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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 来晚了

    回到尚未尘埃落定的战场

    云蔚然笑着嘚瑟“怎么样?我救兵带回得及时吧!”

    蔡总管真心感慨“是啊!差一点,我刚以为这次死定了。”

    摆摆手,飘得厉害“有我呢,死不了!”跃跃欲试得说出自己打算“曹狗屎个糙货,老是笑我小鸡仔、小鸡仔,笑我马不会骑,刀枪使不好。哼!谁家小鸡仔能空手抓这么多胡人?我待会就去打他脸,让他听这些胡人一起唱征服。哈哈哈哈!~”

    见蔡总管不仅没跟着笑,还哀伤得看着自己,云蔚然心中一颤。猛得从地上站起身,扒着蔡总管手“曹狗屎呢?这货皮糙肉厚血条长,打不死的对不对!”

    蔡总管抽回手,抓了抓瘙痒的鬓角,挠下块块血痂“送回城了。”

    云蔚然松了口气,打趣道“这货打起来就浪得很,要被包成木乃伊不?要不要我再给他多包两圈?”

    “你若现在赶回去,兴许还能见最后一面。”

    “我草!”云蔚然顾不上骂蔡总管说话大喘气,抢过一旁骑兵的战马,疯一般打马往城里赶。好像只要他能赶到,就能凭那点连猜带蒙的医术,把人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

    杨务廉是聪明人。甚至算得上是定胡城当下最精明理智,最拉得下脸面,豁得出去的聪明人。

    他从知道要出城主动迎战就料定唐军必败,胡人必将破城屠戮。果断用尽父辈余荫,求到徐功曹处,混了个“伤残”,避过随军出战。

    之后马不停蹄得四下寻找合适的藏身地。

    稻草堆找过,第一个被他排除。这地方就跟自带嘲讽属性的醒目靶子,搜检时必然走过路过戳几下,不安全,不能躲。

    临时搁死人的死人堆看过。怕胡人也有割脑袋或割耳朵计军功的军法,没敢往那藏。

    水井细看过。太深,爬不下去,就算跳下去,也多半爬不上来,只得放弃。

    最后经过深思熟虑,瞄上了最稳妥最安全的藏身地:粪坑。

    他一直竖着耳朵听城外战况,盯着城头情况。当听到城外喊杀声明显不对,城头有慌乱的兵卒夺路逃离,果断一咬牙一闭眼跳了进去。

    在粪水里泡了好一会。果不其然,听到了胜利的呼喊声,不过听声音,竟是唐人在高呼汉语庆祝胜利。赢了?唐军赢了?怎么可能会赢?胡人那么多人,都吃屎的么?

    虽然想不明白,但他还是果断从粪坑里爬了出来,只来得及拿水瓢简单兜水冲洗过,就带着满身屎臭味往城墙赶,准备加入弓弩手的英勇抗争行列。

    正想着怎么个说辞才不会被识破排斥。运粪水烧金汁的时候不小心撒身上,去洗了下?躲避流矢不小心掉粪坑里,刚爬出来?

    见到一杆被遗弃在路中央的长矛。灵光一闪,俯身捡起,转去守护最重要最显眼的关键点,城门。

    只要蔡总管回城时第一眼看到自己忠心耿耿替他把着回城的门,哪怕只是点头意思一下,谁还能把自己的功劳抢了去?谁还敢质疑自己战时身在何处?

    赶到城门处,城门刚被推开,开门的都被叫去搬运伤员,一个守门的都没有,这不天赐良机么。杨务廉一边装模作样在那守门,一边顺道扒拉走经过的伤兵甲胄,努力把自己打扮得也像刚经历过恶战。

    那些被拦下的本就累半死,也不想和这臭气熏天的家伙掰扯。躲一边歇了口气,见伤兵没被熏死,就跑来架起继续往城里医署送。

    穿戴好的杨务廉将甲胄又往胡乱扯了扯,抹起地上的积血往脸上,身上各处抹。涂抹时听见杂乱声中马蹄声起,只想着果然不可能赢,以为胡人又杀回来,下意识要往城里跑,只想着抢先一步再入粪坑躲藏,压根没想关上城门这事。

    待看到只一骑快步奔来,才狐疑得停下脚步。“这人是。。。?云蔚然?”

    见云蔚然火急火燎的骑马模样,杨务廉本是不想管的,管他在急什么,关我屁事,重点是蔡总管。却见到其身后不远处跟着骑马回返的蔡总管,那自己就不能真做纯摆设了,至少要做做样子,不管不行了。

    退到离城门洞一步之遥,随时准备跳进去闪躲。大老远就举矛大声呵止“站住!站住!城门处不许奔马!”

    云蔚然也急得大喊“让开!让开!别挡道!”

    战马速度不减越奔越近。杨务廉哪干过正面硬扛骑兵冲锋的事,见战马对着自己直冲而来,被吓慌了神。想跑,却压根迈不动腿,要不是身上本就屎尿味重,新散发的尿味一定很刺鼻。

    举着矛尽可能伸得远远的,嘴里带着哭腔嘟囔“疯了!疯了!你不要过来啊!”

    云蔚然被颠得厉害,没认出杨务廉,但是他不想骑马冲撞自己人,急拉缰绳的同时大声咒骂“你白痴啊!想死别找我。快让开,我刹不住车!”

    马儿终究是幸运得停在僵硬的杨务廉身旁。云蔚然努力了,控马技术实在太差,真没刹住。这个结果,还得益于马儿也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见到明晃晃反着刺眼锐光的矛尖,傻马才会闷头往上面硬撞。

    再加上云蔚然在背上乱拉缰绳,不知道是几个意思,反正也可以理解为不太想撞上去的样子,那就先停下来再说呗。

    差点出马祸撞死人的云蔚然满脑门汗,稍平复心情,想起自己要赶着去救曹狗屎。而自己的马正被杨务廉举着长矛夹在门洞处进不去,急道“快让开!救人呢!”

    杨务廉也是冷汗直冒,差点以为阴沟里翻船要死这了,哆嗦着苦脸应道“动。。。不了。”

    此时蔡总管打马赶到,一鞭卷住杨务廉高举的长矛,扯着连人一起甩到一边。收鞭抽到云蔚然的马屁股上,骂道“妇人之仁!难为大将!你该遮住马眼,踏过去杀了他。唐军铁骑既已冲锋,必须所向无敌!”

    皱眉看着被马驮着“啊啊”怪叫,勉强稳住没坠马,慌乱控马跑远的云蔚然,无奈得吐出一口浊气。回头鄙视得瞥一眼还躺地上,正双手搬腿的杨务廉“就你这双手抓矛尾的握枪姿势,也想拦得住我大唐铁骑?滚远点别杵这碍事!”

    云蔚然下马后直奔自己医署,见到健妇们欣喜雀跃的表情,猛得惊醒,转身就跑。自己都不在,把曹狗屎送这等死么?

    冲进徐功曹医署,直奔手术台,见他正拿着刀斧准备断腿。此情此景,和两人初识时一般相似,不过云蔚然经过了血火洗礼,早已今非昔比。直接上手帮忙按住在踢腾的腿“还有救么?”

    “看他自己造化了,嘴咬住没?”

    探头看嘴里咬紧包裹麻绳的木棍“好了!来吧!”

    被溅了一脸血,感觉不对,再看“不是曹狗屎?狗屎呢?”

    徐功曹这才看清是云蔚然,“外面!”便不再理他低头忙去了。

    云蔚然来不及夸赞徐功曹动作快,便急匆匆往呻吟哭泣声此起彼伏的病床区赶。左看右看没找到人,被匆忙赶来的寡妇带往院后空地。

    原本圈羊的空地上躺着不少战殁(mò)将士,独独曹狗屎“靠墙坐着”。像硬撑着坐到最后的食客,在那独自嘲讽酒友们酒量不行,喝得还不尽兴,害自己“众人皆醉我独醒”,起来再喝啊!

    后院的空地虽只和病床区仅一墙之隔,能清晰听到院内传来的纷乱杂音。却又静得令人发寒,似是走动的脚步声重些,都会引来死神空洞的回眸。

    云蔚然顾不上是否有死神在周遭飘荡,紧前两步,探手搭至曹狗屎颈间,没摸到跳动。才想起自己压根不会摸这个,抚上胸口去感觉心跳,没有。搭脉,不跳。

    “一定是甲太厚了,感受不到,一定是的。”云蔚然喃喃着,笨手笨脚得给他解那残缺的破甲。越是急,越是解不开被血水浸泡得发胀的绳结。

    其实搭脉的时候他就知道,回天乏术了,身体,都凉了。可就是想再抢救一下,万一呢!

    “啊!~”解不开绳结的云蔚然咆哮一声,发狂得双手抱握成锤,狠砸曹狗屎胸口。

    寡妇不知道云蔚然这是情急之下,以极其粗暴且自虐的方式在试图做心脏复苏。心疼得把云蔚然一把拉开,蹲下身帮他解绳结。嘴里自言自语囔囔道:

    “送来的时候人就已经走了,别吵他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还折腾他干啥?让人走得都不安心。。。”

    “你看他,脸上带着笑呢,开心上路的。。。哭着来,笑着走,多好。。。”

    “听送来的人说,他看到你带人来救咱了。。。”

    “还骂你骗他。。。说,说好的七彩祥云怎才一个色。。。”

    “哦!蔡总管帮你骂过他了。。。说你个臭狗屎,就只配一个色!给你点颜色,还开起染坊来了!脸都不要了!”

    云蔚然静静听着寡妇絮叨。双手抱膝蹲在一旁,头埋在两腿间。咬牙憋着不让自己哭出来,鼻涕却止不住得往下挂,心里无比自责“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来晚了。”

    寡妇继续道“有几个婆娘怕破城后被胡人糟蹋,悄悄找地方去了。。。”

    “你房里那小娘子。。。唉,我跟她说,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女人么,男人什么时候有得选过,谁不多少得遭点罪?一咬牙,一闭眼,也就过去了。。。”

    “。。。犟得很,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娜莎小娘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那么漂亮一小姑娘,一个人,可别。。。”

    云蔚然猛得站起,疯一般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