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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辞呈

    成霖不解道:“为什么啊?”

    王孟遥嘟嘴道:“成哥,像你这样的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海王’吧,我妈说了,不让我和花心的男孩子玩。”

    “什么海王八、河王八的……”成霖气道:“你哪儿看出来我是这样的人的?”

    “你把身边的女孩子都研究得这么透彻,投其所好,最后还不是想……想……哼!龌龊!”王孟遥气得叉起了腰,把脸撇向一旁。

    “哪儿跟哪儿啊?”成霖闻言,无奈扶额,解释道:“你或许是初入职场,不懂这些。我跟你说,和与自己有业务往来的同事搞好关系,平常的工作中可以得到不少便利。因为,制度再完善的社会,也逃不过‘人情’二字。就比如说吧,今天你能违规把车停进来,不就是因为咱和门卫大叔关系铁嘛。”

    王孟遥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又道:“可我觉得你对女同事特别上心,远胜于男同事。”

    “嗨!这个嘛……一是因为咱天赋异禀,生来最懂女人心。二是因为咱们这位蒋殿下大女子主义错误思想严重,故而一殿阎王麾下女领导贼多。”成霖摊手道。

    “嗯,好吧……可是,我还是觉得,你撩妹的时候样子很猥琐。”王孟遥坚定地道。

    成霖:“……”

    “叮”的一声响,电梯终于到达了顶层。

    看着电梯门打开,成霖在心中长呼口气,感谢这尴尬话题的结束。

    二人走出电梯,步入这名为“秦广王殿”的办公楼的最顶层。

    出了电梯,先看到的是前方不远处两扇数米高的朱红大门,门上钉着七路乘九路的黄金门钉,此刻,大门紧闭。两旁各有一名身着古制铠甲的卫兵,手持亮银长枪,姿态威严地静立着。

    见成霖走近,一名卫兵开口道:“忘川回收员成霖,码头接待员王孟遥,请于门外稍候,殿下正在训话。”

    “训话?”成霖看了看手表,皱眉问道:“谁在里面挨骂呢?”

    “办公室秘书,宋经年。”

    成霖点了点头,带着王孟遥,走到一旁休息区的沙发坐下,掏出公文包,取出纸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王孟遥在一旁托腮望他,忽而问道:“成哥,你刚才说,要为被冤枉的保安讨说法,是认真的吗?”

    成霖抬头,不解反问:“当然是认真的。为什么这么问?”

    “我妈说过,渣男总会投其所好地承诺一些根本不会实现的事。”王孟遥认真道。

    成霖不禁把眉毛拧作一团,心道:令堂铁定是被渣男深深伤过,不然哪来的这一套一套的心得体会传承给你。

    心中这般想着,嘴上却说:“首先,我不是渣男,我与渣男群体势不两立!不共戴天!其次,‘说到做到’是我做人的根本原则,你别着急,我马上就会演示给你看,我的行事风格是怎样的。”

    “话说……”成霖想了想,又问道:“小王同学,咱俩也不过是刚刚相识吧,可是……怎么感觉你对我误会很深啊,一会儿海王,一会儿渣男的。是不是有人给你灌输过什么错误思想啊?”

    “那个……调岗前,蒋总找我谈过一次话,随便也介绍了一下你。”

    成霖一拍脑门。“我去!怪不得。那她都跟说你什么了?”

    “她说……额……”王孟遥伸出纤细手指,轻轻点着下巴,似在斟酌挑选哪些部分可以说。沉吟片刻,续道:“她说,你能力很强。”

    “哪方面的能力?”成霖挑了挑眉毛,插嘴道。

    “当……当然是工作上的能力啦。”王孟遥轻啐一声,又道:“她还说,你入职数十年,完成了无数旁人无可奈何的任务。所以,你的能力和胆识都是值得信任的。”

    “哦?她居然舍得这般夸我?”成霖满脸不信。

    王孟遥认真道:“当然。码头之上一万多名回收员,又有几人能有专属的通道口,还能直接向‘秦广王’殿下述职?所以啊,我看蒋总确实很在乎你呢。”

    成霖闻言,笑出声来,回道:“她不是在乎我,是在乎我能为公司创造的价值。傻妹子,这是个利益至上的社会,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人类永远是最忠于实用主义的生物。”

    王孟遥闻言,却是沉默下来,歪头看他片刻,突兀问道:“成哥,你真的懂女人吗?”

    成霖被问得莫名其妙,正要还嘴,却见那朱红大门打开了半扇,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面上难掩的惆怅神情。正是宋经年宋秘书。

    成霖起身,迎了过去,低声问道:“宋哥,咋的啦?”

    宋经年抬头,见是成霖,挤出个笑容,回道:“没啥,工作没做到位,蒋总教育了下。”

    “这次又是为啥?”

    宋经年正要答话,忽听一旁电话铃声响起,卫兵接起了挂在门框上的话机,听了两句,应了一声,然后对成霖道:“成霖、王孟遥,殿下召见,请进去吧。”

    宋经年便向二人告辞,拖着疲惫的步伐走了。

    成霖无奈笑笑,然后往大门走去。

    迈进朱红色大门,二人便进到了蒋丘亭这间偌大的办公室。

    挑高八九米的顶层,空旷的空间里满目皆是极尽奢华的装饰,整个顶层,一两千平米的面积,便只是蒋丘亭一人的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却更像一间布置考究的宫殿。

    两旁,整整两面墙的书架上满满当当的尽是文件卷宗。而脚下,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着头顶水晶吊灯那层层叠叠的璀璨辉光。

    “宫殿”的尽头是一整面墙的巨型落地窗,窗面之上,是一幅由缄默天空和沉闷都市组成的乏味图画。

    落地窗下,是被堆满资料的宽大办公桌,以及桌后的蒋丘亭。

    一条红色地毯由门口铺至办公桌前,地毯两侧,是十二尊姿态各异的等身铜像。王孟遥仔细看了下,认出是前十二任“秦广王”的雕像。

    在十二尊铜像的“注视”下,成霖二人走过红毯,在桌前坐下。王孟遥看着怒气未消的蒋丘亭,心里有些发毛,不由得偷偷在桌下扯了下成霖衣袖,想提醒他先不要触领导霉头。

    成霖回头,向王孟遥轻笑示意,后者以为他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心中长呼了口气。

    蒋丘亭道:“叫你们过来,是有一件……”

    “等等!”成霖一伸手,阻了蒋丘亭话头。

    王孟遥吓了一跳,不知他要做什么。

    只见成霖掏出方才写字的纸,呈递到蒋丘亭面前。

    “领导,我的事儿比较急,请予先行批示。”

    蒋丘亭接过纸,看一眼,蹙眉问道:“这是什么?”

    “我的辞呈。”

    “我认识字。”

    “那你还问……”成霖撇嘴道。

    蒋丘亭深吸口气,将怒火暂且压下,问道:“理由?”

    “没有安全感。”

    “什……什么安全感?”蒋丘亭莫名其妙地问道。

    成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故作忧愁状,解释道:“我怕哪一天,我也要为别人的错误去背锅,而我最敬爱、最信任的领导却不为我伸冤,反而将我流放到‘域外飞地’去。哎呀——想想就可悲,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你看。”

    蒋丘亭凝目望他,片刻后,慢慢将成霖的辞呈揉作一团,然后问道:“你要什么?”

    成霖开心道:“四名保安免于惩罚。”

    蒋丘亭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我自有考量,你别管了。”

    成霖将身体探向前,伸手拿过蒋丘亭手中被揉作一团的辞呈,重新展开,放在桌上。

    “巧了。辞职的事我也自有考量,您也别管了。您还是快点给我签个字吧,我好去劳资科办离职手续。”

    蒋丘亭没有理会桌上皱皱巴巴的纸,只抬眼望着成霖,不怒不喜地问道:“这是一种威胁?”

    “或许是。”

    蒋丘亭笑笑。“或许,这并不足以构成威胁。毕竟,这世界离了谁都照样转,不是么?”

    “是。”成霖点点头,认真道:“不过,离了我,估计要转得慢一些了。”

    王孟遥听得想笑,但看了下蒋丘亭的脸色,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蒋丘亭摘下眼镜,闭上干涩的眼,用指尖轻轻揉了揉眉心,疲惫地说道:“这件事牵扯很多,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呵!知道,不就是本应惩治的回收员有三殿的背景,便只好挑几个小保安顶锅嘛。”成霖不屑道:“不过,你们却不知道,那些臭保安其实也是有后台的。”

    “后台?谁?”下意识地问出声,蒋丘亭马上就后悔了。

    果见成霖伸出拇指,指了指自己鼻尖,字正腔圆地道:

    “我。”

    “呵!”蒋丘亭冷哼一声,“称赞”道:“后台真硬。”

    成霖叹气道:“硬是硬不起来啦。我现在这个年纪,最擅长的就是服软。”他将桌上辞呈拿起,撕碎了随意往桌下一扔,然后换上谄媚笑容道:“咱这样,领导,今天您只要依了我,那么从今往后,您下达的任何命令,我都言听计从、绝不推脱。”

    “这话,你三十多年前就说过了。”蒋丘亭重将眼镜带上,对成霖的承诺没多大兴趣。

    “是么?额……我这人记性不太好,呵呵。”成霖尴尬笑笑,又道:“要不,我这次给您立个字据?”

    “不必。”蒋丘亭忽地笑笑,说道:“你记性再差,这一时半刻也应该忘不掉。好吧,我答应你,涉事保安只罚奖金,不再外调。”

    “多谢领导!”成霖站起身,喜笑颜开地深鞠了一躬,又道:“大病初愈,身体不便,不然小人一定给您磕一个。”

    王孟遥也替成霖高兴,在桌下偷偷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蒋丘亭却是神色自若,推了推眼镜,道:“磕头就免了吧,按照你刚才的承诺,我现在下达的任务你不能以任何理由推脱,对吧?”

    成霖重又坐下,傲气道:“当然!‘说到做到’是我做人的根本原则,您直接发任务吧,不管是多难搞定的亡灵,我也能从河里给您捞出来。”

    “谁跟你说是回收任务了?”蒋丘亭一扫脸上阴霾,面上恢复了平时的从容微笑。

    不知为何,成霖心中不好的预感渐渐升起。

    蒋丘亭按了下桌上话机的按钮,只说了一句话:“带他进来。”

    片刻后,朱红大门再次打开,门卫带着一人走了进来。

    成、王二人疑惑间,同时回头去看,只见来人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黄褐色的头发微微打卷,精致的小脸上几点雀斑,一双眼眸却是湛蓝颜色。

    男孩走近,有些腼腆地向着场中诸人轻笑致意。

    成霖上下打量着男孩,正自摸不到头脑,却听蒋丘亭说道:“这个孩子我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他,用心教导他,我会时刻监督你。”

    成霖一脸呆相地回头望着蒋丘亭,胡乱想了一阵,忽地一拍大腿,露出了了然一切的神情。

    他一下子湿润了眼眶,又转头去望男孩,然后他缓缓起身,走到男孩身前单膝跪下,抓着后者的手,哽咽道:“可怜的孩子。”

    众人不明所以,男孩也疑惑地用异常流利的汉语问道:“叔叔,你……”

    “不!你不必说。”成霖打断了他,义愤填膺地说道:“我都明白了,你爸跑了,你妈现在也嫌你拖累,不要你了。没事儿,孩子,还有我!”说完,又向蒋丘亭递去鄙夷且愤懑的眼神。

    王孟遥和门卫看到这里,也似乎明白了事情的缘由,纷纷张口结舌地望向蒋丘亭,一副“原来是这样”的表情。

    “以后我就是你亲爸!”成霖一脸坚定地嘶声叫道。

    他伸手揉了揉男孩的头发,又道:“诶呦……还是个混血儿,你妈玩得真野啊!走,咱们回家!新爸爸给你包饺子吃。”

    正要拉着男孩离去,却被人拍了拍肩膀,成霖不耐烦地回头,叫道:“干咩?”

    话刚出口,面上猛然挨了一拳,仰面躺倒。

    男孩看着出拳打人的蒋丘亭,问道:“蒋阿姨,这个叔叔他……”

    蒋丘亭揉了下男孩的头,解释道:“这个叔叔,脑子有时候不太正常,我给他治治。”

    “哦……”男孩了然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