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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风中跳楼的人,雪里压塌的棚(二合一)

    杜玮在众人的簇拥下,满脸赤红,从容而自信地走向来了外头的悬廊。

    “呼……”

    飞花楼有四层,足有二十丈高,在四周的建筑当中鹤立鸡群,格外的高。

    在如今严寒大雪的天气之中,众人所在的三层温度更低一些,一到外面,便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寒风与身后熏香暖风对抗,形成了一层淡淡雾气,显得颇有几分天上仙境之感。

    众人因为亢奋,浑身酒气被催发,摩肩接踵,反而燥热出汗,并不觉得冷,纷纷大声起哄。

    而这么多人一起挤在悬廊上,自然也引来了下方路人的注视。

    能在这飞花楼附近出现的路人,多半都是有几分家资,有一点身份的人物,立刻就就有人认出了杜玮的身份。

    “那不是杜子玉么?”

    “是啊,礼部侍郎家的二郎,怎么那么多人一起出来了?是来一起看这天地异象么?”

    “也不像啊……这漫天霞光,哪里不能看?”

    “这倒是,飞花阁四面都是悬廊,何必挤在一起,倒像是在围着这杜二郎。”

    “我依稀听见了,他们好像在说什么‘请诸位见证’!”

    “这话,嘶……不会吧?难不成,这天地异象,是杜二郎引起的?!”

    “……乍一想有点离谱,但是仔细一想,洛京城里,年少成名的诸多才子之中,确乎是杜子玉名声最大。”

    “若是硬要在所有年轻才子之中挑一个的话,他还真最有可能!”

    一石激起千层浪,飞花楼附近的路人,也围拢了过来,对着上方的杜玮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杜玮深吸一口寒冷的空气,感受到下方越来越多的视线聚集在自己的身上,心脏狂跳。

    今日之后,杜子玉,将真正名扬京都,甚至名垂青史!

    他张开了双臂,感受着长风吹拂,衣衫猎猎,俯瞰灯火通明的洛京城,心中生出豪情万丈。

    杜玮仰头看天,望着那逐渐凝聚的五彩霞光,哈哈大笑起来。

    “天生我杜玮,正是要来伟诗道,壮文脉!”

    杜玮郑重地朝天一揖,高声道:

    “学生,多谢圣人抬爱!”

    来吧!

    传说中,如今的鹿山夫子,书院院长,当年正是得了一斗才气,便直接踏入了香火境。

    此刻,他说不定……也能!

    杜玮全神贯注地看着天空,却没有注意到原本来找他的白万里,此刻却走到了另一边的悬廊处。

    他遥望远处,死死盯着洛京城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喃喃自语。

    “怎么可能……天下间,难道还能有第二个夫子?”

    所谓静者动之基,清者浊之源,这洛京城里,有繁华自然也有阴晦。

    对比飞花楼附近张灯结彩,火树银花,那角落中的建筑以铁灰为主基调,冰冷阴森,血腥气几乎化为实质,令人望之生畏。

    正是秘刑司!

    “白公?白公?”

    有人注意到了白万里的消失,连忙过来,喊了几声,谄媚道:

    “白公,您不是来为杜少受才气灌注保驾护航的么?怎么此刻却不上前去?”

    白万里一怔,才回过神来,闻言神情古怪:

    “且慢,我何时说过,是来为杜玮保驾护航了?”

    那人更加诧异:

    “您不为保驾护航?”

    他又恍然一抚掌:“倒也是,圣人才气灌注,应当没有人有能力捣乱。”

    白万里皱起眉,明白他们大概是误会了,摇摇头解释道:

    “但……”

    “得了才气的,并非杜玮。”

    那人愣了愣,震惊了:

    “什么?不是?”

    白万里摇摇头,重复道:“不是他。”

    他抬起头,看向在栏杆边上张开双臂的杜玮,伸手一指,奇怪道:

    “他这是在做什么?”

    “额……这、这个……”

    那人脚趾扣着鞋底,一瞬间都快扣出一个洞来了,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要不要现在把杜玮拉进来的想法。

    下一刻。

    “轰隆……”

    风雪漫天飞散,霞光轰然降落。

    如同流星长长的曳光虹尾,这一道才气,直直地坠入了……

    那个毫无人在意的阴冷角落。

    张开怀抱的杜玮站在悬廊上,脸上带着笑容,独自拥抱一襟空旷冷风。

    他的身后、下方,所有正在注视他的人都愣住了,安静了大概三秒,然后爆发出了更大的喧哗声音。

    “怎么回事?那才气怎么会去那儿?不是说是杜二郎引发的么?”

    “他自己说的吧?哗众取宠!”

    “那边好像是秘刑司啊!奇哉怪哉,那里全都是武夫,怎么可能引动才气感应?”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等等,那杜玮在干嘛?他怎么爬到栏杆上了?!诶诶诶,他翻过去了!”

    “杜少——!!!”

    ……

    陈天酬站在原地,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周身浮动的氤氲霞光。

    这霞光似有智慧一般,绕着他亲昵地转了两圈,随后融入了他的身体之中,化为无形。

    陈天酬只感觉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头脑瞬间无比清明,过往的所有记忆都变得清晰起来。

    尤其是那些他读过的书,曾经遗忘的知识,现在都变得异常清楚!

    陈天酬惊奇地抬起手,心念一动,那霞光便重新显化,同时发现脑海里还凭空多了关于一个神通的种种信息。

    其名曰——“纸上谈兵”!

    “恭喜不欺兄了!”

    乔敬之忽然表情十分复杂地抬手作揖,向他解释道:

    “此为圣人所留才气,非惊天地、泣鬼神之至诚文心不可动,其中更有种种圣人神通,对元神修行也大有裨益。”

    他半开玩笑地说:“从现在起,不欺兄若是见到夫子,可以叫他一声师兄了……”

    乔敬之禁不住摇了摇头。

    太夸张了!

    夫子是鹿山书院院长,现在的几个文脉脉主,都是他的弟子,也就是说,陈天酬现在理论上的辈分,已经到了连张焕明、白万里都要叫一声师叔的程度。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

    若是他们不认,这才气其实也只是一个象征性的仪式。

    真正重要的,其实是那圣人赋予的神通。

    想到这里,乔敬之不免心生好奇。

    不知道,陈天酬,会被赋予怎样的神通?

    陈天酬恍然点了点头,他对这个传说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道这才气究竟有什么用。

    现在他知道了——原来是个技能压缩包!

    陈天酬听见了隐约传来了秘刑司司卫奔跑叫喊的动静……看来,他又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说实话,他原本题诗,其实并没有想要闹出这么大动静的想法。

    起码他的计划没有那么快。

    毕竟,那个圣人的传说在原身看来真的只是传说,更重要的是,陈天酬选的这两首诗,在质量上,都还没有到绝佳的地步。

    那些名篇,他还一个都没有动。

    谁知道他一个平a,直接把大给骗出来了……

    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陈天酬笑眯眯地摆了摆手,云淡风轻地道:

    “只是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工作,没想到竟然会惊动圣人,唉,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乔敬之抽了抽嘴角,重新看向了那两首题诗,有点无奈地耸了耸肩。

    看来并不需要他的帮助,这两首诗无论如何,明天必定会传遍整个洛京……

    而同时,陈天酬势必激怒首辅和长公主,也离被处死的危险更近一步!

    陈天酬转过头,看向自己的作品。

    眼前,却是铺开了一幅长长的画卷,其上幽影倏然浮动,最终定格在了一幅黑白水墨画上,画着晕染开墨迹的清澈池塘。

    上面的墨痕逐渐扩散,如同朵朵墨梅,依稀似有淡香扑鼻。

    字迹随之一一浮现。

    “以水为墨,壁上题诗,合得‘洗砚图’,奖励《洗砚图》!”

    陈天酬一愣,挑了挑眉。

    这《解忧图》怎么直接把它收录的图都当奖励送出来了?

    “不过这样一来,似乎倒是能够从侧面证明,这画卷之中收录的图画,有可能也是这画卷主人,通过某种方式收集来的一些神物。”

    “只是被封印在了这《解忧图》里。”

    “所以,这其中的图画,才能够拿来当奖励。”

    陈天酬摸了摸下巴,有些若有所思。

    “这么说来,那《日上三竿图》之中的青衣名士,在我观想时忽然‘活’了过来,也是因为这图本身有神异之处。”

    “至于究竟有何神异……下回观想时说不定能够再试试进入其中,直接和那青衣名士对话!”

    陈天酬看着眼前的《洗砚图》。

    此图的效果只有一个,那便是其中的池水能够“斡旋乾坤,重塑造化”。

    直白点说,就是洗点。

    但这并不是普通的洗点,而是往更高阶塑造,能够洗出更高的品质来。

    且无论什么东西都可以。

    唯一的问题是,这池水有限,可以洗点的东西,自然也有限……

    “不过,我身上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洗啊,难不成给玉霄神剑洗洗?”

    陈天酬沉吟着,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

    “那……我自己呢?能不能洗?”

    “是了,也没说不能给生物洗点啊!原身在元神修行上,确实是很有天赋,可自小读书,先天不足,身体十分孱弱。”

    “‘龙蛇篇’的静练之法本就进展更慢,我这身体素质更是拖累,想要达到浑身境,可能都要几个月时间。”

    “我那‘断头不死法’,只能骗过他们一次,之后就不行了。”

    “这几个月下来,都够那公主、首辅杀我几万次了!”

    “若是能用这《洗砚图》里的池水给我自己洗一洗,说不定能从根本上改善我的武道资质!”

    陈天酬越想,眼睛越亮。

    要不是现在时机不对,他已经把这池水兜头浇在自己头上了。

    但今晚,他恐怕是决计没有安生的时候了!

    陈天酬冷笑一声,老神在在地闭上眼睛,静静等待。

    果然,不到一刻钟时间,立刻便有司卫打开牢房,鱼贯而入。

    吕展眉一马当先,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唰地拔出了自己的佩刀,神情狠厉地看向了墙壁上的两首诗。

    他目光扫过第一首诗时,神情还是轻蔑鄙视,到了第二首时,瞳孔紧缩,立刻变成了暴怒,面色狰狞道:

    “大胆!!!!”

    “陈天酬,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辱骂朝廷命官!你信不信,今天便是你的死期!!!”

    吕展眉一刀劈开了牢门,闪身已经到了陈天酬跟前,以刀锋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陈天酬眼睛都不睁开,只是闭目冷笑:

    “怎么?戳到你肺管子了?”

    “我骂的是狗官,司正大人为何如此气愤?难不成……”

    他睁开眼睛看向了吕展眉,讥笑道:

    “是对号入座了?”

    吕展眉眼中冒火,凶光乍现,握紧了手上的刀:

    “好啊,真是好你个陈天酬,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司正大人,首辅都没有说要杀我,你难不成要动私刑?”

    “呵呵,怕了?我已经请来元神修士,调查了那两个司卫死亡现场,留下来的杂念之中,你猜找到了谁的?”

    吕展眉狞笑:“正是我们的普通人,陈状元!”

    “你是修行者,而且杀了他们这件事,只要定论,我现在杀了你,也只是顺理成章!”

    “哪怕你真是那才气灌注之人,又如何?!”

    “此时此刻,没有人能拦住我!”

    他说罢,深吸一口气,手臂肌肉鼓起,便要用力。

    却听见牢房外,忽然传来了尖利阴阳的太监声音。

    “传圣上口谕——”

    “即刻请陈天酬陈状元,与文爱卿一同,前往皇宫勤政殿内等候!”

    吕展眉的动作戛然而止,狰狞的表情瞬间僵住。

    ……

    凌晨时分,长公主府。

    萧纷燃一袭红裙,风华绝代的身姿不动不摇,举世无匹的气焰已然如日中天,叫人不敢直视。

    她面沉如水,在院子中负手而立,听着街道上喧嚣的叫嚷声。

    大部分人都在讨论,今晚那漫天的霞光,究竟花落谁家。

    还有那有名的才子杜玮杜二少,突然无故在飞花阁跳楼,据说摔断了一条腿的怪事……

    萧纷燃静静听着,手上捏着一颗暖玉制成的白子慢慢把玩。

    她的面前庭院里,是仆人早早架起的一个凉棚。

    此刻,轻简的凉棚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而上空还在飘落大量雪花。

    终于在某一刻,凉棚的支架承受不住这雪的重量。

    轰然倒塌!

    “轰——”

    雪尘飞扬。

    萧纷燃手中的棋子,已然被瞬间捏碎,化作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