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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狼族的崛起

    刘兆庆坐在马上,无聊却又带着惬意的吸着烟袋。这种烟土,是中土秋水城出产的极品,平日里就连中土的达官显贵也不敢轻易拿出来享用,他现在能抽得上,完全是占了特使的光!

    来北境的五个年头,已经渐渐忘记了当初的不满。因为是帝国特使,这北境的王对他是礼遇有加,好吃的,好穿的,金银珠宝一样不少!他甚至开始觉得特使就是一个肥差,虽然在中土不过是下三品级别的官儿,但是在这里连玄武帝王都要敬重几分,还有时不时的赏赐,这种既有面子又有里子的活儿确实难得,搞得现在刘兆庆都不想回帝都了!

    可惜特使这差事儿五年一轮换,帝国的想法就是不能让好处可这一个人来。所以,刘兆庆此时的想法就是怎样可以在回中土前再刮他一笔。

    去年北境发生了一件大事儿,就是玄武大帝突然联合除铁云部外的五部联军血洗了苍狼部。作为中土派来的特使,刘兆庆必须把这一消息上报给帝国,毕竟这可不像是什么吉儿基青骨部、卡萨尔虎林部这种小部落的灭亡,那可是北境七大部落,实力和规模仅次于玄武部的苍狼图尔部。这样的事件有可能改变今后北境全境的势力划分,甚至会影响到中土帝国的命运!

    让刘兆庆十分不满地是,十代玄武帝共嘎陌尚一改以前对他的“温情”,不但事先没有通知他,更是直接把他监禁了起来,直到事情结束才象征性的通知了他。

    在被解除禁闭的第一时间,他就找到十代玄武帝表示了严重的不满和抗议。结果迎来的是一大堆的金银赏赐,刘兆庆还发现,这其中居然还有从图尔部搜刮来的战利品。

    这他妈明显是要拉我下水啊!

    本来对于赏赐,刘兆庆十分开心,因为他就是想要在离任之前再刮他一笔的,但是此时他就骑虎难下了:如果不要,会惹怒玄武大帝,分分钟会没了性命——即便是特使,但是人家赏赐给你的东西你不领情,帝国也没法罩你;可是要是接受了,这里面有图尔部的东西,这行为视同同谋,那就是说玄武帝的这次行动帝国这边默许了,这种事情他可是做不了主的!

    于是,他想到了一个自救的办法,就是要以特使的身份巡查旧图尔部的遗址。他的想法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找出点儿对于这次事件的正规理由,这样在帝国那边也好有个交代。不然今年卸任的时候,新来的特使发现北境的部落势力有了重大的变更,一定会告与帝国知道的,到时候即便是现在在位的八代青龙大帝是个不理朝政,只知游戏人间的主,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所以现在骑在马上,悠闲地抽着烟的他,实际上是一个头两个大。

    只要稍微推敲一下就知道,这次十代玄武大帝就是奔着灭绝苍狼图尔去的,又如何会留下哪怕一丁点儿的线索?听参战回来的人描述,当时是极端的惨烈——整个部落,除了极少部分人逃出,就没留下一个活口!本来,白露山部的王汗——伊齐哈林达的女儿是苍狼部朵吉图尔的妻子,也正是因为这样白露山部才参战的,那老东西是想在战场上保住自己的闺女,哪想到他女儿也是个烈性女子,尽然在自己父亲面前自尽了!堂堂白露山部的王汗,只能带着宝贝女儿的尸体悻悻而归。不过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十代玄武大帝下令不让任何人掩埋图尔部族人的尸首,只带了五部联军的死伤者撤离了,还留下一小股部队在周围看守,不让任何人接近图尔部的寨子。结果上万具尸首就那么放着,虽然当时已经是深秋,但是那股腥臭还是隔着几里地也能闻到!

    这两年图尔部周围的野狼们算是赚到了!刘兆庆在靴子上磕掉烟袋里的烟灰,心里不由得一阵冷笑。苍狼图尔,最终的命运居然是葬身狼腹之中,也算是有个好归宿了。朵吉图尔你小子,还是太嫩了!这北境的六大部落里,你得罪了三个,势力又威胁到了玄武部,你不亡那才真是没天理了!这么明显的事情在中土怕是那些整日吃喝玩乐的王孙贵胄都能看得出来,亏你还是这北境数一数二的英雄!

    蛮子就是蛮子,没甚脑子!

    刘兆庆吐了口口水,不知道是鄙夷还是愤恨。此时,他身后一个人催马上前说到:“特使大人,前面就是图尔部的旧地了,附近的野狼比较多,大人还是小心点儿!”刘兆庆回头撇了一眼那人,心想:还不都是你们的玄武帝搞出来的事情,杀了那么多人也不掩埋,不找着引狼出动呢吗!不过还是马上换了个笑脸,两手交叉于胸前向前一送,上身微曲做了个中土的恭礼,“多谢敏罕大人照顾,后面还要烦劳敏罕大人保护,在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土文人,要辛苦敏罕大人和众将士了!”

    敏罕不是人名,蛮语里是一千的意思,在北境敏罕就是千户长的意思。本来刘兆庆是想带着自己的亲信来图尔部的,但是玄武帝亲自派出了玄武部最强战力——鹰徽军,表面上看似乎对于他这个特使的安危极其重视,但是刘兆庆心知肚明,这一千人,就是他妈的监视。不过玄武帝的理由却是没法推脱,毕竟他带来的那百来个中土护卫,在鹰徽面前,屁都不是!

    暗暗的压抑着心里不满,刘兆庆已经隐约得看到了图尔部的城寨。那场屠杀后,图尔部城寨基本被烧毁了,现在远处看来,一派萧索凄凉的感觉。

    北境这帮蛮子,就是禽兽,对自己人也这么狠。刘兆庆鄙夷的撇了撇嘴。在中土,偶尔也有战争,但是双方基本都是针对对方的军人,极少有对平民百姓下手的,就更不要说毁城夺地的了。因为帝国秩序还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所以帝国发生的战争多数是非土地和人民的利益冲突,自然也不会有屠城屠村这种惨事发生。

    摇摇晃晃的骑在马上,看着前面的残寨渐入眼帘,随之而来的,就是慢慢增多的枯骨。

    刘兆庆啧了一下,这北境的动物们可真有不浪费的好传统,不到两年的功夫,尸体上的肉竟然可以吃的一丝儿不剩,也就是骨头咬不动,不然怕是渣也不会给你留下!

    此时刚过初春,北境的春天对于他这个中土人来说还是异常的冷,尽管他穿着玄武帝赏赐给他的胡裘大氅,却仍是感觉寒气逼人。正当他伸手进怀里想要拿出牛皮袋喝点儿里面的烈酒暖暖身子的时候,突然他似乎听到了一声呐喊!

    说是呐喊,却也不像,倒是七分像是野兽的嚎叫!

    他以为自己幻听了,但是身下的坐骑和后面玄武部鹰徽的战马的表现让他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他的坐骑还在其次,玄武鹰徽军的坐骑全都是那次屠杀之后在图尔部掠夺来的战利品,苍狼图尔部特有的狼血马,这种战马平时根本就不怕狼,甚至可以冲向狼群与之恶战!

    能够惊了这些狼血战马的只有可能是更加大型的野兽,比如熊!

    这里有熊!

    这个念头让刘兆庆心凉了一半。是啊,这个时节正好是熊猫完冬出来觅食的时节啊!

    可在北境待了五年,多少也听过些野兽的嚎叫,在他的印象里,熊的声音不该是这样的啊!正当他迷惑着想要再认真听听的时候,又是一声充满愤怒和疯狂的嚎叫。这一次,他听清楚了,那绝对是人发出的声音;也是这一次,他的坐骑一扬前蹄,把他甩落马下,疯了似地跑远了!

    坐在地上的刘兆庆还在发着愣,因为他完全不相信那声音是一个人发出来的!当他慢慢爬起来还没来的急搞清状况的时候,就突然听到身边的鹰徽军们拔刀的声音。他忙抬头,看见玄武部的鹰徽们全都握刀在手,但是却都在努力的拉紧缰绳,妄图控制身下的战马!

    怪不得我坠下马,也没人过来扶一下!这要是在平日里,早有三四个围过来问安了!

    还不及刘兆庆欣赏北境人的驯马技术,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离得他们更加近了!刘兆庆转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副奇景映入他的眼帘——一人一骑从图尔部残寨的方向飞驰而来,马上的人穿着一身的黑色,但是看不清是否着甲,只有那乌黑色的大氅随风飞荡,甚是帅气;那人右手上提着一把宝剑,看不清具体的形状,只是一道白光,仿佛是那人手里拿着的就是一道光,而不是一件兵器;最奇的是,一片黑滚滚的乌云在这一人一马的头顶,随着他滚滚而来,就好像这名骑士带着天上的乌云向他们冲来!

    又是一声怒嚎,刘兆庆此时才明明白白的看清确实是那人喊出来的。此时,玄武部鹰徽的战马已经基本不受控制了,鹰徽们的队形已经完全乱了,战马们虽还都没有像刘兆庆的坐骑那样弃主逃亡,但是都带着身上的鹰徽们相互撞在了一起。

    那名敏罕不停的在大叫着发布命令,稳定军心,同时还在不停的稳住座下的战马。但是此时,刘兆庆看到那单人独骑已经十分接近他们这只队伍了!

    在还有几十步远的时候,刘兆庆看见了那人的眼睛,那愤怒的面孔上,是一双赤红的双眸。突然,男人的战马扬起前蹄,后退一蹬地,一个飞跃,同时那人又发出了一声嚎叫,此时的刘兆庆才算听清,那似乎很像是狼嚎,随即他就看到那人手中的白光一晃,一股宛如凛冬的寒冷之气扑面而来!

    刘兆庆的眼睛定格在了北境青白色的天空上,此时的意识已经飞离躯体,不知所踪了。他已经看不到身后惨烈的战斗,也听不到玄武鹰徽们那惊恐绝望的喊叫了,一切都似乎变得很安详,也许死亡对于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因为它本来就什么感觉都没有!

    剌奇贡图尔勒住战马,在一座山陇上停住了。他眯起双眼,幽蓝的双眸似乎发出了光芒一般。他看清了不远处草地上的几百具尸体,此时正有一群野狼和秃鹰在分食。他拉下罩在嘴上的面罩,向天发出一声狼神啸天,奇特的嚎叫声立刻惊得秃鹰和野狼们快速逃开了。他重新戴好面罩,一催坐骑,缓步走下山脊。

    当战马带着他来到那一大群四分五裂的尸体面前的时候,他跳下马,查看了一下。又抬头望向远方,然后纵身上马,掉头向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此时,在图尔旧寨向北十里外的草甸上,默默的矗立着一百多名骑兵。他们全都黑衣黑甲,黑色的大氅,头上戴着一个奇怪的又似头盔又似帽子一样的东西。他们全都黑面罩口,一句话都没有,甚至动都不动,唯一流动的是他们幽蓝色的眼眸里,那阴冷的杀意!

    一个黑影快速的从正面接近这只如雕像般的队伍,靠近后停下,同样的装扮可以判定他们是同伴。那身影刚停下马,就用低沉的声音说到:“阿爷,找到了,前面有百来具尸体,应该是玄武部的鹰徽军,看伤口,是幽冥剑,基本可以断定是乌拉干的!”

    队伍最前面的身影没有回答他,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一催战马,一行人朝着图尔部旧寨的方向飞奔而去!

    十代玄武大帝共噶陌尚正在看着手里帝国传来的诏书,上面写着:‘......五年期限已到,新的特使已经从帝都出发......。’从帝都到哈拉赫林,最快也要两个月,十代玄武帝讲诏书放回到玉匣内,开始郁闷了起来。

    每次的调换,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次惊心动魄的经历。原因很简单,刚刚摸好上一任特使的脾气,跟他打好关系,这就要来个新的。也不知道来的是啥性情,是不是带着什么特殊指令,所以每次的特使调任,他都很是烦心。

    在北境人看来,自己就算是重生一次,多长出个脑子也猜不透中土人的鬼心思。这些人,通常是有话不直说;直说还要留一半;就算是完全不保留,所出来的话还会都很暧昧,一般都是两层意思都有!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着实是苦坏了他们这些“直肠子”的北境蛮子!

    不过好在中土人都很贪婪,爱财如命。有时候共噶陌尚不明白,帝国比起北境要富有的多,他们这些帝都来的人怎么还这么贪得无厌呢?

    就在这位北境之王,十代玄武大帝心烦意乱的时候,突然大帐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着这是一声明亮的喊叫:“塔勒罕!”共噶陌尚回了句:“进来。”只见一个人掀开大帐的门帘走了进来,单腿跪地行了个跪礼。

    “说。”玄武帝看出此人是他的传令兵,想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禀报。最近北境算是多事之秋,烦心事儿是一个接着一个,难道我的那个决定还是仓促了吗?共噶陌尚心里稍有忐忑。

    “回达尔汗,阿尔泰部有鹰羽书信,请达尔汗过目!”说完此人站起身从怀里逃出一封书信,躬身双手递到了共噶陌尚的面前。

    玄武帝心里一紧,鹰羽信乃是加急书信,不是十万火急一般不会在信封上黏上鹰的羽毛!

    共噶陌尚打开书信,只读了几句心血就开始上涌了!那信里的内容很简单,就是阿尔泰部的王汗说自己奉达尔汗之名前去接收图尔部南部的兀鲁斯顺便迎接前去图尔部的中土特使,但是到达图尔部后未发现特使的踪迹,询问是否特使一行已回到哈拉赫林......。

    十代玄武大帝共噶陌尚的额头开始冒起冷汗了!

    金台阿尔泰是奉自己的命令去接待现任中土特使刘兆庆的。屠灭图尔部,阿尔泰部和吉雅吉尔基部分外出力,原因就是这两个部落与图尔部是世仇。他们的条件也很简单——瓜分图尔部。所以最后,图尔部北部领土都分给了几乎曾经被苍狼图尔灭族的吉尔基部,玄武帝是想重新恢复这支早在初代玄武帝时期就存在的古老部落;图尔部南边土地分给了阿尔泰部,东边一小块儿则是分给了同样卖力的土谷部。

    本来,特使交替是一个非常时段,玄武帝共噶陌尚不应该在这个节骨眼上发动对图尔部的绞杀。但是当听说图尔部的斥候鹰徽全体出动去了北墙外,玄武帝就坐不住了。以往,图尔部的鹰徽也会时不时的北巡,但是都是小规模的,最多不过百人,而且主将赛巴图尔不会出动。而这次,图尔部鹰徽军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主将居然带着全体鹰徽出动去了北墙外,如此天赐良机共噶陌尚又如何能错过,要是此时不出动,怕是再等上十年也未必有这个好机会了!

    说实话,打心眼里共噶陌尚就怕一个人,那就是图尔部的鹰徽主将——赛巴图尔!这个人,可以说是十代玄武帝在北境唯一敬重也是唯一害怕的人。在这个人身上,有着北境蛮族特有的凶狠,却又有着中土帝国人的狡猾,同时又极其的尽忠守法。他,似乎不属于北境,也不属于中土,甚至不属于人类!他就像是一个代表,代表着人间的正义!

    和这样完美无缺的人交手,即便是拥有五部联军的支持,玄武帝也还是心里没底!

    所以,一听到赛巴图尔带着图尔部的全部精英去了墙外,他就无法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了,马上发动了对图尔部的讨伐。

    事后,他本来已经准备好了预防图尔部的鹰徽从北墙归来,所以带着五部联军驻扎在北墙边,等待着与大英雄赛巴图尔的决战。他觉得,近八万人的联军对付你这一千来人还不是轻松加愉快。可惜五部大军等了两个多月愣是没看到一个人影!再过一个月北境的冬荒就来了,谁也不愿意在这种异常寒冷的时节呆在危险的北墙边儿,所以其他四部的王汗都劝玄武帝放弃蹲守,赶紧打道回府吧。他们的理由是:没有任何一只军队可以在北荒原活过冬荒!对于这个理由,共噶陌尚也是不质可否。北境的冬荒是可怕的,而北荒原的冬荒则是更加恐怖,所以他也觉得那群图尔部的鹰徽们应该是冻死在了北荒原上!

    尽管如此,玄武帝还是留了少部分军队在图尔部的兀鲁斯附近,完全是为了万全起见。

    就这样提心吊胆的过了冬季,又过了春季,甚至过了整整一年多,图尔部的领地兀鲁斯上都没有再发现鹰徽的踪影,十代玄武大帝共噶陌尚终于放下悬着的心,命令阿尔泰部和吉儿基部前去受领分配给他们的兀鲁斯。

    这里面金台阿尔泰是最着急的,先行一步出发了。吉尔基部人数不多,对于这块巨大的肥肉还不能完全消化。再说他和阿尔泰部关系很好,就决定在阿尔泰站稳脚跟后再移居图尔北部。所以按照时间来算,阿尔泰部到达图尔旧地正好能够遇上特使,于是共嘎陌尚就写信给金台阿尔泰让他“照顾”一下特使刘兆庆。

    可是如今,眼前这封阿尔泰部王汗的来信,让玄武帝已经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整个北境,能够让玄武部的鹰徽消失的军队几乎没有。玄武帝共噶陌尚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来那个让他胆寒的名字——赛巴图尔!

    真是如噩梦般挥之不去啊!玄武帝共噶陌尚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命令传令兵点齐人马准备出发。传令兵回答一句“塔!”,然后转身走出大帐,共嘎陌尚再回到王座上写了封信,封好揣入怀中,之后也快步走出了自己的斡尔馨——议事大帐。

    微风吹过伴月湖的湖水,表面上泛起一阵阵微波涟漪,甚是美丽。说是湖,其实面积在中土的话最多算上是一个大号的池塘罢了。北境水系较少,能有如此规模,也可以称作湖了!

    白露山是北境最高的山,山上的积雪融化后流入山下的一片洼地,就形成了一大潭的池水。由于池水清澈透明,夜晚的时候能清晰的映射天上的月光,故名伴月湖。

    这里就是哈林达部的兀鲁斯了,此时哈林达部的王汗,正坐在湖边,看着马儿们悠闲地饮着湖水。

    只是此刻他的心情却一点儿不悠闲!

    屠灭图尔部,并没有获得报复当年抢夺爱女之仇的快感,反而带来的是痛失爱女的无尽苦痛!最可怕的,现在这种痛楚,他无处发泄,只能默默承受!

    他抬头看向星空,此时漫天的繁星盖过了月亮的光芒,羞愧难当的月亮躲进了云彩的后面,使得这伴月湖暗淡了许多,就仿佛这湖水也在为哈林达部的公主黯然神伤!

    世人都知道,北境环境恶劣,在这种风寒遍地的地方,很少有美女出现。但是哈林达部却是是个例外,也正因为此,部落从来都没消停过,可以说哈林达部的命运几乎全都维系在女人身上!

    如果是在中土,倒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可是在这个野蛮强悍的北境,这就是一个问题了!尽管早在三代玄武大帝的时候就明令禁止抢亲这一习俗,但是这几百年间,哈林达部还是麻烦不断!

    对于这种现象,最直接的解决方式就是把部落里最美的女孩儿嫁给最强大的部落,这样有了强大的靠山,就不会怕骚扰了。比如他伊奇哈林达,就是把大女儿嫁到了玄武部共噶陌尚为妻,换来了北境实际统治者玄武部的庇护。

    如果没有意外,他和他的儿子至少两代的哈林达部都应该是太平的,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这个意外来自他的小女儿,色蕊朵雅哈林达身上。这个小女儿在大姐出嫁的时候不过四岁,当时看不出有多迷人,可是长大后居然出落成一副惊人的模样!部落里的人形容她:皮肤就像哈林达山上的雪,白皙可人;眼睛就像伴月湖的水,清澈荡漾;身体又有北境女子特有的丰满!这下就引来了不少部落的垂青,但是碍于玄武部的势力,也都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本来伊奇哈林达是想将这个女儿送到玄武部,只要是陌尚家的人,嫁给谁都是好的。当然如果能成为她姐夫共噶陌尚的侧妃,那就更好了。这样,姐姐是乌尔金大阏氏,妹妹是乌骨斯小阏氏,有了这样的关系,哈林达部更加是不能惹的了!

    但是意外还是发生了。一次玄武帝共噶陌尚带着自己的乌尔金回娘家哈林达部探亲,伊奇觉得是最好的时机,就让小女儿在宴会上献舞,本想打动第十代玄武大帝,但是没想到,这次同来的,却有一头恶狼!

    他就是苍狼图尔部的王——朵吉图尔。

    苍狼图尔,虽然是北境的老部落,早在四帝乱战之后,它便出现在北境了。但是它崛起成为一只强大的力量,却是百年内的事情。现在的图尔,就连凶残的可浑部和野蛮的哈喇赫部都不敢轻易招惹,更不要说十代玄武大帝此时对图尔部的王汗朵吉图尔是无比的器重和依赖,甚至有传言这北境除了玄武部就是他们图尔部的天下了!

    所以,当朵吉图尔像玄武帝共噶陌尚提出赐婚的时候,共噶陌尚当即就同意了。

    本来,以图尔部这么强大的部落作为靠山,哈林达部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伊奇哈林达忘不了四部之战的时候,自己是如何被图尔部和哈喇赫部联军打败的,那场战争,伊奇失去的不仅仅是白露山以北的大片兀鲁斯,更加失去了自己最宝贵的斡赤金——苏乌塔哈林达!

    斡赤金蛮语是最小的意思,北境通常指一个部落的继承人。因为北境实行顾小制度,一个家族或者部落,一般都是最小的孩子继承父亲的一切。而苏乌塔,蛮语是宝珠的意思,由此可见伊奇哈林达有多疼爱这个小儿子!

    再说,以第一的玄武换第二图尔,怎么想都觉得不划算!于是,伊奇哈林达开始了作死行动。

    他先以“幼女太小无法马上完婚”这一借口搪塞住图尔部,然后又以“思念王姐”为由将色蕊朵雅送到了玄武部居住一年,目的自然是希望这一年共噶陌尚可以爱上这个堪称北境第一美女的女儿,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进入玄武大帝的斡尔朵——寝帐。这样,即便是如图尔部这样强悍的部落,也不敢公然和玄武部撕破脸皮,到时,他伊奇哈林达自然就得偿所愿了!

    这个如意算盘打的确实也不无道理。在北境,虽然完成了成人礼,女孩儿就可以嫁人了,但是一般也都是在一到两年以后。像玄武部这种大的部落,光是准备婚礼就要三年,所以这第一条,他图尔部也很难不接受;第二条就更加没问题了,自己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也随玄武帝一起去过中土,虽然在帝国,自己的女儿不敢说称的上是数一数二,但是绝对是上游人物,更何况是在这贫瘠的北境,称得上是北境之花也是不为过的!让她不被什么男人爱上,怕也是很难的一件事情;至于第三条,他也是有十足的把握,因为朵吉图尔对于共噶陌尚十分忠心,甚至可以说就是十代玄武大帝身边的一条狗也不为过。所以,他觉得自己的这一套操作,应该是万无一失的.

    但是他忽略了两件事,就是朵吉图尔的疯狂和共噶陌尚的冷静!

    就在一年后,色蕊朵雅回家探亲的路上,一票人马将她劫回了图尔部!北境消失了百年的抢亲,居然再次出现了!伊奇哈林达马上赶到玄武部那里告状,希望共噶陌尚可以帮他抢回女儿并且严惩图尔部。但是,得到的却是否定和正式赐婚!

    这位哈林达部的老王汗彻底懵了,即便声泪俱下、苦苦哀求,但是十代玄武大帝共噶陌尚还是表明了立场:当年在哈林达部的宴会上,我就已经赐婚,所以朵吉图尔所做的一切,并无不当之处!

    这是意外,也全非意外,因为伊奇忽略了一件事,就是朵吉图尔和共噶陌尚的年龄。朵吉图尔当年二十出头,正是一个可以为感情而疯狂的年龄;而共噶陌尚,已经三十多了,多年的与中土帝国的交往已经让他明白了江山美人殊重殊轻!他的江山大业是要完成北境全境的统一,而图尔部,是他必须的棋子!

    当然,还有一个隐暗的原因,就是他计划覆灭图尔部!反正等到图尔部被灭,色蕊朵雅终将是他的,他又何必急于一时,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来麻痹朵吉图尔!

    然而,让伊奇和共噶都没想到的是色蕊朵雅居然在他们面前自尽身亡!

    在北境,爱情是奢侈品,北境的女子多半不会像中土那样为一个人死守一生。所以,色蕊朵雅这样的行为,是两位部落的掌权者所始料不及的。

    对于共噶陌尚来说,虽然很可惜,但是自己也从不缺女人,所以也没表现得如何难过。但是伊奇哈林达就不同了,他现在是后悔万分,如果知道是这个结果,当初还不如就放弃那个可笑至极的计划。似乎他并没有意识到,其实他女儿的悲剧,是整个图尔部的悲剧,始作俑者是玄武大帝,和他的决定或者计划,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此时,夜风狂妄起来,伴月湖的湖水开始不断地出现一次比一次大的波浪,仿佛湖里隐藏着什么巨大的怪兽此时正要破水而出。马儿们停止了饮水,全都惊恐的抬头看向湖中心。伊奇哈林达也慢慢站起身来,眯起眼睛看向湖水。

    就在这时,他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回头看去,原来是自己的儿子,塔谷哈林达。这个哈林达部未来的接班人此时手里正拿着一封信,“阿爷,玄武部的鹰羽信!”

    伊奇接过儿子手中的信,快速看完,然后揉成团扔进了身旁的篝火中。那本来已经微弱的篝火突然又腾起一片火光,伴随着湖边马儿不安的低鸣,似乎预示着什么不祥即将发生。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阿爷?”塔谷哈林达很是奇怪。鹰羽信一般都是加急的,鹰羽信一到,必定是什么军情急报,但是他看自己的父亲脸上表情冷漠,又似乎不是什么极其重要的消息!

    “传令下去,点齐人马,明早开拔!”伊奇哈林达没回答自己的儿子,反而是下达了一个命令。

    塔谷做了个恭礼,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转身离去了。

    伊奇哈林达望向天空,刚才的一阵狂风,已经吹散了先前遮住月亮的乌云,此时,风已经停了,伴月湖的湖水恢复了平静,倒映着天上的月光,一片皎洁。就像是湖中有什么奇珍异宝,在发射出亮白的光芒。

    刚才湖水里的“怪物”早已不见踪影,伊奇叹了口气,喃喃道:“这北境怕是真的要出现怪物了,到时候想有平静的日子恐怕难咯!”

    这句话似乎是说给他身边的什么人的,但是伊奇哈林达的身边,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也许他是说给长眠于这湖底的小女儿说的,他把她葬在了伴月湖的湖底,没事的时候可以来聊聊天,但是回答他的,却只有粼粼的波光和岸边马儿们饮水发出的啪嗒啪嗒地声音!

    赤金从怀里拿出一块地瓜,用木枝穿了放在火上烧烤,不一会儿,那种特有的香甜就传了出来。赤金吞了口口水,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此时,他的目光扫到了不远处的一个人。那人坐在一棵树下,靠着树干,死死的盯着篝火,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死去了。赤金叹了口气,重新把注意力又收回到了地瓜上。此时,他身后走过来一个人,在地上铺上了一块儿毛毡,然后就坐了下来。

    赤金挪了挪屁股,坐的靠近了那个人,问道:“萨马老爹,你说那个人不是死了吧?”

    那个被叫做萨马的老人拿烟杆子敲了赤金脑袋一下,吼道:“瞎说什么,多管闲事儿,烤你的地瓜去!”

    赤金揉了揉脑袋,不气反笑道:“老爹,你看咱马帮走这条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你有遇见过这种人吗,我猜他不会是个哑巴吧?”

    萨马老爹瞪了赤金一眼,随即又摇了摇头。跑马帮的,即辛苦又危险,像是赤金这种年纪的,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龄,所以老爹也拿他没办法。

    跑马帮,是帝国默许的一种非官方的互市手段。官方的互市,一般三年到五年才有一次,且政府会抽取很大的一成,所以比起这样的互市,平常马帮就担起了贯通南北互市的责任。

    跑马帮,民间也叫走马、走市。一般一年两次,春季走北面,秋季走南面。比起走南面的,走北境这条路,算得上是比较安全的。

    北境人一般对中土来的人比较客气,只要不是冬荒,基本不会去抢劫马帮。因为他们也需要通过马帮与帝国实行通市。

    走北边这条线的,一般都是北土的人。北土是中土帝国的北部,这里生活的人和北境的人是同根同族,所以,他们成了既熟悉帝国又熟悉北境的人。也正因如此,他们很多人,都以走马为营生。

    萨马和赤金,就是同乡,他们都是来自太平镇的人。

    北土以前是为了防范北境人南侵的重要基地,所以这里的城一般都叫镇,管事儿的叫镇守。平时,这些北土居民牧马放羊,一旦有战事,全都武装起来成为抵御北方入侵的前锋!

    但是也有像萨马和赤金这样的,平时不去放牧,一年走一次帮,赚的比养马养羊要多得多。

    在以前,走马的都是犯了罪的或者穷的没出路的人才干的。但是现在不同了,马帮基本被几个家族垄断了,平常人想要进来还真不容易!

    这两年情况有所不同了,听说北境最大的两个部落——玄武陌尚和苍狼图尔打了起来。像这种情况,北境势必会迎来异常巨大的动荡,甚至各部势力会重新划分!

    动荡对于跑马帮的人来说不是好事儿,不但各个部落会停止通市,杀红了眼的北境蛮子还会把他们当成是某个敌对部落的探子给杀掉!

    本来这种情况下他们马帮应该停止走马的,但是今年他们听说玄武帝已经消灭了图尔部,北境也重新恢复了平静。所以今年他们就再次北行,来赚这个有可能是掉脑袋的买卖。

    开始他们还有点儿提心吊胆,但事后来看见北境南部都跟没事儿发生一样,也就放下了心,继续北上。

    往北走的过程,虽然也遇见了几股部队,但是都是搜寻图尔部幸存者的,一般问上几个问题也就跑开了,并没有多为难他们,这样他们才完全放下心情,加快北上的进程。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万马部,在哪里他们要买马种。北土的马,比起北境的马,在耐力上要差很多。所以,一直以来,走北边儿的马帮都会到万马部购买马种,回北土后在与本土的马杂交。这样,杂交出来的马十分适合平时做农耕、战时做战马。

    北土的马匹,绝大多数来源于西土白虎国。后来白虎国被帝国覆灭了,白虎国的战马就都到了帝国这边。

    西土的战马,真的就只适合做战。虽然高大威猛,但是耐力不行,后劲儿不足,又全都娇生惯养,不容易养活儿。

    北境的马就完全不同,北境地处贫寒之地,所以那里的马天生天养,据说吃土都能活!耐力好,脾气好,能吃苦,不娇气,身体素质强,但是力量不大,速度也不快。

    所以,将这两种马杂交之后就会产生力气大,速度又快,还瓷实的战马了。

    在帝国,一般只有权贵人家才会养西土的纯种马。帝国的军队里面配备的基本都是北土杂交的这种战马。所以说北土是帝国的牧羊人不是很恰当,应该说是帝国的牧马人。

    综上所述,来北境走马的,万马阿尔泰部是必须要去的。

    但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当他们来到本来属于阿尔泰部领地的时候,居然吃了个闭门羹。萨马老爹也是十分的意外,以往北境的部落都对他们这些跑马帮的很友好,尤其是这阿尔泰万马部。今天是抽什么疯了?

    马种一直都是战略资源,帝国很需要万马部的马和西土的马配种。但是北境的部落肯定不会拿这种战略性物资和帝国互市,所以帝国只能暗中资助马帮,以他们的名义购买马种,回到北土再配种。然后帝国再从北土挑选上成的杂种马,高价买下,已充军备。

    对于北境的人,一般不太会想得这么深,马帮出价很高,所以在自己战备允许的情况下,也很高兴出卖马种;作为马帮,这可是暴利的买卖,可以从帝国手里获得两次高额的价钱,简直不要太开心;而帝国,只要获得战略物资,钱不钱的基本不会放在心上。

    所以一般为了得到优良的马种,帝国会给马帮足够的金钱。这样以万马部为首的北境人自然对这些挥金如土的顾客分外亲切。

    一般情况下,即便是有时候万马部的王汗不在寨中,万马部的人也都会好好招待马帮的人,等候王汗回来再进行通市。

    但是这次却完全不同,得知万马部的王汗不在寨中,萨马老爹本来想进寨休整几天,等候万马部王汗回来,可是万马部的族众却直接下了逐客令,不单不让他们留在寨中,甚至让他们马上离开万马部的领地,这着实把萨马老爹给搞蒙了!

    无奈,强龙不压地头蛇,再说以实力来讲,他马帮就是个屁。所以萨马老爹只能带着马帮的兄弟们灰溜溜的往回折返。

    ‘一定是发生什么大事儿了!’萨马老爹一边往回走一边心里嘀咕着,就在即将要出万马部领地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人。

    其实包括萨马老爹在内的马帮弟兄都不确定看见的是不是一个人——那个人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根本看不清是袍子还是其它的什么外衣,更像是直接用很多布条拼接成的麻袋!披头散发,光着脚,手里拿着一个什么东西不停的啃食着,活脱脱一个幽冥罗刹!

    萨马老爹好歹见过世面,跳下马走到那人身边,然后他就吓懵了!

    那人居然在啃食一只人手!

    萨马老爹几乎是下意识的向后连退三步然后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下巴不停的颤抖,说不出一句话来。

    北境蛮族是野蛮,但是也从来没听说过吃人的啊!即便是在冬荒,也没有拿着人手啃的啊!

    那人马上听到了动静,然后萨马老爹就看见那恶鬼一般的身影原地飞起,扑向了自己。

    想到这里,萨马老爹还是一阵后怕,他将一根木头扔到篝火里,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那时候,要不是马帮的兄弟们死命的上前按住那人,自己的这个鼻子怕是早已到他肚子里了!

    看着赤金把手里的地瓜烤的焦黄通透,就一把抢过来,走到了那个靠着树发呆的“哑巴”面前,递了过去:“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就算去死也要力气的,不过看你当时啃人手的那股狠劲,应该是不想死吧!”

    那人没作声,接了过去,大口吃了起来。萨马本想站起来回到原来的位置,却突然听到那人很小声的说了一句:“巴雅塔!”萨马老爹顿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见到赤金也张大了嘴巴,知道自己还没老到出现幻听,“巴扎斯塔!”萨马老爹回了一句,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此时的赤金再也按捺不住了,大声说到:“我靠,这家伙会说话,这家伙居然说了‘谢谢’!”然后就站起身快步走到那人面前,连珠炮似问道:“你叫啥名字啊,你哪个部的,咋混成这么个惨样啊?”就见那人两口吞掉手里的地瓜,转过身躯,闭上双眼竟然睡着了!

    赤金蹲在地上半天没缓过神来,样子像极了正在拉大便却咋也拉不出来的感觉,脸上扭曲出好几个表情然后一咬牙“我忍!”站起身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又掏出个地瓜放在火上烤了起来。

    北境的春季要比北土冷多了,随着夕阳西下,越来越多的篝火被点了起来。春天的黄昏甚至比深夜还要寒冷,打着哨音的风吹过,感觉可以偷走人身上每一丝的温暖!

    靠在树上,那人紧紧的裹了裹马帮给他的棉衣,但是寒冷还是不停的钻进他的怀里。他颤抖着,呢喃着,像是在做梦。梦里,没有以前经常出现的草原,没有自由的纵马奔驰,梦里是一张张带血的面孔!

    “阿爷,阿娘,大哥,小妹,对不起,你们不要走,不要啊!”他哽咽着。伴随着鲜血的,是烈火,所有的地方都在燃烧,嘶喊声,悲鸣声,马蹄声混杂在一起,如同在敲打着他的大脑。突然,远处一面旗帜,向他飞奔而来,将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踏碎,最后踏碎的,是满脸泪痕的妹妹。他看着那面旗帜,那一刻,他知道,这面旗帜将是他一生的仇恨!在那上面,画着一条被蛇缠绕的巨龟!

    他愤怒的举起手中的刀,刚要挥砍,却见一切都消失了,他站在了北墙外,远方,大地震颤,一群巨大模糊的身影在渐渐逼近!

    突然,眼前出现一张满是鲜血的脸,大声吼叫着:“快,骑上我的马,回寨子报信,你要活下去,你不能死!”他机械的上马,像是个人偶,那马也机械的向前狂奔,像是没有生命的傀儡。他回头,看见那人被巨大的怪物砸成了肉泥!

    “不!”一声大吼,他从噩梦中醒来,寒风中,汗水却已经打湿了衣服!

    不远处,萨马老爹坐在那里,用黑洞洞的眼睛凝视着他。四周,马帮弟兄们全都在熟睡,赤金打着含混的呼噜,说着梦话,似乎在呼唤某个姑娘的名字。

    他倚着这树干坐好,萨马老爹叹了口气,将一根木头扔进篝火中,开口问道:“你是图尔部的吧,听你的梦话一定遭遇了可怕的事情,而最近也只有那边发生了可怕的事情!”

    他没回答,把头低了下去。萨马老爹又叹了口气:“你不说也没关系,但是你今后想如何,家是回不去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他还是没有回答,萨马老爹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用黑洞般的眼睛狠狠的盯着他,“按理来说吧,我应该把你绑了送去领赏,权当车马费,可是我喜欢你那股狠劲,跟我回北土吧,在这里,还没等你报仇就会被杀掉!”见他还是没反应,萨马老爹又说道:“你考虑考虑,不过不要考虑的太久,后面我们不会停留,直奔幽冥海,那里将是你最后的机会!”说完,萨马老爹重新站起身,扭头走向自己的毛毡,准备睡觉。

    “佩奇尼索!”萨马老爹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问道:“什么?”

    那人缓缓抬起头,坚定清晰的说到:“我叫佩奇尼索!”

    萨马老爹笑了笑,回身走到自己的马前,从马鞍里抽出一张薄皮毡子,仍给佩奇尼索,“盖上点儿,夜里冷,既然想活着,就不要亏待自己!”然后就躺下去睡了。

    接过毛毡盖在身上,佩奇尼索望向夜空,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他其实不想报仇,因为即便那样,那些死去的人也不会回来了。报复,只会将空虚的恨施加在另一群可怜的人身上,结果是你的仇恨没有得到解决,却创造了新的仇恨!

    他想要的,是保护。以前,他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巴特尔,可以保护自己的家人,保护自己的战友,保护心爱的人。但是,现在看来,他谁都保护不了!

    那就复仇吧,把它当作一生的目标,这样才会有勇气活下去吧!佩奇尼索用力的抱紧毛毡,就像是无法忍受寒冷的夜风,实际上他是无法忍受自己的脆弱!

    突然间,他听见有微微的声响传来,他愣了一下,仔细听了听,深夜空寂无声,似乎只有马帮兄弟们的呼吸声和呼噜声,但是身为斥候的他还是捕捉到了一丝丝微弱的声响,那是极力压制的喘息声和频率很高的沙沙声,绝对不是已经熟睡的马帮所发出的声响!‘有人来了!’他忽地站起身,下意识的右手向后去抓腰刀,却抓了个空,此时他才想到自己发疯似的逃出寨子后又一路逃离追捕,身上根本不曾带着任何武器。

    突然,破空声传来,一支羽箭向他射来,他伸手就抓住了射过来的箭,条件反射的大吼一声,想要惊醒马帮的弟兄,但是回应他的,却是更多的破空声!

    天空中乌云密布,伴着轰隆隆的雷声,如同千军万马在天中战斗!一道闪电划过,如同乌云中有人挥出一道剑气,将密集的黑暗劈出一道光亮,微弱的阳光像是瀑布般倾洒下来。

    那黄金般的光芒洒在碧玉般的草甸上,在金光之下碧草之上,一匹青灰色和一匹暗红色的马在飞奔。马上,两名骑手黑衣黑氅,仿佛地狱使者,不知道要去哪里索人性命!

    突然,两匹马并肩停了下来,因为他们看到草甸上有几十具尸体!

    两人催马缓步上前,同时警惕的观察着四周。当他们接近那些尸体的时候,其中骑在暗红色马上的人跳下马,奇怪的三角形帽子和漆黑的面罩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他蹲下身躯,检查了一下地上的尸体,顺手从一具尸体身上拔下来一只羽箭。观察了一下转身递给了那青灰色马上的人,说到:“玄武部的黑羽箭,这种箭是玄武木所制,其他部落里没有!”

    那青灰色马上的人并没有下马,扫视了一下被递过来的箭身,随手扔掉了。“不用看箭,看那几具尸体就行了,他们腰上挂着玄武部的腰牌!”

    那暗红色的马主人走到不远处的几具尸体上,摸出了他们的腰牌,果然上面画着被一条蛇缠绕着的巨龟。

    “奇了,看装扮这些人基本都是马帮的人,没想到马帮中还有这么厉害的高手,能从玄武部的手里逃脱还杀死了几个!”那暗红马的主人说完还啧了一下,像是在夸奖。然后他站起身来,仍掉手中的腰牌,闭上了双眼。再次睁开的时候,从他的双眼里冒出明亮的蓝光。此时在他的眼中,草地变成了亮白色,一串红色的足迹像是一条溪流蜿蜒伸向了远方!

    “看来他们像那边去了,两伙人,应该是玄武部的人在追那群马帮的人,我们要跟上去吗?”

    “不用,一看伤口就知道不是乌拉,再说如果是乌拉,这里不会有幸存者!”骑在青灰色马上的人还是没有下马,他看着地上的一具尸体悠悠的说:“向南追的够远了,相信玄武部已经接到消息了,说不定已经遇上其他人了,咱们得马上赶回去!”

    骑红马的那位一个纵身跳上自己的战马,发现青灰色马的主人仍然盯着地上的一具尸体发呆,就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那具死尸怀里露出半截地瓜,上面干枯的血液已经把那根地瓜染成了黑褐色!

    “奇怪了,按照正常情况玄武部是绝不会对马帮下手的啊,难道马帮做什么事情惹到了他们?”

    那青灰色马上的人没有回答,幽蓝的双瞳冷漠的没有一丝感情,他调转马头,向着来时的路飞奔而去。身后暗红色马的主人也一催战马,跟了上去。

    天上的乌云又重新聚拢了起来,白日突变黑昼!骑在自己的马上,剌奇贡心情急躁,‘乌拉,你小子到底他娘的跑去了哪里?’这几日,他心中一直压抑着滚滚的愤怒,仿佛它们马上就要冲破自己的胸膛了,他希望马上有一场血战,让他尽情的发泄一下,否则他怕血液中那流淌着的狼神之血就快要占据他的意识了!

    而那是才是他最害怕的!记得乌拉第一次发狂,几名鹰徽被他当场撕烂!那匹巨大的黑色神狼更是一下就被他吸进了体内!要不是众狼神一起施法将他冰冻了起来,怕是到最后连他剌奇贡在内全都会被乌拉撕碎咬烂!

    他到现在还记得白狼嘴里喊出的蛮语:“狂狼之血,是贪狼,竟然是贪狼!”

    剌奇贡心口一阵猛跳,口中一甜,差点儿吐血。他闭上眼睛,调整了几下气息,强行压下翻涌上升的狼神之血,双脚一夹坐下的青灰马,那马一声长鸣,加快了蹄下的步伐!

    猛烈的风将剌奇贡的大氅舞动起来,似乎带着他和坐下的战马飞了起来!

    剌奇贡抬头对着天空中的乌云,拉下了罩在脸上的黑色面罩,发出了一声粗犷苍凉的嚎叫。那叫声就像是上古狼神们的嚎唱,神秘凄凉,却又杀气十足!

    身后的红马也拉下面罩对天狂吼,两人的吼叫震荡着天地,仿佛是在和无形的力量宣战!

    也许,上天听到了他们的嚎叫,因为马上,他们就会得到满足,此时的北境,血色浸染,一场山崩海啸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