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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秘密

    瑟维克回到岗位时是苏醒后第二天一早,菲娜看到他并没有多大诧异。

    “沃尔主管说你脚滑掉进了下水道里,这边是算你请假了。”菲娜说,手里还拿着那本《外乡人》。

    “那这两天帮我代班的是?”瑟维克问。

    “之前上晚班的那个,他还说不需要还。”

    “为什么?”

    “说是多挣了两天工资,不寒掺。”

    瑟维克并没有被“寒掺”这个词逗笑,慢慢坐回自己的位子上,脑子里依旧还是有些混乱。突然,他问道:

    “贝歇尔小姐呢?”

    “……她去世了,原因是房屋倒塌。”菲娜放下《外乡人》,叹了口气,“也没办法,她住的那一块的房子大多年久失修,不仅是她,住同一间房子的人也遇难了。政府那边很重视这件事,现在正在对周围那一圈的房屋进行检修。”

    真的吗?瑟维克在心里否认,那只有着贝歇尔面庞的飨怵在脑海里闪过,还有那些死尸。他们不可能死于房屋倒塌,那只飨怵。

    “菲娜姐,你说飨怵会长什么样?”

    “怎么问这个?这些应该都会在学校里教……”讲到这,菲娜突然顿住,”你没上过学?”

    “嗯,我一直跟着养父流浪。”瑟维克慢慢地爬在桌子上,双手端放在身前的桌面上,下半张脸埋在手臂里。

    “怎么说吧……飨怵应该是有着紫色皮肤体型巨大的怪物,他们多半有着红色的眼睛,但无一例外都长着怪异的角。但其他的方面都有着不一样的特征……”菲娜挠着头拼命回想着那些已经还给老师的知识,最后趴在桌子上直接放弃,“你还是问问猎人们吧,我就没亲眼见过飨怵。

    “不过也很奇怪,你不应该见过吗?如果四处流浪的话不可能碰不上吧?”菲娜问。

    “没有。”瑟维克摇摇头,撑着脑袋向前望,随后便看到门口处的西蒙。

    “回来了?”西蒙问,“报纸上有贝歇尔的讣告,还好你没去。”

    “我没事,昨天晚上屋子里没见到你人,是去考试了吗?”

    “嗯,要考两天一夜,被关在小房间里,说实话真心很累。”

    “等会,你是读书人,你还记得课本上飨怵长什么样吗?”

    “体型巨大,身体发紫,瞳孔为红色,普遍长角。还有一些经典飨怵的画像,但都很难找到除上述内容之外的共性……”

    “那,如果说飨怵身上长了人脸呢?”

    屋子里的空气一凝,菲娜嘴角一抽,眼神瞄向西蒙,西蒙皱了皱眉头,手摸到下巴,随后是菲娜先说话:“你,你说啥呢,飨怵长着人脸?有些恶心了。”

    “……不错的想象,可以当素材。”西蒙憋出一句,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对了,今天我来是有委托的,希望工匠可以帮我打造出来,具体要求都在里面。”

    “好的好的好的,太太打出来是要做什么吗?”

    “学术使用。”西蒙说,“你先找工匠们吧,我和他要聊下私事。”

    菲娜转过身子进到工坊里面,这里只剩下他和瑟维克,两个人对视着,又移开视线,西蒙先开口:

    “看样子事实和报纸上的有很大出入。”

    “……飨怵,”瑟维克说得很小声,“城里出现了飨怵,就在贝歇尔她家。”

    “你去送小提琴,然后发现了飨怵屠杀的场景,然后看到了一只长着人脸的飨怵,是吗?”

    “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那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瑟维克问。

    “什么?”

    “你,是不是有猎人们才有的神恩?”

    瑟维克没有看过去,但直觉告诉他西蒙明显慌了一下,尽管只是一下。没有菲娜,这里很安静,安静得能听到时间一分一秒走过去的声音。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瑟维克说,“他们什么都不肯说,我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西蒙皱着眉头。

    “怎么了?”

    “不,当我没说吧,”西蒙摇摇头,“怎么察觉到我有神恩这件事的?”

    “你上次帮我修小提琴时,我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之后又从猎人使用神恩的时候感觉到了,所以就在想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我想……可能是恐惧病吧。”瑟维克回道,并简单说清了恐惧病的表现。

    “……意思就是,我的室友是一个传染病患者。”西蒙表情很严肃。

    “我已经找神父处理过了,所以应该没事。”瑟维克回答道。

    “不,我想他们并没有告诉你恐惧病的全貌,”西蒙说,“他告诉过你要保密,理由是不产生恐慌,那恐惧病一定是存在一个足以引发集体性恐慌的特征。”

    “恐惧病的源头是飨怵,这个还不够吗?”

    “如果只是感冒的话那根本没有必要隐瞒,”西蒙回答,“你看见贝歇尔小姐是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有一股很奇怪的……吸引力?”瑟维克斟酌了一会,用了另一个词来形容而不是香味。

    “那只长着贝歇尔小姐的脸的飨怵也是吗?”

    “是的。”

    瑟维克说着,脑海里那一天的情景又一次浮现,贝歇尔小姐的脸慢慢地消失在紫色的皮肤里。突然,他想起来自己手上那些爬动的紫色色斑,紫色在爬动,在吞掉他的全身。他立刻举起双手,西蒙又伸手按下去。

    “现在不是时候,冷静些,”西蒙说,“现在还没下定论,别急。”

    “西蒙,我,我,”瑟维克大口喘气,从兜里拿出那把秘银匕首。那些紫色色斑会遍布全身,遍布全身,遮住脸,那这会不会是……难道,那只飨怵,真的是贝歇尔小姐?“好像是我杀了贝歇尔小姐……”

    “你只是杀了只飨怵,如果是贝歇尔变成了飨怵的话,那可以说她早就被飨怵杀了。”西蒙说,此时工坊里面也传来了脚步声,“冷静,菲娜要回来了。”

    瑟维克立刻端正起身子,表情尽量表现的轻松,菲娜出来便拿着单子,完全没有察觉到二人的异样。

    “工匠们说可以,最快三天后就可以出货,都是小物件不费时,不过就是这价钱……”菲娜有些支吾,估计账单上的数字不是很好看。西蒙接过来看,并没有多说什么,随后从包里拿出一沓钞票:“该花就花,没什么好说的。”

    “好的太太我会24小时全天候监制保证工匠们第一时间全不摸鱼的赶制包您第一时间拿到的!”

    西蒙点点头,转头便离开了这里。瑟维克看着西蒙的背影,突然想起来他几乎没有说任何和神恩有关的东西。

    “瑟维克?你还好吧?”

    菲娜的手在瑟维克面前晃了晃,瑟维克如大梦初醒般身体抖了一下:“我?我没事,真的。”

    “……今天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我帮你请假。”菲娜说。即使瑟维克百般推脱,她也非常坚定地让他回去。

    瑟维克像是被赶出来那样低着头离开,身上还是穿着刚来到这座城市的那件衣服,顺着大道走,远远地便听见了施工声,他顺着声音望过去,是去贝歇尔家的方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瑟维克脚步一转向那边走,穿过巷子,尽头就看到了坍塌掉的贝歇尔家,那栋废墟前放了堆篝火,此时已经烧了大半,淡灰的烟飘着,混着淡淡的雪花在半空中,仿佛那些灵魂还在那里哭泣。

    她就,这么死了?

    路人们走到火堆前丢了一把柴进去,低下头沉默——这是一种祭奠,点燃篝火便是对死者的怀念,添一把柴,多一份怀念,本来快熄灭的篝火又慢慢热了起来。瑟维克走到篝火跟前,身旁的路人还在谈论着贝歇尔小姐,他们还在说着贝歇尔小姐:从帝伦特下来却没有大小姐架子,勤恳工作,施粥铺里时常见到她忙碌的身影……

    这是她吗?瑟维克想,这些他都没有亲眼见过,仅仅是道听途说,唯二的见面一次是初次见面,另一次就是那只飨怵,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仿佛被抽离了感情般,她低着头回想着贝歇尔,却全然没有之前的那种感觉,安静得如同一潭死水,那曾经看起来如此诱人的一举一动都变成了单调乏味的抬手放手,沦落为毫无趣味的细节。

    自己真的有喜欢过她吗?

    瑟维克内心里自嘲着,不自觉间手轻轻抬起,张了又收,看着重新燃烧起来的篝火,突然意识到那把贝歇尔小姐的小提琴还挂在身上。他取下来,架在脖子上,琴弓上弦,声音悠扬,慢慢地传满了街道,哀悼的人看了看他,叹了口气——这是一首安魂曲。

    “无法被宽恕的罪恶,

    无法被原谅的过错,

    我跪在十字架前,

    忏悔,缅怀那些离去的生命。”

    一曲终了,瑟维克放下了琴,嘴里还在喃喃着:“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