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万兽奔腾
卫邙山，归魂谷
细雨朦胧，气候微寒，背靠阴鬼聚集之地归魂谷，更觉寒凉刺骨。
“真君为何令我们在此处驻扎，那鬼地方，邪气得很！”一个士兵望着不远处的归魂谷小声抱怨了一句。
天方蒙蒙亮，四面寂静无声，驻扎在此的五万北境大军已经起身，准备生火造饭。远处马蹄声急，两匹快马正朝营地飞快奔来。及至军中，二人翻身下马，直奔中军大帐。
公孙溥走出帐外，蹙眉望向来人。两个探子来到跟前，急声禀道：“真君！澄脐山中有大批夷人正朝此地进发！”
“他们有多少人？”公孙溥心中一凛，急忙问道。
“约有两三万人！”
“只有两三万？”他不禁面露疑色。
这时浮游也走了过来，听完禀报之后冷冷一笑，“看来赤练圣女开始动手了，真君，传令全军，列阵迎敌！”
公孙溥当即下令，五万人马迅速至营前空旷地带排兵布阵。轩常军军纪严整，训练有素，不消多时兵马已集结完毕，军容齐整，士气旺盛。
万事俱备以后，公孙溥望着平原对面那广袤无垠的山林，疑心道：“姑娘，他们就只派两三万人前来，是否过于儿戏了？”在如此平原地带，一群临时拼凑的夷军，想要跟骁勇善战的北境铁蹄相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浮游一脸郑重，“她既然敢派这点人马前来，定有后招。我们绝不可有轻敌之意，只可在平原迎敌，万不可轻率冒进。”
“在下明白！”
天色逐渐明朗，远处的山林中人头攒动，已能看得一清二楚。大批夷人自密林中鱼贯而出，迅速来到平原上聚集。
“这些夷人……当真准备在此与我们一战？他们也太不自量力了！”公孙浦看得微微诧异。
放眼望去，夷军当中只有区区百匹战马，其余全是步卒，装束千奇百怪，兵器五花八门，一片杂乱无章之象。
他不由心生疑惑，“就凭这群乌合之众，当初是怎样将无拘军全歼的？”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两万多人其实是九寨之中最为精锐之人！当先的百余骑，为首之人是犬叔炯和枭驹，其余就是当初镇守莫离峰的百余好手，也是如今各寨的首领。那勇猛无匹的牛头异人，和那手持双剑的妖精赫然在列。
此番前来的两万多夷兵，全是玉瑶一早令各寨挑选的勇猛强悍之人，看似人数不多，实则精锐尽出。而剩余那些在莫离峰下聚集的夷军，人数虽多，实为空瓢葫芦，中看不中用而已。
众夷人在平原上聚齐之后，与远处的轩常军遥遥相望，并未着急进攻。雨水点点，凉风徐徐，两军阵中一片沉寂，只听见战马轻嘶的声音。
对峙许久，见夷人没有动静，公孙溥疑道：“浮游姑娘，他们一早赶来此地，为何迟迟没有动作？”
浮游细细观望敌阵，神色略显凝重，“真君，你须提高警惕，他们……应该是在等候时机。”
“时机？难道……他们还有援军？”
“也未必就是援军，或许……这山里有什么古怪……”
然而，说什么来什么，就在二人惊疑不定之时，对面的山林中突然升起大片赤红色的烟雾。那些红雾在雨中徐徐上升，宛如一朵火焰祥云。
“那是……火浮云！是南疆赤炎军！”
公孙浦大惊失色，火浮云乃是赤炎军传递军情所用的独特标识，南北两境曾多次交锋，他岂能不认得。
就在火浮云升起的同一刻，夷军阵中鼓声骤起，人声大噪！他们一个个高声呼喝，挥舞着兵器，看似将要发起冲锋。轩常将士握紧兵刃，神情凛然，准备策马迎战。
“这些夷人定是在等赤炎军前来助阵！没想到他们竟和南蛮搅在了一起！”公孙浦面沉如水，朝浮游望去，见她蹙眉不语，急问道，“姑娘，我们不知赤炎军到底来了多少人马，现在该当如何应对？”
一番沉思之后，浮游摇了摇头，“不对，他们不是在等赤炎军！”
“不等赤炎军？那他们在等什么？”公孙溥满是不解，指着远处的火浮云道，“那火浮云又是怎么回事？”
浮游沉声道：“不久前，炎帝刚刚派使者来过北境，为当年炀赦亥害死姬申岳一事致歉。他显然有意与北境修复关系，又怎会派赤炎军来此与我们交战？”
抬眼望着那火浮云，接着道：“真君，你领兵多年，可曾见过哪只军队在交战前，分明可以出其不意，却故意将自己行踪暴露的？”
公孙溥暗暗一凛，“赤炎军此举确实有违常理，倘若他们真要相助夷人，大可趁两军激战正酣时突然杀出，可他们却将行踪早早暴露，岂不愚蠢之极？”
急忙问道：“那他们此举到底有何用意？”
“目前尚且不知，通令全军小心警戒，以不变应万变！”
“在下明白！”
紧接着，熟悉的一幕出现了。夷人阵中鼓声连天，可所有人除了摇旗呐喊之外迟迟不见任何动静。想当初在迟绩城外，刕阳君子两国联军进逼城下，也是这般擂鼓鸣号，最后兵不血刃就迫使他们放弃了尾崖城。
一念及此，公孙溥顿时变得惴惴不安，“那时联军正面佯攻，最后却是少昊抄了后路，难道这次……”
想到此处，不自觉回头望去，那里除了一片茂密的树林别无他物，“这方圆数十里我们都仔细探查过，他们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尽管看不出丝毫异常，他还是将目光缓缓移动，直到望见那幽深的巨壑，心里才陡然一惊，“归魂谷！不对！我们没有到谷底探查过！难不成……”
此时浮游似也有所惊觉，厉声喝道：“他们是在吸引我们的注意！真君，传令全军，警戒后方！”
公孙溥骇然失色，一声令下，半数兵马立即拨马掉头，前后戒备。微风吹拂，树林中沙沙作响，他聚目凝望，双手紧握缰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那里……到底藏着怎样的伏兵？”
这时，一阵悠扬的笛声突然响起，随着清晨的微风传遍十里平原。夷军阵中鼓声急如骤雨，呐喊声戛然而止！
“要来了么！”
“吼！”一声如雷般的吼叫在林中响起！这一刻，公孙浦的心跳仿佛都停顿了下来。
原本寂静无声的树林陡然间变得躁动不安！木叶摇摆不定，好似狂风大作，嘶声如潮，蹄声如雨，整个大地都在微微颤动！
“那……那到底是什么……”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云天驾乘榆兕兽当先从林中冲了出来，身旁紧跟着数十头二界成峰巨兽，千千万万的一界岐兽紧随其后，队列整齐，层次分明，如山崩海啸一般迎面扑来！
同一时，夷军阵中鼓声骤停，震天的喊杀声随之响起！两万人马倾巢而动，快速冲向轩常军阵地！
汹涌的兽潮令北境士兵肝胆俱颤，一时竟僵立原地动弹不得。
“放箭！放箭！”
公孙溥极力定下心神，连声怒喝稍稍稳住军心。下一刻，万箭齐发，密集的箭雨直朝兽群呼啸而去。
冲在最前的成峰巨兽岂是普通弓箭能够阻挡，即便身中数箭速度也丝毫不减。也有的一界岐兽中箭倒地，立刻就被踩踏成泥。
两轮箭雨过后，汹涌的兽潮转眼即至。二界岐兽当先冲入轩常军阵，将众人撞得人仰马翻，惨叫呼连天！
寻常战马哪能和凶猛的岐兽相比，原本固若金汤的防线在奔涌的兽潮面前变得脆弱不堪。榆兕兽奋勇当先，率领兽群一路狂奔，轻而易举将敌军阵型打乱。兽群过处，鲜血四溅，肚肠遍地。
“稳住！都给我稳住！不可乱！不可乱！”
公孙浦面色惨白，鼓足真气大声疾呼。北境士兵也算勇武过人，不少人于乱军之中奋力回击，可那野蛮的兽群着实没有道理可言，生生碾出一条血路，将轩常军阵一分为二。
兽群冲破敌阵之后，继续一路狂奔，直朝迎面奔来的夷军而去。见得此状，众夷人不仅不惧，脸上反而挂满了无比兴奋的神色。
在即将与夷军相撞之时，兽群陡然放缓了脚步，最后稳稳停在众夷人跟前。双方堪堪聚首，丝毫不乱。
云天大声笑道：“两位大哥！北境骑兵闻名天下，今日叫他们见识一番我九夷骑兵如何？”
枭驹和犬叔炯欢声应道：“云兄弟！吾等随你并骑驰骋，非将北莽杀个片甲不留！”
下一刻，众夷人纷纷上前跨坐到岐兽背上。那些凶猛的岐兽出奇地温顺，没有任何一头躁动抗拒，将背上夷人掀翻在地。
这奇异的一幕叫北境众人当场傻眼，公孙浦厉声喝道：“重整阵型！准备迎敌！”刚刚的一番冲锋已然让阵地乱作一团，众人赶忙收拾整顿，迅速将阵列重新聚拢。
“岐语通神，万兽奔腾！她……竟还有后人么？”痴痴地望着那人兽相宜之景，浮游思绪如潮，往事如流光溢彩，一幕幕在眼前闪现。
“这些夷人……居然能控制那些岐兽！”公孙溥心里涌起惊涛骇浪，这等场面他早有听闻。
相传，二十多年前的南北之战时期，黑苗圣女就曾带领兽群与轩常军交战。那时他还年少，虽未亲眼目睹，却是听老人们多次讲述。
黑苗圣女，妖性绝顶，以一人之力操控万兽，形成一支岐兽大军，对抗北境铁蹄。只不过，她操控的全都是一界岐兽，虽然给轩常军造成很大死伤，但最终还是被龙甫贤领兵击败。自那以后，这万兽奔腾的场景就成了传说，即便是后来的炎苗之战，黑苗圣女也再未召唤过岐兽大军。
“当年那个妖女也只能操控一界岐兽，这些夷人当中……居然有人能操控二界巨兽！”
夷人登上兽骑之后，立刻又开始继续冲锋。下一轮冲击近在眼前，不及多想，公孙浦急忙指挥众人镇定应战。
人兽合一，原本的步卒转眼化作万余兽骑兵。原本对北境骑兵有利的平原地形，此刻也变成了有利于这些岐兽肆意驰骋的疆场。
云天举刀向天，嘶声长啸：“九夷之地，不容外贼践踏！安居之所，岂容虎狼窥伺！杀！”
“杀！！”众人齐声应和，杀声震天如潮！榆兕兽扬蹄狂啸，一骑当先！
“放箭！”公孙溥一声令下，堪堪整顿好阵型的轩常军中再次万箭齐发。
云天和冲在最前的众夷人修为皆是不弱，或将刀剑舞得密不透风，或以罡气为罩，箭雨虽疾，却不能近身分毫。其后众人或执盾格挡，或矮身躲避，也有不少中箭倒地。
所幸兽群奔袭极快，两轮箭雨过后，榆兕兽已率先冲入敌阵。数十成峰巨兽紧随而至，轻而易举将北境防线再次撕开。
一阵哐当乱响，嘶声惨嚎，轩常阵地又是乱成一团。夷军士气极盛，紧跟在二界兽群后面横冲直撞，所过之处无人能挡。
冲破阵地之后，岐兽大军再次调头，对着凌乱不堪的敌军阵地又一次碾压。如此两轮下来，轩常军就算再怎么军纪严整，也没了章法可言。
见敌军已经散乱不堪，众夷人纷纷从岐兽背上跃下，跟那些惊魂未定的北境士兵乱战一处。也有些骑术精湛之人继续驾着兽骑来回驰骋，将那些扎堆聚拢的士兵轻松冲散。
云天与各寨首领身先士卒，势不可挡。岐兽颇俱灵性，无须驾控自能分辨敌友，对着那些北境士兵狂补猛咬。其体型庞大，凶悍狂暴，散兵游勇哪里能敌，不被咬死也被吓掉了半条命。
交战不过一时三刻，轩常军已然死伤无数。阵地上血流成河，肉烂成泥，浓烈的血腥气激得兽群凶性更盛！
见轩常军阵脚大乱，榆兕兽化作人形，心念一动，星琅锋闪着寒光呼啸而出，开始肆虐无忌。
“原来就是她……”望着那被血色浸染的青色身影，浮游面色微沉，仿佛还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
“浮游姑娘！这……这该如何是好？”胜负之数渐已显现，虽然轩常军人数占优，但战局却成一边倒，公孙浦茫然无措。
浮游收敛心神，纵观全局，这些夷人个个凶猛彪悍，若论单打独斗，北境士兵根本不是对手。其中还有好些修为不弱之人，可轻松以一当百。
“重兵压境，竟还敢将所有精锐调来此地，赤练圣女果然好魄力……”不再迟疑，当机立断道，“真君，全军撤退！绕道至翠玉湖，与正卿会合！”
“是！”
公孙溥哪敢迟疑，当即高声下令。两军混战一处，撤退也非易事，见北境之人萌生退意，夷人气势更盛，一路穷追不舍，将他们打得丢盔弃甲，逃命不及。
“芯儿！”
云天注意到躲避在不远处的公孙溥和浮游等人，立即大喝一声，举刀指向他们，兰芯只看一眼便明白了他的意图，“擒贼先擒王！”
二人随即刀剑疾舞，迅速将身边的敌人砍翻，接着齐齐朝公孙溥等人疾掠而去！
公孙浦见势不妙，急忙喝道：“护送姑娘先走！其他人随我去拦住他们！”说完领着一众士兵朝那二人迎了上去。
望着那奋勇冲杀的小妖精，一时间，浮游竟有些失神，“细一看……她和蕙盈姐姐还真有几分相似……”
“浮游姑娘！不可迟疑！快走！”公孙浦急声催促，说完就跟先一步赶到的兰芯战至一处。
回过神，浮游立刻在一众士兵的护卫下迅速离去……
此一战历时不久，夷人和岐兽大军势如破竹，轩常军大败而逃，死伤无数。细雨汇聚成河，将十里平原浸染了一片血色。
百余年来，九夷之人乃是首次与北境交战。两万多杂乱拼凑的夷人竟将久经沙场的五万轩常军击溃，说出去怕是谁都不敢相信。
远处的天空上，久垣肆静静漂浮，望着那尸骸遍地的战场，心里无比震撼，“叱咤风云，决胜千里，玉瑶那女人……当真了不得！”
想到此处，又不禁泛起一丝担忧，“这婆娘如此厉害，将来若不肯让云兄弟去做那事，那可如何是好……”
细雨朦胧，气候微寒，背靠阴鬼聚集之地归魂谷，更觉寒凉刺骨。
“真君为何令我们在此处驻扎，那鬼地方，邪气得很！”一个士兵望着不远处的归魂谷小声抱怨了一句。
天方蒙蒙亮，四面寂静无声，驻扎在此的五万北境大军已经起身，准备生火造饭。远处马蹄声急，两匹快马正朝营地飞快奔来。及至军中，二人翻身下马，直奔中军大帐。
公孙溥走出帐外，蹙眉望向来人。两个探子来到跟前，急声禀道：“真君！澄脐山中有大批夷人正朝此地进发！”
“他们有多少人？”公孙溥心中一凛，急忙问道。
“约有两三万人！”
“只有两三万？”他不禁面露疑色。
这时浮游也走了过来，听完禀报之后冷冷一笑，“看来赤练圣女开始动手了，真君，传令全军，列阵迎敌！”
公孙溥当即下令，五万人马迅速至营前空旷地带排兵布阵。轩常军军纪严整，训练有素，不消多时兵马已集结完毕，军容齐整，士气旺盛。
万事俱备以后，公孙溥望着平原对面那广袤无垠的山林，疑心道：“姑娘，他们就只派两三万人前来，是否过于儿戏了？”在如此平原地带，一群临时拼凑的夷军，想要跟骁勇善战的北境铁蹄相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浮游一脸郑重，“她既然敢派这点人马前来，定有后招。我们绝不可有轻敌之意，只可在平原迎敌，万不可轻率冒进。”
“在下明白！”
天色逐渐明朗，远处的山林中人头攒动，已能看得一清二楚。大批夷人自密林中鱼贯而出，迅速来到平原上聚集。
“这些夷人……当真准备在此与我们一战？他们也太不自量力了！”公孙浦看得微微诧异。
放眼望去，夷军当中只有区区百匹战马，其余全是步卒，装束千奇百怪，兵器五花八门，一片杂乱无章之象。
他不由心生疑惑，“就凭这群乌合之众，当初是怎样将无拘军全歼的？”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两万多人其实是九寨之中最为精锐之人！当先的百余骑，为首之人是犬叔炯和枭驹，其余就是当初镇守莫离峰的百余好手，也是如今各寨的首领。那勇猛无匹的牛头异人，和那手持双剑的妖精赫然在列。
此番前来的两万多夷兵，全是玉瑶一早令各寨挑选的勇猛强悍之人，看似人数不多，实则精锐尽出。而剩余那些在莫离峰下聚集的夷军，人数虽多，实为空瓢葫芦，中看不中用而已。
众夷人在平原上聚齐之后，与远处的轩常军遥遥相望，并未着急进攻。雨水点点，凉风徐徐，两军阵中一片沉寂，只听见战马轻嘶的声音。
对峙许久，见夷人没有动静，公孙溥疑道：“浮游姑娘，他们一早赶来此地，为何迟迟没有动作？”
浮游细细观望敌阵，神色略显凝重，“真君，你须提高警惕，他们……应该是在等候时机。”
“时机？难道……他们还有援军？”
“也未必就是援军，或许……这山里有什么古怪……”
然而，说什么来什么，就在二人惊疑不定之时，对面的山林中突然升起大片赤红色的烟雾。那些红雾在雨中徐徐上升，宛如一朵火焰祥云。
“那是……火浮云！是南疆赤炎军！”
公孙浦大惊失色，火浮云乃是赤炎军传递军情所用的独特标识，南北两境曾多次交锋，他岂能不认得。
就在火浮云升起的同一刻，夷军阵中鼓声骤起，人声大噪！他们一个个高声呼喝，挥舞着兵器，看似将要发起冲锋。轩常将士握紧兵刃，神情凛然，准备策马迎战。
“这些夷人定是在等赤炎军前来助阵！没想到他们竟和南蛮搅在了一起！”公孙浦面沉如水，朝浮游望去，见她蹙眉不语，急问道，“姑娘，我们不知赤炎军到底来了多少人马，现在该当如何应对？”
一番沉思之后，浮游摇了摇头，“不对，他们不是在等赤炎军！”
“不等赤炎军？那他们在等什么？”公孙溥满是不解，指着远处的火浮云道，“那火浮云又是怎么回事？”
浮游沉声道：“不久前，炎帝刚刚派使者来过北境，为当年炀赦亥害死姬申岳一事致歉。他显然有意与北境修复关系，又怎会派赤炎军来此与我们交战？”
抬眼望着那火浮云，接着道：“真君，你领兵多年，可曾见过哪只军队在交战前，分明可以出其不意，却故意将自己行踪暴露的？”
公孙溥暗暗一凛，“赤炎军此举确实有违常理，倘若他们真要相助夷人，大可趁两军激战正酣时突然杀出，可他们却将行踪早早暴露，岂不愚蠢之极？”
急忙问道：“那他们此举到底有何用意？”
“目前尚且不知，通令全军小心警戒，以不变应万变！”
“在下明白！”
紧接着，熟悉的一幕出现了。夷人阵中鼓声连天，可所有人除了摇旗呐喊之外迟迟不见任何动静。想当初在迟绩城外，刕阳君子两国联军进逼城下，也是这般擂鼓鸣号，最后兵不血刃就迫使他们放弃了尾崖城。
一念及此，公孙溥顿时变得惴惴不安，“那时联军正面佯攻，最后却是少昊抄了后路，难道这次……”
想到此处，不自觉回头望去，那里除了一片茂密的树林别无他物，“这方圆数十里我们都仔细探查过，他们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尽管看不出丝毫异常，他还是将目光缓缓移动，直到望见那幽深的巨壑，心里才陡然一惊，“归魂谷！不对！我们没有到谷底探查过！难不成……”
此时浮游似也有所惊觉，厉声喝道：“他们是在吸引我们的注意！真君，传令全军，警戒后方！”
公孙溥骇然失色，一声令下，半数兵马立即拨马掉头，前后戒备。微风吹拂，树林中沙沙作响，他聚目凝望，双手紧握缰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那里……到底藏着怎样的伏兵？”
这时，一阵悠扬的笛声突然响起，随着清晨的微风传遍十里平原。夷军阵中鼓声急如骤雨，呐喊声戛然而止！
“要来了么！”
“吼！”一声如雷般的吼叫在林中响起！这一刻，公孙浦的心跳仿佛都停顿了下来。
原本寂静无声的树林陡然间变得躁动不安！木叶摇摆不定，好似狂风大作，嘶声如潮，蹄声如雨，整个大地都在微微颤动！
“那……那到底是什么……”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云天驾乘榆兕兽当先从林中冲了出来，身旁紧跟着数十头二界成峰巨兽，千千万万的一界岐兽紧随其后，队列整齐，层次分明，如山崩海啸一般迎面扑来！
同一时，夷军阵中鼓声骤停，震天的喊杀声随之响起！两万人马倾巢而动，快速冲向轩常军阵地！
汹涌的兽潮令北境士兵肝胆俱颤，一时竟僵立原地动弹不得。
“放箭！放箭！”
公孙溥极力定下心神，连声怒喝稍稍稳住军心。下一刻，万箭齐发，密集的箭雨直朝兽群呼啸而去。
冲在最前的成峰巨兽岂是普通弓箭能够阻挡，即便身中数箭速度也丝毫不减。也有的一界岐兽中箭倒地，立刻就被踩踏成泥。
两轮箭雨过后，汹涌的兽潮转眼即至。二界岐兽当先冲入轩常军阵，将众人撞得人仰马翻，惨叫呼连天！
寻常战马哪能和凶猛的岐兽相比，原本固若金汤的防线在奔涌的兽潮面前变得脆弱不堪。榆兕兽奋勇当先，率领兽群一路狂奔，轻而易举将敌军阵型打乱。兽群过处，鲜血四溅，肚肠遍地。
“稳住！都给我稳住！不可乱！不可乱！”
公孙浦面色惨白，鼓足真气大声疾呼。北境士兵也算勇武过人，不少人于乱军之中奋力回击，可那野蛮的兽群着实没有道理可言，生生碾出一条血路，将轩常军阵一分为二。
兽群冲破敌阵之后，继续一路狂奔，直朝迎面奔来的夷军而去。见得此状，众夷人不仅不惧，脸上反而挂满了无比兴奋的神色。
在即将与夷军相撞之时，兽群陡然放缓了脚步，最后稳稳停在众夷人跟前。双方堪堪聚首，丝毫不乱。
云天大声笑道：“两位大哥！北境骑兵闻名天下，今日叫他们见识一番我九夷骑兵如何？”
枭驹和犬叔炯欢声应道：“云兄弟！吾等随你并骑驰骋，非将北莽杀个片甲不留！”
下一刻，众夷人纷纷上前跨坐到岐兽背上。那些凶猛的岐兽出奇地温顺，没有任何一头躁动抗拒，将背上夷人掀翻在地。
这奇异的一幕叫北境众人当场傻眼，公孙浦厉声喝道：“重整阵型！准备迎敌！”刚刚的一番冲锋已然让阵地乱作一团，众人赶忙收拾整顿，迅速将阵列重新聚拢。
“岐语通神，万兽奔腾！她……竟还有后人么？”痴痴地望着那人兽相宜之景，浮游思绪如潮，往事如流光溢彩，一幕幕在眼前闪现。
“这些夷人……居然能控制那些岐兽！”公孙溥心里涌起惊涛骇浪，这等场面他早有听闻。
相传，二十多年前的南北之战时期，黑苗圣女就曾带领兽群与轩常军交战。那时他还年少，虽未亲眼目睹，却是听老人们多次讲述。
黑苗圣女，妖性绝顶，以一人之力操控万兽，形成一支岐兽大军，对抗北境铁蹄。只不过，她操控的全都是一界岐兽，虽然给轩常军造成很大死伤，但最终还是被龙甫贤领兵击败。自那以后，这万兽奔腾的场景就成了传说，即便是后来的炎苗之战，黑苗圣女也再未召唤过岐兽大军。
“当年那个妖女也只能操控一界岐兽，这些夷人当中……居然有人能操控二界巨兽！”
夷人登上兽骑之后，立刻又开始继续冲锋。下一轮冲击近在眼前，不及多想，公孙浦急忙指挥众人镇定应战。
人兽合一，原本的步卒转眼化作万余兽骑兵。原本对北境骑兵有利的平原地形，此刻也变成了有利于这些岐兽肆意驰骋的疆场。
云天举刀向天，嘶声长啸：“九夷之地，不容外贼践踏！安居之所，岂容虎狼窥伺！杀！”
“杀！！”众人齐声应和，杀声震天如潮！榆兕兽扬蹄狂啸，一骑当先！
“放箭！”公孙溥一声令下，堪堪整顿好阵型的轩常军中再次万箭齐发。
云天和冲在最前的众夷人修为皆是不弱，或将刀剑舞得密不透风，或以罡气为罩，箭雨虽疾，却不能近身分毫。其后众人或执盾格挡，或矮身躲避，也有不少中箭倒地。
所幸兽群奔袭极快，两轮箭雨过后，榆兕兽已率先冲入敌阵。数十成峰巨兽紧随而至，轻而易举将北境防线再次撕开。
一阵哐当乱响，嘶声惨嚎，轩常阵地又是乱成一团。夷军士气极盛，紧跟在二界兽群后面横冲直撞，所过之处无人能挡。
冲破阵地之后，岐兽大军再次调头，对着凌乱不堪的敌军阵地又一次碾压。如此两轮下来，轩常军就算再怎么军纪严整，也没了章法可言。
见敌军已经散乱不堪，众夷人纷纷从岐兽背上跃下，跟那些惊魂未定的北境士兵乱战一处。也有些骑术精湛之人继续驾着兽骑来回驰骋，将那些扎堆聚拢的士兵轻松冲散。
云天与各寨首领身先士卒，势不可挡。岐兽颇俱灵性，无须驾控自能分辨敌友，对着那些北境士兵狂补猛咬。其体型庞大，凶悍狂暴，散兵游勇哪里能敌，不被咬死也被吓掉了半条命。
交战不过一时三刻，轩常军已然死伤无数。阵地上血流成河，肉烂成泥，浓烈的血腥气激得兽群凶性更盛！
见轩常军阵脚大乱，榆兕兽化作人形，心念一动，星琅锋闪着寒光呼啸而出，开始肆虐无忌。
“原来就是她……”望着那被血色浸染的青色身影，浮游面色微沉，仿佛还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
“浮游姑娘！这……这该如何是好？”胜负之数渐已显现，虽然轩常军人数占优，但战局却成一边倒，公孙浦茫然无措。
浮游收敛心神，纵观全局，这些夷人个个凶猛彪悍，若论单打独斗，北境士兵根本不是对手。其中还有好些修为不弱之人，可轻松以一当百。
“重兵压境，竟还敢将所有精锐调来此地，赤练圣女果然好魄力……”不再迟疑，当机立断道，“真君，全军撤退！绕道至翠玉湖，与正卿会合！”
“是！”
公孙溥哪敢迟疑，当即高声下令。两军混战一处，撤退也非易事，见北境之人萌生退意，夷人气势更盛，一路穷追不舍，将他们打得丢盔弃甲，逃命不及。
“芯儿！”
云天注意到躲避在不远处的公孙溥和浮游等人，立即大喝一声，举刀指向他们，兰芯只看一眼便明白了他的意图，“擒贼先擒王！”
二人随即刀剑疾舞，迅速将身边的敌人砍翻，接着齐齐朝公孙溥等人疾掠而去！
公孙浦见势不妙，急忙喝道：“护送姑娘先走！其他人随我去拦住他们！”说完领着一众士兵朝那二人迎了上去。
望着那奋勇冲杀的小妖精，一时间，浮游竟有些失神，“细一看……她和蕙盈姐姐还真有几分相似……”
“浮游姑娘！不可迟疑！快走！”公孙浦急声催促，说完就跟先一步赶到的兰芯战至一处。
回过神，浮游立刻在一众士兵的护卫下迅速离去……
此一战历时不久，夷人和岐兽大军势如破竹，轩常军大败而逃，死伤无数。细雨汇聚成河，将十里平原浸染了一片血色。
百余年来，九夷之人乃是首次与北境交战。两万多杂乱拼凑的夷人竟将久经沙场的五万轩常军击溃，说出去怕是谁都不敢相信。
远处的天空上，久垣肆静静漂浮，望着那尸骸遍地的战场，心里无比震撼，“叱咤风云，决胜千里，玉瑶那女人……当真了不得！”
想到此处，又不禁泛起一丝担忧，“这婆娘如此厉害，将来若不肯让云兄弟去做那事，那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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