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永冬晨曦 » 第十章 找

第十章 找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街上的人群变得稀疏散去,都低着头默不做声。

    切斯特慢慢地走着,他穿着常装,带着一顶旧帽子,就像一位劳累的人顶着疲惫找着回去的路。没有人关注他,更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腰间,正别了一把短剑。

    他靠着路边走,几乎是摸过去的,眼神在帽檐下乱瞄。他其实一直都在一扇门前徘徊,只不过走得太慢,没人没心思去看。很快,他一个闪身探进了小巷子。狭窄的空间里,他抬起头,便看到房子二楼的一扇窗户。趁着没人朝巷子里探视,他立刻蹬着墙跳了上去,双手一抓,把住窗台后用力往里一推,窗户发出闷响,窗锁掉在房间里,切斯特得以进到房间里。进去后他转身把窗户合上,捡起门锁后朝房间里探视。

    整个房间非常整洁,单人间,但小小的空间里主人家却硬是设了一套桌椅在里面,两把椅子占去了过道的空间,桌子上放了几张信纸和一套羽毛笔。大衣橱靠在窗户这边的墙上,切斯特小心翼翼翻过去打开,里面没有一件衣服。

    切斯特后退一步还原现场后绕开桌椅朝门外走去,轻轻拉开房门,这是常规的排屋户型,四个房间,他刚才应该在客房,书房的位置在走廊的尽头,切斯特半蹲弯下腰探进去,书架在房间两侧,但是都落了一层灰尘。书桌很干净,他拉开抽屉,出乎意料的是,里面什么都没有。

    不对。切斯特心想,立刻靠到门边,侧着耳朵听着。

    很快,他便听见了脚步声,应该是主人家。那人径直推开门,门板刚好挡住了切斯特的身影,主人家对着切斯特露出了后背。

    切斯特立刻箭步上前擒拿,可对方突然转身,仿佛早有预料,当即抓住切斯特的左腕。切斯特一惊,直接用力推回对方左手,右手抽出短剑架向对方脖颈。可突然一阵猛力袭来,对方硬是将切斯特前冲的身体挡下推回。

    “啧!”

    切斯特后撤两步,毫不犹豫,立刻弹跳向前对着脑袋肘击,却被对方突然举起的右手挡下甚至推开,情急之下,切斯特只能刺出短剑。寒芒乍现,短剑的锋刃此时已经抵在了对方的脖子上。而切斯特也感觉到一股寒意,不知何时,对方竟然抽出匕首,刀尖也抵在了切斯特的下颚上,二人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犹如完美的力学平衡架。

    僵持良久,对方先开口了:

    “我说,要不我们都退一步?有些事情没必要打来打去。”那主人家说。

    切斯特没有说话,两人对视,随后不约而同地推开彼此,主人家收起了匕首,但切斯特依旧抓着短剑。

    “我猜您是猎人吧?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对方问。

    “……安瑟伦·墨瑟,我需要一个解释,”切斯特直接点出对方的姓名,“你为什么要送一个恐惧病患者入城?”

    “看来我的个人隐私还挺迷人的,”安瑟伦打趣道,“你是指瑟维克吗?我不知道啊,我按官方手续来的,不知道他是病人啊。”

    “除非工坊的人脑袋里都是土豆饼,我很难想象一个二级猎人去负责人员运输是出于什么心态,”切斯特说着,眼睛的余光瞄到了一只猫咪正窝在墙角歪着头看他,“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所以,你是认定我有问题咯?”

    “我不觉得它有能力骗过所有人。”

    “好吧,我承认,瑟维克入城有我的一份,但知道瑟维克是恐惧病患者的人比你想象得要少得多,可能存在你我和神父之外的人,但我想至少工坊那边是不知道的,”安瑟伦说,“当然,你也最好保密也别动手,毕竟这事也不算小了,漏出去大家都麻烦。”

    “恐惧病具有传染性,这样无异于屠城。”

    “啊啊啊行行行,这话在猎人思政课我都快听烂了,我有底的,就这么说吧,我在保护他同时也是监视他,出了问题我会立刻处理的,懂?”安瑟伦直接一副不耐烦地顶回去,“而且现在也没有人感染不是?我看神父也做了不少法子,还挺有用的不是?还是说……

    “切斯特,着急报仇也不至于找个无辜的病人头上吧。”

    切斯特一愣,手里短剑抬起,可突然脚边一阵触感,那只猫咪已经蹭上了切斯特,抬头望着他。

    “抱歉,小灰不怕生,还有些粘人。”安瑟伦说着。

    切斯特咽了咽口水,慢慢地把短剑放了下来,小灰叫了一声,但依旧没有离开。

    “我没有说我的名字。”

    “是的,最一开始我也没想到是你,也是后面猜出来的,”安瑟伦回答道,“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瑟维克和飨怵盗婴案没有关系,他的确是从莱德城来的,你们和飨怵正面遭遇的时候我们才走到半路。

    “我看你的武器也被迫上缴了吧?也是,让一个失去基本判断力的人参与狩猎就是错误,”安瑟伦说,也慢慢地靠过去,“我记得那场任务里失踪的就是你的战友吧?啧……不太记得名字了,这样,我们做一个协议如何?”

    “什么协议?”

    “保护瑟维克以及不妨碍我的行动,作为交换,在你还没违背这个协议之前,我会帮你寻找艾莎的下落。”

    安瑟伦看着切斯特,此时太阳已经彻底落下,街灯升起,光却没办法透过窗户,投不进这里,看不清切斯特的脸。他只能自己去想像切斯特的表情了。愤怒?惊讶?怀疑?很可惜,切斯特甚至都没有说话,两个人都在沉默,除了脚边的猫,它已经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露出了毛茸茸的肚皮。

    “怀疑我吗?”安瑟伦问。

    他没说话。

    “我有能力把瑟维克用官车送过来,也有能力在城墙外自由探索,不受组织干涉,也无需顾忌飨怵的危害……”

    “我有要求。”切斯特插嘴道。

    “请。”安瑟伦心里送了口气,就在刚才他都还有些担心。

    “第一,一旦我认定他出了问题,我不会放过。第二,”切斯特顿了顿,“一有艾莎的消息,立刻告诉我。”

    “成交。”

    安瑟伦友善地伸出手,但切斯特全然不顾,一个转身绕了过去。走出住宅时,天空已经下起了雪,橘黄的街灯亮着,街上的人也寥寥无几。

    天黑了吗……

    切斯特抬起头,看不见月亮。他顺着街道慢慢地走着,慢慢地,走着,他的鼻息在空气中凝结成气,向上飘去,虚无缥缈。他没有着急回家,而是兜到了小广场坐下。平时这里会有些人顶着寒冷散步,对民众发表演讲时也是在这里,嬉闹本该是主题,现在只有一个他。很安静,安静得有些离谱了。

    不知道坐了多久,他听到有人在靠过来,然后在他右边坐下,转过头时,那人递来了一杯热咖啡——那个人是劳伦斯。

    “艾莎跟我说过,这里是个好地方,没事就会来这里散步,”劳伦斯喝了一口咖啡,啧啧嘴说,“看来,我赌对了,她的确跟你说了这里。”

    “……”切斯特一句话也都说不出来,对着广场,仿佛只是重复着呼吸这个动作。

    “她或许还没死,在哪一块雪地上昏着,但……我很抱歉,但我们还有事要做。我还记得她说过,她很喜欢小孩子们在这里打闹,当然她从来都没参与进去——你应该看过吧?”

    “……她会给小孩们带麦芽糖,有些时候会拿我来和那些孩子们打趣或者玩游戏,大部分都是在想让我笑。”

    “那好笑吗?”

    “不好笑,她的笑话很烂,很多情况下我想开心的都是他们而不是我。”

    “可你最后不还是笑了吗?”

    “她告诉你了?”

    “猜的,”劳伦斯说,弯腰在雪地上勾勾画画,叹了口气,“是啊,如果她在的话,我们还不太可能这么安静的说话。”

    “劳伦斯,”切斯特问,“你为什么愿意相信那个病人?”

    “很多时候,我看到某个人就会有些感觉,感觉他是什么人,会有什么想法,比如你,比如艾莎,”劳伦斯坐正,双手捧着咖啡喝了一口,“恐惧病初期,患者会不可避免地出现恐慌和被害妄想,但瑟维克不一样,他更……无知?我说不清,那是一种还没受到影响便盲目乐观的表现。他没有太多心思,甚至没有年岁,只是有些茫然。

    “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要为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的病死去,被所有人放弃,还被美名其约为牺牲。真的存在必要的牺牲吗?即使有,我想,那也不应该是一个一无所知的人的责任。

    “说不上是什么好理由,是吧?”劳伦斯说。

    切斯特看了看劳伦斯,很快便把目光放回天上,慢慢地,他的脸上有了点笑,不过不是释然的。他抬起头把咖啡喝完,杯子递了回去。

    “有件事我想你必须知道。”切斯特说。

    “什么事?”

    “其实你不会泡咖啡。”切斯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