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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双杀

    夜色中,红砖绿瓦,灰雪铺地,偌大个翰林院寂寥无声。

    东侧一排厢房是翰林们办公的地方,此时,透出一丝微光,翰林学士姜南坐于孤灯下,手捧着一本书正在品读。

    姜南已老,须发皆白,他已经到了准备告老还乡的岁数。

    手中捧着的是《春秋》,看了没有几页,姜南不禁叹了口气。

    三国时关羽夜读《春秋》,读古人书可明智,但现在这书读起来不过是聊以自慰,皇上都不明智,又如何希望大臣们能够明智呢?

    姜南看着烛火,仿佛映出了自己平淡的这一生,考中状元入了翰林,熬到了首席,曾经陪太子读过书,也为皇上谏过言,但这一切仿佛过眼烟云,相信没有人能够记得。前朝一个翰林学士相当于宰相一职,几乎可以左右皇上的治国之策,但现在呢?

    自从万历末年,翰林院中的翰林们便成了摆设,不但失了权力,甚至用满腔热血写成的奏章也不过是废纸一张。

    当年,东林党的崛起让姜南热血澎湃,有心结识,但向来谨小慎微的他决定再等一等,这一等算是赌对了,现在阉党横行,大肆捕杀东林党人,凡是当年与东林党有联系的人都难逃厄运。

    姜南身为朝廷命官,明哲保身,在翰林院苟且偷生了大半辈子,终于到了该离开的日子,他决定明天就递个折子,向皇上请辞,当然,他很清楚折子会落在谁的手里,虽然与九千岁没有什么交情,但也无隙,相信回家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正想着,一股贼风吹了进来,烛火抖了几下,接着,外屋里传来响声,很轻,却很怪异。

    “姜顺?”姜顺曾是姜南的书僮,现在是贴身仆人,岁数也不小了。

    没有动静,屋内静悄悄的。

    姜南不禁有些纳闷,他站起身来,跨过书案,走到了外间屋,也点着蜡烛,光线并不明亮,姜顺脸冲外地坐在窗前的椅子上。

    “刚才是什么响?”说着,姜南快步走到了姜顺的身后,一扒他的肩头。

    姜顺轰然倒地,借着微弱的烛光,见他的额头上,眉心处,一点红印,人已死去,眼睛还睁得很大,透着吃惊。

    姜南心忽地悬了起来,眼睛迅速地扫向窗纸,上面有个细如针孔的小洞。

    凶手在窗外!

    姜南做出判断后,立即回身,从墙上抽出宝剑来,横在自己胸前。

    未中状元之时,姜南也曾仗剑行走江湖,希望自己能够成为李白那样诗剑合一的仙人。

    有了宝剑,姜南便自信了许多,站在门前五尺的地方,厉声问道:“什么人?”

    依旧没有声音,姜南小心翼翼地前行了两步,猛地推开房门,一股冷风迎面扑来,含着雪晶,令姜南不禁浑身一哆嗦,放眼望去,灰蒙蒙的一片,雪仍在下,门前,廊中,院内的地上却没有半只脚印。

    正纳闷之时,姜南的身子却猛地僵住了。

    幽灵,一个幽灵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一件冰凉的东西抵在了他的脖项。姜南注意到,这是一柄细长的短椎,三棱,每一棱都锋利无比,棱与棱之间有一道深深的血槽,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兵器。

    “锦衣卫?还是东厂?”姜南轻轻地问道,他自信生平没有一个仇人,那么这深夜来找自己麻烦的人一定是因为朝堂之事,说起来,自己也算是同情东林党人。

    身后的那个人没有说话,冷静得象块冰,一只手却伸了出来,从姜南手中将宝剑轻轻地缴了下来。

    “我可以给你钱!”姜南心里没有底了,如果是锦衣卫与东厂的人,不可能只来这么一个,除非他是一名杀手。

    姜南突然想起傍晚时听到的传言,工部员外郎刘浩被刺杀,据说杀手所用手法极为奇特。

    那个人还是没有说话,姜南的心更沉了下去,也更加相信背后是一名杀手!而且是一名遵守原则的杀手,无论自己拿多少钱都不可能收买他。想到这里,姜南也不再犹豫了,他猛地一转身。

    年少之时,姜南在江湖上也能力战数十人,虽然当官多年,身体也发福了,但他相信自己的身手还是很敏捷的,那三棱椎横在自己脖子的右侧,只要向左一转身,便可以避过。

    转身的同时,姜南身子也矮了下去,右腿向后已经朝那人的小腹猛踹了过去。

    但他想得太简单了,也许只晚了一个眨眼的功夫,姜南的动作便只能施展出一半,甚至一半都没有,他便觉得额头上,眉心处一点炙热,他整个人便如同一副沙袋一般倒在了地板上,发出轰的一声,和姜顺倒地时发出的声音没有任何区别。

    房内,姜南坐在书桌前,端正,僵硬,对面则盘膝坐着他的仆人姜顺,两个人都闭着眼,仿佛老和尚入定一般,表情安详。屋内没有一滴血,只是两个人的眉心处都有一点红,仔细看,是个小小的洞,三棱状。

    杀了人,再将人摆成活着时的样子,杀手的行为着实令人捉摸不透,甚至有些变态。

    春月楼,京城有名的饭店,每一个角落都铺着腥红色的波斯地毯,甚至后院茅厕前的地上也不例外。

    一名风韵犹存的绿衣女子快步走来,脚上蹬着一双牛皮快靴,小巧精致,在她的身后,跟着两名年轻人,一个身材高大,面目凶恶,怀里抱着一柄钢刀,另一个却长得很是清秀,脸上擦得粉,眉眼间是万种风情。

    女人名叫赵烟霞,名气不大,却掌握着京城的盐脉,每天,都有五十辆盐车从东南的广渠门进京,然后分发到各处,先是皇宫,然后是王孙贵族的家中,接下来便是知名的饭店酒肆。

    自古以来,盐脉便是由朝廷派人专门负责,但所有盐官都知道,要想盐脉畅通,必须依靠江湖中帮会的力量。

    赵烟霞的绰号叫竹叶青,不是因为她的腰细,也不是因为她喜欢穿一身绿,而是因为她的毒,据说被她毒死的面首就有三十多个。

    今天,赵烟霞来春月楼是因为要与新上任的盐官叙叙交情。

    酒过半酣,赵烟霞要方便一下,身后跟着的是保镖和她第三十六个面首。

    来到茅厕前,从里面走出一名女子,恰好与赵烟霞撞在了一起。

    那名女子一身锦衣,轻薄如纱,腰很细,显得胸部很高,眉宇间透着一股子风尘气,一看便知是被春月楼哪位客人叫来陪酒的粉头,赵烟霞厌恶地瞪了她一眼,那女子却满不在乎地扭着丰满的臀部,左右摇摆着扬长而去。

    到了赵烟霞这种年纪,凡是美丽性感的女人都是她的敌人,但美丽性感的女人却总会吸引男人的目光,保镖与那面首的眼睛一直盯着远去的女人的腰肢,直到发现赵烟霞恶狠狠的目光后,两个男人才急忙垂手站在了茅厕门口的两旁。

    “贱货!”赵烟霞暗骂道,这才进了茅厕。

    方便后,赵烟霞在后院的水池边洗了把脸,酒劲稍减,从怀里掏出胭脂来补了补妆,胭脂的颜色粉嫩,香味扑鼻,她不禁愣了一下,不记得自己随身携带的是这种胭脂,于是看了看旁边那个面首,从面首的表情中,赵烟霞感到了满足。

    回到雅座,赵烟霞冲着盐官一笑,盐官不禁心中一动,听说这女人年轻时就艳名四播,今天看来果不其然,只是出去方便时补了个妆,现在又是光彩照人了。

    念头闪过,盐官却不敢有任何非份之想,竹叶青的毒名也绝不是空穴来风。

    盐官起身,亲自为赵烟霞斟上一杯酒:“这杯酒是我敬赵姑娘的!”

    “那怎么敢当?”赵烟霞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刚要再说两句场面上的话,突然觉得嗓子眼发痒,她觉得这时候如果突然咳嗽会很丢人,于是把后面的话生生咽了下去,一仰脖,将酒饮进。

    然而,本来温和的水酒滑过嗓子眼,那咳嗽的感觉更加控制不住了,与此同时,赵烟霞就觉得脸皮发热,仿佛火烧一般。

    “水!”赵烟霞弯下腰来,一边咳嗽一边伸出手来。

    那面首急忙倒了碗清水递过来,赵烟霞接碗在手,却因为咳嗽,手抖得厉害,碗中水洒出去大半,她忙直起身子,勉强将碗凑到了嘴边,刚喝了一半,又是一阵咳嗽,喝进去的水立即喷在了碗中。

    顿时众人发出一阵惊呼。

    喷在碗中的不是水,是血!

    赵烟霞斜眼眇到,便知道自己中了毒,急忙运指如风,连点自己几道大穴,闭住了气血的运行。

    正要从怀里拿出保命的解毒丸药时,她却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便摔倒在地,一边咳嗽一边用手抓着自己的脸颊,身体早已弓成了一只肥虾,浑身不住地抽搐,嘴中不断地咳出血沫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吓得不知所措,眼睁睁地看着赵烟霞断气身亡,她的脸已挠花,地上摊着一片清血。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突然,那壮汉保镖一声大吼,已抽刀在手,向盐官的头顶恶狠狠地砍了过去。

    雅座中顿时乱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