着。夏纪自觉有点理亏，嘴硬道：“你，你就是，总之你就是——”
“别气坏了身子，好不好？”谷雨柔声哄他：“就算是我的不对。”
她温言款语的哄着，夏纪的脸色缓和了，想起昨晚的事，知道她是可怜自己，脸上阴晴不定。
“你去叫他们熬一锅热汤来，我们分吃，索性你吃完了再回去睡。”
他答应着，蹲下来帮她把被子掖好。谷雨的余光看见窗外的浓雾，心中隐隐不安。怎么他夜不归宿，那三人没有察觉吗？还是早就知道他在这里？他们是太子的人？还是别的什么人？
他正要出去，谷雨叫道：“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我去吧，你别动。”
谷雨拖着身子下床，取过自己的剑，人崩的紧紧地，可是怕吓着他，胡乱找个理由：“我习惯了每日晨间去温泉边坐一会儿，你顺道陪我。”
他扶着她穿过残破的重重门洞，到了廊下。雾气越来越大，眼之所见，假山树丛，影影绰绰的，谷雨的疑心越来越大。
“有人来了？”夏纪被她突如其来的紧张吓一跳。
她的目光在雾中一一扫视，一边回答他，“没有，只是我有点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
凝神听了一会儿，四周确实没有异常，谷雨跟着他朝着西殿走去，“我也不知道，也许是雾太大了。”
两人一路穿花拂柳，眼看着就到了夏纪和仆从住的地方了。
谷雨突然一把拉住他，正要问她怎么了，前面廊柱转过一个人来，是每日做饭的婆子，见了他们连忙施礼：“夏公子，我们送饭去，你不在房中，正四处找你呢。”
那婆子瞥了瞥谷雨，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是谁派你们来这里的？”谷雨问。
婆子顾左右而言他：“小禾姑娘说有位朋友来借住几日，不会生事的。让我们照着夏公子的份例多准备两顿吃的就可以了。”
言外之意，叫谷雨不要多事。夏纪有些吃惊，以为这些人是祁沐岚的人，没想到他们对谷雨这么不客气。
“你下去吧，我知道了。”夏纪说。
打发了那婆子，谷雨把他送到门口，他挽留她，“反正他们已经知道了，不如你吃了饭再回去。”
他刚刚为了吃饭的事闹脾气，谷雨不愿违逆，点点头。
门口的托盘里有粥有汤，他把汤端在手里摸了摸，“还有余温。”
谷雨接过来，心中五味杂陈，低头小口小口的喝汤，不让他看见眼泪滴进汤里。夏纪压根没心思吃饭，怎会没发现？
偷偷背过去擦干泪，她打起精神，笑道：“我回去了。”
出了门，他一直跟在身后，舍不得她走。谷雨假装不知道，狠心径直回东殿去，到了假山后，终于叹一口气，“你跟着我干什么？”
夏纪找不出任何理由，不说话，痴痴傻傻的看着她。
谷雨想起小时候的自己。那时候和祁沐岚住在时莺山，皇陵里只有他们两个活人，他常常外出，留下小小的她。每天早上，都去远眺，等着师父回来，海中多雾，遮住了师父回来的小船，踮起脚也望不见。
她太孤单了，走遍了皇陵里的每一座墓碑，碑上的铭文耳熟能详。
夏纪像那个时候的自己，虽然自己就在他眼前。她分不清是为了那时独身在孤岛的自己流泪，还是为了在绝境中的他流泪。
“你怎么了？”
谷雨疲惫的说不出任何话，就地而坐，斜靠在假山上。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夏纪诚恳地说，“昨夜，差点吓死我了。我扶着你去温泉中躺一会儿，或许会好受些。”
脱下鞋袜，谷雨娇弱无力的趴在石头上，看他把两人的鞋子摆放整齐，连鞋尖对齐的方向也不能乱。然后拿出干净的帕子就着水洗脸。
“我有心悸之症，不过，以前只犯过两次，上次犯是五年前了。”
“什么？”夏纪拿下贴在脸上热敷的帕子。
谷雨着藕色衣裙，趴在块大石头上，纤弱身姿如弱柳扶风，下巴枕在交叠的手掌心里，如瀑长发披散肩头，垂到水面上。微肿的脸庞和嘴唇让她看起来楚楚动人又妩媚，一双眸子戚戚然，半含着泪。
夏纪双腿发软，喉头滚动，除了眼里的她，周遭的一切都消失了，眼睛直直的盯着她，完全不知身在何处。
“师父带我看过很多名医圣手，皆说无药可医。只要静心调养，暂时无性命之虞。”
他面对她坐下，柔声说：“昨夜我惹你犯了病，真该死。”
看他傻里傻气的，谷雨嗔怪：“我才不是为了你！”
夏纪想说，‘是为你师父？’可是话到了嘴边，没说出去。他没有生气，反而挨着她也把双臂叠在石头上，深情款款地看她。
“你，你怎么了？”她羞的往后躲，“不准看我。”
“这辈子，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他很笃定的样子，傻兮兮的看着她笑，“我死后在奈何桥等你，下辈子投胎到华照城去，我们是邻居，青梅竹马，长大了成婚生子，共度一生。”
这番大胆的情话听得谷雨面红耳赤，夏纪的口吻很平淡，似乎想了很多遍。
“你——”
夏纪见她不知所措，小声为自己辩解，“我怕我不说，就没机会说了。”
“不许你胡说！”她恼羞成怒了。
“这辈子，你心里只有你师父，我知道。”
谷雨真恼了，作势又要推他，夏纪大着胆子捉住她的手，“我不说清楚，你便装作不知道。难不成你真的不知道我的心思？”
“可是，”她想起昨夜他紧紧拥着自己的那份温暖，脖子里温热的眼泪，“可是我们，我，我——”
“小雨，”夏纪掩住她的嘴巴，“你什么都不必说，我知道。”
谷雨从未如此困惑过，他的心思，她大约是明白的，可是只以为是朦胧的情愫，哪里能料到他说的这么直白？他说出来了，自己该如何面对他？
她更困惑于自己，喜欢他陪着，可是这算什么呢？
夏纪坐在床边看着她，神情困倦，“你醒了。”
发了一会儿愣，才想起昨晚的事。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纤细白皙的指头上面搭着他的手掌，见她发愣，他把手缩回来。
“夜，夜里冷，”她哑着嗓子说，“你的病才好，要着凉的。”
她一说，夏纪才觉得后背发凉。扭头去看窗户，昨夜不知何时起雾了，冷丝丝的雾气弥漫，让人疑心里面藏了什么。
推开窗户，树影花藤皆云山雾罩，太阳时隐时现。
“你整夜未睡吗？”
“嗯，怕你半夜醒了，觉得难受。”
谷雨的唇上毫无血色，人虚弱的靠着墙壁，有些担心他，“我说过没事的，你，你这样是何苦呢。”
“现在好受一点没有？”
“我没事，”她很认真地强调，“真的没事。”
夏纪垂下眼睛，呆立在床前，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闷声说：“我没恨你，真的。不是你，就是殷癸，或者别的人，你们是奉命行事。连我爹也要杀我，我能恨谁？”
谷雨沉默片刻，幽幽叹道：“这些话你从来不提，我心里知道你难受。我们有什么样的爹娘，完全是不由人的。”
“你怎么会知道呢！”他的声音涩涩的。重新挨着她坐下。
“我在襁褓中就跟着师父了，从来不知道爹娘是谁。后来知道了，只觉得陌生的很，不肯和他们亲近。”
“你是宗室女？”
“是的。”
难怪，有资格入选太子妃的，除了几个大族掌权一支的嫡女，就是宗室女了。
他看她伤心，找个话题逗她开心，“说起来还是我可怜，家里安排了桩亲事，那白家姑娘嫌我是个瘸子，推了几次，好说歹说要嫁给二弟。”
果然，谷雨‘噗呲——’笑出声，遇上他温柔的目光，难为情的转过头。
夏纪心内松了一口气。这件亲事困扰自怨自艾的他很久，现在想来，说出来能博她一笑，也算值得。
“我想喝水了，你把水壶递给我。”
喝了水，她好受些了，劝道：“你的脸色差极了，若是再病了，是我的罪过了。”
“好，我先去让他们给你做点吃的拿过来。”
“不吃了，我吃不下。”
听见她说不想吃，他有点生了气，故意激她，“是不是只有你师父来了，你才肯吃？”
谷雨呆了呆，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扭过脸不看他。
她不反驳，那就是说中了！夏纪心中有股恼怒直冲脑门，‘嚯——’站起来，准备不告而别。
“你，你这是干什么？”谷雨气苦，“我哪句话说错了，你就气成这样？”
仔细想一想，她刚才确实没说什么过份的话，从醒了就关心他，怕自己病了，叫自己回去好生歇着。夏纪自觉有点理亏，嘴硬道：“你，你就是，总之你就是——”
“别气坏了身子，好不好？”谷雨柔声哄他：“就算是我的不对。”
她温言款语的哄着，夏纪的脸色缓和了，想起昨晚的事，知道她是可怜自己，脸上阴晴不定。
“你去叫他们熬一锅热汤来，我们分吃，索性你吃完了再回去睡。”
他答应着，蹲下来帮她把被子掖好。谷雨的余光看见窗外的浓雾，心中隐隐不安。怎么他夜不归宿，那三人没有察觉吗？还是早就知道他在这里？他们是太子的人？还是别的什么人？
他正要出去，谷雨叫道：“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我去吧，你别动。”
谷雨拖着身子下床，取过自己的剑，人崩的紧紧地，可是怕吓着他，胡乱找个理由：“我习惯了每日晨间去温泉边坐一会儿，你顺道陪我。”
他扶着她穿过残破的重重门洞，到了廊下。雾气越来越大，眼之所见，假山树丛，影影绰绰的，谷雨的疑心越来越大。
“有人来了？”夏纪被她突如其来的紧张吓一跳。
她的目光在雾中一一扫视，一边回答他，“没有，只是我有点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
凝神听了一会儿，四周确实没有异常，谷雨跟着他朝着西殿走去，“我也不知道，也许是雾太大了。”
两人一路穿花拂柳，眼看着就到了夏纪和仆从住的地方了。
谷雨突然一把拉住他，正要问她怎么了，前面廊柱转过一个人来，是每日做饭的婆子，见了他们连忙施礼：“夏公子，我们送饭去，你不在房中，正四处找你呢。”
那婆子瞥了瞥谷雨，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是谁派你们来这里的？”谷雨问。
婆子顾左右而言他：“小禾姑娘说有位朋友来借住几日，不会生事的。让我们照着夏公子的份例多准备两顿吃的就可以了。”
言外之意，叫谷雨不要多事。夏纪有些吃惊，以为这些人是祁沐岚的人，没想到他们对谷雨这么不客气。
“你下去吧，我知道了。”夏纪说。
打发了那婆子，谷雨把他送到门口，他挽留她，“反正他们已经知道了，不如你吃了饭再回去。”
他刚刚为了吃饭的事闹脾气，谷雨不愿违逆，点点头。
门口的托盘里有粥有汤，他把汤端在手里摸了摸，“还有余温。”
谷雨接过来，心中五味杂陈，低头小口小口的喝汤，不让他看见眼泪滴进汤里。夏纪压根没心思吃饭，怎会没发现？
偷偷背过去擦干泪，她打起精神，笑道：“我回去了。”
出了门，他一直跟在身后，舍不得她走。谷雨假装不知道，狠心径直回东殿去，到了假山后，终于叹一口气，“你跟着我干什么？”
夏纪找不出任何理由，不说话，痴痴傻傻的看着她。
谷雨想起小时候的自己。那时候和祁沐岚住在时莺山，皇陵里只有他们两个活人，他常常外出，留下小小的她。每天早上，都去远眺，等着师父回来，海中多雾，遮住了师父回来的小船，踮起脚也望不见。
她太孤单了，走遍了皇陵里的每一座墓碑，碑上的铭文耳熟能详。
夏纪像那个时候的自己，虽然自己就在他眼前。她分不清是为了那时独身在孤岛的自己流泪，还是为了在绝境中的他流泪。
“你怎么了？”
谷雨疲惫的说不出任何话，就地而坐，斜靠在假山上。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夏纪诚恳地说，“昨夜，差点吓死我了。我扶着你去温泉中躺一会儿，或许会好受些。”
脱下鞋袜，谷雨娇弱无力的趴在石头上，看他把两人的鞋子摆放整齐，连鞋尖对齐的方向也不能乱。然后拿出干净的帕子就着水洗脸。
“我有心悸之症，不过，以前只犯过两次，上次犯是五年前了。”
“什么？”夏纪拿下贴在脸上热敷的帕子。
谷雨着藕色衣裙，趴在块大石头上，纤弱身姿如弱柳扶风，下巴枕在交叠的手掌心里，如瀑长发披散肩头，垂到水面上。微肿的脸庞和嘴唇让她看起来楚楚动人又妩媚，一双眸子戚戚然，半含着泪。
夏纪双腿发软，喉头滚动，除了眼里的她，周遭的一切都消失了，眼睛直直的盯着她，完全不知身在何处。
“师父带我看过很多名医圣手，皆说无药可医。只要静心调养，暂时无性命之虞。”
他面对她坐下，柔声说：“昨夜我惹你犯了病，真该死。”
看他傻里傻气的，谷雨嗔怪：“我才不是为了你！”
夏纪想说，‘是为你师父？’可是话到了嘴边，没说出去。他没有生气，反而挨着她也把双臂叠在石头上，深情款款地看她。
“你，你怎么了？”她羞的往后躲，“不准看我。”
“这辈子，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他很笃定的样子，傻兮兮的看着她笑，“我死后在奈何桥等你，下辈子投胎到华照城去，我们是邻居，青梅竹马，长大了成婚生子，共度一生。”
这番大胆的情话听得谷雨面红耳赤，夏纪的口吻很平淡，似乎想了很多遍。
“你——”
夏纪见她不知所措，小声为自己辩解，“我怕我不说，就没机会说了。”
“不许你胡说！”她恼羞成怒了。
“这辈子，你心里只有你师父，我知道。”
谷雨真恼了，作势又要推他，夏纪大着胆子捉住她的手，“我不说清楚，你便装作不知道。难不成你真的不知道我的心思？”
“可是，”她想起昨夜他紧紧拥着自己的那份温暖，脖子里温热的眼泪，“可是我们，我，我——”
“小雨，”夏纪掩住她的嘴巴，“你什么都不必说，我知道。”
谷雨从未如此困惑过，他的心思，她大约是明白的，可是只以为是朦胧的情愫，哪里能料到他说的这么直白？他说出来了，自己该如何面对他？
她更困惑于自己，喜欢他陪着，可是这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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