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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初入职场(3)

    回到县城,等待黄昊的却是一场暴风雨。

    何爱云来找黄昊时,得知他跟一个女的出差,就炸毛了,把昊才荣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你公司男人都死光了吗,为什么安排一男一女出差,要是他们有啥事,你这公司就别开了。

    吴才荣哪里见过这么凶的女人,吓得不敢反驳,连忙道歉说,是他考虑不周,但你要相信黄昊,他是个正人君子。

    所以,黄昊一回来,吴才荣就让他赶紧去找何爱云消除误会,实际上他是真怕她冷不丁地又来公司“闹事”。

    黄昊来到何爱云的住处,敲门没人应,一个路过的老师问他:“你是来找何老师的吧。”

    黄昊:“是的。”

    那人说:“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黄昊不解地问:“不在这里,多久的事啊?”

    那人说:“就昨天,不知道什么原因,她莫名其妙跟一家长吵起来了。校长看她这态度,就说了她两句,她写了辞职书就走了。”

    黄昊一听,越发不明白了,就往何爱云家里走。

    何爱云的父亲现在已是农委主任,全家搬到了农业局大院的宿舍楼。

    黄昊找到家里一看,她果然在家,一见黄昊,“嘭”的一声,把他关在门外。

    黄昊不明白她哪来的这么大的火气,就在门外求她开门。不一会儿,还是奶奶开的门。

    进门后,黄昊温和地坐在何爱云身边,问她到底怎么了。

    何爱云眼泪“唰”的一声就流了下来,哭着说:“你是不是变心了,居然跟一个狐狸精出差,你还知道回来!”

    黄昊解释说:“唉,你为这事啊?那是老板安排的,说让她学习销售方法。再说,如果我跟她有什么,能这么快回来吗?我拖个三天五天的,他们不照样给我算差旅费。”

    话虽不多,但让何爱云听进去了,止住了哭声,委屈地说:“你知道吗,最近他们又逼我去相亲,说是一个什么领导的儿子,我顶着多大的压力跟你,听到你跟一个狐狸精出差,差点气疯了,把你老板臭骂了一顿。回到幼儿园,一个家长来晚了,还有理,我就说她两句,她说我态度不好。我一生气,就把工作辞掉了。那工作压力太大,小孩子调皮,整天怕他们嗑着碰着,还看人脸色。”

    黄昊安慰她说:“辞了就辞了吧。我养你吧。”

    何爱云一听,转怒为喜:“你那是私营公司,说不定哪天就倒了,还养我。”

    黄昊说:“你刚才说他们又逼你相亲,是怎么回事?”

    何爱云看了一下爷爷奶奶,说:“我们出去说吧,等会爸妈就回来了。”

    说完就领着黄昊往外走,在路上她搂着黄昊胳膊说:“你都出差好多天了,我们去你表哥那里,我想你了,你要满足我。如果他在家,我们就去开间房。”

    黄昊知道她又想男人了,便趁没人的地方碰了一下她胸脯,感觉紧紧的。

    碰巧,张善福不在,黄昊看看走廊没人,就取了门框上的钥匙,打开了门。

    一进房间,何爱云就扒光了他的衣服,疯狂地跟他做运动。好像要把心里的这段时间所有的烦恼,都发泄在黄昊身上。

    直到两个人累了,黄昊担心表哥突然回来,两人便穿好衣服,整理好床铺,继续刚才的话题。

    黄昊说:“看来,你爸妈对我还是比较失望,想让你找一个门当户对的。”

    何爱云说:“如果他们是为了我好,我感谢他们,但我离不开你,我只要你。如果他们想通过我拉关系,门都没有,我是不会顺从的。”

    黄昊说:“你好好跟他们说,不要吵架,情绪激动就什么都顾不了,容易出口伤人,这样对你,对父母都不好。毕竟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

    何爱云怜惜地抚摸着黄昊的脸:“你就是善良,他们那样对你,你还帮他们说话。你不能心太软,你是男人,有时候心要硬一点。”

    黄昊说:“我心硬,只对自己,没办法对别人。人家对我怎样,我管不了,我只有坚持自己做人的原则。”

    黄爱云若有所思,半晌没说话。

    黄昊:“又怎么了?”

    何爱云说:“我爸说,县里要成立一个新的局,过几天,新来的县高官到家里吃饭,我爸到时候看机会,可能会提一下我工作的事。不知道会不会有结果。”

    黄昊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就建议她说:“你不是辞职了嘛,要是吕书记问你现在做什么工作,你就回答在家待业。”

    何爱云一听,连忙点头。她帮黄昊整理衣领,深情地看着他:“你知道吗,这段时间见不到你,我顶着多大的压力。爸妈老是说,你什么都干不成,父母年纪大,马上就要人伺候,我不可能去山里照顾他们,我们迟早是不适合结婚的。”

    黄昊一听,心情瞬间失落下来:“那你怎么想的?如果你觉得不想继续,我尊重你的意见,毕竟你爸妈说的是事实。”

    何爱云说:“几天看不到你,我心里就慌,感觉特别孤独。你回来了就好了。我不会听他们的,你放心吧。”

    黄昊送何爱云回去的路上,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人也同时发现了他,两人几乎不约而同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刘姣云!”

    “黄昊!”

    两人真是又惊又喜。刘姣云看着黄昊身边的何爱云,问黄昊:“这是你太太吗?”

    黄昊显然有点尴尬:“还没结婚呢。你呢?”

    刘姣云说:“我,自由自在啊。”

    黄昊说:“你那么优秀,别太挑了。”

    刘姣云说:“哪有挑啊,影子都没有,还挑。”

    黄昊怕一边的何爱云生气,便向她介绍:“这个就是水电站学校的刘老师。”

    何爱云看过她照片,不过看到刚才的情景,心里早已经醋意大发。只是冲她勉强笑了一下,并没有作声。

    黄昊问刘姣云:“你现在哪工作呀?”

    刘姣云说:“还在小学呀,还以为你会再来呢。”说完,她意识到这时候不能再聊了,她似乎感觉到了旁边有火药味。便说:“我还赶着有事,以后再聊吧,再见。”

    刘姣云一走,何爱云就发飚了:“看你们不像是普通朋友。她‘那么优秀’,为什么不去找她。她‘以为你会再来’,说明在等你呗。”

    黄昊连忙解释,并安抚她的情绪:“看照片时,不是解释了嘛。当年她帮了不少忙,纯粹是友谊。我从来没想过在农村结婚。再说,要是有事,可能认识你之前,就发生了。”

    “我不想听了。你也不要送了,我自己回去。”撂下这句话,何爱云扬长而去。

    黄昊望着何爱云的背影,他发现她的内心相当小器,可以说是心胸狭窄,敏感多疑,不是那么好相处。自己倒无所谓,知道她的个性,让着、忍着就是,但父母呢,亲朋好友呢?

    本来两次出差,取得了一定的成绩,让黄昊发现不一样的自己,多了一些之前不知道的能耐,心情还蛮不错的。结果被何爱云的情绪影响,几天都没有缓过劲来。

    他发现,情绪是被感染的,人与人之间如果没有乐观的情绪感染,负面的情绪的破坏力相当大。明明是阳光灿烂的夏天,因为情绪低落,瞬间就像跌入到阴冷潮湿的冬天,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这或许就是情绪的价值吧,对于恋爱和结婚来说,尤其重要。

    在县高官的亲自过问下,何爱云如愿以偿,被安排进了新成立的畜牧水产局,意味着她成了一名机关工作人员。

    黄昊真替她感到高兴,还为她搞一个小小的庆祝仪式。那天晚上,两人躺在黄昊的床上,憧憬着未来,何爱云紧紧地抓住黄昊的手说,这一切都是黄昊的功劳。

    黄昊不解地说:“我哪有什么功劳?”

    何爱云说了肺腑之言:“当初要不是认识了你,我可能真的离家出走了,都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幼儿园辞职后,你又及时安慰我,并给我出主意,我像吃了定心丸似的。那段时间,闲在家里,等于吃白饭,不知道挨我妈多少骂,什么难听的话都发泄在我身上,还嫌我找了个农村的等等,我都忍着。这些,都是你给我的力量。那天,吕书记来家吃饭,就问我‘老大现在哪工作’,我想起你告诉我的,就直接说‘失业呢,吕伯伯要给我工作吗?’他听了,当场就说‘这姑娘难得求人,这忙我真得帮。好,吕伯伯答应给你安排个工作。’后来,真的把我放进了名单。你说,这不都是你给我的运气吗?”

    黄昊说:“这段时间,我们少来往,你刚到单位,一定要努力工作,性格方面要控制自己,千万不能发脾气。我们在社会上,太弱小了,一粒沙子都不是,要懂得示弱。”

    何爱云频频点头:“嗯,我听你的。”

    何爱云工作了,黄昊也经常出差,两人见面的频率自然小了起来。

    吴才荣派黄昊出差,到外地一家电子厂考察电器元件的质量,并让他在那边呆一段时间,说是观察他们的整个操作规程,如果确定品质有保障,就把公司的灯具交给他们代加工。目前,公司的生产环节非常落后,基本上是采购元件,手工组装,电路板的焊点不规范,会导致有的灯具质量不稳定。

    大约半个多月后,黄昊回来,向吴才荣提交了详细的报告。

    晚上,他来到县农业局大院找何爱云,想约她出来,诉说相思之情。

    黄昊来到何爱云家,发现她不在。就觉得奇怪,凭他的印象,她是很少晚上出去的,无非就是找自己约会。今晚怎么会不在家呢?

    周姨说,她跟她爸去拜访一个领导。黄昊一听,也没多想,就回到了公司的宿舍。

    第二天上午,黄昊来到何爱云单位,找到了她的办公室,意思是想给她个惊喜。何爱云突然看到黄昊,确实惊了一跳,但没有看到喜悦之情。

    她说:“你怎么来了,出差什么时间回来的?”

    看她平静的表情,黄昊觉得事情不太正常,考虑到是上班时间,也没问她什么,就走了。

    当天下班后,何爱云并没来找他。

    第二天也没来找他。

    直到第三天晚上,何爱云来到黄昊的宿舍,黄昊正要倒杯水给她,她却说:“我说句话就走。”

    黄昊奇怪地看着她,她说:“你出差的这段时间,父母逼着我相亲,我爸说这是一个重要领导介绍的,如果我不去,对他有很大的影响,我没办法,我不想我爸一辈子努力因为我受到影响,就答应了。”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黄昊的脑袋“嗡”的一下爆炸了似的,眼睛瞬间充满了血,死死地看着她,仿佛不认识面前这个人似的。

    何爱云不敢看他,泪水也在她的眼眶里打转。下面响了一声摩托车喇叭,她转身就下楼了。

    黄昊明白过来,追到走廊上,看到她坐上那等候的摩托车后座,一溜烟就走了。

    一股热血仿佛要冲出黄昊的胸腔,这个结果对于他来说,曾经预想过许多次,觉得可能随时都会发生。但真的到来的时候,血气方刚的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他咬牙切齿,从包里翻出那把防身的匕首,想冲下楼去,没几步又停住了,用刀尖在自己左手臂上狠狠地划了一道口子,觉得还不解恨,回到宿舍,对着镜子,在胸口刻了一个“杀”字,然后用钢笔在伤口上又划了一遍,那个“杀”字清晰地呈现在胸前。

    他什么话都没说,擦干净匕首,重重地摔倒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他心里这时候,没有怨恨何爱云,只有怨恨自己。他觉得错不在别人,而是自己太穷了,太寒酸了,太无能了。他想去找人拼命,拿刀往外冲的一瞬间,心里想到了父母,自己如果去伤害别人,肯定受到法律制裁,父母怎么办?他们来承担这一切后果吗?他们的晚年无依无靠,自己在监狱苟且偷生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他让自己没有冲出去,只有用刀来伤害自己,也好过去伤害他人;用刀在胸口上刻字,好过在别人身上动刀子。这一切,本来就不属于自己,只有安分守己,孝敬父母,才是属于自己的义不容辞的责任。

    想着想着,这痛苦还不能对谁说,现在也没有了倾诉的人了。他紧紧地闭着眼睛,用心体会手腕上、胸口上的痛感,他希望这痛苦来得更猛烈一些,痛到麻木,忘却这一切烦恼、无助甚至绝望。

    想到还有年迈的父母,他想,连绝望都不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