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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接踵而至

    三苗圣女,白苗医术精湛,红苗尤善蛊毒,至于黑苗的妖圣女,则是以其独有的驭兽之术闻名九州。任谁也想不到,时隔二十多年,那恢宏壮阔的万兽奔腾之景竟重现九夷。

    北境大军已然败逃,正沿着山中小道向澄脐山西侧而去。沿此方向一路前行,可径直抵达翠玉湖畔。

    浮游料到山中夷人可能会主动来袭,为策周全,一早派人打探好去往翠玉湖的最近道路。只不过,任她怎也预料不到,自己的五万大军竟会在转瞬间溃败至此。

    云天领着夷军一路追击,丝毫没有停下脚步。山中道路难行,岐兽奔行的速度快于普通战马,一路之上又有许多北境士兵死于兽蹄之下。

    云天和兰芯共乘一兽,一骑当先。在他们身后的一头岐兽身上,有一人被紧紧捆缚在那里,正是公孙溥,斗不过一百回合他就被兰芯所擒。

    云天十分诧异,小妖那会已然杀红眼,居然会留他活命。将她拉近怀里,轻问道:“芯儿,你为何会手下留情,没杀那公孙溥?”

    “怎么,你希望我杀他么?”兰芯淡淡一笑。

    “当然不是,我只是好奇,这可不像你往日的作风。”

    兰芯知他心中所想,轻叹道:“杀不杀他,我倒无大所谓,只是见他身上的气味并不难闻,所以才留了他一命。你不是说,我阿娘并非这些人害死的么,若真是那样,我也懒得去杀他们。”

    “你这小妖精,真是越来越懂事了,叫我越看越喜欢!”云天微微一笑,凑到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心中大为欣慰。

    “我知你担心我胡乱杀人,今后不会了。姐姐两次与我说,叫我想杀谁尽管去杀。可是,她越是这么说,我却反而越下不去手了……”

    云天将她紧紧搂住,柔声道:“芯儿,今后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信你!”

    夷军一路追击,跟着轩常军直朝翠玉湖而去。而此刻的翠玉湖畔,也早已是剑拔弩张,刀锋相向……

    ……

    五万夷人大军一早于莫离峰下聚集,然后齐齐出谷,直逼翠玉湖畔。来到湖畔三里之外的一处小山谷前停驻,与轩常军和枭齐军正好互隔二里,呈犄角之势对立。

    这一次与上次出山情况相同,玉瑶并未着急下令进攻,而是驻守原地,一副观望之态。

    淳安休自是不会相信尚廉固,夷军方一出动,北境大军立时整军戒备。若是按照约定,尚廉固此时当主动出击与夷军交战,然而真到这一刻,他果然又当起了缩头乌龟。

    “尚廉固,你这言而无信的老贼!若非你还有点利用价值,老夫真是耻于与你为伍!”淳安休心中怒骂不止。

    然而尚廉固却不会理会他心中所想,对峙良久,丝毫没有出击的意思。

    兀宁筵忍不住问道:“父主,我们是否出战?”

    尚廉固冷眼望着远处的夷军,摇头道:“那仙姑子诡计多端,我们不可轻举妄动。你看那夷军不过四五万人,但山中可以出战之人绝不止此数。他们定然还将部分人马隐于别处,我们万不可冒进!”

    兀宁筵点点头,又皱眉道:“只怕我们久不出战,淳安休那老鬼又要来催。”

    “不必理他!现在夷人又未进攻,着急做甚,待局势明了我们再动手不迟。”

    淳安休此时的确在心里将他骂个半死,夷人好不容易从山里出来,正是将其一举歼灭的绝佳时机,若非忌惮尚国主背后捣鬼,此刻他自己已然率领轩常军主动出击了。

    山谷中细雨绵绵,雾气迷蒙,三军遥遥互望,良久凝立,仿佛成了雨中的化石一般。自晨时开始,一直对峙到晌午,三方人马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玉瑶立于阵前,望了望天色,慵懒地舒展了一下身姿,笑盈盈地飞身而起,来到君北两军上空兜转一圈,戏谑道:“你们两家到底谁先出战?老娘空等半日,怎不见你们有何动静?”

    两方近二十万大军,被这女子当头嘲笑,淳安休和尚廉固的脸上颇有些挂不住。然而大军交战岂是儿戏,纵然被她逞些口舌之利,却又怎能意气用事。两方都有各自的盘算,迟疑片刻,俱都不为所动。

    玉瑶嗤笑一声,又道:“你们近二十万人,莫非还怕了我那四五万人?若真是怕了,干脆合兵一处,一块上好了。”

    面对这赤裸裸的挑衅,两军将士都只觉羞愤难当,人群中不时有窃窃私语响起。

    淳安休终于按捺不住,飞身而起,对着远处的枭齐军阵地大声喊道:“尚国主!被这女子如此嘲弄,你当真能咽下这口气?”

    又望向玉瑶,冷声道喝:“赤练圣女,你口气倒是不小!难道你当真觉得,你那四五万乌合之众能与我两境大军相抗?”

    “正卿大人既如此自信,那倒是动手啊。”玉瑶冷冷一笑,目似利箭般盯着他,“难不成,大人是在等卫邙山中那五万人……从背后包抄我们么?”

    “你……”听得此言,淳安休吃惊不小。一来是因为计谋被她一语道破,二来是因为她既然看破,却依然这般有恃无恐,只怕是还有后招。

    “世人将这女人传得神乎其神,看来……她还真有些不好对付。不过,我已传信至卫邙山,等公孙浦那五万人马从背后杀到,看你这几万蛮夷能翻出什么浪花!”当即收敛急躁之心,默默与她对峙。

    尚廉固空等半日,也有些不耐,再被这仙姑子当众嘲讽一番,终于压不住怒气,下令半数兵马向前推进,颇有试探之意。

    然而,他兵马一动,山谷中异变陡生!

    漫天细雨点点,顷刻间停滞不动,随即又分化成无数细微的水滴,从而形成浓密的水雾。山谷中原本雾气稀薄,突然间霜华大涨,转眼就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半数枭齐军陷入迷雾,目力所及不过一丈,尚廉固一惊,连忙叫停大军。想到翠玉湖中那个天生水灵的女子,暗骂道:“定是那水姑子在捣鬼!”

    兀宁筵沉声道:“父主,在这雾中我们看不见,那些夷人也看不见。即便不用骑兵冲杀,我们稳步推进,自也不用惧他们!”

    尚廉固冷哼道:“不行!前路不明,易中埋伏,别忘了还有夷人尚未出现。而且我们连北莽的动向都看不清,怎可轻易出战!”

    “那……我们就一直等么?”

    尚廉固环视四周,冷哼一声道:“莫要着急,如此动用灵力,定然极耗真气,你当那水姑子能支撑多久?待雾气消散之后,看他们还有何手段!”

    枭齐军停下脚步之后,轩常军自是更加不会轻举妄动。浓雾升起之后,所有人原地警戒。望着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淳安休心中暗凛,“这九夷之地当真不乏能人异士,若不尽早将其铲除,将来必成大患!”

    就在这时,翠玉湖的另一个方向突然蹄声雷动,显然是有大批人马正赶往此地!

    淳安休回忘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暗道:“难道是卫邙山中的兵马赶来此地?他们为何从那里过来?按照计策,此刻他们应该迅速奔袭澄脐九寨才对啊?难不成……”

    蹄声渐行渐近,尚未看清来人,一阵隐隐的呼喊声率先传了过来,“正卿大人!正卿大人!请速速接应!速速接应!”

    “糟了!莫非真的出事了?!”

    淳安休大吃一惊,急忙派出一队人马前去探查情况。不多时,在一阵仓惶不已的马蹄声嘶中,自卫邙山中狼狈逃回的人马终于与大军会和。

    望着众人那凄惨不堪之相,淳安休骇然失色,急忙找到浮游问道:“姑娘!怎会这样?出了何事?”

    浮游急声道:“先勿多言,请大人速速备战,有夷人携岐兽大军来袭!”

    “岐兽大军?”淳安休脑中嗡嗡一响,当年南北交战之时,那万兽奔腾之景他可是亲眼见过,直到如今都心有余悸。不敢有丝毫迟疑,急忙号令弓箭刀斧戒备,长矛盾牌上前!

    不远处的天空上,宓妃双臂舒展,左右接连青鸟双翼,浑身青光笼罩,三者浑然一体。雨水落下弥消散,缭缭雾气笼轻烟,形似风卷尘沙起,郁郁白芒罩人间。

    玉瑶飘飞至她身旁,望着那玄奇瑰丽之景,不禁暗生赞叹,“水月之精果然名不虚传,这水娘鱼……真是不简单呐……”

    心知如此施法定然耗费元气,见她脸上汗珠隐现,轻唤一声,“宓妃,可以了。”

    闻言,宓妃止住气息,收回心神,青鸟身上散发的光芒也随之消失。其后不久,下方那浓密的雾气迅速消散,谷中又变得一片清明。

    “终于支撑不住了么?”尚廉固父子暗笑一声,杀意骤起!

    可是等他们放眼望去,原本守在谷外的夷军竟已前移许多,此刻距离轩常军阵地不过一里之隔,瞧那架势,似是打算率先进攻轩常军。

    尚廉固看得暗暗欣喜,“弄出这么大动静,就是动的这心思么?先攻北莽?那真是再好不过,我正好坐收渔利!”

    就在这时,远处又有蹄声传来,兀宁筵惊道:“父主!快看那边!”

    举目望去,只见无数岐兽正从轩常军后方狂奔而来,背上还骑着许多夷人。不过兽群并未直接闯入轩常军阵地,而是转向另一处集结,又是与君北两军互成犄角。

    “是夷人!原来他们跑去卫邙山与那五万轩常军交手了!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有这等本事……”看着那人兽混杂之景,尚廉固心惊不已。

    “不仅交过手,而且……似乎还打败了轩常军!”兀宁筵同样一脸惊愕。

    最为心惊的还属淳安休,粗略看了看逃回的残军,只怕五万人已伤亡过半。紧随而至的夷兽大军不过一两万人,由此可见,这支夷兽军战力之强。

    仔细斟酌之后,急忙飞至枭齐军上空,对尚廉固道:“尚国主,这些夷人不可小视,你我最好还是合力一战!”

    “这……”夷军的实力远超预期,尚廉固的确心生忌惮,可若要与北境合兵,定会招来无数非议。

    正犹豫不决之时,玉瑶戏谑的声音又在上方响起,“尚国主,你若与北境合兵对敌,此等美谈传至西域,那白帝之位你还想不想坐了?如你所见,今日我只想与北莽算账,你只管在一旁观战就好。”

    淳安休最怕的就是这个,大急道:“尚国主!这女人是想将我们分而歼之,你断不可听她挑唆!”

    先前阻击伏獠军已损失两万多人,卫邙山一战又损失过半,现在他所有兵马最多十万,想要应付七八万夷兽大军只怕是凶多吉少。

    尚廉固进退两难,若与北境合兵对敌,那勾结北莽的名声岂不落到实处?可若是袖手旁观,那淳安休这老鬼定不会再助自己登上王位。

    思前想后,犹豫半晌,只得对淳安休道:“正卿大人,你们自去对付那岐兽大军,我则率兵对付这边的五万夷人。你我各自为战,如何?”

    那两万夷兽军可比这边的五万夷人难对付多了,淳安休暗骂一句老狐狸,正要点头之时,远处再次传来兵马奔腾之声!

    众人一惊,急忙转头望去,只见石夷带着昆仑军飞快朝此处奔来,乍看一眼,足有万余之众。玉瑶在半空看得柳眉一蹙,“这少昊竟将尾崖城内的大半兵马派来此地,连城都不守了么?”

    昆仑军抵达之后,径自与两万夷兽军并至一处。经过与无拘军一战,昆仑军与众夷人本就认识,合兵一处丝毫不乱。

    石夷也飞掠至半空,大声道:“玉瑶姑娘!云兄弟!在下奉公子之命,领兵来此听凭二位差遣!”

    “石夷大哥言重了,多谢公子和大哥美意!”云天抱拳一笑,心中实则暗自叹息,少昊如此厚意,当真叫他夫妻二人受也不是,不受亦不是。

    见有援军到来,众夷人士气大涨。眼看情势愈发不妙,淳安休硬着头皮道:“尚国主!就依你所言,你我各自为战!”

    “好!你我各尽全力,将这些人尽数剿灭!”尚廉固心中冷笑不已,少昊竟然将昆仑军也派来了,此战若能得胜,当真是一举数得。

    “尚国主,你当真要掺和此事?”玉瑶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伤了我儿,还灭我三万大军,本国主与你势不两立!”

    “尚国主言之有理!有仇不报非君子,休要与她废话,你我立刻开战!”

    见二人迫不及待的样子,玉瑶指着兽群来时的方向,森冷笑道:“我劝你们还是省省力气!想来这湖中采玉之人,可不止你们两家!”

    “什么?”二人听得一惊,顺着她所指望去,那里的天空上正升起一大片赤红的烟雾!

    “火浮云!”

    淳安休神色微变,他已从浮游那里大致听说了卫邙山的战况,开战之前虽也看到了火浮云,但双方交战许久也未见一个赤炎军出现。冷声说道:“尚国主,这女人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赤炎军根本不会来此!”

    尚廉固自也听说过赤炎军的火浮云,见到那赤红烟雾升起时着实吃了一惊。不过听淳安休说得如此笃定,又不禁心生疑虑。

    玉瑶冷声笑道:“谁与你说是赤炎军要来?睁大你的老眼看看清楚!”

    二人听得又是一惊,极目望去,只见浩浩荡荡的人马正从山谷间潮涌而出!那些士兵身着轻甲,手执长刀,服饰呈红黑白三色,乍看一眼,与在场的诸方人马迥然相异。

    他们迅速聚拢到轩常军一里之外停驻,整齐列阵之后,与之遥遥相对。乌泱泱的一片,足有十万之众!

    领军之人,乃是一老一少一中年。年长者,是广德炎君硕炕,中年人是三苗第一勇士,大将军貔罗颂。还有一位小姑娘,生得娇俏可爱,明眸皓齿,正是心炎公主花栎瑾。

    此时,尚廉固也忍不住飞至半空,放眼朝那突然涌现的大军望去,一脸呆愣之色。

    “那是……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