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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春风得意马蹄疾

    春回大地,皇朝内一派新意,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春天般的明媚笑容,因为时隔一年,朝堂众大佬们终于在前不久的迎春大典上见到了久不露面的皇帝陛下,令人欣慰的是陛下他老人家的身体还是一如既往的结实硬朗,这让那些怀疑皇帝陛下修仙修出毛病的老臣不禁大大松了口气,至少不用担心国君暴毙的情况出现了。

    而在文武百官中,又以前礼部侍郎邓文渊最为得意,满面春风,走路带风,成了前侍郎何来得意?因为现在不能叫侍郎大人,得叫尚书大人,顶替的正是前不久被贬返乡的王守澄。

    熬了二十多年,终于熬出头了。

    据说在升职那天晚上,号称滴酒不沾的邓尚书居然破天荒的浮了一大白,面红耳赤却毫无醉意,让家人担心了一晚上,生怕喝多闹出什么幺蛾子,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定要落个得意忘形的印象,好在第二天尚书大人准时起床,准时到了礼部衙门坐堂。

    礼部衙门内,因为最近朝廷无甚大事,加上一把手春风得意马蹄疾,衙门内的氛围一片轻松和谐,邓文渊伏案批了一会儿公文,抬头望了望窗外日头,随即放下那支软毫毛笔,然后轻轻转了转手腕,活动筋骨。

    此时离午时还为时尚早,尚书大人准备起身到外面走走,只是刚一起身,就被眼尖的下属官员逮了个正着,一名同样是最近顶上来的礼部侍郎赶紧小跑到邓尚书面前,恭声问道:“尚书大人,有什么事?”

    邓文渊心中喜乐,以前虽是礼部侍郎,严格说来官职也不算小,但跟现在的地位待遇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以前是自己伺候那个姓王的老头,现在轮到别人伺候自己,这种转变,看来还得好好适应适应,他把脸一板,说道:“不要这么大惊小怪,我就是随便出去走走,说了多少次了,要多用心在公事上,不要把心思放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

    虽是训斥,但在场之人都听得出来,这是尚书大人习惯性的教导之言,自从上位以后,每天不说上这么几句,就跟没来坐堂一样,那名侍郎笑着应道:“大人教训得是,下官谨记。”

    邓文渊点了点头,踱步出门。

    站在檐下的走廊上,望着院里的几株老松,远处的飞檐,天边的白云,不知为何,已经看了二十年的景致,越看越让人喜欢,邓文渊脸泛笑意,自从胸前的孔雀朴子换成锦鸡朴子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和煦,一见便让人如沐春风。

    六部衙门位于午门右侧,吏户礼兵刑工一字排开,平素里各部官员都是待在自己的衙门里办公,除了召开六部联合会议之外,很少到别部走动。

    邓文渊侧头望了望排成一线的房梁飞檐,想了想,决定去看看几位少有亲近机会的同僚们。

    邓文渊走在青石板铺就而成的地面,每一步都沉着有力,偶尔遇到别部下属官员时,对方在老远的地方就已经堆砌了满脸笑容,这让邓文渊生出无限感慨,以往跟同僚走在一起时,因为名字中有文渊二字,常常被同僚拿来开玩笑,问他老邓什么时候能升为文渊阁大学士,邓文渊也只能一笑置之,可如今谁还敢开这样的玩笑。

    没走几步,邓文渊便看到户部衙门前站着一人,一眼便认出是户部话事人谭仑,于是径直走了上去。

    户部尚书谭仑正抬头看天,陡然见到对方走来,先是一愣,随即微微一笑,恭手道:“邓尚书,什么风把你吹到我们这来了。”

    邓文渊笑容温和,开口道:“礼户二部不过就一墙之隔,听说户部办事效率极高,邓某早就想过来看看,只是以往少有机会走动,今日终于是鼓起勇气来向谭大人取经来了。”

    谭仑心中一笑,面色却十分平静,作为一个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狐狸,他哪能不清楚对方的真实意图,新官上升,春风得意嘛,无非就是想告诉大家他邓文渊今时不同往日了,谭仑笑道:“邓大人谬赞了,户部每年都是那些事情,时间长了自然孰能生巧,不像你们礼部事情多,不能比,不能比。”

    他突然放低声音,伸手指了指礼部的另一侧,说道:“要说办事效率高,你还得去那看看。”

    邓文渊顺着对方所指望去,乃是兵部衙门所在地,兵部尚书胡荃乃出了名的铁面尚书,朝廷上下谁人不知,他无奈笑道:“胡大人办事雷厉风行,确实是我等楷模,只是...”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胡荃乃军伍出身,二十二年军旅生涯,多年军中生活,即使入京为官之后也带着一些军中习性,有时候话糙得很,现任吏部尚书根本不愿与其多打交道,背后称其为**。

    实际上邓文渊的心中何尝不是如此想,在担任侍郎一职的时候,都不愿意跟兵部的人多打交道,一群**能聊出什么东西,不过是对牛弹琴罢了,今天之所以能提上一句,无非是想摆出一副高姿态,以免别人在背后乱嚼舌根,说什么刚上枝头就真把自己当凤凰了,这对于有更大野心的邓尚书而言,那还得了。

    两人正聊得投机,一名双鬓斑白的老人突然朝二人走来,两人见到对方后,赶紧起身迎了上去,齐声道:“徐大人。”

    各自位于所属部门一把手的二人之所以如此放低姿态,原因无他,来者正是有天官之称的吏部尚书徐潜,虽然都是尚书一职,但吏部尚书手上权柄之重,位于六部之首。

    最主要的是,除了尚书侍郎这等直接由皇帝陛下任命的高级官员外,其他无论是郎中,员外郎还是给事中,任命都要经过吏部之手,尤其是下放地方的官员,被派到哪里更是与吏部有着直接关系。

    因此,朝堂里很多人都希望能与吏部拉上关系,准确的说就是跟眼前的这位老人能拉上关系。只是作为六部官员之首,徐潜为人是出了名的大公无私,据说去年有一位王爷经过几多曲折,想把自家孙儿塞进某个部堂,托人旁敲侧击,结果姓徐的老头儿硬是理都没理,把那位王爷气得不轻,却也只能无计可施。

    今日徐潜破天荒的来到二人身前,两人自是大感意外,意外之下又有一丝惊喜,见两人拘束模样,徐潜开口道:“你我三人品秩相同,不必这样,本是同僚,就该多亲近。”

    两人闻言均是一愣,久久没有开口接话,因为两人无法想象,这话居然是从面前的老人口中说出来的,刚刚才生出的一丝惊喜瞬间打了个问号,多亲近?为官二十多年,就没听说对方主动跟谁亲近过,今日难道转性了?

    都是混迹官场的老油条,既然摸不清对方的底细,谁也不愿意多开口,只是静静等着对方的下文。

    实在难以想象,明明三人各自都是一部尚书,但眼下分明就是姓徐的老头儿在跟自己的两名下属讲话,气氛一时有些冷场,徐潜笑了笑,继续说道:“邓大人今日怎么有空出来转转?”

    邓文渊应道:“文渊刚刚接手礼部,虽然礼部一应事务都了然于胸,但有些事情还是要多学习,这才来向谭大人取取经。”

    谭仑摇头苦笑。

    徐潜点了点头,说道:“邓大人为朝廷鞠躬尽瘁,值得我等学习。”

    邓文渊摇头笑道:“说起为朝廷鞠躬尽瘁,徐大人若是排第二,谁敢争第一,您才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三人坐在一株桂树下,春风一过,有几瓣桂花落在了树下的石桌上,徐潜突然神神秘秘道:“邓大人,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小心被那位听了去。”

    说着指了指天上,两人立时明了,对方所指并非当今皇帝陛下,而是那位姓赵的老人,两人神情微变,不再接话。

    徐潜接着道:“王守澄那个不识时务的老东西,读书读傻了,眼中就只有一个礼字,居然得罪了赵公公,活该他被贬。”

    邓谭二人相视一眼,越听越迷糊,今天这老头儿到底是在唱哪一出?

    只听徐潜又道:“邓大人,你可别步了他的后尘呐。”

    邓文渊一怔,心思飞快运转,但始终没有咀嚼出对方的言外之意,含糊其辞道:“大人说的是。”

    徐潜微微一笑。

    三人坐于石桌下,春阳明媚,但邓文渊却莫名感到一丝寒意刺骨,今天本来是想跟几位亲近亲近的,可眼下这局面实在是意料之外,还没等邓尚书想明白,徐潜又说道:“邓大人,过几天西凉北燕的使者就到了,除了刚过去的迎春大典,这应该是你接替尚书一职以来经手的第一件大事吧,你不是不知道,大隋与柔然开战在即,西凉跟北燕的态度如何,朝廷还是很重视的。”

    邓文渊眉头一皱,“徐大人,这种军中大事,好像跟我礼部没什么关系吧。”

    “那你说跟谁有关系?”徐潜似笑非笑问道。

    “这...”邓文渊一时语塞。

    一旁谭仑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仿佛对二人的谈话一概不知。

    “谭大人,你说跟谁有关系?”徐潜突然转头问道。

    想要置身事外的户部话事人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来,微一沉吟,稀泥已和好,清了清嗓子,说道:“事关两国开战,自然人人有责。”

    徐潜又是微微一笑。

    邓文渊暗自感慨,他娘的,这做尚书做侍郎果真还是不一样,看来自己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啊。

    “哟,这不是文渊阁大学士吗?”一道略显粗犷的声音突然在一侧响起。

    闻声,三人反应各不相同,谭仑朝那人抱拳微笑,邓文渊面无表情,徐潜则是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置若罔闻。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被人私下议为**的兵部尚书胡荃,这位兵部掌舵人龙骧虎步走了过来,笑道:“谭大人,你这户部小院今天是真热闹啊,邓大学士在,连徐大人都在,难得,难得。”

    六部尚书一下到了四位,除了六部会议,这无疑是难得的场面,小院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屋内办公的各级官员,都不露声色的观察着小院的一举一动,一些心思灵敏之辈不难想到,今日这场闲聚,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流涌动。

    谭仑笑道:“是啊,今日三位大人到户部一坐,顿时让我部蓬荜生辉。”

    胡荃哈哈一笑,坐在了那方仅剩的石凳上,转头对着身旁的邓文渊说道:“大学士,听说要迎接西凉跟北燕的使团了,你担子不轻呐。”

    被人一口一个大学士的调侃,饶是泥菩萨也有了火气,邓文渊板着脸坐在一旁,念起了闭口禅。

    胡荃不以为意,接着道:“你要是能从他们嘴里多抠出点银子来,以后跟柔然蛮子打仗,咱们大隋朝多些军费,论功行赏的时候,你也有一份功劳。”

    邓文渊脸若寒霜,半晌后终于反应过来,他吼道:“姓胡的,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捞了银子是不是?”

    胡荃一脸无辜,看着另外二人,委屈道:“两位大人,你们何曾听我说过这话了。”

    谭仑充当起和事佬,挥手让一名下属将茶端了上来。

    “大家都是为朝廷办事,不要介意,不要介意嘛。”谭仑一边说,一边亲自将茶摆到三人面前。

    徐潜冷哼一声,丢下一句**之后,拂袖而去。

    胡荃毫不介意。

    邓文渊起身告辞,“谭大人,今日这茶实在喝不下,改天再聚。”

    当真是聚得快散得也快,顷刻间便只剩下两人,谭仑苦笑道:“胡大人,要不你尝尝我这户部的茶如何?”

    胡荃笑道:“那就尝尝。”

    说罢,端起茶杯,猛灌一口,大声道:“好茶。”

    谭仑哭笑不得。

    一场四部尚书的偶然碰头会,因为**尚书胡荃的加入不欢而散,这在那些幻想着几大部衙是不是从此就要走得近一些的人看来,结果无疑让人遗憾,但在暗地里那些人的眼中,今天这场小聚会却是甚合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