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屈辱
“夏公子，原来你在这里。”
是个四十多岁，仆从打扮的男子，警觉的四处张望，一边往假山背后走，“有人托我带几句话给夏公子。”
夏纪立刻明白了什么回事，略一沉吟，缓步过去。
两块大石和几丛竹子恰好遮蔽了右边漫步的三两人群，远处有丝竹之声。一只粗大的手扼住夏纪的脖子，他闭上眼睛，双脚不由自主的乱蹬。
意识模糊之际，扼住脖子的手突然松了，他软绵绵跌在石头上。吸入的冷冽的寒气呛住了，一边扶住剧痛的心口。
眼前好半天都是黑的，待模模糊糊看得见了，脚下碎石之间有几星血点。
听见咳嗽声，有人找过来，看见夏纪憋成紫青色的脸，“来人啊！夏公子怎么了？”
人群围过来，看见地上的血迹，掩住嘴小声议论。
夏纪被风一吹，头脑清醒了过来，“我没事，这里避风，没看见脚下的石头，摔了一跤。”
那边厢，祁沐岚匆匆把人塞给巡逻的禁军，叮嘱他们：“有人混进来行刺夏公子，你们派人去通知殷统领。”
几人惊疑不定，并没有马上就相信他。
“你们去吧，告诉殷统领不必过来了，我会帮他照顾夏公子的。”
祁沐岚苦笑，转身对陵野说：“惊动了太子殿下，是我的疏忽。”
“哎，你太见外了，”陵野把手搭在他肩上，边走边说，“你为了朝云殚精竭虑，我怎么会怪罪你呢。要我说，该死的是殷奎，竟然让刺客混进了宫里。”
“今日来的人多，他太忙了。”
“哎呦，看来被人发现了，我们去看看夏公子是否无碍吧。”
夏纪头晕脑胀，喉头上有股腥味，终于忍不住‘哇——’的吐出来。刚刚在鬼门关跑了一趟，他顾不得被人围观的窘迫了。
“没看见夏公子身体不适？来人啊，扶夏公子去我宫里歇息。”
众人立刻作鸟兽散。
站在陵野身后的祁沐岚袖子挽着的，透出一点血色。
“我派人带夏公子去换身我的衣裳，夏公子别嫌弃才好。”陵野话中有话。
夏纪苍白着脸，不响。
正要去忍受这般折辱，梳完头的小禾兴匆匆的跑过来了，她仰头晃动头上的珠花，“咦，怎么你们都在这里？”
看祁沐岚和夏纪的面色都不对劲，她的声音低下去，“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大不了的，”陵野安慰她，“这里冷，夏公子受了风寒，有些不适。”
“殿下，纪哥哥最爱干净了，你派人送件换的过来，我带他去五公主哪里歇歇。”
她不由分说的扶着夏纪走了，陵野看她的背影有些呆，小声对祁沐岚说：“黄姑娘百密一疏，你做师父的，千万别责备她。”
寿宴中特地安排了各地进献寿礼的环节，刚刚侥幸逃出生天的夏纪在众目睽睽中再被凌迟一次。
不知道是怎么回到驿站的。小禾走后，烂泥般瘫倒在地，午夜的雪从开着的窗户飘进来，落到他眼睛里。
接下来是无止境的发烧和呕吐，他逃逸到深深的昏睡中，宁愿不清醒。
小禾常常来，病了月余，知道他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有郎中照料着，慢慢来的少了。又过了两个月，她最后一次陪他，是搬到郊外。
“夏公子，我有空一定来看你。”
面前着宫装的女子艳若桃李，打扮的很华贵，是他认识的小禾？
他病的神志恍惚，小禾早已见怪不怪了。她走后，有三个仆从将房子简单收拾了，他继续住下养病。
住了段日子，突然听见有人抚琴。
“这里是哪里？谁在抚琴？”
送饭的仆人不敢多言。他整日躺着，还未踏出过房门，抬眼望见窗外红日西坠，天将黑未黑。
吃了晚饭出去，仆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偌大的地方竟无一点人声。他四处看了看，猜到这大约是座荒废了的行宫，他住在东殿。
没有人，没有烛火，连琴声也没有了。宛如身在梦里。
翌日清晨又听见了，抚琴的人指法稍显生涩，好几次停顿迟疑，似乎久疏于此技了，弹了不多时便停了。到了晚间，琴声又起，悠悠扬扬直到月上中天。
从此静窗闻琴韵，夏纪的心绪略微好点了。
已经是春光无限的三月了，莺飞草长，清冽的风吹来一阵蒲公英，落在窗台上。昨天夜里没等到琴声，他没睡好。
好不容易熬到黄昏，仍旧没有，空荡荡的夜晚让他无所适从。
这些天他早听出抚琴的人的方位，正是对他相对的西殿。那边的人不爱点灯，只见过一两次有烛火，很快就熄了。
下定决心找了去，西殿比他住的地方荒芜。推开外边的门，里面一丝人声也无，他试着叫两声，只有回响。
第二天清晨，仆人进来传话：“那边的人说请夏公子以后别过去了，免得生气。”
“嗯，我知道了。”
仆人走时，在窗台上留下个细长的布包，他打开看，是一支全新的竹笛。
“谁给你的？”
“那人说是小禾姑娘。”
知道‘那人’回来了，黄昏的时候，他等着琴声。一连四五天都没有，他不等了，自己对着朦胧月色吹笛。
好似专程为了错开他，她从此只在天色未亮时抚琴。
病渐渐好了，出了门，在空旷的花园里漫步，听见流水的声音，循声而去，竟有一汪蜿蜒的温泉冒着烟雾飘进一进房屋。
有个瘦削的背影泡在里面，长发斜挽着，侧伏在石块上，听见脚步声也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细细几缕三月的晨光照在女子侧脸，他呆了呆，转身出去。
半个月不闻琴声，也没了笛声。
这日忽然下大雨，黑云四垂，白光如练，夏纪在房中枯坐，忽闻外边仆人惊叫，很快又没了声响。
朝外头张望，三人慌忙收粟子，原来是趁着晨间太阳大拿出去晒，忘了收。
谷雨在帮忙，暴雨中淋成个落汤鸡，忙活了半天才收到廊下。雨帘中看到仆人比划着推她回去换衣服，她笑着跑远了。
睡到半夜醒来，又听见琴声了，他心中烦闷，偏偏那琴声铮铮然，如无根柳絮，如风中浮云，听了愈发郁结。忍耐着，忍耐着，琴声忽转了调，呜呜咽咽，似柳絮随天地阔远随飞扬，似浮云风流云散。
清越的笛声临风吹起，穿云破雾，与琴声互相应和。
谷雨突然有点难过，那笛声里的沉郁和旷达她都明白，正因如此，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心绪一动，琴声戛然而止。
是个四十多岁，仆从打扮的男子，警觉的四处张望，一边往假山背后走，“有人托我带几句话给夏公子。”
夏纪立刻明白了什么回事，略一沉吟，缓步过去。
两块大石和几丛竹子恰好遮蔽了右边漫步的三两人群，远处有丝竹之声。一只粗大的手扼住夏纪的脖子，他闭上眼睛，双脚不由自主的乱蹬。
意识模糊之际，扼住脖子的手突然松了，他软绵绵跌在石头上。吸入的冷冽的寒气呛住了，一边扶住剧痛的心口。
眼前好半天都是黑的，待模模糊糊看得见了，脚下碎石之间有几星血点。
听见咳嗽声，有人找过来，看见夏纪憋成紫青色的脸，“来人啊！夏公子怎么了？”
人群围过来，看见地上的血迹，掩住嘴小声议论。
夏纪被风一吹，头脑清醒了过来，“我没事，这里避风，没看见脚下的石头，摔了一跤。”
那边厢，祁沐岚匆匆把人塞给巡逻的禁军，叮嘱他们：“有人混进来行刺夏公子，你们派人去通知殷统领。”
几人惊疑不定，并没有马上就相信他。
“你们去吧，告诉殷统领不必过来了，我会帮他照顾夏公子的。”
祁沐岚苦笑，转身对陵野说：“惊动了太子殿下，是我的疏忽。”
“哎，你太见外了，”陵野把手搭在他肩上，边走边说，“你为了朝云殚精竭虑，我怎么会怪罪你呢。要我说，该死的是殷奎，竟然让刺客混进了宫里。”
“今日来的人多，他太忙了。”
“哎呦，看来被人发现了，我们去看看夏公子是否无碍吧。”
夏纪头晕脑胀，喉头上有股腥味，终于忍不住‘哇——’的吐出来。刚刚在鬼门关跑了一趟，他顾不得被人围观的窘迫了。
“没看见夏公子身体不适？来人啊，扶夏公子去我宫里歇息。”
众人立刻作鸟兽散。
站在陵野身后的祁沐岚袖子挽着的，透出一点血色。
“我派人带夏公子去换身我的衣裳，夏公子别嫌弃才好。”陵野话中有话。
夏纪苍白着脸，不响。
正要去忍受这般折辱，梳完头的小禾兴匆匆的跑过来了，她仰头晃动头上的珠花，“咦，怎么你们都在这里？”
看祁沐岚和夏纪的面色都不对劲，她的声音低下去，“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大不了的，”陵野安慰她，“这里冷，夏公子受了风寒，有些不适。”
“殿下，纪哥哥最爱干净了，你派人送件换的过来，我带他去五公主哪里歇歇。”
她不由分说的扶着夏纪走了，陵野看她的背影有些呆，小声对祁沐岚说：“黄姑娘百密一疏，你做师父的，千万别责备她。”
寿宴中特地安排了各地进献寿礼的环节，刚刚侥幸逃出生天的夏纪在众目睽睽中再被凌迟一次。
不知道是怎么回到驿站的。小禾走后，烂泥般瘫倒在地，午夜的雪从开着的窗户飘进来，落到他眼睛里。
接下来是无止境的发烧和呕吐，他逃逸到深深的昏睡中，宁愿不清醒。
小禾常常来，病了月余，知道他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有郎中照料着，慢慢来的少了。又过了两个月，她最后一次陪他，是搬到郊外。
“夏公子，我有空一定来看你。”
面前着宫装的女子艳若桃李，打扮的很华贵，是他认识的小禾？
他病的神志恍惚，小禾早已见怪不怪了。她走后，有三个仆从将房子简单收拾了，他继续住下养病。
住了段日子，突然听见有人抚琴。
“这里是哪里？谁在抚琴？”
送饭的仆人不敢多言。他整日躺着，还未踏出过房门，抬眼望见窗外红日西坠，天将黑未黑。
吃了晚饭出去，仆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偌大的地方竟无一点人声。他四处看了看，猜到这大约是座荒废了的行宫，他住在东殿。
没有人，没有烛火，连琴声也没有了。宛如身在梦里。
翌日清晨又听见了，抚琴的人指法稍显生涩，好几次停顿迟疑，似乎久疏于此技了，弹了不多时便停了。到了晚间，琴声又起，悠悠扬扬直到月上中天。
从此静窗闻琴韵，夏纪的心绪略微好点了。
已经是春光无限的三月了，莺飞草长，清冽的风吹来一阵蒲公英，落在窗台上。昨天夜里没等到琴声，他没睡好。
好不容易熬到黄昏，仍旧没有，空荡荡的夜晚让他无所适从。
这些天他早听出抚琴的人的方位，正是对他相对的西殿。那边的人不爱点灯，只见过一两次有烛火，很快就熄了。
下定决心找了去，西殿比他住的地方荒芜。推开外边的门，里面一丝人声也无，他试着叫两声，只有回响。
第二天清晨，仆人进来传话：“那边的人说请夏公子以后别过去了，免得生气。”
“嗯，我知道了。”
仆人走时，在窗台上留下个细长的布包，他打开看，是一支全新的竹笛。
“谁给你的？”
“那人说是小禾姑娘。”
知道‘那人’回来了，黄昏的时候，他等着琴声。一连四五天都没有，他不等了，自己对着朦胧月色吹笛。
好似专程为了错开他，她从此只在天色未亮时抚琴。
病渐渐好了，出了门，在空旷的花园里漫步，听见流水的声音，循声而去，竟有一汪蜿蜒的温泉冒着烟雾飘进一进房屋。
有个瘦削的背影泡在里面，长发斜挽着，侧伏在石块上，听见脚步声也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细细几缕三月的晨光照在女子侧脸，他呆了呆，转身出去。
半个月不闻琴声，也没了笛声。
这日忽然下大雨，黑云四垂，白光如练，夏纪在房中枯坐，忽闻外边仆人惊叫，很快又没了声响。
朝外头张望，三人慌忙收粟子，原来是趁着晨间太阳大拿出去晒，忘了收。
谷雨在帮忙，暴雨中淋成个落汤鸡，忙活了半天才收到廊下。雨帘中看到仆人比划着推她回去换衣服，她笑着跑远了。
睡到半夜醒来，又听见琴声了，他心中烦闷，偏偏那琴声铮铮然，如无根柳絮，如风中浮云，听了愈发郁结。忍耐着，忍耐着，琴声忽转了调，呜呜咽咽，似柳絮随天地阔远随飞扬，似浮云风流云散。
清越的笛声临风吹起，穿云破雾，与琴声互相应和。
谷雨突然有点难过，那笛声里的沉郁和旷达她都明白，正因如此，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心绪一动，琴声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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