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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弃局者,破局者

    陈天酬从没有想过这一次被皇帝召见,就能洗刷自己的冤屈和罪名。

    倘若这高坐庙堂之上的皇帝有用,那么从一开始,萧纷燃如此拙劣的诬陷,就根本不可能坐实!

    以秘刑司的手段和能力,连陈天酬昨日于虚空中阴里杀了子阳都能查出来。

    又怎么可能查不到,那缝进陈天酬被褥里面的八道题目,究竟是谁放进去的?

    这一切,都是发生在皇帝默许之下!

    现在想要靠皇帝翻案?

    痴人说梦!

    早在他完全取代了原身的时候,他就说过,原身所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就是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

    真正的公道,不可向下求,亦不可向上求,只能向心中求!

    陈天酬之所以要当面揭穿文如渊灭门之举,纯粹是为了激怒他,将他逼到无法遮掩,不得不杀了他的地步。

    他清楚,只要自己在牢里一天,主动权就会一直在文如渊和萧纷燃手上,只有先离开,才能有后路。

    而想要离开,无非两条路。

    走出去,或者躺出去。

    陈天酬曾经想过,自己实力不足,正面硬扛逃狱,只有死路一条。

    既然有“断头不死法”,不如就干脆让“陈天酬”死一次,等到尸身合葬,他即可死而复生。

    但没想到,文如渊比他想的还要狠。

    这位首辅不仅想到了如何给陈天酬下套,也想好了怎么给陈家坳枉死的三十七口人埋上一抔土。

    凭一张嘴,就能颠倒黑白,当真不愧是这天下文官之首!

    陈天酬看到了卷宗上落下的鲜红孩童指印。

    他已经猜到了那是谁画的。

    正是他的小妹陈慧娘!

    当日林伯栋曾说他给过陈慧娘一枚饴糖,恐怕便是在诓骗她画押!

    人死灯灭,盖棺定论。

    真真是算无遗漏……

    不过,陈天酬原本的目的,也已经完成了。

    上方纱帘后,皇帝顿了顿,又沉声道:

    “不过,如此说来,陈状元杀害两名司卫及子阳之事确乎属实?”

    文如渊脸色依旧温和,背在身后的手,骤然握紧,摩挲着自己的掌心。

    陈天酬面不改色,心中冷笑。

    这才是他最关键的一步。

    普通元神修士,在修为不足时,常常会因为念头松散,而在遁入虚空中阴时,留下种种念头痕迹。

    这也是那褚游探查是否有元神修士出手的根据。

    但“观蛰篇”修炼而成的元神,凝练无比,根本不存在这样的情况。

    除非……故意!

    陈天酬留下念头,就是为了闹大,逼得文如渊必须动手。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文如渊想要以陈天酬犯下错误来平息天象的谋划,便已经完全落空了。

    这场大雪再下几天时间,各地就不止是民怨沸腾了,很快就会升级成哗变、起义。

    倘若他平息不了,那么这件大家全都心知肚明的,原本微不足道的小事,就会反过来,成为文如渊和萧纷燃犯下的大错。

    且,因又一桩实打实的案子,他必须尽快将陈天酬处死!

    这便是陈天酬摆脱桎梏的最后一步。

    至此,文如渊也已经踏进了陈天酬为他布下的局中。

    “不过……现在这一局的结果,我不想要了。”

    陈天酬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文如渊终于开口:

    “回陛下……既然陈状元亲口承认,又有吕司正调查的结果,想来是,做不了假的。”

    “唉,朕心甚痛啊!”

    皇帝十分惋惜:“陈状元才华横溢,假以时日,便是下一个夫子也未可知。”

    “你看看,这两首诗,写得多好啊!现下,却要成了绝唱!”

    “文爱卿啊,你做事,还是太莽撞,需得再妥帖一些才是,不可再有陈状元这样的事情了。”

    文如渊跪拜下来:

    “微臣知错,必定将功折罪。”

    纱帘后的身影挥了挥手:

    “那就这样吧,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陈状元,不是朕不想救你——就算你真的舞弊了,有这样的才华,朕也相信你只是一时糊涂,还能改正。”

    他慷慨激昂地一拍桌子,肃然道:

    “可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古来如此!那朕,也没有办法了。”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陈天酬无声地咧嘴一笑。

    可真是个讲道理的好皇帝啊!

    文如渊道:

    “陛下宽仁,是万民之幸,若是陛下惜才,可在郊外无人之处,责令陈天酬自尽,可使其尊严得存。”

    “爱卿所言极是!”

    三言两语之间,陈天酬的死已经是板上钉钉。

    苏公公看了一眼陈天酬,也只能叹了口气。

    如今这局面,还有谁能破?

    能让陛下和文首辅同时退步,这世间只有寥寥几人!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这诗是极好,可难道这世间,真就只有一死,才能保全名声么?

    忽然,下面急急忙忙跑来一个小太监,走到苏禄身边,轻声耳语。

    苏禄先是诧异皱眉,随后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连忙走上前大声道:

    “陛下,鹿山书院‘书’脉先生,绝崖居士张焕明,此刻在皇宫外求见!”

    鹿山书院?!

    文如渊瞬间眯起眼睛,但眼睛里划过一丝奇怪。

    书院来人不奇怪,但怎么会来得如此快?

    “那位曾经在棋坪山以石刻字帖之气势,截断一条瀑布的张剑仙?他怎么会下山来?”

    皇帝也十分惊诧,抬手道:

    “快请!”

    苏禄连忙点头,退出去请人。

    下一刻,皇宫之外,一道剑光冲天而起,几乎划开了整条朦胧星河,落在了勤政殿外。

    张焕明落地,伸手一招,那佩剑悬浮在旁边,持着丝绸的小太监立刻抬手捧住。

    他则一甩长袍,抬脚急匆匆地走了进去。

    “鹿山张焕明,参见陛下!”

    张焕明一进来,看了两眼一旁的文如渊和陈天酬,心里嘀咕了一句怎么大的阵仗,他这是赶上什么大事儿了。

    他正欲说话,文如渊忽然先开口了:

    “张先生,此案已经了结,你若是想替他求情,可以直接打道回府了。”

    张焕明疑惑道:

    “什么案子?”

    文如渊一愣:“你不是为了陈天酬一案而来?”

    张焕明“啧”了一声,撇撇嘴道:

    “谁要管那家伙!我是为自己的事情来的!”

    他对于陈天酬一百个不服,又发了毒誓,心里就希望这家伙被证实是沽名钓誉之徒呢。

    文如渊肩膀一松,捋了捋胡子。

    也是……

    书院中人不入俗世,这是规矩,当年就连那位夫子,也是在了断了俗世恩怨之后,自己主动前往的书院。

    这陈天酬何德何能,可以让书院先生亲自过来?

    皇帝好奇问道:

    “那敢问张剑仙,是为何而来?”

    张焕明眼睛一亮,道:

    “我一路上救了不少灾民,耽搁了好久,没见着那漫天的才气霞光到底花落谁家。”

    “想来问问,是哪位天纵之才,能得此才气?”

    众人:“……”

    勤政殿内,一时诡异地安静下来。

    好几双眼睛齐刷刷转过去,落在了陈天酬身上。

    张焕明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见到陈天酬向他行礼,手上的镣铐叮叮作响。

    张焕明瞠目:“你?”

    陈天酬微微一笑,道:

    “若是张先生在找得了才气的人,正是区区在下,‘那家伙’陈天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