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释怀
“轰隆隆——”
阴沉沉的天幕有闪电划过,雷声轰鸣,狂风大作。
夏纪手里举着支荷叶,边跑边吩咐长宁,“我们偷偷溜进去,你别声张,淋成落汤鸡回去要挨骂的。”
“从侧门走?”
天色宛如黑夜,他们跑啊跑,跑到一堆被风卷起的树叶中,遮蔽了视线。左转右转,只剩下自己一个。
“长宁,长宁,你在哪里?”
没有回应,连风声也停止了。他想走,迈不动脚。低头看,从地上冒出几根枯藤,顺着小腿爬上来,将他紧紧缠住。
“啊——”他从噩梦里醒来。
房间内燃着灯,他一下子清醒过来,喝了水,站在窗边发呆。
“纪哥哥,你怎么了?”小禾推门进来。
见他呆立不动,小禾去而复返,端进来一壶热茶。
“我也睡不着。这几天没出门,闷坏了,你陪我说说话吧。”
外面的风雪停了,万籁俱寂,他有点害怕这种静。见小禾穿的单薄,替她披上自己的冬衣,两人饮茶。
“我求了祁伯伯,明天去街上逛逛,好不好?”
他摇头。
小禾非常失望,赌气把脸扭过去。
他无动于衷的喝茶,僵持了好一会儿,岔开话题,“你是黄将军的女儿,哪个黄将军?”
“华照城的。”
据他所知,华照城的城尹不姓黄,也许是某个部将。东南三郡的重要官职都是从尧光直接指派的,与其他各部无关。
“祁伯伯是我爹爹的义兄,”小禾若有所思,“可是我小时候没见过他。”
“哦,是这样。”
他意兴阑珊,暗暗想着:一切都不重要了。真想一死了之啊,活着真是精疲力竭。
小禾看出他的敷衍,恹恹地回去睡觉了。
夏纪没有睡着,看着天光渐渐亮起来,隐约听见远处有吆喝声。
“小禾,我们出去走走。”
过了很久才来应门,她只穿件贴身的衫子,伸着懒腰打哈欠,“这么早,什么事?”
夏纪错开视线,“我闷得慌,想出去走走。”
等了片刻,她顶着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出来,惊的夏纪后退一步。
“好看吗?你也说我现在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她对夏纪解释,“我学那天五公主的模样描的。”
“走吧。”她挽起夏纪的胳膊。
“先回去把脸擦干净。”
时辰还早,街上的人不多。两人边走边看,街上有贫民无片瓦遮身,缩在窝棚下,不知是死是活。更有冻死街头的尸体蜷缩在地,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可是热闹也是真的。尸体旁边就是酒肆,伙计们一边打哈欠一边卸门板,准备开门迎客。
夏纪被百姓的惨况震慑住了,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连跟在身后的侍卫提醒他们避让迎面而来的马车都没听见。
“夏公子,小心。”
他被扯到一边,车厢贴着他的脸疾驰而过。
“谁这么嚣张?”小禾问。
侍卫小声说:“是太子殿下的人。”
脑子里浮现宴会中陵野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街上的贫民汹涌而来,裹挟着他们跟着马车的方向而去。一路上,夏纪发现他们中有男有女,千百张面孔像是同一个面目模糊,只剩半口气的死人。
“多谢太子殿下!”
“多谢!”
“太子殿下大恩大德,小民...”
“...“
贫苦无依的‘半死人’们哭着喊着感激太子派人施舍的半碗粥,这场景看的夏纪心中戚戚然。他在此刻释然了,对父王起兵造反的释然。不是他夏之鸿,也会是别人。
养尊处优的自己所受的委屈在他们眼里算什么呢,夏纪想。
回到驿站,宫里送来了过两天贺寿穿的礼服,还有各种点心盒子。
小禾很雀跃,,“街上风大,吹得我眼睛痛,肚子又饿,好不容易熬到现在。”
单独有个锦盒是给她的,掀开来,是一枝镶嵌着蔷薇花的珠花,她当即插在头上,和灿若艳霞的脸庞相得益彰。
“哦,是太子殿下送的。”她翻开锦盒上的笺。
寿宴前夜,祁沐岚给他们准备了寿礼。小禾换衣服,夏纪第二次和祁沐岚单独相处。
他发现夏纪有些地方不一样了,可是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以前,尽管他沉默寡言,很明显是因为身份尴尬而郁郁不乐,少年的稚气和傲气都摆在脸上;眼前的他,少了些许紧张。
“夏公子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很好。”
“小禾顽劣,没给你添麻烦吧?”
夏纪忍不住笑出来,见祁沐岚疑惑,说道:“尧光是个花花世界,黄姑娘陪着我很委屈她。”
话音刚落,小禾推门进来。
“祁伯伯,”小禾扯着裙摆转个圈,“我里头是穿华照带来的这件,还是宫里送来的哪一件呢?”
祁沐岚打量她几眼,“就这件吧,挺好。”
“纪哥哥,你觉得呢?”
她头上戴着蔷薇珠花,淡青色织锦长裙在袖口零星绣了一圈白色的花边,整个人看上去很雅致,说起话来俏皮而不至于显得闹腾。
“很好,就穿这件吧。”
尽管是寒冬,宫里却花团锦簇,奇花异石点缀在湖边,宫殿这些年不断扩建,金碧辉煌,看得人眼花,完全不知身在何处。
宫门外见到了殷癸,刀疤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冷冷巡视着每个人。
说不难堪是假的,夏纪感觉自己走到哪里都是目光焦点,羞辱吞没了他。庆幸谁都不认识,有人想上来与他攀谈,不管对方如何试探,讽刺,挖苦,他竭力维持那点早就破碎的尊严。
“原来你们在这里!”
陵诗笑眯眯的过来招呼他们,很亲热的挽着小禾的手,“黄姑娘,你来的早,我陪你去园子里逛逛。”
夏纪立刻站起来,跟着小禾离开这里。
花园中还有几处残雪可看,两个女孩子蝴蝶般扑来扑去,不亦乐乎。
“五公主,我真羡慕你,宫里好大啊,园子里什么都有,人也多,不愁没人解闷。”
“是么,等你真的住进来就知道多闷了。”
“真的吗?”小禾惊叹,“戴不完的花,穿不尽的漂亮衣衫,你觉得闷?!”
陵诗被她的天真逗的哈哈大笑,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夏纪,“你不懂,他懂。”
比起刚才那个修罗场,陵诗的话算不得羞辱,他盯着湖面的水波假装没听见。
“你平时在宫里都做什么?”
每日里都没闲着,可是到底在忙什么则一片空白。想了半晌,陵诗苦笑道:“我是个最怕麻烦的,最近下雪,宫里除了赏雪,也没别的事可做了。”
生在帝王家,坐享荣华富贵,觉得闷!为了证明自己并非全无心肝,陵诗自嘲的笑一笑。
“哦,谁帮你梳的头,真好看。”
“你喜欢?我带你回我宫里瞧瞧,反正寿宴还早呢。”
夏纪不便跟着去,不尴不尬的沿着湖边赏雪。
阴沉沉的天幕有闪电划过,雷声轰鸣,狂风大作。
夏纪手里举着支荷叶,边跑边吩咐长宁,“我们偷偷溜进去,你别声张,淋成落汤鸡回去要挨骂的。”
“从侧门走?”
天色宛如黑夜,他们跑啊跑,跑到一堆被风卷起的树叶中,遮蔽了视线。左转右转,只剩下自己一个。
“长宁,长宁,你在哪里?”
没有回应,连风声也停止了。他想走,迈不动脚。低头看,从地上冒出几根枯藤,顺着小腿爬上来,将他紧紧缠住。
“啊——”他从噩梦里醒来。
房间内燃着灯,他一下子清醒过来,喝了水,站在窗边发呆。
“纪哥哥,你怎么了?”小禾推门进来。
见他呆立不动,小禾去而复返,端进来一壶热茶。
“我也睡不着。这几天没出门,闷坏了,你陪我说说话吧。”
外面的风雪停了,万籁俱寂,他有点害怕这种静。见小禾穿的单薄,替她披上自己的冬衣,两人饮茶。
“我求了祁伯伯,明天去街上逛逛,好不好?”
他摇头。
小禾非常失望,赌气把脸扭过去。
他无动于衷的喝茶,僵持了好一会儿,岔开话题,“你是黄将军的女儿,哪个黄将军?”
“华照城的。”
据他所知,华照城的城尹不姓黄,也许是某个部将。东南三郡的重要官职都是从尧光直接指派的,与其他各部无关。
“祁伯伯是我爹爹的义兄,”小禾若有所思,“可是我小时候没见过他。”
“哦,是这样。”
他意兴阑珊,暗暗想着:一切都不重要了。真想一死了之啊,活着真是精疲力竭。
小禾看出他的敷衍,恹恹地回去睡觉了。
夏纪没有睡着,看着天光渐渐亮起来,隐约听见远处有吆喝声。
“小禾,我们出去走走。”
过了很久才来应门,她只穿件贴身的衫子,伸着懒腰打哈欠,“这么早,什么事?”
夏纪错开视线,“我闷得慌,想出去走走。”
等了片刻,她顶着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出来,惊的夏纪后退一步。
“好看吗?你也说我现在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她对夏纪解释,“我学那天五公主的模样描的。”
“走吧。”她挽起夏纪的胳膊。
“先回去把脸擦干净。”
时辰还早,街上的人不多。两人边走边看,街上有贫民无片瓦遮身,缩在窝棚下,不知是死是活。更有冻死街头的尸体蜷缩在地,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可是热闹也是真的。尸体旁边就是酒肆,伙计们一边打哈欠一边卸门板,准备开门迎客。
夏纪被百姓的惨况震慑住了,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连跟在身后的侍卫提醒他们避让迎面而来的马车都没听见。
“夏公子,小心。”
他被扯到一边,车厢贴着他的脸疾驰而过。
“谁这么嚣张?”小禾问。
侍卫小声说:“是太子殿下的人。”
脑子里浮现宴会中陵野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街上的贫民汹涌而来,裹挟着他们跟着马车的方向而去。一路上,夏纪发现他们中有男有女,千百张面孔像是同一个面目模糊,只剩半口气的死人。
“多谢太子殿下!”
“多谢!”
“太子殿下大恩大德,小民...”
“...“
贫苦无依的‘半死人’们哭着喊着感激太子派人施舍的半碗粥,这场景看的夏纪心中戚戚然。他在此刻释然了,对父王起兵造反的释然。不是他夏之鸿,也会是别人。
养尊处优的自己所受的委屈在他们眼里算什么呢,夏纪想。
回到驿站,宫里送来了过两天贺寿穿的礼服,还有各种点心盒子。
小禾很雀跃,,“街上风大,吹得我眼睛痛,肚子又饿,好不容易熬到现在。”
单独有个锦盒是给她的,掀开来,是一枝镶嵌着蔷薇花的珠花,她当即插在头上,和灿若艳霞的脸庞相得益彰。
“哦,是太子殿下送的。”她翻开锦盒上的笺。
寿宴前夜,祁沐岚给他们准备了寿礼。小禾换衣服,夏纪第二次和祁沐岚单独相处。
他发现夏纪有些地方不一样了,可是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以前,尽管他沉默寡言,很明显是因为身份尴尬而郁郁不乐,少年的稚气和傲气都摆在脸上;眼前的他,少了些许紧张。
“夏公子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很好。”
“小禾顽劣,没给你添麻烦吧?”
夏纪忍不住笑出来,见祁沐岚疑惑,说道:“尧光是个花花世界,黄姑娘陪着我很委屈她。”
话音刚落,小禾推门进来。
“祁伯伯,”小禾扯着裙摆转个圈,“我里头是穿华照带来的这件,还是宫里送来的哪一件呢?”
祁沐岚打量她几眼,“就这件吧,挺好。”
“纪哥哥,你觉得呢?”
她头上戴着蔷薇珠花,淡青色织锦长裙在袖口零星绣了一圈白色的花边,整个人看上去很雅致,说起话来俏皮而不至于显得闹腾。
“很好,就穿这件吧。”
尽管是寒冬,宫里却花团锦簇,奇花异石点缀在湖边,宫殿这些年不断扩建,金碧辉煌,看得人眼花,完全不知身在何处。
宫门外见到了殷癸,刀疤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冷冷巡视着每个人。
说不难堪是假的,夏纪感觉自己走到哪里都是目光焦点,羞辱吞没了他。庆幸谁都不认识,有人想上来与他攀谈,不管对方如何试探,讽刺,挖苦,他竭力维持那点早就破碎的尊严。
“原来你们在这里!”
陵诗笑眯眯的过来招呼他们,很亲热的挽着小禾的手,“黄姑娘,你来的早,我陪你去园子里逛逛。”
夏纪立刻站起来,跟着小禾离开这里。
花园中还有几处残雪可看,两个女孩子蝴蝶般扑来扑去,不亦乐乎。
“五公主,我真羡慕你,宫里好大啊,园子里什么都有,人也多,不愁没人解闷。”
“是么,等你真的住进来就知道多闷了。”
“真的吗?”小禾惊叹,“戴不完的花,穿不尽的漂亮衣衫,你觉得闷?!”
陵诗被她的天真逗的哈哈大笑,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夏纪,“你不懂,他懂。”
比起刚才那个修罗场,陵诗的话算不得羞辱,他盯着湖面的水波假装没听见。
“你平时在宫里都做什么?”
每日里都没闲着,可是到底在忙什么则一片空白。想了半晌,陵诗苦笑道:“我是个最怕麻烦的,最近下雪,宫里除了赏雪,也没别的事可做了。”
生在帝王家,坐享荣华富贵,觉得闷!为了证明自己并非全无心肝,陵诗自嘲的笑一笑。
“哦,谁帮你梳的头,真好看。”
“你喜欢?我带你回我宫里瞧瞧,反正寿宴还早呢。”
夏纪不便跟着去,不尴不尬的沿着湖边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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