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由爱华被暗渡陈仓

    眼见共军由津浦线陇海线铺天盖地围拢而来，蒋委员长这次下了最大的决心，雄定以徐洲为中心，在方圆八百里的有利地形上调动了中原与南京两大地区五大集团军所有人马，火速抡占有利地形设围布阵。另派两大集团军在外围增援，决定将共军里三层外三层紧紧咬注，势必在优势武装——飞机大炮的掩护下，将共军华中与中原两大贼匪一举消灭在徐淮一带。

    蒋委员长巨手一挥，大张旗鼓地调兵遣将，命令驻河南确山一带的黄维兵团火速东进参加会战。务必迅速打通徐洲至蚌埠的交通。

    由于高头催促甚急，黄维连传达任务的军官会议都来不及招开，便急急忙忙命令军队启程。

    十一月五日鲁凤梧重归八十五军编辖，复编为独立团。受命集结于广水后，不待鲁凤梧摸清底细，便又兵运确山。心系两头的鲁凤梧这时只好任命摆布了。车至确山驻马店，高头又来紧急通知，兵团先头部队已于十一月八日登程向前线疾进，命令第二梯队八十五军至确山后立即循兵团部路线，由汝南至埠阳火速东进。并重申、战斗部队团以下编制，一律精简机构，辎重及随军家属皆不得随军前线，违令者军法论处。

    在这军令如山的千钧之际，鲁凤梧思想上从未有过如此烦躁。尽管他从军生涯以来历尽沧桑，波澜不惊，但日下，在这种与未婚妻生离死别的割肉关头依然觉的焦头烂额，几小时内是否处理好与“未婚妻”由爱华分手这一桩揪心事宜，明摆是关系着近半年来所耗费心血的功败垂成。如有半点疏忽，准要导致前功尽弃，到手的鸭子势必弄飞。

    面对如此揪心的问题，鲁凤梧头脑整天作胀，一无头绪。无奈只好找来心腹陈少敏千叮万嘱，在分手后的途中以及返汉后百倍关照他那到手不易的未来太太。必要时宁可给她成名成节，也决不可给本人留下一顶绿帽子，同时授以陈少敏上方宝剑——摘下自己那心爱的“勃郎宁手枪，”果断其词：“尚有必要，先斩后凑”……他如此软硬倍切地交待了一番后，似乎轻松了一点，才从容地来到由爱华处，鲁凤梧全身戎装，在即将生离死别的时刻，以亲人那种特有的神情出现在由爱华与她五妈俩母女面前。凄楚地喊声五妈后，面对由爱华声色凝重地说道：“华：前方共军猖镢，百姓深遭涂炭，无不疾呼我国军起雄师荡寇，本人军符在身，焉能袖手旁观。总裁命令我部即日挥戈剿匪，务必一举荡平贼寇。我部有史以来所向披靡，可笑共匪不识时务指日可克，中南重享太平至国泰民安。望五妈同爱卿赴汉后静候捷报佳音，以资鼓舞别离之寂。不过共匪向以讹诈欺骗为本，难免异地毒议纷纭，以至中伤误入歧途。五妈、爱卿及该部赴汉家属，务必严格组织在驻汉留守处辖内，之衣食住行妥有安排，你母女俩之大小事宜均由我部留守处少尉陈少敏代劳，切忽轻失身份乱闯乱碰，以致军纪森严，执法无情。我之家属应楷模于众，为人表率……”最后鲁凤梧免不了一番假惺惺的冷暖嘱咐，用好言相抚，并挥泪代情。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由爱华母女俩。

    同陈少敏返道武汉，这如此难得的大好机遇，使由爱华近来的痛苦心情一下云消雾散，简直心花怒放了。前期几经苦思的逃离方案，和莫衷一是的外部救援，没想到被这伟大的战争所化解。果真是好事可以变成坏事，坏事竟变成了好事。由爱华喜形于色，其一番幸灾乐祸的想法就不必说了。

    鲁凤梧即要与由爱华生离死别，他那颗十分沉重的心，此时难以言状。烦躁与沉痛间杂的表情整日占住了他那橘皮大脸，如丧考妣一般。该师先头部队己行动启程，而他还迟迟未动。那种过于生离死别的痛苦压迫使他对此征途灰心丧气，真奈如履薄冰如丧考妣，一位心腹参谋眼见如此凄状，如继续演凑下去，着实于公于私不利，遂附耳献策——

    “团座不防效访陈仓暗渡，瞒天过海的办法将太太暗地随军前线，只不要外扬声张谅也无防，到时候寄住合肥南京也强如此。”

    鲁凤梧良久缺计，眼见笼破鸟飞，正当束手无策之时，幸好接受了这位心腹参谋的建议，刹时如茅塞顿开，喜出望外。于是命令部队立即登程，并授权这位心腹参谋按计行事。

    由爱华同她五妈正扬眉吐气，暗暗商议随留守处赴汉后的事宜，忽然一位面生的军参以留守处的职份向她母女传话：“太太与外老太太，我部雄师挥戈东进，已步征途，为全体将士坦途无阻剿匪成功，留守处决定：我之全体家属举行欢送仪式，以壮行色。外面车辆正候太太与外老太太莅临。”

    由爱华虽然快快不悦，却不好形露于色。离别送亲确属人之常情，那能因小失大。如是她同五妈欣然应诺，步入那知是计的囚车。\

    黄维兵团第二梯队的人马紧跟着第一梯队与兵团部的路线，沿途少受阻击，可谓浩浩荡荡向前推进，于十一月九日黄昏时分抵达洪河西岸。当八十五军先头部队进入陈官庄附近地段，便发现了小股共军游动，装备精良的国军对此却不以为然，依然持强挺进，却不知此乃是共军布下的诱敌之铒。

    这是共军提前打探到黄维兵团第二梯队的八十五军正沿着汝正公路试探前进。预计副司令吴绍周不会重蹈覆辙再走第一梯队的路线，必然绕过共军防区另避蹊径走汝南埠至新蔡之路，同时打探到陈官庄至汝南埠有一段低洼沼泽地，是军事家们最忌讳的用武之地。共军决策者们决定放弃正阳的防守，在此设伏阻击。并抡先挖断了官庄至汝南埠之间低洼地中段能承载车辆的高坎土埂。再以小股共军作诱饵，引敌深入，待敌就犯。

    果然不出所料，吴绍周的八十五军仗着坦克开路，无易道路的好坏，更不把小股共军放在眼里，同样向前推进。坦克后面紧跟着汽车，装甲车，炮车等四轮子机械师，阵容庞大，耀武扬威。

    可是好景不长，第二天傍晚时分，大队人马至低洼地中段被新挖的壕沟所阻，连坦克也一下子陷入了泥泞之中，其它车辆的轮子更转不动了，国军士兵只好全部下车来推。

    共军眼见正是火候，突然从二边各村庄里，壕沟里，用猛烈地火力封锁了整个低洼地的敌群，一时间伏击圈内枪声大作，撕杀声振天撼地，杀得伏击圈内鬼哭神嚎，尸血屠场。

    鲁凤梧独立团见势不妙，就地散开，丢下车辆辎重与后勤等，速抢有利地形，进行自卫顽抗。

    沿途奉命警卫爱华的陈少敏时刻为爱华的脱身之机而操心。当在驻马店受任于鲁凤梧的重托——返汉后特殊照顾他的未婚太太时，心情简直与爱华一样喜从天降。可是那里知道中途变卦，瞒天过海地将由爱华同囚前线。这使他为爱华姐的命运深感担忧，正遗憾爱华姐失去良机，面临前途渺茫之际，发现如此浑乱难得的机会。他三步两脚米到爱华姐的车前，将此大好时机便于脱身的想法告诉了她。

    “爱华姐，这真是天赐良机，快作逃走的准备吧，逃脱后，南边不远便是正阳，即是你久已盼望的共军防地。如此大好时机，的确难遇，望你同五妈快速化装，同我逃走。”说时少敏随手丢进车内两套军装，并用了五块大洋给司机的收买。一切就绪，单等她们母女化装下车。

    陈少敏在外急切地等待着，那知车里的母女各持已见，却发生了意想不到母女推让的短兵相接——

    “……孩子这是好机会，你走你的，不要管我。但愿你一路平安，顺心得意。至于我老婆子，你也不必担心，事后谅他们也不会把我怎样。再说我膝下无儿无女，风烛残年，那处黄土不埋人啊……”说着，说着，只听得由王氏忍不住小声地呜咽起来。

    “五妈，事到如今，你再别说了，要走我们一路走，我决不计较您从前了。”

    “唉！孩子，你的心我完全领了，加一个人便添一份麻烦，增一份危险哪！倘若为了我再连累了你，那我的心更难受，我留在这里不要紧，他们即是将我千刀万剐也是枉然，还可能不会呢！再说我的身子骨还硬朗，将来为人家浆衣补破，也能混得一口饭吃……幺姑儿，孩子，你快下车逃走吧，机会难得啊！”

    此时此地由爱华见五妈说出如此令人心酸的话来，实在感动，至于五妈的前情后怨，也早已忘记得一干二净，仿佛五妈不走，对她来说的确心痛。她激动得一句道理也说不出来，只是急得狠狠地说道：“五妈，走也得一路走，不走也得一路走，您毕竟是我的五妈呀……”

    在外面听得真切的陈少敏感到老婆子话中的份量——在千军万马的敌军中带领爱华安全逃生本来就十分危险，如再加上一个小脚婆婆拉拉绊绊的，那目标就更大了，不但没有希望逃脱虎口，势必有全功尽弃的可能。大概这老婆子此时完全出于真情实意吧，只听她对爱华恳切地说：“乖儿，我留下假言敷衍，也能为你远走高飞帮一点忙呀，退一步说，将来讨饭，我也能讨回家啊……”

    深感此事严重性的陈少敏，想时机紧迫，事关重大，倘若再如此婆婆妈妈，定然败事无成，于是他冲前一步果断说：“爱华姐，你五妈所说完全在理，趁那几位兄弟暂时不在的混乱时机，赶快逃走，事不宜迟，就按五妈所说的办。”

    由爱华此时无由申辩，心中乱极了，木讷无奈，任其五妈为她舐犊深情地摆布。当五妈最后从·鞋底上摸下一些灰土搽抹在她脸上的时候，由爱华突然鼻子一酸，眼泪一下满了出来。陈少敏顾不得许多，将爱华一把拉下车来，趁此傍晚混乱之际，慌忙逃去。

    伪装传讯军情的国民党少尉军官陈少敏带着女扮男装的由爱华穿插在千军万马之间，好不容易逃出是非之地。见西南方枪声稀落，便逆枪声而行，二人狠命地向前逃去。

    此时虽逃出了枪林兵海的危险区，大有如释重负的由爱华，不料耗尽了全力紧张地急行，加上刚才的晕车，一时间觉得头昏眼花，胃部反酸想吐，她咬紧牙关，跟随急步的陈少敏不声不响地走了几分钟后，终于支持不住了一头栽倒在地上。

    刚出虎口，岔事又来，这可把陈少敏急坏了。肩负责任重大，几乎弄得他束手无策。陈少敏无奈只得用手浇来冷水喷其面，催爱华姐快快醒来。

    由爱华虽然被冷水惊醒过来，可她那幅瘫软之状，显然举步艰难，少敏抓破头皮也无计可施，只得将她背起，一步一吃力地往前方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