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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归去来兮辞

    寒风萧萧,白雪皑皑,暗红色的隼旗林立,迎风飘扬。极目望去,黑压压一片的全是牛皮帐篷,在风雪里屹立不倒。有几股白烟从炊地冉冉上升,炊事班正烧饭。校场里面,士兵穿着简短的训练服,冰点的温度,个个都挥汗如雨。

    这是个与众不同的军团,全军十万兵士,皆修炼术法,平均年纪逾百,有的已经千岁,登仙位,为仙君。这支军队,才是白淮真正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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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帅帐,暖气扑面而来。虽已有半个月没回营了,但覃娮明的帐子每日都有专人打扫,干净整洁,一点积灰都没有。大帐被绵羊毛制成的帘分成内外两层。外帐,是谈事的。左侧安置有五张木椅,一张长榻和一张长桌;右侧置有两张方正的小桌,一张桌上放的是烨城的山川地貌模型,另一张桌上放的是与白淮接壤的,郢朝的边城——照丹,的山川地貌模型。

    覃娮明解下披风:“我困了,去睡会,你们干嘛就干嘛吧。”说完,她径直走入内帐。

    内帐,比外帐略小,是休憩之所。最里摆有一张床,床上的被褥被叠得方方正正的,床尾处挂着她的银色铠甲。床的正对面,是一个大书柜,满满当当地安置着书卷。柜的左侧,是个小衣柜,还有一张妆台,但台上只有一面镜子,再无它物。

    覃娮明脱下帷帽,换了件舒坦的睡衣,没一会就沉沉地睡了过去,气息平稳。

    辛卉梓待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离开了,裴呈去烧了一盆银丝炭蹑手蹑脚入内帐放好便退了出去,搬了张凳子坐在内账的门口处坐着,随手捡了本兵书看,脚底边烧了一盆烧得火旺的黑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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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卉梓出了帐子,就又飞起,朝更北边的昆山中的一处凹地去。

    此凹地名海陆通,在此,能够穿越陆地,直达海底,但只可入不可出。海陆通的存在罕为人知,来者几乎都是皇室中人或皇家指派的,哪怕是军队,无令也不得入,否则军法处置。

    海陆通很大,从上往下看,就像蚊香被揪住最中心点,长长拉开,一圈一圈环绕的样子。最低点,是深海的颜色,勾引着每一个看向它的人往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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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淮有三祭,一祭天,二祭地,三祭祖。这里,是白淮最重要的祭地之所。

    祭地之所共有五处,其余的四处,分别在东西南北四角,与天上的朱雀白虎青龙玄武遥遥相对。与祭天和祭祖不一样,祭地礼不允任何闲杂人观礼,否则处死。

    行祭地之礼,对外宣称是祈祷大地五谷丰登,国泰民安,但真正的目的是将粮食送入海中,供养海底一个古老,神秘又强大的种族——鲸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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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鲸鲛族,是远古的水族之王。

    一百多万年前,九天十域中最强大的是鲸鲛族和龙族,那时,鲸鲛族的首领是太渊原始真尊,龙族的首领是虬龙侗君耀宣。

    那时,天地之主蛟龙寿终正寝,新的主宰未定,二族首领为夺得天地共主的位置,争斗不休,两族爆发大战,死伤无数,生灵涂炭。

    二族缠斗多年,势均力敌,久久不得结果,为了不再造成无辜者亡,两族首领约定在大洋决一死战,最后结果竟是无一胜出,两败俱亡。

    二族长亡,二族震怒,都将罪责归咎到对方头上,两族大战,再次爆发。

    统领鲸鲛族的,是太渊的妃——繁光玉元妃,统领龙族的,是侗君耀宣的妻——蝶后,二族大战多年,再次死伤无数,直到第十域——迹爵域来人,劳心劳力劝解多年,才令双方止戈。

    在双方退兵之际,蝶后突然下黑手,几乎耗尽毕生修为,将鲸鲛全族封印在海底,并用侗君遗留下的龙骨偷袭了当时鲸鲛族族长离一谷,将他封印在芜湾。

    繁光玉元妃震怒,出手重创蝶后,在即将灭蝶后魂魄之时,繁光玉元妃得知迹爵域有一处宝地,能够将陨落的神救活,二人随即展开密谈,密探后,二族立即止戈,联手攻入迹爵域。当年,只差一点,二人就要打到那处宝地了,迹爵域突生变故,将二人逼出了迹爵域,自此再攻不入。

    时隔多年,蝶后和繁光玉元妃仍然争斗不休,但在对迹爵域这面上,同仇敌忾,不得宝地,誓不罢休。

    鲸鲛族被封印,而他们皇宫,正正好是在白淮的地下,最最核心的地带,乃是在白淮帝国的发家地——伊扎疆。

    这些年,繁光与蝶后虽都在闭关疗养,可仍安排了手下入吉星界,一个想方设法为鲸鲛族送吃食,破坏封印,将族人救出,一个绞尽脑汁搞破坏,阻止她们的行动,加固封印。

    绥国时,那些国师,便是蝶后的人,现在白淮的仙师,则是繁光玉元妃的人。

    但不知怎的,蝶后的手下这些年逐渐势弱,就如绥国败给了白淮,在繁光的手下上屡屡落败,而今势单力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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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卉梓从束口袋里取出一卷竹简抛进那处蓝色之地,飞到最高处,左手端着一个罗盘似的东西,嘴里喃喃念咒。

    海陆通的上方,阴风瑟瑟,白雪被卷起,就像纸张被撕得粉碎从高空抛下,纷纷扬扬。

    竹简掉落入深蓝色里,重重地激起一层水花,水面荡漾不止。

    那是一封信,可直达鲸鲛族皇宫,送到那位老祖宗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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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时,太阳高悬,风雪暂停。

    覃娮明睡醒,起床换了件男装,高高扎起头发。一撩开帐门,霎时就被坐在门口的裴呈吓了一跳。

    裴呈连忙放下书卷:“属下惊扰到公主,请公主治罪。”

    覃娮明定住心神,把他搀起:“无碍。仙师呢?”

    “回公主,您入睡不久,仙师就出去了,并没有留话说去了何处。”

    “可能是去海陆通了。”她顿了顿,“祭品准备得怎么样了?”

    “公主放心,属下与姚绍将军配合,已经准备妥当了。”他从桌上取来一本薄簿,双手奉上,“公主请过目。此次,属下与姚将军共向本地牧民和外国购买了三十万只羊,五千头牛,三十万斤米,以及各类布匹绸缎和矿石,共耗资一百万金。”

    覃娮明的手心朝下,大拇指和食指捏住簿子,心有些疼,轻叹:“花费可真不小,愿白淮这么供养着他们,能有回报。”

    一声通传都没有,辛卉梓径直走入。

    她笑吟吟地看着覃娮明:“公主放心,鲸鲛族是知恩图报的,鲸鲛族重见天日的那日,便是白淮一统天下的日子。”

    覃娮明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微微地颔首:“仙师这是去了何处,一觉醒来没有见到,可是也去休息了?”

    辛卉梓一边烤着奶茶,一边回答:“去了海陆通,查探了一番,以确保祭地那日的安全。”只是稍稍地温了奶茶,就端放到覃娮明的桌上,“温度刚刚好。”

    覃娮明没有端起来用,反而是抬起手,掸去辛卉梓肩膀上的白雪和冰碴子:“仙师的衣裳都湿了,烤烤火,热热身子吧。”她望向裴呈,“裴呈,热一碗奶茶给仙师。”

    “是。”

    辛卉梓笑着,暗藏不好意。

    文昊从地上蹦到桌子上,摇摇晃晃地扭着身子,一个不小心,就洒了辛卉梓才温热的奶茶,“汪汪”地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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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去半个月,军务堆叠如山。

    覃娮明祭品的册子递给辛卉梓:“仙师瞧瞧,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让裴呈去准备。”交代完,就抓起笔,蘸匀墨汁,一笔一划地在本子上写字。

    她的字着实丑,难登大雅之堂。

    辛卉梓接过,一边看一边问:“公主这是不打算一同前往吗?”

    覃娮明写字的手顿了顿,抬起头来看辛卉梓:“倒不是,祭地乃是如此要紧的事,我亲自瞧过,来日父皇母后问起,我才好回答。”顿了顿,“只是,准备祭品,就全权交给裴呈和仙师了,着实是辛苦了。”

    辛卉梓听到“父皇母后”四字,半笑半不笑的,说道:“公主,这半个月里,郢朝在照丹加驻扎了一支军队,我担心会对白淮不利,以及,安置在烨城的那处大阵节点,是到了维护的时候了。”

    覃娮明停下手中的笔:“郢朝那里,不足为虑。”她托着腮轻轻叹,“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念着兄弟情深,任由赵晔显构害迫害。”她点头应,“那就先去烨城,维护大阵节点,然后再回宫。”

    “公主想家了?”

    “母后传音,让我回去。”

    辛卉梓半笑半不笑的脸逐渐变得没有表情:“原来是娘娘的懿旨,是。”

    帐子外,脚步声越来越多,晨练结束,大家都回来用午饭了。

    覃娮明的目光落在裴呈身上:“裴呈,你去把姚绍找来,我有些事交代他。”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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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刻钟后。

    “属下见过公主。”

    覃娮明笑吟吟地把他搀起:“姚将军算是我的半个师傅,不必多礼。”

    “谢公主。”姚绍堆满一脸的笑,“早上,飞军便来禀告,公主归来,只是军中发生了点事,便耽搁了来向公主见礼。”

    “姚将军,我都说了无数次了,您算我半个师傅,要再说什么见礼的话,那我这个徒弟,就要给你行师徒礼了。”

    “这……属下怎能受公主的礼呢,折煞属下了。”

    “好啦。”覃娮明笑吟吟地背过手,“姚将军请坐,我有些事情要交代你呢。”

    “是。”

    覃娮明抱起卧在自己椅子上的文昊,撸着它软绵绵的细毛:“姚将军,找你来,是有一事。这几日,我会安排裴呈与辛仙师一起去取祭品,然后会去烨城走一遭,后去行祭礼。祭礼结束,我们便回京中,归期不明。军中的一切事宜,皆要仰仗将军了。”

    姚绍拱手:“公主放心,臣一定会尽忠职守,不负公主信任。”

    覃娮明颔首:“军中有将军在,我是放心的。对了,近年来,郢朝发展快速,军事实力不断增强,郢朝的太子赵晔显又野心勃勃,如今,烨城和照丹买卖,你多配合玄甲军,留意郢朝的动静,切记,莫要暴露。”虽然烨城不足为虑,但其动向仍是要时刻留意,马虎不得的。

    “是,属下明白。公主,属下已经向烨城加派了一个队伍,时时监视郢朝的军事调动,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覃娮明坐下:“我已无他事,将军可有事要禀,若无,可以回去了。”

    姚绍看眼辛卉梓,又看回覃娮明:“公主,可否让仙师暂且避去,属下有些话,可能会引起仙师的不悦。”

    覃娮明瞧眼辛卉梓,微微一笑:“这有什么的,仙师是自己人,没什么不能听的。”说完,冲辛卉梓一笑。

    “是……禀公主,属下巡视海陆通,发现最近一个月,那里时常有外人出入,有大量的牲畜,蔬菜粮食的痕迹,属下派人去寻,毫无结果。兹事体大,属下做了细致的调查才敢来回禀公主。属下发现,那些人,都是驻扎在伊扎疆的仙师,许多位是驻守护国阵重要节点的。因此,属下放心不过,特禀告公主,请公主定夺。”

    覃娮明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只是眼中多了一丝锋芒,拨弄的小狗毛的手速也放缓了:“行,这件事,我知道了,还有吗?”

    “没有了。”

    “这事我会处理的,你下去吧。”

    “属下告退。”一边退出去,一边观望辛卉梓的神情,十分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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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子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时不时有雪崩的声音。

    文昊又蹦上了桌子,伸出舌头,津津有味地舔裴呈特别给它热的大盆牛奶。

    覃娮明宠溺地看着它,不经意地瞟眼辛卉梓:“仙师,姚将军说的话,我不太明白,祭地在即,怎么会有那种事?”

    辛卉梓坦白:“确有此事,因事急,所有没有告诉公主和娘娘,请公主降罪。”

    “没什么大不了的,仙师紧张了。”覃娮明风轻云淡地笑,“我好奇,是什么事情?”她看望向裴呈,“裴呈,再煮两碗奶茶,我还想喝,另一碗给仙师。”

    “是。”

    覃娮明重新把目光落回到辛卉梓身上,虽是笑吟吟的,可吐出来的话一下子就把辛卉梓才放下的心又悬起来。“仙师,我们可约定好的,白淮每年会定量向海底供食物。恕我说句你不乐意听的,鲸鲛族经历万年前的战,又被封在不见天日的一块小地方,鲸鲛族如今的人口不多了,他们的体型胃口再庞大,也用不上诸多吃食。白淮每年往地底送去的食物,足够他们过活了。五个祭地坛,每一年要吞下白淮五分之一的产粮,你们还要往地下送吃食,想做什么,断我百姓口粮?”

    “公主,事出意外,我们……”

    覃娮明打断她:“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意外,白淮为先,白淮的利益至高无上,这一点毋庸置疑,请仙师记牢。”端起裴呈热好的奶茶到她面前,“仙师,这件事要是让我母后知道,那可不好。”说完,把热乎乎的奶茶放到她手上。

    “谢公主。”辛卉梓眼睛里充满疑惑。

    覃娮明笑着,背着手。

    “去年,南方涝灾,造成两千百姓无食而亡?如果有给鲸鲛族那五分之一的粮食,伤亡肯定不会那么惨重。仙师,父皇母后虽然没有说什么,可心里是有芥蒂的。”她拍拍辛卉梓的肩膀,“仙师,白淮子民于鲸鲛族,已经至仁至义了。”

    “仙师说是来帮我们的,可我看到的,只有你们对我白淮的无限压榨利用。仙师,即使没有你们,白淮依旧能打败绥国,成为四大帝国之首,即使没有你们,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终究皆会为白淮土。仙师,你说呢?”覃娮明眼勾勾地凝视于她。

    辛卉梓的脸上再也挂不住笑了,把奶茶放下。

    文昊仰着脑袋,在桌边来回地走,目光却没有一刻不在辛卉梓的身上。

    “是,白淮有澜后娘娘这位迹爵域的族长和三大剑灵之一,沧浪剑剑灵的皇帝陛下,没什么不可能的,可公主不要忘记了,这些年,是我们一直在吸引外界的注意力,如果没有我们这些仙师,澜后娘娘和皇帝陛下早就被发现了。”她的神色愈发凝重,不曾想,自己悉心教导了十几年的覃娮明,居然会对自己说出这样敲击的话。

    “仙师,你们不是不可替代的。”覃娮明意味深长一笑,话锋突转,“鲸鲛族出什么意外了?”此前的凝重一笑而散。她也知道,紧揪着不好,点到就好了,辛卉梓是个明白人,知道该怎么做。

    辛卉梓脸色仍是不好看,语气是出奇的规矩:“回公主,属下此前与您说过,鲸鲛族的少族长被封在芜湾,是他出了意外。”

    “离一谷?”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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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风雪加强了,雪崩发生的频率越发地多。

    覃娮明正看着书本,裴呈抱着盆热水走入帐。

    “公主,属下化开了一盆雪水,时候不早了,公主洗洗睡吧?”

    她没接话,只是放下书,双手合拢着,把头枕上去,轻叹口气:“这里的雪崩得厉害,要没有仙师坐镇,这些帐房,老早就毁了。我几天的话不中听,可我也是不得以为之啊,仙师们,除了卉梓,一个个的,狂妄自大,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只好敲打敲打了。”

    “卉梓仙师是个明白人,自会明白公主的苦心的。”

    “但愿吧,她能把那些话转达给其他人,否则,哪一日惹恼了母后,全都得死,一个不留。”

    文昊“汪汪”地叫起来。

    覃娮明摸着它的背:“知道啦,文昊叔,我又碎嘴了,不说了不说了,说多了你又要念叨我了。”

    “汪汪。”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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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里的来信被拆开。

    “公主,宫里每个月都有书信来,封封写着安好,您不必担心。”

    “过几日,就回去了,真想念,可又舍不得这里。在军营里待久了,一身血气,皇祖母最不喜欢了。”

    “宫里的规矩多,虽说父皇母后和哥哥宠我吧,可总那么无法无天,无视宫规,终究不是个事。”她翻个身面朝裴呈,“尤其是太皇太后,我讨厌她得很,一肚子坏水。白淮的民脂民膏供养着她,给她过着锦衣玉食,人上人的日子,她倒好,不思报,思夺权,一心一意想着如何才能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利。”

    “可有时吧,我又挺佩服她的,国破家亡,族亲被囚,她还能忍,忍着坐到太皇太后的位子上。若无她力保,绥国其她的皇室后人早没了。哎,好一个忍辱负重。”

    “公主讨厌太皇太后,不去见她就是了,不见即清净。”

    “宫里哪是不见就得清净的地方。打个赌,回去宫里,有的是糟心事呢。”

    “眼下还不是没回去嘛,公主别思虑那些事了。”他拧干毛巾递上,“公主,洗洗睡?”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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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丑时,辛卉梓的帐子,仍然燃着一盏烛火。

    书信。

    这信是她陪覃娮明到瓜洼前一夜收到的,一直没敢开,担心分神耽误事。信的落款是索图南,还加盖了他的印章。

    信上:

    太皇太后使用金牌,将范氏后人范云舒接入宫中,已派出碧舟至夕云台接,目的不明,恐无好事。帝后不管事,太后无法子,召我过去,命令解决此事。如今祭地在即,我等不便分心,烦劳公主出手,也可堵住太皇太后之口。

    “夕云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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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卉梓轻轻将信纸合上,揣摩着边角,两条远山眉皱着,额上细纹微凸。

    她是繁光派入吉星界众多仙者中唯一一个知道覃娮明一家子一点事的,澜后深不可测,皇帝是沧浪剑的剑灵。沧浪剑,三大神剑之一,握之者,得是何等的恐怖。仅知道这两点,就让她不敢动弹,听澜后的话由覃娮明差遣,护她平安,否则,灭了吉星界中所有繁光的人。这也是她迟迟才开书信的根本原因。

    可这一家子,明明知道太皇太后与蝶后的人有勾结,却不动手清理,心思真是难以揣摩。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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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辛卉梓把信交给覃娮明:“公主请看,这是公主闭关前我收到的信,因公主闭关修仙,兹事体大,我不敢分神,所以这信迟迟没开,昨夜才看的。”

    覃娮明一脸匪夷所思,把信纸的边角揉得皱皱的。“夕云台中尚有几人?这个范云舒又是何许人物?太皇太后居然舍得用金牌换她入宫。”

    裴呈亦是不明地看辛卉梓。

    “公主只知绥皇室尚有血脉残留于世,但应不知,当今的太皇太后,还是皇后时,就派不少入夕云台服侍,算来,如今夕云台中服侍的人有二十五,且太皇太后每年都会给夕云台人送大米、肉、菜蔬种子、衣帛和些简易的饰物。”

    “日子过得蛮舒坦的,衣食不缺,还有人服侍,岂是亡国后裔该过的日子。”裴呈不满,“陛下知道这事吗,不管管?”

    辛卉梓的眼睛转向覃娮明,目光满含深意:“几任陛下都对之视若无睹。”原因她是不知道的,可不代表覃娮明不知道。

    覃娮明对她的眼神视若无睹,即使知道,也不能告诉她呀。

    帝后对之视若无睹,确实是有目的的。范璀珠坐到如今的位置,与蝶后的人脱不了干系,如今她的身边还有蝶后的人,正好利用之,以探查蝶后手下在吉星界的动静,同时牵制繁光的人。

    “此前对夕云台的事我不关心,没问过,不清楚。”她顿了顿,“仙师,你还没答我的问题呢。”

    辛卉梓清清嗓子:“咳……现今,夕云台中皇族范氏还有四人,一个是仅做了一日皇后便成为阶下囚的林司韶,一个是林司韶的孙媳妇林月晓,以及林月晓生的一女一儿,名范云舒和范范。算来,范云舒比公主要大一岁半。”

    “范云舒,云卷云舒,是个好名字,就是不知道她为人,是否能做到云卷云舒,国破家亡之仇,轻易放不下。”

    忽而又传来雪崩的声音,动静超乎寻常的大。

    裴呈蹙眉:“除却太皇太后手上尚有些权力,可终究老的老小的小,可成何事?属下倒是好奇太皇太后想用范云舒做什么,指使范云舒步她的老路吗?”

    辛卉梓忖思:“熙宁郡主尚且养在端瑰公主膝下,她的父亲是户部尚书,太皇太后一直用她做文章,企图助她为太子妃,而且,”她顿了顿,嘴角微翘,意味深长地“嗯”了声,言,“而且,太子殿下似乎对郡主,红鸾星动。”

    覃娮明冰凉凉的眼神收敛而去,眼神柔和,“熙宁不会助纣为虐的,她心里有数。”

    熙宁的名字,是赵晗泌。

    覃娮明脑子里浮现出熙宁笑容满面,春风和煦的样子,她是宫里最温柔最美丽的女孩子,知书达理,精通琴棋书画诗歌舞蹈,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名门之后。至于她和哥哥,二人互相钟情有几年了,碍于太皇太后,也担心太皇太后和端瑰公主会因此做文章,这才藏着掖着,除了自己和迦南伽北,真没谁知道二人已经暗生情愫。

    不过很快,她的笑容就沉了下去,想起太后,自己的皇祖母,时不时拿熙宁和自己作比较,无论哪一次皆以自己完败为落幕……熙宁,别人家的好孩子……

    辛卉梓顺势提议:“不如,我们且先不回宫,绕去夕云台看看,耽搁不了多少日子。”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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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卷云舒,朝起夕落,虹销雨霁,又过了一日。

    覃娮明裹得厚厚的一层衣服,行走起来就像个大白熊,逗极了。

    裴呈撩开帐门,一股冷风顿时就奔了进来,骤冷。

    今日是夏雹日,昆山以北的所有地方,每每换季,气温都会寒到极点。

    裴呈把束口袋递给她:“公主,按照您的吩咐,属下与仙师已经将所有的祭品都收入口袋里了。红的这个,是牲畜的,绿的这个,是谷物,黑的这个,是衣帛等等。”

    “怎么是你拿着口袋,仙师呢?”

    “仙师说今年情况特殊,祭地时需要有人护法,所以把口袋都给了属下拿来交给公主,仙师则去寻在附近的几位仙师了。”

    “那就稍等仙师片刻。”话说完,她又缩进帐子里,终究是畏寒的。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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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时辰后,寒风凛冽的高空上,浩浩荡荡地飞过一群人,那些穿着蓝色衣裳的都是仙师,有十五人之多。

    “仙师,看来,鲸鲛族少族长的情况是很恶劣啊,竟然出动那么多位仙师。你们可有解决的法子?”

    辛卉梓点点头:“法子是有,但目前我等无法进入芜湾,有法子也无可奈何。”

    “你跟我讲讲芜湾的情况吧。”

    “好。芜湾,是侗君开创的一处封闭空间,侗君亡后,芜湾的控制权就落到了蝶后的手上。进入芜湾,一共有两条路,其中一条在封印少族长时被毁了,另外一条,只有蝶后知道。近些年,蝶后旧伤复发,一直在闭关疗伤,趁其不备我们开拓了一条海路,可向芜湾送些能量保少族长的机能,但不可通人。多年前的一次交手,索图南发现蝶后的手下有芜湾路的图纸,但苦寻多年无果,唉。”

    “这些从未听你说过,若我不问,你怕是不会告诉我吧。”

    辛卉梓微微一笑:“当然,若不是澜后娘娘,就算公主是问了,我也不会告知的。这是绝对的机密,公主。”

    “放心吧,我不会多嘴的,这事,我既插不了手也不想插手。我倒是好奇,我母后是怎么与你说的,让你那么害怕她。”

    “公主,您道行还浅,不懂澜后的厉害,澜后的战力绝不逊色蝶后或者繁光玉元妃,甚至更强。”

    “听着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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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时辰后,烨城到了。

    因为烨城与郢朝接壤,城市很大,商业繁荣,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一行人抵达之时,雪刚好停了,太阳探头出现。

    覃娮明走得有些热了,把身上的袍子脱下。

    拿袍子这活,自然是裴呈的。

    “裴呈,我想吃啊孜姆阿玛家的牛肉干和酸奶棒。”

    裴呈一笑:“好,公主稍等,属下这就去买。”

    “要买多些,熙宁,迦南和伽北她们都喜欢吃,尤其是牛肉干,我要带回去给她们尝尝。”

    “是,属下去了。”

    “好。”

    辛卉梓微微笑:“公主还是那么爱吃啊孜姆阿玛家的东西,每月都要买许多,怎么都吃不腻的。”顿了顿,“公主,待裴呈回来,我们便去看节点可好?今年情况特殊,祭地耽误不得。”

    覃娮明颔首:“好。”脑子里想的都是啊孜姆阿玛家的牛肉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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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刻钟后,来到城墙,施法召出仙门,走入,黑漆漆一片,只有一个旋转楼梯直通地底。

    “这个楼梯高有百米,没有扶手,公主小心脚底。”

    “好。”

    抵达地底,突然四周亮起一圈火光,把整个小空间照得通明。视线的前方,立有一个小圆台,台上摆着个石兽,是鲸鲛族人的模样。

    “这就是节点?”覃娮明刚要上前,被辛卉梓一把拉住。

    “公主小心,此地有阵法守护,非神者触死。”

    “护国阵?”可护国阵有护主之能,尤其不会伤害皇室中人。

    辛卉梓摇头:“自然不是。这是另外的阵法,与城楼息息相关,可以说,城楼就是守护它的阵法,只要城门不破,屹立不倒,它就会安然无恙。这个皇帝陛下和澜后娘娘是知道的。公主,现在我们要加固阵法,你后退些,免得伤到了。”

    “行。”

    一炷香后,阵法加固完毕,辛卉梓率先退出了阵营。

    辛卉梓回头看覃娮明,只见后者眼睛里冒着蓝色的光亮,全神贯注地盯视着。她走到她身边小声唤:“公主。”

    覃娮明收拢回神:“这个阵法好玄妙。”

    “这是繁光玉元妃娘娘亲自创造的阵法,威力无边。”辛卉梓得意洋洋地介绍,“公主,阵法已经加固好了,尚有收尾的,让他们来吧,我们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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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地面,白雪又纷纷落下,太阳也躲藏不见了。

    “公主,风大了,小心风雪刮着您,您把披风披上吧,戴上帽子,会更暖和些。”裴呈为覃娮明披上袍子,利索地系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覃娮明笑眯眯地看他:“裴呈,你比小小和小爽都还要细心,我要是离了你,可怎么办呀。”

    “公主,属下永远都不会离开您的,您去哪,属下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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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剑飞上天,覃娮明瞧了眼郢朝的照丹,远远没有烨城繁花似锦,人丁兴旺。她嘴角微翘,便转头看向海陆通的方向。转头的那刻,照丹的某一隅突然闪亮出红光。

    祭地的过程和辛卉梓那日传送竹简没什么两样,只是要消耗些时间罢了。

    覃娮明伸手进自己的束口袋里摸索了许久,仍是没找出她想要的东西。

    “公主,您找什么呢?”裴呈手握牛肉干狐疑问。

    “我的拇指琴不见了。”

    “您将它放入了装祭品的其中一个束口袋里了。”

    话音才落,几个束口袋从辛卉梓的手里落下,朝那深蓝色之地坠去。

    覃娮明心疼地拍裴呈的肩膀:“好了,这下没了,亏大了,这可是哥哥送给我的生辰礼物。”

    裴呈揶揄:“不仅如此,拇指琴还是公主仅会的乐器,简单易学。”

    “你胆子肥了啊,揭我短板,讨打是不是?”覃娮明白他一眼,抬起手来作势就要打他。

    裴呈连忙求饶:“别别别,属下知错,公主恕罪。”

    覃娮明轻叹,双手叉腰看着消失的束口袋的所在地:“唉,亏大发了……你怎么不提醒我放错地方了,那不是我的束口袋啊?”

    “属下哪知道,以为是公主玩腻了,给鲸鲛族添置玩物的。”

    “……亏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