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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人只看罪者,知少年愁难解甚

    风朴的伤奇迹般地好了起来,这在钱银看来实在是神奇,她从没听说过一个人经脉被打乱易位没有精神错乱还能活得好好的,“要我说,风朴,你个精豆,你根本就没病的那样重!”

    “我没演给你看,是真的。”

    “你那肯定是为了让我可怜你装出来的,这样你就能悠闲地躺好,然后···”钱银刚才还沉浸在女孩子天真的臆想中,下一刻却忽然不说话了,接着起身要走。

    风朴微微抬起身,“怎么,生我气了吗?我——”

    “我要去看妈妈去,你既然没事了,就在这呆着吧。”钱银唉了一声,拍拍腿上的土端起一叠盘子要走,并没有看他一眼。

    风朴觉得自己很自私,但是还是想让钱银多在这里待上一会,便问,“钱夫人她怎样了?”

    钱银又重重唉了一声,接着说她妈妈现在身体很虚弱,但又不让其他人进她屋子,钱镜已经被她赶出去好几次了,她只让一个男仆待在屋里,不问钱府的事,甚至没人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

    “那你要怎么探望她?”

    “妈妈躺着的床挨着窗子,我有时会问问那个男孩,他说钱夫人最近状况顶好时我就去窗子那边,敲敲窗棂,她就会和我讲上几句话,一般都是很好很好的话。”

    “很好很好的话?”风朴若有所思,什么叫很好很好的话?

    钱银回过身,“怎么?她说自己身体顶不错,叫我不用来管她的事,听她嗓音,倒的确像是中气十足的一样,然后呢即便我再说话她也不答了,我就不再打扰她,只能希望她好得越来越快。”

    “那不像是很好很好的话。”风朴寻思着说,“这么敷衍你听不出来么?”

    “是我表达得不好啦!你都没跟妈妈讲过话,她怎么会像你说得一样,你不过是猜的而已···”钱银自欺欺人地讲着,接着看见风朴直起身站了起来。

    风朴一只腿恢复得很快,另一只稍慢些,他摸起一根树枝拄着往前走,钱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你好得这样快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才过了一个月就能走路了。”

    “坐下坐下!”钱银扶住风朴,一边嘟嘟喃喃,“骨头刚长好不牢固的时候就走路可是容易长歪,可惜我不能叫人下来陪你,四个钱家的糟老头子嘱咐过我,你日后出去了也别乱说。”

    “那四个老爷爷去哪了?”风朴倒有些怀念那些无理取闹像群孩子一样叫叫嚷嚷的老人。

    “还不是为了救你去请端木家的人了?谁知道你自己就好了,我看那些家伙就是老眼昏花,说什么你要死了,哎,快死了的人腿断了缓一个月就能下路,这说明一个问题,你根本就没事,我说的对吗风朴?”

    “对,你说的都对。”风朴脑袋歪在一边不想继续听钱银烦烦叨叨,“你快去,快去,替我带去一份祝愿,希望钱夫人快快好起来。”

    “你是谁啊,人家认识你么就要接受你的祝愿···”钱银损了他一句就上了台阶。

    接着烛火稍微暗了一点,风朴百无聊赖又照着石壁上的六幅火宗心法回环了一遍,接着又打起精神带着挑战的意味回环了第二遍,全身筋脉裹着内息在他控制下稳稳流动,心境空明下他冷静地思索起自己的未来。

    “臭风朴!”他忽而听见头顶有句声音传了过来,过了会他听见哒哒的脚步声经过这地下石室的阶梯,极其清晰,共踩了两百一十九步,此人呼吸了二十七次,每次间隔有些长,接着他睁开眼,钱银就在他面前,一边带来一点外面的水。

    “你为什么骂我?”风朴问。

    “我什么时候骂过···咦!”钱银再次讶然,“我在顶上隔着那么远你都能听到么?我只是小声地囔囔了你一句,别介意别介意。”接着她骂道,“臭风朴!”

    风朴已经起身准备听她继续了,钱银狠盯他眼睛,“你就是个骗子,我刚才去看妈妈时碰见她的那个侍从了,你还口口声声告诉我说你们是好朋友。”

    “怎么?”

    “我去给他说你风朴活得好好的,一点事情都没有,结果他脸刷的一下子就白了,我当时还很惊讶,这不是他该有的表现啊,结果人家就说自己根本不认识什么叫风朴的人。”

    风朴阴沉着脸,“他是这么说的吗?”

    “我才不像你这般厚脸皮呢:骗起人来盛眼睛鼻子嘴的东西红都不红,斯人就一烧得一点不再害臊的土碗。”钱银骂着骂着忽然笑了起来,莫名其妙的。

    风朴没有睬她,紧闭着眼,破口大骂,“佛也救不了劣根之石!”

    钱银收敛了笑意,柔声说,“我骂的也许过了分了,风朴,你饶恕则个。”

    “骂得好!你这一骂我才方醒,我才不稀罕什么朋友呢!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风朴,你这骂我也过分了!”钱银怒道,“我都给你道了欠了,为什么还骂我什么烂泥扶不上墙!”

    “我骂你了吗,我骂的是那个男人!”风朴现出冷眼,牙齿咬得发响。

    钱银觉得他仍在骂自己是个男人,说女子像个男的便是否定了她作为女人的全部了,她气得坐在地上,想给风朴一两巴掌,又觉得他身体虚弱实在可怜;而倘若自己想找个人说道说道在背地里一起骂骂风朴,又怕有人得知四位老人欺负少年的秘密,想来想去都不行,她只能闷闷不乐地垂下脑袋。

    “银钱儿,你又怎么啦?”风朴刚才痛恨起小石子时面色冰冷、无情似断崖铁索,但顷刻扭转脸看钱银时却温若春风。

    钱银说来说去,风朴哑然失笑,“你跟你姐姐一个样,”一边打消着她的疑虑,

    “钱小姐,你一定记得,我看着你时会恒久微笑,面对大敌却要报以冷笑。”

    日薄西山,钱银告退,嘱咐风朴自个好好休息而她晚上总不能陪他,一定要回自己屋的,否则自家的那个小胖丫鬟肯定担心地睡不着觉。

    她把自己那只猫留给了风朴。风朴见过那只猫好几次了,第一次就是在钱镜的屋里,那猫面无表情地趴在他身边,钱银就揪着它的肥肚子,将小脸凑在猫的脸上亲切地讲着,“今天不能给你讲故事讲悄悄话啦,你也要做个大猫了,况且你听我讲了那么多故事,现在轮到你给风朴弟弟讲故事啦!”

    风朴同那只猫单独在一起时总感觉很不自在,它不分你我地喝他碗里的水,风朴想赶它走却又怕钱银伤心,只得看着那只猫露着慵懒的眼神走来走去接着趴下。

    深夜里他跟猫都安静下来,风朴忽而发出声,“钱银都跟你谈些什么故事呢?”

    猫不回答他。

    “那我给你讲讲我的。”于是风朴娓娓道来,“那么你说,我不恨小石子,虽然他那样地想杀我,那我还要不要杀他?”

    猫不讲话。

    “你也对我很失望不是么,抱歉,我实在恨不起人。我讨厌流血,看到兵刃就会发抖,这在高何看来就是懦夫,在钱镜看来就是愚民···世上,是否有一种方法,不需要复仇流血就能解决恩怨血仇呢?”风朴觉得自己就是个无聊的人,是个大懦夫,

    “然而懦夫,也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他要认清楚这些人,他,他要···”风朴一直想着要怎么对付自己仇视的人,却没想到其实更重要的是怎么爱护自己所爱的人。

    猫当然不会告诉他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