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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修仙子圆成

    时间来到乾盛皇帝当政的第三十五年四月末,这是白淮帝国繁荣昌盛的一年,也是多事的一年。

    伊扎疆胡燕地的西南海,浪不大,映着星光的朵朵浪花闪闪亮亮的,像个毛头小子般扑棱棱地翻跟头上礁石,再翻跟头回到海里,一时一刻都不停歇。

    胡燕,是曾经白淮部落的中心,控制着整个伊扎疆。从胡燕往西行,过烨城,便是郢朝。郢朝位于斯闽大陆,近三十年来郢朝发展迅猛,国力日渐强盛。一年前郢朝打败原四大帝国的第三名,占领了斯闽大陆三分之二的土地,是赫赫有名的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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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寅时,萤星漫天。

    胡燕南方向的北湾港椰子林中,有几团贴着地面缓缓移动的微弱亮光。

    几个手持小灯笼的渔夫弯腰垂头,谨小慎微地摸行着,谁都没有说话,人人神色紧张,脚下的步子都很轻,鞋子踩在沙上,声音微弱不可闻。

    半个时辰的弯弯绕绕,抖上抖下,小心翼翼地走了约半个时辰,众人终于来到一个不为官府所知的崖洞。崖洞黑漆漆一片,地上有许多鸟粪,有的已经凝固了。洞的深处,停泊有几艘规模不小的渔船。

    诸人赶忙搭梯上船,灭掉了手里的火光,只借着荧荧的星光划浆出海,成功地避开了官府的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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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胡燕,五月至九月是禁海期,四月处在开海期内,往年此时的码头,那叫一个灯火通明,熙熙攘攘,海面上千船万船扬帆起航,但今年,官府突下文书,禁止所有人下海,外来的船只也不得从胡燕的海面过路,一旦发现有人违反命令,便得下狱去吃半年的牢饭。

    官府禁海的理由是,近期海况不宁,不宜出海,惹得众议。

    如今已是四月末,禁海后海面一直风平浪静,一些胆大心贪的一些渔户,在四月中就已开始抗令,偷偷出海。因为屡屡得手,招致多人眼红。临近禁海期,近些天,越来越多的渔民不顾官府令,偷出海去,抓鱼捕蟹,补贴家用。但在官府下达的文书里,对利益受损的渔民皆按市价补偿损失,但是许多人仍然想多捞一笔。

    此次封海,动静很大,官府调动了玄甲军来把守胡燕所有的码头和一切已知的入海口,为的就是防范这样的人私下海捕捞。

    如今,胡燕的大街小巷,街头巷尾,随处可见官府张贴的禁止出海的文书,尤其是胡燕,家家户户都被衙吏敲门,通知禁止出海,违者后果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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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出了崖洞,远离海岸,船上的人悬着的心才安然放下,聊天声渐起,还有饿了的,拿出饭团和肉大快朵颐起来。

    “紧张死我了,一路上提心吊胆的,就怕被逮到。”

    “害,这有什么,这崖洞隐蔽得很,我们这群人这么多天都是这么过来的,你就放心吧,官兵不会发现的。”

    “实在是琢磨不透官府,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海上风平浪静的,非要禁海,不让人出也不让人过路。唉,瞧现在的海鲜价,十年来最高,放着钱不赚,谁忍得住呀?”

    “有些事不能告人,这也是能理解的,要不是你们几个非要拉上我,我才不冒险和你们出来呢。”

    “胆小,干什么事没风险啊?想要赚钱,成大事,就得有熊心豹子胆。”

    “别了,我心慌,眼皮跳得厉害,今夜后我就不出海了,等禁令过去,我再出来。”

    “真是胆小。”

    “我听军里的人说,上头调来把守码头的玄甲军有五万人。”

    “有这么多吗?”

    “我是听说的,看各个码头把守的情况,没准真有这么多。”

    “你这么说,我倒是有些担心。对了,半个月前,不是有传闻说永悦公主来到咱们这了嘛,讲巡视来的,话说,你们有谁见过公主吗?”

    “哟,公主可是金枝玉叶,你个小渔夫,痴心妄想见公主,心可真大的哦。”

    “皇室的人,而且还是永悦公主,谁不想一睹尊容啊?”

    “你还别说,这位公主啊,我也是颇有些好奇,你们说,她得长成什么样子,才能得皇帝这般宠爱啊。”

    “我家有个亲戚,在宫里做了二十年,见过公主一面,听他说,公主的娘长得绝美,但公主就长得一般,唯那一双眼睛叫一个好看,被称眉目新月。但要我说啊,谁家的女儿谁疼,跟样貌能力有什么关系呢。”

    “也是。”

    “行了行了,别说了,撒网了,快,搭把手。”

    “来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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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空下,海岸边,夜风吹,浪涛声阵阵。

    椰子林,被巡逻的衙门人手里举着的火把照得里外黄亮亮的。火光里,十几个渔夫蹲在地上,手抱着小腿,偶尔抬起头瞧把守的衙吏,惶惑又不安。

    半个时辰过去,太守顾和荣坐着轿子匆匆赶来。

    顾和荣没穿官服,下人来报说有人私入海,急慌慌地在睡衣上披了一件褂子,就马不停蹄地赶来。

    轿夫还未将轿子压下,顾和荣的双脚便已跨出去,哆嗦着手急匆匆慌忙忙地将最近一个衙吏举着的火把抢过来,怼到沙子里熄火:“诶呦喂,你们这群兔崽子,快把火灭了,要是被玄甲军看见了,知道本官办事不利,本宫这乌纱帽还要不要了!快,灭了,都灭了!”

    只一会,椰子林里顿时漆黑一片。

    借着星光,顾和荣眯着眼睛,望着地上的渔民,颐指气使了好一会才:“你们这些个刁民,对官府发布的文书胆敢视若无睹,一个个的,是都不想要命了吗?啊!”他大手一挥,“赶紧,麻溜点,全都滚!本官今夜就当没看见过你们,放你们回去,但是,”他双手叉腰,“今夜的事,你们一个字都不许向外人提起,尤其是当兵的,要是被本官听到什么,你们就完了!知道没有!”

    顾和荣声音才落下,远方突然现出火光亮,传来整齐有序的马蹄声。军队来了。火光照耀之处,一眼望去,人数过百。百人之首,是将军柏浩尧。

    顾和荣吞了口口水,天不热,海风凉凉,他却扯着袖子狂抹额头冒出的汗。

    那些个得了释缓令的渔夫才要起身跑走,瞧这阵仗,吓得又抱头蹲下,等候发落。

    柏浩尧下马来到顾和荣面前两米,眼神漠漠,语气冷淡:“顾大人,把火都掐灭了,你是想做什么,摸黑办案吗?”丝毫没给这个父母官一星半点面子。

    “下,下官……”顾和荣眼神闪烁,挪到柏浩尧近旁,拱手,掐媚地笑:“柏将军,一点小事,竟然把您给惊动了,劳您大驾,实在是罪过,罪过呀。您瞧,下官抓住了几个人,正打算带回衙门里过审呢,。”

    柏浩尧丝毫不为所动,眼神依旧漠漠,语气冷淡:“我一早就嘱咐过,无论有什么情况,都要派人来告知,顾太守是当耳边风了吗?”

    “下……下官没有。”顾和荣慌了。

    柏浩尧瞟扫地上那些蹲着的渔夫:“这些个就是违抗禁令,想偷出海的吧?”他朝手下摆手,“按规矩办。”

    “是!”

    “将军恕罪啊!将军,我们再也不敢了!将军!”众人连忙跪地求饶,可柏浩尧丝毫不为所动。

    忽而有一人说:“将军,太守大人方才释免了我等的罪过呀!求将军开恩,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柏浩尧“哦”一声,尾音拉得老长。他眼神淡漠地看顾和荣:“顾大人,你当太守九年了,什么地方可以下海都不清楚,我不得不怀疑你的办事能力。待公主归来,我会如实禀告。”

    “下官,下官知错。”顾和荣连忙辩解,“姚将军,下官没让他们得逞呀,您瞧,这不都被下官逮住了嘛。”

    柏浩尧没搭理他,低头看了眼地上密密麻麻的脚印:“传令,派人把守崖洞,崖洞内的所有船只,全部扣押。”

    “是!”

    众人正想要撤退,天,突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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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风突然狂啸,所有的火顿时都被吹灭了,除了荧荧星光,再无明亮物。沙石被吹起,烟尘滚滚,人人都吸入了一口口的尘,咳嗽不止。风越来越大,吹得众人的眼睛险些睁不开。海水被狂啸的风卷起,海浪来势汹汹,咆哮地冲上岸,一不留神,许多人都被打湿了衣裳。

    顾和荣顶着风,艰难地挪到柏浩尧身边。他一手挡风,一手抓着柏浩尧的盔甲:“将军,变天了,快走吧!”

    柏浩尧面色凝重,扭头看他,语气漠漠:“顾大人,今夜出海的人若有个三长两短,你这乌纱帽就不用要了。”

    “将军,下官,下官……”

    突然,黑暗中,一道大浪扑上岸,重重地打在二人身上。

    顾和荣没站稳,险些摔了,还好被柏浩尧拉了一把,才没被海水卷入海里。

    “撤。”柏浩尧面不改色说。

    柏浩尧命令下,兵士这才纷纷后退,而那些衙役,没等号令,变天时就已撤退了。衙门的纪律如此松散,是该好好整治了。

    往后撤了百米,到了一处高地,柏浩尧停下,众人亦随之立住,眼神凝重地目视前方漆黑一片,怒吼的海。

    他们面前二十海里处,有一座春暖花开的岛——瓜洼。那是永悦公主覃娮明修炼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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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瓜洼最高山的山顶,一早就被削为平面。平面的正中央,一块凹凸不平的石头上,坐着身穿黄裙,头发油腻,双眸紧闭,面容枯槁,骨瘦如柴的覃娮明。

    覃娮明身上散发出一圈淡淡的明黄色光晕,周身被一层厚厚的透明气罩裹挟着。气罩之内的她,脸庞涨红,脖颈血管凸起,玉手上青筋分明。

    她闭关至今足有半月时间,半个月里,她滴水未进粒米未入,小脸饿得瘦削,身上的衣服已经不合体了,衣带长了两寸有余。若非她是个修习之人,且身边一直有辛卉梓护佑,这样糟蹋自己,恐怕早已毙命了。

    但此刻,辛卉梓不在她身边,唯有趴在石头上,一只睡得正香的,长相似虎,躯体却是小狗模样和大小的,灵兽——文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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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脚下的沙滩上,站着两人,翩翩白裙的辛卉梓和水墨丹青衣的赵晔煜。

    赵晔煜乃是郢朝的二皇子,封辰王,十岁时就搬离皇宫,立府独居。他原是郢朝皇帝原配皇后之子,但其父宠爱岚妃,大皇子仗着皇帝与生母岚妃的势和爱,对他无尽打压,手段不用其极,若不是起师傅月指神尊护佑,怕是早早没了。而这些年,和覃娮明相知相熟,有了白淮的支持,他在朝中也渐渐有了地位和话语权。

    赵晔煜的神色紧张担忧,时不时抬头仰望山顶,隐约可见一团明黄色光。倒是负责覃娮明安危,护佑她的辛卉梓不忧不紧,神色淡然。

    如今,覃娮明最难的时刻已经熬了过去,现在只需待她将全身灵术炼化,而后羽化成仙,一切就只是时间问题。

    辛卉梓现在要做的,不是为覃娮明护法,而是保护岸上的人,以免覃娮明初成仙,控制不住力道,引发灾难。

    看着赵晔煜,辛卉梓没忍住砸了咂嘴,想着,不知道公主看上他什么,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修仙的天资又差,还不如裴呈呢,这二人若是成了,那可真是癞蛤蟆吃天鹅肉,一朵娇滴滴的花儿插在牛粪上。

    赵晔煜却没注意到辛卉梓这一个小动作,一心一眼都扑在那瞧不着的人儿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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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上,覃娮明双眼微睁,手上的血管粗暴地撑起,九个鲜红的小点排成一排列在她的手腕处,顺着血液的流动,整齐地挪到了左手掌心。

    灵兽眼睛微睁,看了看那九个小红点,又闭上了双眼。

    覃娮明微启唇,朝九个红点呼去一口白气。白气至,红点霎时就幻化成了火苗的形状。

    这是她身世的秘密,一家四口的秘密。

    她瞅眼右手手心上的冰纹,微叹过后,又将眼唇合上,凝神屏气,再次投入到晋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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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半年前,奉皇帝的指派到南方来巡视,半月前,行至最后一站——胡燕,在一日修炼时,她耐不住性子,急功近利,险些走火入魔,引身体里的余毒发作。为保覃娮明安全,辛卉梓不得已带她到海上,本是想寻个无人处妥善安置她,不曾想她体内的毒发作得厉害,再不解决,随时有毙命的风险。万般无奈之下,辛卉梓只好将她就近安置在这个岛上,助她突破成仙,借此一举逼出身体里的毒素。

    一个时辰过去。

    突然,裹住覃娮明的气罩崩裂,明黄色的光晕也随之消失。气罩崩裂的瞬间,狂风暴雨骤起,一道强烈的光朝四面八方射去,天地瞬间亮如白昼。

    海面上,风掀起了千米巨浪。

    引发海啸了。

    正捕鱼的渔民们顿时吓傻了,眨眼的功夫,百米高的海啸顿时就把诸人的船掀翻了,尖叫声淹没在茫茫大海里。

    辛卉梓张开双臂,双眼闭上,神魂已是飘到了大洋的上空,心念一动,便从翻腾的海水里捞出一个子民,朝岸上甩去。

    一个个人从天而降,落地的一刻却仿佛是落在海绵上的,没有丝毫伤害,只是浑身都湿透了,惊魂未定地倒在沙地上大口喘气。

    柏浩尧蹙眉,赶忙招呼手下救人,到底都是白淮的平民百姓,犯错了秋后算账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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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亮的强光布满了整个海平面,一道有着刺眼的白光气罩突然凭空出现在岸边。气罩被巨风吹得形状多变,却是没一点破漏。气罩一现,海上的浪,没一朵再能涌上岸,全都是一触到气罩,仿佛是撞墙般激荡得向后倒,爆发出数以万计的泡沫星子。

    风很大,胡燕各地的窗户和门被风吹得“啪啪”响,一些不牢固的门窗甚至是房子,直接就被巨风吹倒。家家户户都醒了,大街小巷灯火燃。

    突然,众人猛地瞪大了眼睛。视线之中,出现一道巨浪,千米高,朝岸上狂冲而来。

    “海啸!”

    顾和荣吓傻了,双腿软绵无力瘫坐在地上,嘴一抽一抽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柏浩尧双手抱着棵被风吹得只剩下半截的椰子树,对着风奋力瞪大眼睛,顶着炽目的光,盯着那狂冲而来的海啸。

    巨浪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在触到气罩的那一刻,轰然发出巨响,震耳欲聋。如那些那些小浪花般,巨浪被气罩阻住了前进的脚步,与气罩硬生生撞上,气泡滚滚而出,又瞬间破裂开。

    整个胡燕,稍高一些的地方,都看见了这滔天的巨浪,仿佛下一秒,它就要从天而降,吞灭一切。

    约莫过去了三分之一柱香的时间,巨浪退,风弱了,浪小了。

    顾和荣脸色惨白地望着逐渐恢复平静的大海,久久不能平复狂跳的心,两股鲜血从他的耳朵里流出,“嗡嗡”地响着。

    柏浩尧虽然是站着的,可也是胆战心惊,生怕这薄薄一层气罩阻挡不住威力巨大的海啸,所有人都要葬身在此。

    幸好,一切都过去了。

    气罩缓缓消失,强光随之而去,片刻,天地又恢复了黑暗,只有头顶的星在闪亮着。

    顾和荣惊魂未定地看着柏浩尧:“幸得公主与将军有先见之明,提前封了海,不然此刻,恐怕无数人得葬身深海,尸骨无存啊!”

    柏浩尧漠漠地看着他:“今夜过后便无事了,明日你便可去张贴告示,告知百姓们可下海了。”

    顾和荣极其吃力地听才听清楚,哆嗦着:“今夜之后,恐怕就算是下官张贴了告示,一段时间内,再无百姓敢下海了呢。”顾和荣顿了顿,“下官遵命,回去之后,下官立马让人写告示,明日就张贴出来。”

    柏浩尧点点头:“好了,带着你的人都回去吧。”他转移视线到自己的手下身上,“派人去通知把守在各个入海口的兄弟,让他们带兵回营,不必再守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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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瓜洼岛上。

    山顶上,虚弱无力的覃娮明小口地喝营养水。因半个月未进食,瘦骨嶙峋的模样,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了似的。

    她只喝了五小口的营养水,便将壶盖盖上,躺在石头上,缓缓将眼睛闭上,活像个死人。

    文昊跑到她的手边,舔了舔其左手掌心。

    覃娮明疲累地翻身坐起,抄起右手腕上系着的白纱布,迅疾又熟练地把左手掌心裹得严严实实的,一点皮肉都露不出来,尤其是那九簇火苗。

    辛卉梓和赵晔煜飞来。

    赵晔煜蹲下,满目担心色:“明儿,你可还好?”

    覃娮明有气无力地“嗯”了声,将剩余的白纱布缠绕好,打了个漂漂亮亮的蝴蝶结,就又有气无力地朝石头上躺去。

    辛卉梓不屑一笑,轻拍赵晔煜的后背,又甩了甩手说:“放心吧,公主没事,只是身体虚弱些,休息几天就好了。二皇子,公主已好,这下您可放心回郢朝了。”

    “明儿才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我不能离开,我得照顾她。”说完就坐了下来。

    “二皇子,你已半个月没有回去,朝内消息一概不知,难保大皇子又酝酿什么杀招等您,你还是早些归去为好,以防大皇子对您下手。公主有我守护,必然会无事的,你放心归去吧。”辛卉梓苦口婆心地劝着,耐心逐渐消散殆尽。

    “不。”他盘腿坐下,“明儿,再让我守你几日,待你全好了,我再回去。”

    覃娮明睁开眼:“嗯?”

    “什么?”

    “仙师说的有道理,你离开郢朝太久了,你回去吧,我没事的。要是你对付不住赵晔显,到白淮来,我让父皇出兵,帮你灭了他,让你做皇帝。”

    “娮儿……”

    “回去吧。”

    辛卉梓亦劝:“二皇子,回去吧。”她微微弯腰,脸上挂有浅浅的笑容,“我送您?”

    他看看辛卉梓:“这……”再看回覃娮明,“既然你执意让我回去,那我回去就是了,你要照顾好自己。仙师,有劳您仔细照顾明儿。”

    “走吧,我送你。”

    “不必,您照顾好明儿就好了,我识路。”他担忧地凝视了会覃娮明,恋恋不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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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晔煜飞远了,辛卉梓才坐下。她将手摊开,把一团黑乎乎,粘稠的液体给覃娮明看。“你瞧,这就是你体内的毒。这毒,就是你成仙要渡的劫。”

    覃娮明睁开眼。

    此毒名蝶鼻,她中此毒,得追溯到八年前。

    八年前。

    八年前,白淮并不太平,在流沙河区域,是被擎雨宗控制着的。擎雨宗,是个既邪又恶的可怕宗教,它酷似一个帝国,层级分明。擎雨宗的徒子徒孙以宗主邹媚为尊。邹媚,是个极其美貌的女子,回眸一笑百媚生,说的就是她。邹媚人美,心却恶毒,她虽不干杀人放火的勾当,但常派人掠平民百姓的婴儿,培养成唯她独尊的战士,惹得白淮民众惶惶不可终日。

    民怨沸腾,终于有一日,覃浩泱派出太皇太后范璀珠之子,颍川王覃锐祺祺带兵攻打擎雨宗。半年之后,覃锐祺大胜,捣毁了擎雨宗的老巢,但教主邹媚,却逃之夭夭了。当覃锐祺在带兵回京复命之时,路上遭遇截杀,截杀者,邹媚。覃锐祺亡命他乡,尸骨无存。

    覃锐祺是范璀珠唯一的儿子,范璀珠听闻噩耗,悲痛欲绝,把仇全都记在了覃浩泱的头上,要他一命还一命,要他尝尝失子之苦。一日,她逮到机会,在太子覃衍明的糕点中下毒,意欲毒死太子。出人意料的是,那碟糕点,未入太子的腹中,而是全部进了贪吃的公主覃娮明的肚子里。

    而这毒,来自神界。

    万古神尊耗去自己一半的修为,才把覃娮明身上的毒逼出十分之七,另外的十分之三,已经深入了覃娮明的骨髓里,靠外力不可排,只能靠她自身的能耐将毒逼出。

    五日后,覃娮明醒。她是被宠坏了的,脾气爆,得知自己是被太皇太后所害,而她本意是想害自己的亲哥哥,火气顿时就蹭蹭地蹿上心头,仿佛一头牛似的,手下的人谁都拉不住,且帝后都视若无睹,太后又对范璀珠恨之入骨,都没有阻拦。她便拿火点燃了吉福寿康宫,差些就把范璀珠活活烧死。

    一年后,范璀珠提出重修吉福寿康宫,覃娮明远在伊扎疆玩,骑马赶回,愣是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回到宫里。一回到宫里,横冲直撞到太皇太后面前,手上拿着火,眼神冷得像冰,对太皇太后警告,她敢重修吉福寿康宫,自己就敢再放一把火,看到时太皇太后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再从火海里逃出来。自此后,重修吉福寿康宫的事,再也没人提出,而太皇太后也从心底里怕了这个女娃娃,从来不敢和她正面干上。

    覃娮明“火女郎”的名字,从此在皇族的宗室族亲中传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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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这,不得不提一下这位太皇太后范璀珠的传奇人生。

    太皇太后,名范璀珠,与前朝辽皇室同姓,若此刻辽国仍在,那么这位范璀珠的身份,便该是出身高贵的郡主。

    范璀珠的一生可谓是充满传奇色彩。

    时间追溯到辽投降的那一个清晨。那时,太皇太后仍是一个花季少女,豆蔻年华,花容月貌,才华出众,气质斐然,可谓是许多公子的心上人,梦中人,处于少年的少君覃津郝,也不例外。

    覃津郝自见到范璀珠的第一面,便对之一见钟情,暗自发誓要娶其为妻。

    主君覃厦称帝后,意欲屠灭范氏人,覃津郝竭力劝阻将部分人救下,更将范璀珠从牢狱中救出,安置在自己东宫的密室里。范璀珠在东宫的密室之中一住就是十年。十年里,覃津郝对范璀珠不仅宠爱不减,且与日俱增。住入密室中的第五年,范璀珠便为覃津郝生下长子覃锐祺,次年,生下女儿,也就是如今的端瑰公主。

    十年后,覃厦皇帝老,病缠身,覃津郝监国,范璀珠这才得见天日。可没多久,覃津郝在东宫宠爱范璀珠,与她生儿育女的事就被太子妃告到覃厦耳中,覃厦大怒,意欲废太子,没成想,怒火攻心,早早要了他的命。

    覃津郝登基为皇帝,不顾宗室族亲,众臣和黎民百姓的反对,冒天下之大不韪,废太子妃,册范璀珠为皇后。范璀珠成皇后后,大臣罢朝,宗室族亲皆扬言,若不废了范璀珠,他们便起兵废了覃津郝的帝位,立他人为皇。然而,覃津郝仅称帝一个月,便重病缠身,不久就撒手人寰,帝号太宗。

    覃津郝撒手人寰,朝臣商议拥立新皇。太皇太后之子覃锐祺,不仅是覃津郝的嫡子,也是长子,然而因生母范璀珠的缘故,朝野上下,几乎无人拥立覃锐祺为帝,而是拥原太子妃之子覃南山为皇。

    范璀珠为了自己的儿子能够成为皇帝,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拉拢朝臣,不过最后,迫于宗室族亲的压力,九五至尊之位仍然是被覃南山坐上。以覃南山年少不稳为由,太后范璀珠垂帘听政。覃南山的亲生母亲在以前没少被范璀珠欺压折磨,更因为范璀珠夺了她的后位,新仇旧恨之下,她和覃南山商议废黜范璀珠母后皇太后的尊位,贬为庶人,不曾想,旨意未宣,覃南山的亲生母亲就暴毙了。仅过了一年,覃南山亲政当天,染病身亡。

    覃南山膝下无子,皇室之中,只有她的儿子覃锐祺拥有继承权。正当范璀珠得意,后宫中,淑贵妃查出怀有身孕三个月。为保安全,皇族的宗室族亲将淑贵妃带离了大圣皇宫,到祖庙寿皇宫待产。

    九五至尊之位,由此就空了七个月。

    七个月后,淑贵妃不负众望,平安产下皇子,也就是现在的乾盛皇帝——覃浩泱。覃浩泱一出生,便被宗室族亲拥立为帝,淑贵妃,即当今的太后,与太皇太后一同垂帘听政。

    覃浩泱长大后,为了儿子能够亲政,太后使了无数的法子,计策,终于逼得太皇太后与自己一同撤帘,回归后宫,将权力还给覃浩泱。覃浩泱亲政之后,以反贪腐之名,将宫中,朝中,军中与太皇太后有关的一切人,一个一个地揪掉,仅仅第一个月,便揪了三百多个附庸于太皇太后的人。

    而现在,乾盛皇帝当政的第三十五年,太皇太后的势力和权力,已经大不如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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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难过后,海面风平浪静,而胡燕之中,却喧闹了起来。

    家家户户都亮着烛火,妇人忙着收衣装,吃食,男人忙着找担子挑东西。不一会儿,大街上满满的都是人,挑着担,背上背着筐,手上牵着老人小孩,朝着那座最高的山顶上去。

    偌大的胡燕,一夜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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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落星沉,天空渐渐明朗。

    海岛的山顶上,覃娮明盘坐着,眼勾勾地看着东方,看旭日从海平线下一点点升起,看朝阳光洒满海面,海鸥滑翔,海浪翻腾。

    辛卉梓把白粥推到覃娮明面前:“小心烫。”

    覃娮明小口地喝着,一边道:“仙师,我想吃肉。”

    “你有半个月没吃东西了,不宜补,容易出事的,且先喝粥吧。”

    “仙师,你看我的脸,都捏不出一点肉了,都是皮。吃肉长肉肉,我要吃肉。”

    辛卉梓瞧着她:“慢慢养,不急。”她又仔细看看,“太瘦了,模样是不太好看。”话落,她从束口袋里取出一顶帷帽,“回去时把这个戴上就没人看得见你的脸了。”

    覃娮明摊手:“那好吧。”喝完了粥,“仙师,我想要那些毒。”

    辛卉梓取出个小玉瓶:“给,这是其中一部分,剩下的我得拿回去交给索图南,他对这些毒感兴趣得很。你可别告诉他,我把毒给了你一些,不然他得跟我闹,找你要东西去。”

    覃娮明点头:“行,我知道了。”说着,就把小玉瓶收入了自己的束口袋里。

    辛卉梓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她的左手掌心,看着那只再次被纱布包裹起来的手:“为何你总是要裹着手,你的手又不丑不黑。”

    “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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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大亮时,二人回到陆地。

    覃娮明已经换了身衣裳,是短的,很干练。代表皇家的黄色料子,点缀天青色的玉佩。玉佩是赵晔煜的,赠予覃娮明的生辰礼物。左腰间别着一把宝石嵌满的手柄和鞘的匕首,右腰间是一把银造的,拳头大小的锤子。其手上,一边抱着小狗,一边握着一柄长剑,金银相间的手柄和剑鞘镶嵌各种水晶和宝石。剑鞘和手柄之间连有一根细细的银链,显然此剑不常用。只是浑身上下都是兵器,颇让人望而生畏。

    她已将帷帽戴上了。

    顾和荣看着覃娮明怀里睡着懒觉的文昊,越看越想不明白,一只杂毛的路边小狗,怎的就入了公主的怀里,不是名贵物种,长的又不好看,还有些煞眼睛。

    覃娮明现身,柏浩尧冷峻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松快的笑:“属下见过公主,恭喜公主,渡劫成仙。”

    覃娮明点头:“柏将军免礼,辛苦将军了。”她看着柏浩尧的脸,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将军是在此守了一夜吗?眼圈这么重。”

    “属下担心公主,所以一夜不敢休息。如今见公主平安无事,属下就安心了,少少血丝,不足挂怀。”

    “裴呈呢?”覃娮明左右搜索,愣是没见到他。

    裴呈是覃娮明的贴身护卫,孤儿出身,十岁半时偶遇覃娮明,得之所助,入宫成为她的专属护卫和陪玩。

    覃娮明的话音落,耳边就传来了裴呈的声音:“公主!公主!”

    覃娮明寻声而去,便见到向自己狂奔而来的裴呈,笑容满面。

    “属下见过公主。”

    覃娮明拍下他抱拳的双手笑:“亏你还说自己是我最忠实的护卫呢,怎的不等我出关的,你去哪儿?”说着,用剑柄戳了两下他。

    “回公主,柏将军让属下监督祭地的事宜,准备祭品,所以属下未能及时迎接公主归来,请公主治属下的罪。”

    覃娮明淡淡一笑,手搭在他肩膀上:“我逗你的呢,什么罪不罪的。太守大人?是吗?你怎么在这?”

    顾和荣抖了个激灵,搓两下手,赶忙小跑至前,跪下磕头:“下官见过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覃娮明下巴微翘:“免礼。顾大人何故在此?辅佐柏将军吗?”

    “下官,下官……”顾和荣搓着手。

    柏浩尧替之言:“启禀公主,顾太守失职,导致许多渔民下海了。所幸,蒙公主恩,落水者都被救上,现已押归衙狱,等待候审。”

    覃娮明嘴角翘起,随手弹落顾和荣头上的乌纱帽,“太守之位,换魏知上,你被罢免了。不处罚你,回家种田吧。”

    “谢公主大恩!”顾和荣脸上全是冷汗。

    这就是覃娮明的权利,白淮最金尊玉贵的公主,任何人的官位都可罢可予。毕竟皇帝就这一个女儿,不宠爱她宠爱谁呢,哪怕她是要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她也是无妨的。

    辛卉梓走上前一步:“公主才出关,身体虚弱,先让公主回营地休息吧。”

    柏浩尧让出路,“公主,属下已经安排好马匹,是您骑惯的红马驹。”

    “不用。”覃娮明朝他一笑,“乏了,我想好好休息,与仙师一同飞回营快些。传令下去,收兵回营,不用守着了。”

    “是”

    覃娮明朝柏浩尧轻轻点头,辛卉梓握住二人的衣袖,朝北方向飞去。

    柏浩尧瞟眼顾和荣,随即下令:“收兵!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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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至玄甲军营,三人却没停下,继续朝北飞去。再往北,便是白淮最神秘的二大军团之一的北府军的大本营。

    如其名,两个军团一南一北,护卫在白淮的边城。南北两府军,皆各有十万兵士。北府军的帅,是公主覃娮明,但当覃娮明不在时,军中的一切事宜都是由副帅姚绍处理的。南府军的帅,则是开国元勋布阿古,只是布阿古现今已年迈,真正管控南府军的是布阿古的儿子,北威将军布孜紫。

    因保南北府军的神秘性,两军的军费都没有直接从国库出,而是在布王府和覃娮明的年俸上出,所以,布王府和覃娮明的每年的俸禄高得惊人,而且每年,皇帝还会以各种名头,赏赐大量的金银珠宝,牛羊马匹给他们,而这些财物,大多是被用去养这两个军团。

    除了宫中,覃娮明待得最多的地方就是这北府军中。她既不爱女工,也不爱诗词书画,唯爱兵法和修炼。调兵遣将上她师从布阿古,修炼上由诸位仙师和万古教导。十三岁时,她随布阿古出征,独自带领一支队伍击败敌军的右翼,能力卓越。

    又飞了约莫两柱香的时间,穿过一座高耸入云的昆山,北府军的营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