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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苍狼战玄武

    赛巴图尔摘掉面罩,张开双手用力呼吸着春天特有的香气。这种香气,只有北境的人才会闻到。中土的人永远无法懂,那些熬过了冬荒的人们,是多么热爱这种带着香甜的气息!

    然而,塞巴还是在其中闻到了微弱的血腥和腐烂的味道!

    ‘扫兴!’赛巴图尔十分不满的重新带上了面罩,黑暗的面罩衬托下,那幽兰泛着白光的双瞳格外诡异瘆人。

    狼神之血的功效,可以增加他的感应能力,这一点儿到也有不好之处,就是他可能再也无法感受春的甜美了,毕竟敏锐的嗅觉总能让他捕捉到不和谐的味道!

    图尔部被灭族两年多了,但是他仍然能从泥土中嗅到那微弱的血腥,似乎是图尔部的冤魂们正在向他控诉!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现在的他,听觉也已经异于常人,即便不用回头他也听出来了那是属于一头巨狼的脚步声。但是,他听到的下一个声音却是一个尖细又带着沙哑的声音,仿佛是有人故意捏着鼻子在说话!

    “我可爱的大和萨,你这是在感慨什么啊!”

    塞巴图尔还是没回头,只是沉闷的答道:“你们来了,神庙那边没什么问题吧!”

    此时只见一匹马驹儿大小的狼从塞巴身后绕了出来,在他身边趴下开始用舌头舔着自己的爪子。而那匹狼的背上,有一个像是椅子一样的装置,在那“椅子”上面,居然坐着一个“小孩儿”!

    说是小孩儿,是因为这个人太小了,大概就是正常人的三分之一。不单小,还很瘦,并且皮肤漆黑,要是身上有毛的话,就跟中土才有猴子很像!

    但是面孔却是人类的面孔,甚至很像是小孩子的脸,带着几分可爱俏皮。

    只见这小东西用又尖又细的声音说到:“大和萨您放心,这两年来我们古神族和你们狼神族已经把北荒原上的神将消灭光了,现在神庙那边儿有白狼神使坐镇,又有我们发明的机关镇护,万无一失!”说完,那小家伙从怀里掏出一个椭圆扁平的酒壶,抿了一口,然后把手伸过去像是要递给塞巴。

    赛巴图尔扭头看看那个离自己颇有点儿距离的酒壶,又看了看那小家伙满脸的狡黠,转过头去没做理会。

    “咳,不给面子啊,我亲爱的大和萨,”那小家伙象征性调侃了一下,又喝了一口,才将酒壶重新揣回到怀里。“不是我说您,像你这么小气,干不成大事儿,现在你要对付玄武部,岂不是撕毁了狼神的契约,自己打自己的脸!”

    “我不是为了报仇!”塞巴图尔还是没有回头。

    “随你怎么说都好,不过事实是你还是带着大队人马来了不是吗?”那小家伙一副得理不饶人的表情。

    “你知道玄武部为什么要灭图尔部吗?”塞巴图尔蹲下身子抓起地上的土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血腥味儿。

    “我哪知道,你们人族的事情我们古神族向来是不想参合的!”小家伙一撇嘴很是不屑。

    “那你们还跟我来?”塞巴图尔扔掉手里尘土,拍了拍手,看向不远处图尔部寨子的方向。

    “首先,你们现在是狼神族,而并非是人族;其次,你们以神将为敌,他们和旧神图萨马是一伙的,就是他们在上古时代毁灭了我们种族,所以某种程度上讲,你们是我们的朋友!”小家伙一反常态,一脸严肃的回答道。

    赛巴图尔知道他口中的“图萨马”就是指人类的祖神阿姆祖,在他们古神一族里,阿姆祖是图萨马,意思是破坏者、毁灭者。

    “玄武灭苍狼,原因就是苍狼图尔有一支他们害怕的、不听他们话的军队,而这支军队就是我们,以前是图尔部的鹰徽,现在是你们的盟友,是狼神一族的我们!”

    赛巴图尔突然转过身来,用蓝幽幽的眼睛盯着坐在巨狼背上的小家伙,“所以,只要我们还活着,对于他玄武部就是一种威胁,而我现在要做的,不是要灭掉玄武部,为图尔部报仇,我要做的,是要他们玄武部和北境其它部落知道,我们的存在不会威胁到北境,但是他们也绝对不可能妄想战胜我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安心的回到狼封山,全心全意的死守魔狱!”

    小家伙此时被赛巴图尔凌厉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怵,那幽兰的双眸发射出白亮的光芒,按照道理,这冷冰冰的眼光不应该给人这种惊悚的感觉,它最多让你觉得很冷漠!但是此时,小家伙还是忍不住心脏狂跳,似乎一股无形的杀气正扑面而来!

    ‘果然是连白狼神使都没办法的男人!’当塞巴图尔移开双眼,转过身去之后,小家伙心里暗想,同时身体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好吧好吧,就算你说的有道理,那么你要怎么打这场仗?”尽管刚才的表现让他感觉有点儿丢人,小家伙还是嘴上不服的问道。

    赛巴图尔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眼里却冒出了亮白的光芒,“当然是用狼的战术,围猎!”

    此时,原图尔部的兀鲁斯以南的一片草甸上,火光冲天亮如白昼,一个个银白的帐篷如同夜空中白色的云朵,与周遭的黑夜充斥着不和谐的美感。

    共噶陌尚正坐在自己的大帐中看着地图,他眉头深锁,一言不发,似乎心事重重。

    几日来,他没收到过什么好的消息。自己部落的鹰徽几乎被全灭已是事实,现在看来,与鹰徽一起的中土特使也多半是凶多吉少。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在这北境之内还有什么可以消灭他最得意的精英劲旅——玄武部的鹰徽军!

    从派出去的斥候带回来的消息,似乎是什么巨大的狼型怪兽。共噶开始觉得那是无稽之谈,派出去的斥候都是临时任命的,不比之前的鹰徽斥候,共噶一度认为这些家伙一定是被什么人吓破了胆,又怕责怪所以才编造了这种没根据情报。

    但是后面包括阿尔泰部的鹰徽也带来了同样的消息,他们也看到了巨大的狼型生物,这就叫共噶陌尚不能单以简单的被吓傻了来理解现在的情况了。毕竟其它部落的鹰徽虽然较之玄武和图尔部是要差一些,但那毕竟也是北境各部唯一的正规军,其中都是各部落中最勇敢的斗士,也都经历过残酷的战场,绝对不可能连阿尔泰的鹰徽也被吓破了胆啊!

    此刻的共噶陌尚第一个想到的是可浑部。早在那次血洗图尔部的战斗中,可浑部就表现出极大的不满,如果不是自己的小妹嫁给了可浑部的王汗,那次行动可浑断然是不会参加的。同时也正是可浑部负责的东南口,逃出了不少图尔部的残存者,共噶陌尚虽然极其不满但是却也拿可浑部无可奈何,那个软硬不吃的可浑巴萨尔,就是一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巴萨尔是可浑部的王汗,可浑部自创立一始就和北境其它部落格格不入。先是颠倒姓名,名姓顺序以中土规则为准;而生活习性却又全部照习蛮族的旧制,以渔猎为生活方式,不放牧不种地;更可怕的是,每当冬荒时节,他们就会集体出动四处烧杀抢掠,美其名曰:冬狩。可以说,从这个部族建立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是北境的麻烦制造者,什么问题都以武力解决,在他们那边,似乎道理就是个笑话,真正的真理就是你能打赢我!

    最开始,他们可浑部几乎是众矢之地,北境几乎没有他们没得罪过的部落。所以他们动不动就会被全北境的部落联合绞杀。可是这帮亡命之徒真的是战斗力爆表,每次几大部落联合起来要灭他,但是每次惨烈的血战之后可浑部还是屹立不倒,搞得最后其它部落也放弃了这种一定要玩命却又达不到目的的战斗!

    而这要归功于可浑部可怕的武器——熊战士!

    可浑部地处乃熊山北部,那里是北境最可怕的动物苍熊的聚集地。可浑部就是把这种怪物级别的动物拿过来改造成自己的武器,在战场上,他们五人一组,配一头巨熊,这就是熊战士!这五个人不但身穿从哈喇赫部“购买”的玄铁重甲,还把这种铠甲披到了熊的身上!

    作战之前,他们会吃乃熊山上产的一种草药,据说这种植物可以让人疯狂,麻醉身体的感觉,让他们作战的时候不会有痛感!

    这五人一组的熊战士在可浑部虽然数量不多,但是战斗力极其可怕,一旦这些熊战士亢奋起来,那时成百上千的士兵也拦不住他们的冲锋!

    所以最开始,共噶陌尚以为是可浑部下的手,因为按照正常思维来考虑,除了图尔部的鹰徽军,这北境能够和玄武鹰徽有一战可能的就只剩下可浑部的熊战士了。

    然而阿尔泰部斥候带回来的一具尸体却让共噶陌尚放弃了这个想法,那尸体正是一名玄武部的一名鹰徽,从伤口来看那绝对是刀或者剑造成的,并且在伤口处还微微带着些冰碴子!

    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瞬间浮现在共噶陌尚的脑海中——幽冥剑!

    果然是赛巴图尔,共噶陌尚登时就感觉血都快凉了!

    ‘果然是阴魂不散啊!’共噶陌尚抬起头,眉头锁的更紧了。这几天来,唯一让他舒心的消息是前天亲兵带来的一封书信——哈林达部的军队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了!

    总算可以稍微放心了。对于自己的老岳丈,共噶陌尚还是有信心的,如果哈林达部的大军能够到来,加上玄武和阿尔泰部三万联军,应该可以应付不过千余人的图尔鹰徽。

    他怕的是,赛巴图尔会撤回到北荒原。那里图尔部的鹰徽常年巡逻,非常熟悉,一旦图尔部鹰徽军撤回到北墙外,想要追上他们可就是十分困难的事情。现在正值初春,北荒原不是死地,即便是冬天,图尔部鹰徽此时能够出现就说明他们已经找到了北荒原可以猫冬的地方,之前妄图用冬荒的北荒原杀死这些图尔部的鹰徽的想法现在看来是行不通了!

    所以,共噶陌尚现在希望的是:一,赛巴图尔不会跑回到北荒原上去;二,哈林达部能够及时的赶到。

    当然,他和阿尔泰部会合之后马上就给其它部落也送去了鹰羽信,在他看来,哈喇赫铁云部和可浑有熊部多半不会来,那么只剩下土谷山民部了,这个部落离这里很近,相信他们应该也已经在不远处的路上了。

    总之,和四部之力,他共噶陌尚就不信一个小小的图尔鹰徽能有什么大作为!

    此时已是深夜,微冷的夜风从打开的大帐门口吹进帐内,共噶陌尚觉得心情一震,大步走出大帐伴着夜风习习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

    他突然想起那年的哈拉赫林大会上,他曾经和朵吉图尔一起在大帐外赏月。说实话,北境没几个他能与之谈心的,朵吉图尔几乎是唯一的一个。他从小就有一个梦想,为了那个梦想,他可以牺牲掉一切,但是当他真的做出了牺牲,他才发现,那种痛几乎是无法忍受的!

    共噶陌尚马上摇了摇头,甩掉那不经意间爬上来的脆弱。突然,他听到不远处的营地里一片嘈杂,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愣了一下,共噶就反应过来,可能是有人来夜袭了。此时,那嘈杂声越来越响并且竟然向着这边过来了!

    共噶陌尚身边的亲兵马上上前将自己的主子护住,同时所有人都把刀拔了出来,盯着前方的混乱。

    意料之外,来的是玄武部的一名兵卒,只见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居然也没给共噶陌尚行礼,气喘嘘嘘的喊道:“达尔汗,不好了,有人劫营,已经冲过来了!”

    身旁的亲兵刚要发火,共噶马上用手摁在那名亲兵的肩头,把他压了下去。“多少人,现在到哪里了?”共噶很奇怪,这里是阿尔泰和玄武两部的营地,几万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把中帐围的水泄不通,居然还能有人闯进来?

    “两个人,两匹马,很快,已经过了三围了,马上就到这边了!”那兵卒咽了口口水,不再喘了,但是说话还是一顿一断的,想是跑的急了,已经伤到了肺了!

    围,是北境的说法。北境在打猎的时候,都会把猎物围起来。围成一圈是一围,他们也把这种叫法延用到了营地里。一般各部在安营扎寨的时候都只有一围到两围,如果是部落的王在场,士兵们会围三圈,只有北境的大汗——达尔汗亲自出马的时候,才会有四围!

    此时,两匹马两个人居然已经冲过三个围圈,再过一个,就会冲到他共噶陌尚的中帐前了!

    共噶刚要骂人,忽然听到前方一阵大乱,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他抬眼望去,火光映照下,一匹青骓马和一匹暗红马飞驰而来!马上是两个黑色的骑手,那两名骑手带着奇特的帽子,三角形的,三角的两端像是两个狼的耳朵向后延展,前面就像狼的尖嘴,突出出来,仔细看去,那突出出来的尖端下面还有锯齿状的造型,就像是狼的犬牙,交错排开。

    奇怪的三角帽下,是一张罩了面具的脸,只有青蓝色的眼睛在黑夜火把的映照下熠熠生光!

    一个不经意间,那两匹马已经冲到了距离中帐百余米的地方。亲兵们大喝一声:“保护达尔汗!”不知从哪里涌出上百个士兵按队列排开站在了共噶陌尚和他亲兵的前面。所有人抽出腰后的羽箭,搭弓、上弦、瞄准、射击,一连串的动作有条不紊!上百只羽箭划破夜空,飞向那两名疾驰而来的骑手!

    只见那两匹快马上的骑手,突然将身后的大氅向前一挥,宽大的黑色大氅覆盖住了他们的前方和坐下战马的头部。奇迹发生了,那些剑雨居然全部被那看上去轻薄的大氅一一弹开了!

    尽管士兵们还是一丝不乱的重新抽箭、搭弓、瞄准,但是共噶陌尚知道已经完了。百米之内,就只会允许你射一轮,如果一轮过后没有杀死对方,以对方马匹的速度,已经没有放第二轮的机会了!

    果然,那群百十人的士兵瞄到的是已经冲到他们面前的两团黑影!

    一霎那,几乎肉眼不可见的,两人同时挥出了手中的武器,那是两把奇怪的刀,比正常的北境人佩戴的腰刀大出去四五倍,刀把儿跟刀身一般长,刀身亮白并且比起北境的弯刀要笔直些,带着微弱蓝色幽光的刃口让人不寒而栗!

    只有一刀,两人前面的百十名士兵全部像是被暴风卷起来似的,横身飞到了离地一两米的空中,而他们落下来的位置,已经是共噶和他亲兵所站立的位置了。那些士兵,全都成了两段——有的从胸口开始断成了两节;有的是从腰部;痛快点儿是从脖子,脑袋飞离了身体,一瞬间就死去了,倒也还好;苦是苦了那些从腰部甚至更下面断开的,趴在地上痛苦的叫喊呻吟着!

    那股强大的刀风,甚至刮到了共噶亲兵的面前,有些人的脸上登时就开了条血口子!

    共噶陌尚懵了,他也是久经沙场的人了,从来没见过如此猛烈的刀风,只有在传说中才会出现情景居然现在就展现在他眼前!

    而此时那两匹快马已经转瞬就到眼前了!

    共噶陌尚平生第一次感到无尽的恐惧扑面而来,仿佛那两匹马上的是索命的恶鬼,要将他生吞活吃了!

    然而,正当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咬紧钢牙准备迎接另一波的刀风的时候,那两匹马居然来了个急转弯,绕过共噶和他的亲兵,带着自己的主人从中帐的另一面飞驰而去了!

    共噶陌尚此时心中真的是百般滋味蜂拥而来啊,但是最大的还是羞辱感!堂堂北境玄武部的王汗,北境所有部落的达尔汗,你就当没看见似的绕过去了!他倒也忘了要是这两人对他出手他怕早就没有什么想法了!

    但是人就是这么奇怪,自尊、屈辱在死亡面前不算什么,但是要是没死成那过后就是比死还难受,他堂堂达尔汗还从没受过如此轻视!

    士可杀,不可辱,更何况我堂堂达尔汗!

    共噶陌尚气得大吼一声:“备马,还有口气儿的,跟我追上去!”

    这一系列的骚动几乎惊动了整个营寨,当人们看到玄武部达尔汗的哈日苏勒定的时候,全都第一时间跨上战马跟了上去。一瞬间,万马奔腾在草原上,如同天上的惊雷,隆隆的振颤着大地。而这上万人追逐的,居然只是两名骑手,这样的场面看起来有点儿滑稽。

    此时的共噶陌尚,已经再也不是平日里那个冷静稳重的十代玄武大帝了!对背叛唯一朋友的愧疚感;对赛巴图尔阴魂般的恐惧感;对这几日折损了部落里最强战力的痛心疾首以及摸不清情况的烦躁不安;再加上刚才被颠覆三观的恐怖力量的震撼感和被轻视后的深深羞辱感,这一切的感觉已经完全摧毁了他坚强的意志,他已经不是那个狡猾冷静的玄武大帝了,现在的他完全像是个受了气的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哥儿,不顾一切的要出心中这口恶气!

    前方的两匹快马此时却不紧不慢的和这万余人的队伍保持着一个很暧昧的距离,每次玄武部和阿尔泰部的骑射手发出的箭雨都只能落到那两匹马的后蹄处。这情景就好像两个骑手后脑上长了眼睛,能够精准的算出他们的射程,总是让他们觉得能够够到,可最后却都是只差那么一点点!

    共噶陌尚的火气更大了,他双腿一夹坐下战马,加快速度向前狂追。身后的两部联军也拍马跟上,其实最苦的还是最后跟上来的联军队伍,他们大多数人还没搞清状况,只是听到营寨里一阵大乱,就钻出了帐篷,然后就看到不远处那象征着玄武部的苏勒定战旗,慌忙间抓起身边的武器跨上战马就跟了出来。这些人一面在马上整理衣甲,一面加紧追赶,甚至有的人连铠甲都没来得急穿,只是胡乱裹了件外衣拿了把武器就冲出来了!

    两匹快马一会儿间就带领着大部队经过了草甸、通过了一片低矮的灌木林、来到了一处不深不浅的沟壑,然后居然一勒缰绳,停住了,并且转过马身面向大部队的方向站立不动!

    此时的共噶陌尚经过一阵颠簸的狂奔,已经在马上渐渐冷静了下来恢复了理智。他也一勒马缰,定了下来。身后的两部联军也都慢慢的停下了追击。

    天空中虽然还是漆黑一片,但是微弱的月光像银白色的雾气朦胧的洒下来,照亮了眼前的景色。

    共噶陌尚骑在马上,看清了面前的这条沟壑。它就是图尔部的祭狼沟,据说以前,这里是图尔部的老坟地。图尔部的先民们会把部落里死去的人扔到沟里,让野狼啃食。通过这种祭祀形式,他们相信死者的灵魂会与狼融合。

    但是现在让他停止的并不是这条浅的仍不进去十几具尸体的祭祀沟,而是前面那让自己恨得咬牙切齿,非常想追上去啖其皮肉的两名骑手居然不动声色的悠然的停在了不远处!

    突然间他觉得头皮一紧,如果不是前面的人要投降或者想找死,那么他们停下来的原因就只可能有一个目的——引诱两部的队伍来到这个他们事先已经准备好的伏击场地,他们停下来是因为我们到站了!而这条浅沟不远处的西北方就是图尔部的城寨,这里确实是一个非常适合报仇的好地方!

    此时,他心中有似万马奔腾,内心里只有一句话:“妈的,中计了!”

    但是此时再后悔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一切都太晚了。既然赛巴图尔可以这么大胆派出两骑前来引诱,那就证明他早已经完全计划好了,现在断然是没有回头路了!虽然不敢也不想承认,但是其实共噶陌尚已经基本确定了,这两个穿着另类的骑兵,一定就是图尔鹰徽!

    于是,共噶陌尚将左手五指伸开,高高举起过头顶晃了一个圈。身后的传令兵就大声喊道:“有敌情,全体戒备,全体戒备!”

    然而,喊声的尾音刚落,就听见前方两名骑手突然面向空中,发出了又像嚎叫又像吼叫的声音,声音像极了狼嚎,但是却又很不同,那声音充斥这两种声调,一个低沉嘶哑,一个却清脆高亢。两种声音在一起形成了完美的和弦,如同天上传来的上古时期的声音——粗狂优美,却也杀气腾腾!

    那声音似乎比人类发出的声音传播的更远,空旷的草原上铺开来,一阵阵的伸向远方。似乎还有回响,就好像它们在不远处碰上了什么高山峻岭挡住了转播又被折射了回来。前后两股嚎唱融合成了一体,分外震撼。

    但当共噶陌尚仔细再去听,却发现那些回来的并不是折返回来的声音,而是远处传来带的新的嚎唱声。果然在过了不久后,他就看见四周的草地上,黑压压的影子已经将两部的人马和两匹骑手包围在中间了!

    苍狼部真正的苍狼,图尔部的鹰徽军,果然还是到了!

    共噶陌尚曾经无数次的在心里、梦里和这只传奇的队伍交战,但是到了现实中真的遇上了,他完全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局面。

    就算是正面交锋,他都没有信心,更何况现在已经掉入了人家的圈套中。战场如棋局,然而现在的他,第一步就让对方占了先机!

    无尽的恐惧,从来没有过的绝望,在他的心底开始疯狂的燃烧!

    剌奇贡图尔冷冷的戴上黑色的面罩,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两部联军。他并没有和父亲商量过这场精彩的引诱围猎,他其实和塔斯尔完全是一时兴起,不,准确的说是迷路了!

    狼神之血给与他们的是超强的敏锐和易于常人的力量,但是也有一个不好,就是他们还没有完全习惯这种易于常人的能力。所以每当晚上的时候,他们过于敏感的视觉、嗅觉和听觉就会给他们带来很多的麻烦,比如迷路。

    晨昏暮蚀,狼族之血最大的后遗症,当年很多蛮族人也有。因为狼是夜行动物,在黄昏和清晨这种阴阳交替的时间里,感知能力会有所变化。

    基本上,清晨,野狼们会比较低迷,打不起精神,甚至比起白天还要严重!所以身为狼神一族他们会在天朦胧的时候显得疲惫无力;而在黄昏的时候,是野狼过度晚上能力之时,它们的视觉、听觉、嗅觉以及直觉会突然增强,这就会导致新成为狼神族的他们在刚刚夕阳西下的一个时辰内由于过于灵敏的感知能力混乱搭配造成短时间的感知错乱!

    而当时,剌奇贡和塔斯尔就是因为这样误打误撞闯进了两部联军的营地的!

    等到他们恢复正常的识别能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冲到了中军大帐,那杆比任何战旗都明显的玄武部哈日苏勒定就插在大帐的辕门里,威严的诉说着这里就是北境至高统治的核心!

    两个人只对视了一眼就明白了下面要怎么做了。他们离开的时候,赛巴图尔曾经叮嘱过不要和两部联军产生正面的冲突,我们的目的是围猎他们,不会正面和他们发生战斗。所以两个人立刻就想到了一个虽然有点儿冒险、不太靠谱但是绝对值得一试的方案——诱敌入套!

    虽然他们都听说过共噶陌尚的冷静沉稳,但是现在既然已经来了,就不能够错失这么宝贵的一次机会,怎么也要赌一把!

    现在看来,他们是赌对了!

    而此时的两部联军,已经开始慢慢崩溃了。因为,他们不仅仅看到了骑在马上的身影在慢慢的缩小包围圈,更加让他们尿裤子的是,那些骑兵的身边,明显的看见了如同战马般大小的狼的身影!

    看来那些斥候没有说谎,真的有如此巨大的狼!共噶陌尚此时心情阴沉到了极点,本来这千余名的鹰徽就够两部喝一壶的了,再加上这些一时都数不清多少的巨狼,被这些妖魔一般的东西包围当中,胜率恐怕堪忧!

    现在他无比想念自己的老岳父以及土谷部的援兵,但是现在他们能够到来的几率怕是一成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望向天空,左手按住了右胸,默默的祷念了一句:“赫拉沁保佑,祖先庇护,让我们可以全身而退!”

    然后他突然拔出腰刀,指向前方大吼一声,拍马冲锋。他要抢回先机,在敌人的包围圈还没完全形成之时冲开一个口子!

    在他的怒吼声中,将近两万的人马也同时发出了震天的吼叫,全都随着主帅一起冲了上去。多年的战斗经验让他们知道,此时如果害怕认怂,那断无生还的可能,唯有用力一搏,才可能有机会冲破围困!

    震天的马蹄声中,二部联军集体冲锋,剑指那两名离他们最近的骑手!

    剌奇贡图尔此时的心脏如同打鼓般狂跳,不是因为两万人马迎面而来的恐惧感,而是即将痛快淋漓展开杀戮的兴奋,那万马奔腾时踏地的轰鸣声,此时正与他体内一股股翻涌上窜的血液形成完美的共鸣,时间几近深夜,正是狼神之力爆发的时候,骨血中那远古的嗜血力量伴随着轰鸣如擂鼓的马蹄声慢慢地觉醒了!

    剌奇贡兴奋的抓着狼牙刀的手在咯咯作响,慢慢的抬起手里的狼牙巨刀,准备迎接滚滚如洪水奔来的千军万马!

    可是就在他算好距离准备催动坐骑冲上去的时候,那支洪流却在他面前打了个弯儿,向着右面的一处缓坡冲了过去!

    而那里,无论是人影还是狼影都是最稀薄的。声东击西,剌奇贡开始不敢轻视这个看似鲁莽的玄武大帝了。北境有一种从包围圈里突围的办法,就是拼命的冲向一个方向,强攻这个方位,导致其它的位置的人马必须前来救援,这样就会在其它的方位出现空挡,而此时突围部队就会突然拐向那个薄弱的地方冲破防线突围而出!

    这个战术,在中土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声东击西;在北境,就叫的朴实一些,它在北境被称为“兔奔”,因为兔子在躲避天上的雄鹰的时候就会先向一个地方猛跑,然后引雄鹰做俯身飞击,当鹰隼做出这个必杀技的时候,兔子会突然一个折线转弯,鹰隼就会扑了个空,等到鹰隼再次挥动翅膀飞起来的时候,兔子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这种赌命的战术对时机要求很高,现在图尔鹰徽对两部的包围还未成形,没有形成默契和配合所需要的基本队形。如果此时突袭一个方向就会造成这个方向的防守大乱,从而造成其他方向的战力情急之下马上过来填补这个薄弱点,这样就会打开另外某处的一个突破口。

    看着这队人马在自己面前来了个漂亮的漂移,转头冲向了另一个方向,塔斯尔马上就要提刀追上去。剌奇贡一扬手里的狼牙挡住了他,低声说道:“让他去,那里人手不多,原因是那里的每个人都能以一当百!”

    然后他缓缓的拍马向着反方向小跑而去,塔斯尔深吸了一口气,发现右面缓坡上有着十分熟悉的气息,那种味道属于赛巴图尔,于是就冷笑了一声,调转马头跟上了剌奇贡图尔。

    共噶陌尚此时心情既开心又忐忑,开心是因为对面的缓坡上的影子并没有增多;忐忑的是周围所有的身影都没产生任何反应。通常情况,像他这样的突袭势必会让敌军有所动作的。但是现在看下来,周围无论是人还是狼,都好像没看见这队规模宏大的队伍,还是慢慢悠悠不紧不慢的保持着队形,缓缓的包围着。

    就如同是一只没有灵魂的队伍,下达命令后如果不到指定位置就不会停止当前的操作!

    但是此时的两部联军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所以,尽管此时的共噶陌尚也感觉出些许的不对,但他还是要硬着头皮往上冲。毕竟这种战术就是在赌!

    他要赌那个看上去身影稀薄的地方就真的是还没有来的及集合太多的人马!

    可就当他踏上那面缓坡的时候,一种奇怪的声响打碎了他的希望!

    那声音他不算熟悉,但是也不算陌生。因为开始的声响他确实没听出来,但是后面紧跟着的是破空的声音。这些奔驰在草原上的骑兵对于这种声响太熟悉了,那绝对是利箭划破空气所发出的声响,只不过,它要比平时听到的要尖厉的多。

    声音刚过,共噶陌尚的周围不断地有人坠下战马,他也同时感觉正前方有一道气流冲向他的面门!

    他下意识的抬起手中的腰刀,用力一格,就听铮的一声,手中的刀险些脱手,而脸颊上,已经出现了一条深深的血口子!

    那箭尽管被格了一下,方向变了但去世未减,居然将共噶陌尚左侧身后的一名士兵射了个对穿!那士兵却也是条汉子,哼了一声却并没有掉下马去,嘶吼着继续向前冲!

    ‘好强的劲道!’共噶陌尚心中一沉。回头一看,那些中了箭的果然有很多都是被强大的劲力带倒的,有些箭居然穿透了一个士兵的身体,射入了后面另外一个士兵的身体!

    即便是图尔部的鹰徽军,也不可能有这么强劲的力道,可以射穿两个披甲的士兵!

    尽管北境比较贫苦,一般上战场的各部士兵基本都不会穿太好的铠甲,可是跟在共噶陌尚身后的可都是他的亲兵啊,他们的铠甲都是中土帝国赏赐来的赤羽金鳞啊!这一百多具与中土帝国皇帝私人卫队——龙鳞军同一型号的铠甲恐怕在北境就只有哈喇赫部的铁血流云甲能与之抗衡了。

    思绪间,共噶陌尚已经冲上了缓坡,这个时候,他又听到了那奇怪的声响。这次由于离得近,他听得十分清楚,那不是弓弦发出的声音,那是一种轰鸣声,如同是天上闪电过后的惊雷声!紧接着的是金属和金属之间摩擦带来的尖利的啸声,但是很短,随后才是破空生。

    还无暇搞清楚到底前面他听到的是什么声音的时候,一股强烈的劲风扑面而来,他故技重实抬起右手的弯刀想去格挡。但是这次他却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撞到了他的身上,将他直接击飞出去,然后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等他再次翻身爬起的时候,在他面前的是一副惨烈的镜像——几十个亲兵连人带马被强悍的箭雨射成了无数的碎块儿!鲜血和碎肉断肢形成了一个红色的泥潭!

    他以前看见过被射成刺猬的,却从来没有见过被活生生射成一滩烂泥的!

    还来不及惊愕,突然右肩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一根金属制成的箭杆插在肩甲和胸甲的缝隙间。让他惊讶的是,这只箭竟然没有箭羽!

    再低头一看手中的腰刀,已经是断的只剩下小半截了!这根造型奇怪的箭矢居然穿透了厚实的钢刀,将刀身削断之后插入了自己肩膀!

    无论是中土的箭还是北境的箭矢,一般不会用纯金属制作,箭身一般是木制的,只有箭头是金属的。而箭的尾部,一定会辅以禽类的羽毛。这样,可以让箭矢飞的更远,威力也更大。

    如果没有箭羽,那么射出去的箭就会在很短的距离内落地。这种箭只适合在近距离作战,有点儿像投掷类的武器。因为没飞行轨迹,箭矢只会在离弦的一刹那有很强的威力,但是后劲不足,劲道很快就会阶梯式的减弱,很难形成强有力的杀伤性!

    共噶陌尚实在想不明白这种完全违背寻常道理的箭矢是怎样的工具发射出来的,能够将武装了强甲的亲兵卫队射成这样!

    但是此时完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他咬了咬钢牙,用力向自己的肩膀处一拍,直接把那根没有尾羽的箭从伤口处打了出去!

    这是一个十分冒险的举动,因为这样的后果是伤口会持续不断地流血,最后很有可能会导致他失血过多!但是这跟箭插入的方位是他的肩部,如果不把它去除,那么之后他的右肩会很难自由顺畅的活动,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这无疑是九死一生的!

    由于不是致命位置,所以流血程度还不至于让他很担心。现在他也没时间做任何的处理,因为他估计下一波箭雨马上就要到来了!

    所以他咬牙站了起来,看见不远处一匹战马,也不管自己的坐骑现在是已经成为一滩烂泥了还是跑远了,两步跑过去,跨上那匹不知道是谁的坐骑,向着缓坡之上继续冲击!

    让他欣慰的是,此时那名举着苏勒定的亲兵还没有倒下,并且再次来到了他的身边,两人一起重新向着那个赌命的方向冲锋!

    坐下的战马不停的摇晃这脑袋,鼻子里喷出不满的气鸣,像是极不情愿的,又像是极其恐惧的警告着身上的主人!

    共噶陌尚并未理会,他坚信,只要他的哈日苏勒定不倒,他的战士们的信心就不会倒,只要这上万的人马向着一个方向猛冲,即便是前面有堵墙也会被冲到,被踏碎!

    他赌对了,这次不再有那让人胆寒的响声,他已经冲上了缓坡,但是此时他面前的景象却更让他绝望!

    那里默默的站立着几十名骑兵,统一的装扮,和刚才的那两个闯营的骑手一模一样。但是这并不会让共噶陌尚感觉恐惧,让他感觉恐惧的,是那几十名骑兵前面的十几头巨狼!

    那是和他们胯下战马一般大小的巨型狼,玄武大帝共噶陌尚此时难以压制内心的恐惧,因为从打他记事儿以来,他就没见过有如此巨大的狼,恐怕就连他的父辈也都没见过!

    这似乎就是从神话传说中飞出来的魔域的使者!

    后面的人马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见到前面突然停了下来,由于马的惯性他们没法立刻停下来,于是全都左右拨转马头向两边散开,这才慢慢停下了冲击的惯性。

    这样,万人大军就形成了一个半月型的扇面,正对着面前的几十个黑衣骑兵和巨狼。

    所有的马都喘着粗气,马蹄不停地向后倒蹬着地面,这表明了马儿们强烈的不安情绪——它们想要转身逃跑!

    而坐在马上的士兵们,也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半儿是因为刚才没命的策马狂奔,另一半是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两面相对无言,共噶陌尚此时心如死水。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停下来,这次赌命的行动就失败了。但是面前的十几匹巨狼身上的奇怪的装置却让他不得不停下来,那是一种他重来没见过的东西,黑色的,就像是一口装东西的箱子,箱子的正面,是几排黑洞洞的管子。他立刻就明白了刚才那些不合常理的箭矢是从何而来了!

    他完全不知道这种奇怪的装置是个什么原理,如果不知道它的操作方式,贸然冲击,恐怕只可能是有去无回。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却也是他感到奇怪的,因为那狼背上的装置并没有再次触发!

    奇怪,就刚才的那股劲道,以现在的距离,如果狼背上的装置再次发射,他们这群人只可能死的更惨。

    当然,他们可以一股做气冲过去,但是会有极大的折损,并且他自己也不能保证可以全身而退。如果只在不到百人的图尔鹰徽手下就折损这么多,那后面搞不好会是全军覆灭的结局!

    所以他现在必须冷静下来,现在的情况已经是急不得了,只能敌不动我不动,只要玄武苏勒定不倒,我不死,这万人的队伍就不会散,到时候就还会有一搏的资本。

    夜风渐渐的变得狂妄起来,所过之处,卷起枯枝断草,就仿佛它也正在和什么人交战似的。

    两列默然不动的队伍,在狂风的呼啸中肃然而立,就像草原上天道门祭祀时树立起来的石头雕像一般,很难说这种气氛是肃杀,还是诡异!

    过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对于联军的战士来说就像过了很久很久。风,渐渐的小了下来,风声渐逝,其他声音开始清晰起来。他们听到了马蹄声,从他们的四面八方传来,他们知道,图尔鹰徽的包围圈正在慢慢的缩小!

    此时的共噶陌尚已经从最初的暴怒,变成了冷静,又恢复了淡然和自信。一千人,无论如何的战力,即便有巨狼的帮助,也终归不可能是近两万人的对手。

    在他看来,虽然不能完全确定巨狼身上的射箭装置完全不会再次发动,但现在看来这种装备一定是要有什么发动契机的,而此时此刻,很可能因为某种原因发动不了!

    仔细看来,他发现那狼背上仿佛不只是有那种箱子般的装备,在箱子后面还有一个类似椅子一般的东西,更让他迷惑的,似乎那上面还坐着什么东西。

    骑在马上,共噶陌尚将上半身探出去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似乎确实那狼背上好像有着什么,只是距离有点儿远,又是夜晚,他们这边的人马虽然大部分都手持火把,而对面的却是没有一丝的光亮,所以他很难完全看清那狼背上到底坐着个什么东西!

    也许,那才是关键,但是现在他没时间也没心情去仔细琢磨。

    因为对面的,动了!

    只见那几十名黑衣骑手中间的那位缓缓地摘掉面罩,抬头向着天空放出和刚才那两名闯营的骑兵一样的嚎叫声,然后他前面的十几匹巨狼同时向两侧跑开了。

    正当所有联军的人都注视着跑开的巨狼之时,那人停止了嚎唱,重新带好面具,右手伸向背后,像是握住了什么,然后共噶陌尚就看见那人从背后拔出一把黑色的巨剑,高高举起,指向天空.

    说它是黑色的,是因为贡嘎陌尚根本没看清那把武器,只是形状推测是把剑。但是共噶陌尚从来没见过这么巨大的剑,也从没见过有人可以把这么巨大的剑举起来。

    在他的记忆中,哈喇赫部的人是北境公认体格最强壮的,哈喇赫部的人多喜欢用斧这种兵器。哈喇赫部的人都很神秘,很保守很不合群。只有一次,他曾经为了结束四部之战和朵吉图尔一起去过铁云山一次,在哪里他看到了到现在为止他见到的最巨大、最沉重的武器——屠龙斧!

    那是摆放在哈喇赫部城寨神庙里的一把巨斧,是一把双手持用的双头斧。这把巨斧一人多高,斧头是两颗龙头,向两边张开巨口,口中吐出的就是两个斧刃,巨斧的尾部呈锥形,像是个枪头的形状。

    据传说这把巨斧是哈喇赫部先民们和青龙大帝一起战斗时屠龙所用,但是现在,几代的部落民众中已经没有一人能拿得起来了!

    而今天,他共噶陌尚的世界观再次被颠覆了。如果对面人手里拿的是一把巨剑,其长度可以说不逊于那把屠龙斧;如果对面人手里的巨剑真的是全金属制成的,先不去考虑到底是哪里才会有这样的金属,就单凭那人这么轻松的做到拔剑、剑指苍穹这一套动作,足以说明这个人的力气已经超出正常人族的范畴!

    尽管刚才闯营的两名骑手手中的巨大的马刀已经让共噶陌尚惊愕了,但是那两柄武器和这把巨剑比起来就像是个儿子,不但整体小了一号都多,厚度更是和那黑剑的轮廓没法比。

    那两把马刀拿在两名骑士的手里,至少还是毫无违和感的,至少让人觉得在人类力所能及的范畴内,还是会有力量奇大的人可以使用的。而眼前这把巨剑,却和举着它的使用者形成了极不协调感觉,就仿佛这把武器根本不是为人类使用而锻造的!

    心中几个念头飞过,眼前那拿着巨剑的人却雕像一般没有动作,他似乎在做着什么祷告。突然间,那人大喝一声,共噶陌尚再次看到一副奇景——那人手中的巨剑像是一下子膨胀开来,又或者是裂开了,随着‘铮’的一声金属摩擦的声响,那黑色的剑身一下撑开变成了一个扇形,此时那人手中仿佛举着一个巨大的叶子。紧接着取代金属摩擦声的是一种嗡嗡的声音,那把黑色巨剑似乎正在微微震动。伴随着‘嗡嗡’的震动声,那名举剑人的周围突然刮起了旋风,环绕着他向上,最后全都集中于那柄巨剑上。随着巨剑的震动越来越大,那名骑士的周围也震动了起来,就像是一副图画,中间那一处开始扭曲了起来!

    还没等所有的人搞明白发生了什么,那名骑士在原地向着他们的方向隔空挥出了重重的一剑!

    正当一众联军人马诧异这么远的距离向他们挥剑是何缘故的时候,共噶陌尚和联军战士们突然感觉一股强劲的气流直冲他们的面门,下一秒他就被这股气流给带的飞了起来!

    但是这次不同于上次,上次是一种撞击力,是箭矢特有的冲击力,尽管比起普通的弓箭威力要大很多很多,但是此刻共噶陌尚能明显的感觉到是被一股风吹起来的。

    此时的他就像是被风带起来的风筝,在空中飞翔一般。并且似乎时间也像是变慢了,因为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飞在身边的其他人。看见他们的铠甲慢慢的被撕碎,再看见他们慢慢的变成了四分五裂,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下自己,就看到了自己的铠甲也开始慢慢的裂开,似乎马上就要破碎了,他心中一阵恐惧,这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慢慢的碎片化,怕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了!

    就在绝望夹杂着恐惧和愤怒袭上心头的瞬间,突然他感到身体里冲出一股力量,一种求生的力量,一种不甘的嗔恨,一种绝望的呐喊!紧接着,一道黑色的光芒从背后破体而出,他感觉一股温热的气体把自己给裹在了里面,然后慢慢的他落到了地上,身边已经没有了风,也没有了温热的气体,只有一地断肢残骸,他忽然感觉胸口像是被重重的打了一拳,口中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那名骑士缓缓地打马走来,停在了共噶陌尚的身边。那冷漠的蓝白色双眸微微的透出些许惊讶之情,稍微皱了皱眉,他便又抬起头将视线移向了前方更加惨烈的战场。

    那里,无处可逃的联军战士正在和包围他们的狼神战士以及巨狼在殊死搏斗,撕心裂肺的嚎叫声震颤着天地。

    “呦呦,这家伙居然有玄武龙血,看来玄武部的王族果真是龙血的传人啊!”那熟悉的沙哑却又尖利的小孩儿声传了过来。赛巴图尔并没有理会,他这一剑的威力还是小了,眼前联军人马数量还是太多了,怕是到了最后,还是没办法拦住这些人,让他们冲出包围圈!

    塞巴无奈的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大风”,这柄从狼神体内拿出的巨剑还是没法认同他,同样的招式,乌拉手中那股毁天灭地的威力自己始终无法使出来!同时他也暗暗窃喜当初把自己的幽冥给了乌拉,要是那小子离开前拿的是这把剑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身后那身材矮小的古神族人用力将共噶陌尚的身体拖到了一匹巨狼的身上,然后他又重新坐了上去。“别担心,有了这个人,你想要达成的目的一定没问题!”说完又从怀里掏出酒来喝了两口,“不过我对他的血液很感兴趣,你能不能允许我采集点儿作为研究?”

    “耗子......”赛巴图尔刚叫了一声,就被那小家伙不满的打断了,“跟你说过好多次了,我叫‘地鼠’,我的灵魂匹配的动物是地鼠,所以我叫‘地鼠’,我们古神族都是以灵魂属性动物命名......”

    还没等他说完,赛巴图尔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你随便,只要别把他搞死就行,他还有用,得活着!”

    那个叫‘地鼠’的小家伙很开心的从身边的挎包里拿出一个管状的东西,在共噶陌尚身上采集了满满一管子的血液,心满意足的拿在手中,爱不释手的观察着,甚至居然就要流出口水来了!

    塞巴没有回头,他不想理会那个小家伙的脑子里到底打着什么算盘,他抬起头看向天空,夜已经快要过去,天边已经渐渐发出微微的白光。四周的喊杀声还在继续,他知道,等天完全亮了,另外两部的援军怕是也就到了,他现在需要一场谈判。这场谈判,可能不止关系到他们的命运,甚至关系到北境今后的命运!

    然而此时,最重要的是眼下这场战斗,杀的越多越好,杀的越多,他在谈判桌上的筹码就会越多!

    想到这里,他眼睛中的杀气突然迸现,举起重剑策马冲进了战场,留下了身后一串呼喊声:“呦呦,等我,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