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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过年

    第二日,大少爷要江雪给他更衣。

    江雪那么矮,踩在凳子上还比大少爷矮半个头,可他就是非要江雪给他更衣,乘风就在旁边看戏,也不管管自家主子。

    穿里衣的时候江雪偷偷瞄了几眼,大少爷身材还是可以的,或许是光着身子限制了周然的发挥,他这会儿倒是乖巧得很。

    到了穿外袍的时候,他又开始找茬了。

    屏风上有两件外袍,一件是蓝色的,另一件也是蓝色的,他说要蓝色苏锦袍子,不要蓝色绫锻袍子,江雪哪分的清苏锦和绫锻,随便找了一件给大少爷穿上了,他一开始默不作声,到穿好了他又说,“这件不是苏锦的吧?你给我换那一件。”

    来来回回折腾好几遍,总算是好了,为了报复他,江雪把大带系的紧紧的,勒的他叫出了声,“你要勒死我啊!”

    江雪随即跪下示弱,“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弄疼了大少爷,奴婢该罚,要不您就罚我以后扫院子吧,这种伺候您穿衣的活,还得乘风这种细心人去做,奴婢这等手笨脚笨的末等丫鬟惯是伺候不好您的,呜呜呜~”

    情到深处,江雪还挤出了几滴泪,她就不信周然不上当。

    周然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演完,然后给她迎头痛击,“乘风,以后这伺候我穿衣的活交给江雪,你就不用管了,你去告诉李妈妈,这江雪伺候的好,又是个会说话的,以后就是我屋里的贴身女使了,让她送新的衣裳来。”

    没想到江雪这么一哭,给自己哭出了前途来,任谁看都是划算的,只有江雪自己知道,这其中的苦楚。

    ……

    江雪在大少爷院里待了几天,渐渐地熟悉了些,她发现在大少爷的院里比在二少爷的院里还要松快,人多事少,正和她意。

    除了每天被大少爷挑刺以外,再没什么难事了。

    只不过月白这几天对她的态度,没初见时那么热情了,对她总是爱搭不理的,让江雪很是苦恼。

    她本想着月白比她来伺候大少爷要早,对大少爷了解的多些,想打探打探大少爷的喜好,可她并不知道,月白就是那天被大夫人选中的丫鬟,而且现在还是个不受主子待见的通房丫鬟。

    月白听见江雪说大少爷这三个字就生气,好像是知道她在这院里不受重视,故意在她面前显摆似的,所以她刻意不搭理江雪,自从她成了一等女使之后,甚至开始烦她。

    如果初见时的讨厌叫做排外,那相处后的讨厌可能就是恨了。

    ……

    北风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教及岁除。

    外面有纷纷扬扬的大雪,天地一片沉静,这是生涯中难得的岁月静好,最适合睡觉,就这么被大少爷给破坏了。

    除夕夜的凌晨,屋外飘起了大雪,大少爷让乘风叫江雪和月白起床,把院子里的花搬到檐下去,这差事本该由下等的丫鬟去做,轮不到月白,可这雪下的急,干粗使活计的丫鬟住的又远,等她们赶来那就晚了。

    大少爷在檐下指挥着,江雪三人在院中忙碌,像小蚂蚁搬家,一盆接一盆的花被挪到屋檐下,眼看就要结束了,月白发出一声惊呼,“啊!”

    月白滑倒了。

    没等江雪反应过来,从月白手中飞出来的花盆就把她砸倒了,她自己原本抱在怀中的花盆也碎了,双手被划了好多口子,鲜血染红了白雪。

    周然顾不上打伞冲了过来,把江雪扶到了屋内。

    月白很是愧疚,跟了过去,“江雪,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那地方会那么滑,都是我不好,害你受伤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就算江雪指责她,手上的伤一时半会也好不了,“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我这手包扎一下就好了,不碍事的。”

    周然呵斥月白,“还不快去打热水,愣着干什么。”

    乘风本想去请大夫,可这才四更天,大夫还没起呢,府里的大门也落锁了,江雪拦着他,“不碍事的,不用麻烦了,一会儿把泥土洗干净,包一下就好了。”

    “嘶~”

    热水浸入伤口,格外的疼。

    院子里的花还没弄完,大少爷把乘风和月白支了出去,自己亲手用毛巾给江雪擦洗,他刚刚看到月白是故意把手里的花丢出去的,可月白是他娘安排来的,他也不好因为一点小事就发作,只好借此表达一下对江雪的愧疚。

    周然一反常态,江雪很是惶恐,“大少爷,还是让奴婢自己来吧。”

    周然抓着她的手腕,“别动。”

    江雪没再说话,其实,被人伺候的感觉还是挺好的。

    周然从那之后没再怎么刁难过她,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天亮以后就是新年了,虽然现在也是,可天亮了年味儿更浓。

    周府老早就开始准备过年的物件,院落里大红灯笼高高挂,就连下人住的屋门外都有,各房都置办了新衣裳,新物件,还给下人们发了赏钱,大夫人给大少爷备了件绛色绸平金银串珠绣墩兰纹夹大氅,穿上很是威风。

    那天晚上家宴过后,大少爷带着江雪和乘风出府去。

    许是过节的缘故,街上灯火通明,连小摊都比平常多了一倍不止,有卖小灯笼的,有买糖葫芦的,还有卖祈愿香囊的,个个看着都招人喜欢。

    不知道大少爷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买,就那么漫无目的的走着,许是仗着腿脚好全了,赶快多走动走动?

    大少爷停在了一个卖字画的摊前,拿着一首诗爱不释手:

    暮景斜芳殿,年华丽绮宫。

    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

    阶馥舒梅素,盘花卷烛红。

    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

    这诗很是应景,摊主也是个有眼色的,看见生意上门了,热情的迎了上来,“客官,您真是有眼光,这首诗是极好的,现在又正是年节,买回去正合适。”

    周然确实中意这首诗,摊主又是个会说话的,一高兴,不仅给了诗钱,还额外多给了一倍赏钱,可把摊主高兴坏了。

    过了年,大少爷又大了一岁,十六了,是该成婚的年纪,府里一天来好几个媒婆,其中最出名的还数那王媒婆,一撮合一个准,大夫人请了好些次她才上门来。

    王媒婆看着有些年纪了,发丝泛白,脸上生出了暗斑,耳朵上一对素银耳环,走路不是很利索,笑起来满脸褶子。

    夫人老爷端坐上位,大少爷在左边坐着,江雪在位子后面候着,一群人听那王媒婆娓娓道来。

    先是苏家的大小姐苏欢欢,年芳十四,擅女红,熟读女则和女训,恬静温婉,长相可人,樱桃小嘴,柳叶眉。

    再是华家二小姐华蓉儿,年芳十三,温柔体贴,能说会道,读过几天私塾,是个肚子里有点墨水的,虽然不及苏欢欢貌美,但一看就是个能生儿子的。

    ……

    王媒婆说了好一会儿,老爷和夫人都没个中意的,大少爷在一边都快听睡着了,好像不是他成亲似的。

    好声好气送走王媒婆,周夫人对自己的儿子说道:“儿啊,刚才王媒婆说的那些个姑娘家你觉得怎么样?”

    周然懒散的答道:“娘,光听媒婆说哪有自己亲眼看的真切,过完这年也快春天了,不如你在府里办个迎春宴,把她们都请来让我瞧瞧,你也好自己亲眼见见自己的未来儿媳。”

    这倒是个好提议,周夫人当即应允了。

    可这办宴席哪有那么简单,光是人选,座次,用品都够周夫人准备一阵的,周然又是个撒手掌柜,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只顾着自己快活,周夫人带着一众下人紧赶慢赶的,总算是赶在春天来之前把这迎春宴给办了。

    各家夫人自然都明白这宴席的意义,来的人都是各家的正室,带着自家拿的出手的小辈,就拿华家来说,来的只有那华大夫人和她的一双儿女,其中就有那位大腹便便的华少爷,江雪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华少爷有什么拿的出手的,或许是只见过一面,还不熟悉。

    江雪陪着大少爷跟在周夫人身后在大门口迎接前来的客人,周夫人像个人形复读机站在那里无限循环播放“X夫人,您来了,好久不见快快请进。”

    江雪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些一生受困于客套的有钱人。

    江雪打听到那王媒婆提到过的苏小姐和华二小姐都来了,没想到那苏小姐竟是庶出,周夫人知道了叫喊着那打点王媒婆的银子不如喂狗,居然敢给自己的儿子安排庶出的女子,明摆着看不起他们周家。

    这些富家子弟私下里大多是认识的,就算不认识也私下里听说过个别人的事迹,再加上相互引荐,也算是相熟了。

    江雪一个没注意,大少爷走到远处和华少爷攀谈了起来,她赶紧凑过去服侍,在这重要场合,周家大少爷身边没个小厮跟着,岂不叫人笑掉大牙。

    “周然,你觉得我妹妹与这一群人相比如何?”华少爷假装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嘴。

    “你妹妹自然是极好的,但是要娶进门一起生活,感觉还是有些别扭,大家都那么熟悉,突然变成夫妻,怕是会适应不来。”周然拒绝的很有水平,华家的小姐自然是好,可并不合他眼缘。

    “那你觉得这里谁最合你心意?”华少爷松了一口气,周然做兄弟还好,做妹夫可有些危险,全定州城都知道那周夫人是个强势的,他怕自己妹妹嫁过来免不了吃苦。

    “这……我倒还没发现,不如再观望观望,反正这宴席还有一会儿呢,不急,不急。”

    周然还没认真想过成亲的事,这么一下让他相中谁,那是有些难度的,就算周然去过些烟花柳巷,可他毕竟不常和女人打交道,谈情说爱这种事任他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不擅长。

    华少爷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话锋一转,指向了江雪,“你这丫鬟,我怎么感觉这么眼熟?”

    “怎么,该不会是瞧上了要跟我把她要走,你这来我周府做客怎么还连吃带拿的?”周然是护着江雪的,这可是他在二弟那里抢来的战利品,是他胜利的象征,他是绝不会脱手的。

    华少爷自然是不会看得上江雪这样的甘蔗棍,他喜欢的是娇娇儿那样的美人,不过他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想什么呢你,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别把我想的太下流了,我只不过是在你二弟身边见到过她,你俩不是死对头吗,他的丫鬟怎么跑来伺候你了?”

    周然一把搂过江雪,向华少爷炫耀着自己的战利品,“那自然是被我的魅力折服,自愿来伺候我的。”

    这一搂可把江雪吓坏了,慌忙寻找周大夫人的身影,确认四周安全后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是吗,我可不信,你让她自己说来我听听。”

    周然拧了江雪的胳膊一下,什么意思自然是不言而喻。

    江雪回道:“确实如大少爷所说,这周府里人人都道跟着大少爷才是最好的差事,我求了管事妈妈好久她才把我调来的。”

    周然很是得意江雪的这一套说辞,回去定要好好赏赐她一番。

    华少爷这下也不没话找话了,一头扎进女人堆里寻找自己未来的意中人去了。

    江雪挣开周然的手,后退一步,在周然身后站立,“大少爷还是注意点好,要让别人看到您和一个婢女拉拉扯扯的,怕是要传闲话,污了您的名声。”

    “不过是搂一下,能传什么闲话,那我要是娶了你他们还能吐沫星子淹死我不成?。”周然偏不信这个邪,他最不吃激将法。

    江雪以退为进,“那他们自然是不敢的,是奴婢说错话了,奴婢该罚。”

    “确实该罚,如此胆小怎么能成事,回去让乘风好好教教你。”

    “是。”

    ……

    宴席开席了,夫人们按自家老爷的官位品级自觉就坐,有说有笑的,少爷小姐们另坐一起,倒是拘谨了起来,女子都不大说话,在一旁笑一下都要拿着帕子掩着面,很是无趣。

    周然抬眼看了一圈,倒是意外发现了个特别的,别人都在扭捏的时候,她在埋头苦吃,就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心里默默记下了她的穿戴:头顶玫红珠花,金纹白玉步摇,身穿亮紫色高腰襦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