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人之初
白老师到了学校之后，等待他的不只是金校长和宁老师，还有不放心他的家长们。
家长们不放心他，害怕他这最后一课，再给孩子们灌输那套学习不重要的人生理论。
会议室门前，隔着一道门，家长们在里面，白老师在外面。
中间是金校长和几位老师，他害怕家长们说话太不客气刺伤到白松，所以一直拦着家长们说话。
白老师隔了一道门，对家长们保证说：“你们放心吧，我今天会劝孩子们好好学习，以后听你们的话。”
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犹豫了一下，说：“但是，在这儿，我要说明白，我今天这样劝孩子们，并不是承认我以前做的错了。”
家长们没有说话，他们想的是：只要你能让孩子们以后好好学习听家长的话就行了，至于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是对是错，跟我们都没关系了。
白老师又犹豫了一下，他本来不说多说什么，但是忍不住又想多说几句，不是因为心里委屈，而是为孩子们惋惜，他就这样放手了，心里觉得对不起孩子们：
“学习成绩不是孩子们最重要的，孩子们最重要的是要拥有自由的意志和独立的思想，自由的意志和独立的思想才是人之初，才是一个人的基础。有了这个基础，他们才不会像羊群里的羊一样只会埋着头跟前别的羊茫茫然的走路。我希望孩子们不要只是低着头走，我希望他们能够抬头看看风景，看看路边的草，树，远处的山，天上的云，虽然因为看这些，比别的专心走路的羊走的慢些，但是，看的多了，他们才会思考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们的目的为什么不是那些草和树，为什么不是山和云，为什么是跟着其他的人走呢？我希望他们的追求目的不是因为别人都在追求这个目的，而是心里有自己的理由。我希望他们去认真学习不是因为是听家和的老师的话，而是因为自己心里想要学习，我希望他们要做个好人也不是因为听家长和老师的话，而是知道了道德和善良会使他自己更完美，是他们自己心里选择了做好人。我是希望你们的孩子能够找到自己的人生目的，有自己的理想的人生。”
说到这儿，他看着家长们不以为然的神色，自嘲的笑了笑，也就不想说下去了，转而说：
“当然，什么也不思考，只需要低着头顺从的跟着人群走，别人追求什么，他们也追求什么，这是最简单的人生，最少烦恼的人生。你们是希望你们孩子的人生是这样简单而轻松的。这也没错。”
“但是，我想，人生匆匆几十年，总要努力做些圣人的事，才算没有浪费吧！”
……
六年级一班的教室里，上课铃声还没有响，同学们已经整整齐齐安安静静的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从教室门口，走到讲台的，正是他们爱戴的白松老师。
白松看着下面四十八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心里很是愧疚……
他想：自己虽然失败了，但自己仍旧可以再次努力向理想走，但是这些学生们，他们却受到无法弥补的伤害！
他不敢直视这些纯真而有充满着热烈的情感的眼睛，他微微的低下头，看着讲桌上的黑板擦，他开始忏悔：
“同学们，对不起，今天，我是来跟同学们道歉的……虽然，道歉并不能弥补那怕一点儿我犯下的错误。”
“没有，白老师你没有对不起我们。”聂平激动的站起来说：“我们都知道了，是我们家长投诉了你，你被开除了，是我们对不起您。”
“不是的……”白松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替我委屈，但是其实，我并没有委屈，我是犯了错的，这是我应得的结果。只是……很对不起你们。”白松说到这儿，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才接着说：“
真的很对不起你们……从四年级开始，我就刻意淡化你们的学习成绩，因为成绩会把你们分成好学生和坏学生，会把你们分成三六九类，会让你们在心里看不起成绩不好的同学，谄媚成绩好的同学。但是我希望你们成为一个亲密无间的整体，要亲密无间呢，平等和相互尊重是基础，而成绩是你们不能平等相待的一个重要的因素……所以，我一直淡化成绩对你们的影响。这也就导致了你们忽视成绩，不把成绩当成目地，你们的成绩一直在下降。”
“本来我也觉得这没有错，我认为学生要学习的品性道德比成绩之类的技能要重要。你们相亲相爱，你们学会了爱护人，你们学会了替别人着想……这都让我很骄傲，为你们的优秀而骄傲。这两年，我一直迷醉在这种骄傲的情绪中，一直沉迷在你们这个温暖的集体中。”
“直到前几天，我被开除了，我从这种迷醉中清醒了，我反思了这两年当老师做的事，我才发现我错了，犯了很大的错误……”
“爱护人，替别人着想，善良的品性高尚的道德，这些当然是你们要学习拥有的。但是，还有一样东西是比这些更重要的，你们必须要拥有的，那就是学习成绩。对于学生，成绩是最重要的。”
“唯成绩论是不对的，现在很多人都在这么说。这句话是对的。但是，这句话不应该是对学生和老师说的，而是要对社会中的人，是要对人类整体意识说的。”白松用手在天空划了一个大圈：
“如果谁对学生们说，唯成绩论是不对的，成绩不好的学生未必不优秀，成绩好的学生也未必优秀。所以你们不用那么努力的追求成绩。他一定是在骗你们，不管有意还是无意的。”
白老师吸了一口气，降低了语气：“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虽然很美好，但也还并不是理想的世界，还有许多缺陷。虽然每个国家的法律上都写着人人平等，但社会整体意识还是把人分为三六九等。当你们从学校中走到社会中去的时候，身上就是贴着一个最明显的标签：一流的大学毕业的是是一流的人才，二流大学毕业的是二流的人才，没有上大学的……是废材。”
“所以说，不能唯成绩论，应该是对社会整体意识说的，只有社会整体意识不把大学分成三六九等的时候，不把毕业的学生分成三六九等的时候，才能够对学生说不唯成绩论，不然的话，这就成了一个陷阱，就是不相信这句话的人有可能成为一流人才，相信这句话的人只能成为废材……”
同学们的眼神已经变了，他们看着白老师，渐渐感到陌生起来，原来的白老师从来不要求他们的成绩，从来不谈论学生们的成绩，今天，好像变了一个人。
白松转头看了看窗外，窗户外面站满了人，除了校长的老师，还有很多渐渐安心的家长。
白松的心里很难受，但是脸上勉力的笑着：
“我骗了你们，我自己造了一个理想的幻境，把你们拉了进来，但幻境终究要破灭的，你们还是要回到现实社会中去的。这三年，在幻境中浪费了你们三年的时间，我向你们道歉，虽然，道歉并不能弥补我的错误，并不能让这三年的时间回到你们的人生中……”
最后，他深深的向同学们鞠了一躬，结束了他对六年级一班最后的一课，离开了教室，留下四十八个怅然若失的孩子。
……
从学校出来，站在校门口里，白松很是遗憾，他回头望望六年级一班所在的那座教学楼，想做些什么，却又什么也做不出来，唯一能做的，只是默默的祝福那些孩子们，祝福他们未来都能够幸福……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是甄青青打过来的电话。
“喂，青青……”白松的语气有些失落。
“怎么了？”甄青青听出来白松的兴致不高。
“没什么啊。”白松勉力笑了笑：“只是……刚刚跟孩子们告别了。”
“嗯……”甄青青想安慰他一下，但也知道，这时候话语是没有力量的，她停了一下，问：“你下午有时间吗？”
“有啊，我这几天有的是时间……”白松又勉强笑笑说。
“嗯，那你下午来一下厅里……”甄青青那边很忙，抽空打电话说：“沈主席他们想要见见你。”
“啊？”白松惊异道：“沈主席见我干什么？”
“我这边现在有点儿忙，中午要陪下面来的同志吃饭，你下午早点过来，见面我给你细说。”
……
下午一点多，白松到了甄青青的办公室里，等到两点多，甄青青才从外面赶回来。
她给白松泡了一杯茶，在他对面坐下，说：“高山县教育a局的几位老同志来了，我出面招待一下，这次他们来的目的是诉苦，我们得哄他们高兴，沈主席他们资格比较老，他们去做陪的话，怕下面来的那几位老同志放不开，拘束的慌，我去正合适。”
“高山县？”白松眼神闪了闪。
A省一半平原一半山区，高山县是A省大山最里面的一座县城。做为老师，他知道高山县教育资源贫乏，前几年古城市教育局对口帮扶高山县，要求市里的中学轮派老师们去支缓高山县，但高山县的学校的条件太坚苦了，支缓的老师没能坚持到结束，就都生病回来治疗了。轮换的老师也不愿意去了。当时这件事在教育系统闹的挺大。据回来的老师说，那里的生活物资没问题，就是人太难沟通了，孩子太皮，家长太楞等等。
想到高山县缺老师，白松心中模模糊糊的闪过一道光，他问：“他们来诉什么苦啊？”
家长们不放心他，害怕他这最后一课，再给孩子们灌输那套学习不重要的人生理论。
会议室门前，隔着一道门，家长们在里面，白老师在外面。
中间是金校长和几位老师，他害怕家长们说话太不客气刺伤到白松，所以一直拦着家长们说话。
白老师隔了一道门，对家长们保证说：“你们放心吧，我今天会劝孩子们好好学习，以后听你们的话。”
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犹豫了一下，说：“但是，在这儿，我要说明白，我今天这样劝孩子们，并不是承认我以前做的错了。”
家长们没有说话，他们想的是：只要你能让孩子们以后好好学习听家长的话就行了，至于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是对是错，跟我们都没关系了。
白老师又犹豫了一下，他本来不说多说什么，但是忍不住又想多说几句，不是因为心里委屈，而是为孩子们惋惜，他就这样放手了，心里觉得对不起孩子们：
“学习成绩不是孩子们最重要的，孩子们最重要的是要拥有自由的意志和独立的思想，自由的意志和独立的思想才是人之初，才是一个人的基础。有了这个基础，他们才不会像羊群里的羊一样只会埋着头跟前别的羊茫茫然的走路。我希望孩子们不要只是低着头走，我希望他们能够抬头看看风景，看看路边的草，树，远处的山，天上的云，虽然因为看这些，比别的专心走路的羊走的慢些，但是，看的多了，他们才会思考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们的目的为什么不是那些草和树，为什么不是山和云，为什么是跟着其他的人走呢？我希望他们的追求目的不是因为别人都在追求这个目的，而是心里有自己的理由。我希望他们去认真学习不是因为是听家和的老师的话，而是因为自己心里想要学习，我希望他们要做个好人也不是因为听家长和老师的话，而是知道了道德和善良会使他自己更完美，是他们自己心里选择了做好人。我是希望你们的孩子能够找到自己的人生目的，有自己的理想的人生。”
说到这儿，他看着家长们不以为然的神色，自嘲的笑了笑，也就不想说下去了，转而说：
“当然，什么也不思考，只需要低着头顺从的跟着人群走，别人追求什么，他们也追求什么，这是最简单的人生，最少烦恼的人生。你们是希望你们孩子的人生是这样简单而轻松的。这也没错。”
“但是，我想，人生匆匆几十年，总要努力做些圣人的事，才算没有浪费吧！”
……
六年级一班的教室里，上课铃声还没有响，同学们已经整整齐齐安安静静的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从教室门口，走到讲台的，正是他们爱戴的白松老师。
白松看着下面四十八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心里很是愧疚……
他想：自己虽然失败了，但自己仍旧可以再次努力向理想走，但是这些学生们，他们却受到无法弥补的伤害！
他不敢直视这些纯真而有充满着热烈的情感的眼睛，他微微的低下头，看着讲桌上的黑板擦，他开始忏悔：
“同学们，对不起，今天，我是来跟同学们道歉的……虽然，道歉并不能弥补那怕一点儿我犯下的错误。”
“没有，白老师你没有对不起我们。”聂平激动的站起来说：“我们都知道了，是我们家长投诉了你，你被开除了，是我们对不起您。”
“不是的……”白松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替我委屈，但是其实，我并没有委屈，我是犯了错的，这是我应得的结果。只是……很对不起你们。”白松说到这儿，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才接着说：“
真的很对不起你们……从四年级开始，我就刻意淡化你们的学习成绩，因为成绩会把你们分成好学生和坏学生，会把你们分成三六九类，会让你们在心里看不起成绩不好的同学，谄媚成绩好的同学。但是我希望你们成为一个亲密无间的整体，要亲密无间呢，平等和相互尊重是基础，而成绩是你们不能平等相待的一个重要的因素……所以，我一直淡化成绩对你们的影响。这也就导致了你们忽视成绩，不把成绩当成目地，你们的成绩一直在下降。”
“本来我也觉得这没有错，我认为学生要学习的品性道德比成绩之类的技能要重要。你们相亲相爱，你们学会了爱护人，你们学会了替别人着想……这都让我很骄傲，为你们的优秀而骄傲。这两年，我一直迷醉在这种骄傲的情绪中，一直沉迷在你们这个温暖的集体中。”
“直到前几天，我被开除了，我从这种迷醉中清醒了，我反思了这两年当老师做的事，我才发现我错了，犯了很大的错误……”
“爱护人，替别人着想，善良的品性高尚的道德，这些当然是你们要学习拥有的。但是，还有一样东西是比这些更重要的，你们必须要拥有的，那就是学习成绩。对于学生，成绩是最重要的。”
“唯成绩论是不对的，现在很多人都在这么说。这句话是对的。但是，这句话不应该是对学生和老师说的，而是要对社会中的人，是要对人类整体意识说的。”白松用手在天空划了一个大圈：
“如果谁对学生们说，唯成绩论是不对的，成绩不好的学生未必不优秀，成绩好的学生也未必优秀。所以你们不用那么努力的追求成绩。他一定是在骗你们，不管有意还是无意的。”
白老师吸了一口气，降低了语气：“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虽然很美好，但也还并不是理想的世界，还有许多缺陷。虽然每个国家的法律上都写着人人平等，但社会整体意识还是把人分为三六九等。当你们从学校中走到社会中去的时候，身上就是贴着一个最明显的标签：一流的大学毕业的是是一流的人才，二流大学毕业的是二流的人才，没有上大学的……是废材。”
“所以说，不能唯成绩论，应该是对社会整体意识说的，只有社会整体意识不把大学分成三六九等的时候，不把毕业的学生分成三六九等的时候，才能够对学生说不唯成绩论，不然的话，这就成了一个陷阱，就是不相信这句话的人有可能成为一流人才，相信这句话的人只能成为废材……”
同学们的眼神已经变了，他们看着白老师，渐渐感到陌生起来，原来的白老师从来不要求他们的成绩，从来不谈论学生们的成绩，今天，好像变了一个人。
白松转头看了看窗外，窗户外面站满了人，除了校长的老师，还有很多渐渐安心的家长。
白松的心里很难受，但是脸上勉力的笑着：
“我骗了你们，我自己造了一个理想的幻境，把你们拉了进来，但幻境终究要破灭的，你们还是要回到现实社会中去的。这三年，在幻境中浪费了你们三年的时间，我向你们道歉，虽然，道歉并不能弥补我的错误，并不能让这三年的时间回到你们的人生中……”
最后，他深深的向同学们鞠了一躬，结束了他对六年级一班最后的一课，离开了教室，留下四十八个怅然若失的孩子。
……
从学校出来，站在校门口里，白松很是遗憾，他回头望望六年级一班所在的那座教学楼，想做些什么，却又什么也做不出来，唯一能做的，只是默默的祝福那些孩子们，祝福他们未来都能够幸福……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是甄青青打过来的电话。
“喂，青青……”白松的语气有些失落。
“怎么了？”甄青青听出来白松的兴致不高。
“没什么啊。”白松勉力笑了笑：“只是……刚刚跟孩子们告别了。”
“嗯……”甄青青想安慰他一下，但也知道，这时候话语是没有力量的，她停了一下，问：“你下午有时间吗？”
“有啊，我这几天有的是时间……”白松又勉强笑笑说。
“嗯，那你下午来一下厅里……”甄青青那边很忙，抽空打电话说：“沈主席他们想要见见你。”
“啊？”白松惊异道：“沈主席见我干什么？”
“我这边现在有点儿忙，中午要陪下面来的同志吃饭，你下午早点过来，见面我给你细说。”
……
下午一点多，白松到了甄青青的办公室里，等到两点多，甄青青才从外面赶回来。
她给白松泡了一杯茶，在他对面坐下，说：“高山县教育a局的几位老同志来了，我出面招待一下，这次他们来的目的是诉苦，我们得哄他们高兴，沈主席他们资格比较老，他们去做陪的话，怕下面来的那几位老同志放不开，拘束的慌，我去正合适。”
“高山县？”白松眼神闪了闪。
A省一半平原一半山区，高山县是A省大山最里面的一座县城。做为老师，他知道高山县教育资源贫乏，前几年古城市教育局对口帮扶高山县，要求市里的中学轮派老师们去支缓高山县，但高山县的学校的条件太坚苦了，支缓的老师没能坚持到结束，就都生病回来治疗了。轮换的老师也不愿意去了。当时这件事在教育系统闹的挺大。据回来的老师说，那里的生活物资没问题，就是人太难沟通了，孩子太皮，家长太楞等等。
想到高山县缺老师，白松心中模模糊糊的闪过一道光，他问：“他们来诉什么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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