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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于夜深时返家

    成霖呆愣当场,倒不是因为恐惧,而是那面具人的声音太过熟悉。

    他不禁走到显示器前,伸手去摸屏幕上怪人的脸。

    “喂!你严肃点!别破坏气氛!”面具人气道。

    成霖闻言一笑,顺从地点了点头。

    因为他已能确定,这是妻子的声音。

    好久了。

    好久没在梦里听到过妻子的声音了。

    “游戏的规则很简单,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答对问题,就可以进入下一个房间。如果答错……吼吼吼,会有什么后果,你在电影里应该都看过吧。当然,倘若侥幸全部答对,就可以拿着奖品离开这里。”

    离开?

    成霖摇了摇头,盘腿在屏幕前坐下。

    “我不想离开,我就在这里听你说话。”

    面具人闻言,气得跺脚,隔着屏幕指向成霖骂道:“你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成霖托腮笑道:“你骂吧,我就喜欢听你骂我。”

    面具人无奈,又道:“好吧,本杀人狂现在要改一下规则。每道题给你一分钟答题时间,规定时间内不作答,我就要结束梦境咯。”

    成霖连忙起身,大声抗议道:“一分钟怎么能行?你这也太小气了吧!我以前也从来没有这样敷衍过你吧?哪次不是都咬牙坚持到三分钟?”

    面具人的面具一红,不愿再与他废话,便吼道:“第一题!听好了——过去和未来,你会选择哪一个?”

    话音未落,屏幕的两边突然出现了两个门,一个门上写着“过去”,另一个写着“未来”。

    门出现的同时,面具人的脸从屏幕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分钟时间的倒计时。

    面具人从屏幕上消失,让成霖感到了一丝焦躁,他没有犹豫地走向了写着“过去”的那扇门,用力地扭着门把手,却怎么也打不开这扇门。

    听着倒计时的“嘀嗒”声响,成霖越发地暴躁起来,他抬脚向门页踹去,可看似薄薄的木门,踢上去却像踢在了钢板之上。

    倒计时剩下10秒钟,整个房间开始闪烁起红色的警示灯光。

    可成霖恍若未见,仍在和那扇打不开的门较劲。

    还剩下3秒钟的时候,倒计时却自己停了下来,红色的灯光也不再闪烁,一声叹气声在房间里幽幽响起。

    “你是傻子吗?过去是能够回去的吗?”

    门上的文字闪了一闪,两个门都变成了“未来”。

    成霖面前的门自动打开,门后亦是白光一片,看不清事物。

    成霖摇了摇头。“我不去,你让我留在这里也好。”

    “废话真多,走你吧给我!”

    妻子的声音猝然自耳后传来,成霖未及回头,屁股上便被猛然踹了一脚,将他踹进门去。

    成霖扑倒在地,忙起身回头去看,可身后的门早已消失。

    他此刻站在一望无际的平坦草原上,方才的白色房间已不知所踪。

    他四周看看,见草原之上空无一物,便不禁笑道:“你看吧,我的未来什么都没有。”

    “你瞎啊!”妻子的声音凭空出现。“你脚下有如此肥沃的土地,足以播种一切。一切的可能。”

    不待成霖答话,大地微微颤动,两扇门自从草地下破土而出,门上分别写着“新欢”和“旧爱”。

    “第二个问题来了哦——年轻美丽的新欢,人老珠黄的旧爱,你要选择哪一个?”

    成霖怔了一怔,走到写着“旧爱”的门前,伸手抚了抚门上的字,然后一把推开了门,迎着门后白光,走了进去。

    令人目眩的白光散去,成霖惊喜地发现,自己回到了生前那间租金不菲的小家里,那个他与妻子生活了许多年的小家。

    他紧张又激动地冲进卧室、厨房、卫生间,然后颓然地回到客厅,在那张“吱吱”乱响的沙发上坐下。

    家里空无一人,妻子并不在这里。

    忽听杂乱的小茶几下传来“喵”的一声叫,一只橘色肥猫钻了出来,在地上弓背伸了伸懒腰,然后一跃跳上了成霖的膝盖。

    成霖皱眉望它,觉得眼熟,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便疑惑问道:“这是……啥?”

    忽然!那肥猫伸爪在成霖脸上抓了一把,然后张嘴,用标准的川普说道:“格老子的!这是啥?这是对你龟儿子口是心非的惩罚!”

    说罢,转身跳下地,在成霖没反应过来时,便又钻入茶几下,消失不见。

    成霖捂着脸上的三道血痕,正自费解,客厅的电视却突然亮了起来。屏幕中,面具人正抱着那肥猫,赞赏地抚摸着后者的头顶。

    “第三个问题……”

    “等一等!”成霖突然叫道:“我有许多话要对你说,你在哪里?我想见你。”

    面具人愣了愣,却没有接话,自顾自说道:“第三个问题——痛苦的真实和欢愉的梦幻,你要选择哪边?”

    入户门和卧室门“嘭”的一声关上,通往外面的门上写着“真实”,通往卧室的门上写着“梦幻”。

    成霖走到电视前,单膝跪了下来,向着面具人摇了摇头,道:“我哪边都不选,我只选你。”

    面具人隔着屏幕望他,表情被面具遮挡。良久之后,面具人拿起遥控器,在电视里将电视关上了。

    成霖一急,不停地去按电视开关,可屏幕却毫无反应。

    望着黑洞洞的屏幕,他一时间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踱步走回沙发,“吱”的一声颓然躺下。

    没有膝枕,破旧沙发便只是破旧沙发而已。躺在之上,脖子生疼。

    片刻之后,他渐渐感觉头也开始发昏,胀痛难忍。

    他伸手摸了摸额头。

    滚烫。

    晕晕沉沉地躺着,不知过了多久,迷蒙中感觉头颈被一双纤细的手抬起,然后自己便枕上了那柔软而温暖的腿。

    成霖想睁眼看看,可莫名的昏沉之下,竟难以抬起眼皮。

    “你发烧了。”妻子抚摸着他的额头,温柔的声音自近处响起:“可是,在这里,我没有药,没有水,没有冰凉的毛巾。你看,梦终究是梦,不是么?所以,请你醒来吧,亲爱的。”

    成霖用虚弱的声音回道:“我哪儿也不会去,我无法离开,你知道的。”

    妻子没再说话,只是用指尖轻轻梳理着他的头发。

    直击灵魂的困倦感猛然袭来,成霖陷入无梦的黑暗中。

    ……

    某个时刻,额前传来冰凉的触感,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强烈的光线照得视线模糊,女人朦胧的身影就在身旁,正为成霖的额上换湿毛巾。

    成霖心中激动,一把抓住了女人的手,哑声道:“我只要你,我再也不选了,我只选你。”

    女人吓得将毛巾扔到了地上。

    “你……做梦了?”

    那不是妻子的声音。

    视线渐渐清晰,成霖看清了坐在身边的人。

    一个女人。

    极漂亮的女人。

    明明是线条柔和的脸型,五官却带着难掩的英气。一副黑色的窄框眼镜,将那双凤眼中的傲气略微遮掩。挺而不翘的小巧鼻尖下,一点朱唇正因此刻的不忿心情而微微拱起,活像一只正自赌气的冷傲狸猫。

    此人正是“秦广王”蒋丘亭,成霖的顶头上司。

    成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里的床上。

    不是那个心心念念的人间的家,而是冥界这个不能称之为“家”的房子。

    他放开蒋丘亭的手,满眼无助地望着身边的事物和人,因初醒而混沌至极的思绪一时间理不清楚,到底哪边才是“真实”,哪边才是“梦幻”。

    他不愿再看四周,便闭上了眼,别过头去,用后脑勺向蒋丘亭提问道:“你为什么在这儿?”

    蒋丘亭伸手,将他别过去的脸重又掰正,把额上已温热的毛巾换下,回他话道:“在公司等你不来,打你电话也不接,以为你又和老张玩宿醉,就想着过来收拾收拾你。”

    “老张已经不在了。”

    “什么?”

    “你不知道么?他已经投胎去了。”

    “哦,是么。也……挺好的。”

    成霖忽的想到什么,睁开眼,皱眉望她,又问:“你咋进来的?怎么开的门?”

    “踹开的。”蒋丘亭轻描淡写地道:“敲了半天门你也不开,我就轻轻踹了一脚,谁曾想,你这破门这么不结实。”

    “什么?你……哎哟,完了完了,不知道要赔房东多少钱。”

    “我赔你就是。”蒋丘亭不屑道。

    “那倒不用。”成霖苦着脸道:“只求您老以后做事别这么流氓就行。”

    蒋丘亭闻言一滞,然后将右手撑在成霖枕边,俯下身,将微微含笑的俏脸贴近一些,道:“可是,若非这个‘流氓’今天来救你,你怕是要就此香消玉殒了哦。”

    “发个烧而已,哪有那么严重。”成霖撇嘴道。

    蒋丘亭瞪他一眼,不再与他啰嗦,起身往卧室外走去。

    “我已让宋秘书去买药了,等下会给你送来。你休息两天吧,后天早上十点,公司见。”

    听着蒋丘亭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去,成霖叹了口气,重又闭上双眼,祈望着将前梦续上,可脑子依旧昏沉胀痛,难以入梦。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成霖躺在床上,看不到客厅的入户门,便叫道:“门应该没锁。”

    客厅有人答话道:“确实没锁,你这门都躺地上了,敲个门还要弯腰去够。”

    随着话语声,一个留着“地中海”发型、唇边两缕鼠须、身高1米出点头的猥琐男人走了进来,他探头探脑地往卧室里看了几眼,见只有成霖一人,便咧嘴笑笑,走了进来。

    “小成啊,我把药给你买来了”

    “多谢了,宋哥,多少钱?”

    “不用不用。那个……蒋总走了?”

    成霖眯着眼,向宋秘书身后努了努嘴,故作神秘道:“没走,躲在衣柜里呢。”

    宋秘书一惊,回头去望身后衣柜,但马上反应过来,便转回头,向成霖笑道:“小成子也学坏了嘛。”

    成霖撑起身,靠在床头坐着,笑道:“宋哥也学会怕领导了?”

    宋秘书为他腰后垫上枕头,否认道:“不是怕领导,而是怕撞坏领导的好事。”

    成霖白他一眼,没有理他。

    宋秘书讪笑两声,又提醒了一下让他按时吃药,便告辞离去。

    走到卧室门口时,一拍脑门,返身回来,说道:“差点忘了,你上次托我去查的事,有点眉目了。”

    成霖一时没想起来,便问:“哪件事?”

    宋秘书靠近过来,低声道:

    “你妻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