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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锅包肉

    郝和爱还是决定请一次客。

    他先用自己的饭卡为许凌月打了一个馒头、一份锅包肉和一份火爆大头菜。

    打菜的时候,只见食堂的阿姨手里的勺子不停得抖来抖去,郝和爱的胃也在跟着抖,似乎食堂阿姨手里拿的不是勺子,而是他的胃。一片一片支棱八翘的锅包肉本来就占地方,在食堂阿姨们像筛筛子一样的手中,最后落到饭盒里的其实也就四五块而已。

    他给自己打了一份二两饭、一份尖椒干豆腐和一份火爆大头菜。

    他也想打馒头的,可馒头一个要三毛钱,况且打眼一看那馒头软得跟棉花似的,一个根本不够吃,若是打两个馒头的话,就要比打二两米饭多花两毛钱。他本来只想打一个菜的,那已经算是加餐了,毕竟本来打算就着咸菜和鸡蛋下饭的,可他不想让许凌月看出他在节省,更不想让她看到他吃咸菜,便多打了一个菜,将咸菜压在了米饭下边。

    他看到一个窗口还有饮料卖,于是又刷卡打了一瓶橘子汽水。这顿饭一共刷了郝和爱的卡里二十多块钱。这对郝和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了,他不免有一丝丝内疚,但还是觉得这次请客太过简单了。

    郝和爱朝着正向他招手的许凌月走去。他以为现在座位上的两个女生与许凌月相识,所以才换了座位。

    “打好了?”许凌月对走过来的郝和爱说。

    “嗯。”

    对面两个女生抬了下头,看了一眼郝和爱。两个女生吃饭的时候头挨得很近,一边吃着饭,一边说着悄悄话。

    许凌月从郝和爱手里接过饭盒。郝和爱拿下夹在腋下的汽水,便挨着许凌月坐下。

    郝和爱坐定后,就开始狂冒汗。他紧张得气都喘不匀,心律也都不齐了。

    他从未和许凌月如此的近距离接触,近到两个人的胳膊不时相碰;近到食堂的空气中弥漫的食物分子似乎都已经静止,只有她身上那种淡淡的独特的芳香在他身边缭绕;近到食堂里闹哄哄的嘈杂声他也听不见了,她吐气若兰的呼吸清晰的仿佛就在他的耳畔;近到诺大的食堂一下子缩得很小很小,小到只有他们二人。

    他拧开汽水瓶盖,噗呲一声,一缕白气从瓶子里钻出头来。

    郝和爱轻轻将汽水放在许凌月眼前,说:“给,喝汽水。”

    “你不喝吗?”

    “我不渴。”

    “我也不渴。”许凌月粲然一笑,说,“喝汽水恐怕只会越喝越渴。”

    “那我去买瓶矿泉水。”说完,郝和爱就要起身。

    “你坐这儿。”许凌月拉住郝和爱的胳膊没让他起身,自己拿起饭卡站了起来。说,“我去。”

    等她回来,她一手一瓶矿泉水,还带回来两根吸管。

    她把吸管插到瓶子里,一个吸管头朝着郝和爱,一个吸管头朝着自己。她像完成一件杰作一样满意地说:“这下好了,两个人可以一起喝。”

    此时,坐在对面的两个女生不约而同抬起头看了一眼郝和爱和许凌月,又迅速低下头,彼此对视一眼,偷偷地笑了一下。

    “你还是没有刷我的卡。”许凌月说,“再这样,以后不让你帮忙打饭了。”

    郝和爱没接话,只是憨憨地笑了一下。他想:“还有以后?如果以后真得能像现在这样天天坐在一起吃午餐,那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呀。那样的话,他的高中时代每天都会甜如蜜的吧。”

    许凌月拿起筷子,看了一眼饭盒,说:“太多了,我吃不了。给你夹点。”说完,她就端起饭盒要往郝和爱的饭盒里夹锅包肉。

    “不用,不用。”郝和爱急忙推手拒绝,“我这已经够吃了,你吃吧。本来就没几块!”

    “我本来饭量就少。我肯定吃不完,剩下来不就浪费了吗?作为农村长大的孩子,我可不忍心浪费,粒粒皆辛苦呀!”

    郝和爱不再说什么,由着许凌月往他的饭盒里夹菜。

    “够了,够了”眼看许凌月饭盒里那几块锅包肉都要夹给他了,郝和爱急忙往回拉自己的饭盒,才止住许凌月手下的动作。

    “好了,快吃吧,一会凉了。”郝和爱说。

    “嗯。”

    “这锅包肉做得一点也不正宗。全是淀粉。”许凌月咬了一小口锅包肉说。

    郝和爱夹起一块锅包肉放进嘴里,一口咬下去还真没咬到肉,紧接着又一口下去,还是没有肉。他已经忘记上回吃锅包肉是什么时候了,好像还是一年前在四姐的婚礼上。也忘记了锅包肉是什么味,只记得有点酸,有点甜,又有点咸。但无论味道怎样,没有肉的锅包肉那还叫锅包肉吗?不过他还是觉得这次是他吃得最美味的一次锅包肉,以后无论吃到多么正宗的锅包肉,可能都没有这次许凌月夹给他的这几块好吃。他忽然发现,同一件事情,如果是和自己喜欢的一人一起做,那么这件事情带给他的愉悦和意义要远大于他一个人做的时候,就像此时嚼在嘴里的锅包肉,一点肉丝也没有,却让他吃得无比香甜。

    突然,一个男生站到他们桌旁,将一瓶可乐往许凌月面前一撂,说:“美女,这是我们老大请你的。”

    郝和爱和许凌月同时抬起头,看到来人是那个长得像猴一样的男生。

    “谢谢他的好意。你快将可乐拿回去。我不需要!”许凌月挤出一丝微笑,晃了晃郝和爱买的汽水,说,“我已经有汽水喝了。”

    “这瓶你先拿着,什么时候想喝再喝。”说完,“猴”就窜走了。不一会儿,他又窜了回来,丢下一句“记住啊,美女。我们老大叫雄壮,雄伟的雄,强壮的壮!”就又窜走了。

    郝和爱看到许凌月闷声闷气地坐在那里,脸红到脖子,看上去好像有些恼羞成怒。

    片刻后,许凌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抓起桌子上的可乐,站在那里沉思了一会,复又坐下。

    “你帮我把这瓶可乐还给那名男生,好不好?”许凌月对郝和爱温柔地说。

    郝和爱点了点头。

    “就是那个男生,”许凌月伸手指向她最初选的那个位置,说,“又高又壮的那个。”

    “有没有什么要说的?”郝和爱抓起可乐问到。

    许凌月暗忖片刻,说:“你就说:谢谢你的好意,并且请你的好意到此为止,她今后也不需要。就行了。”

    “好。”说完,郝和爱起身就走了过去。

    许凌月紧张地看着郝和爱拿着可乐走向那三个人,又紧张地看着他当着那三个目瞪口呆的男生的面轻轻地将可乐瓶放在了那张餐桌上,然后又紧张地看着他对那个叫雄壮的男生说了一句话。看着郝和爱转身走回来的时候,她松了口气,看似麻烦就这么轻松地解决了。

    郝和爱不知道那顿饭是怎样吃完的。他坐得板板正正,不像在吃饭,更像在上课。拿着筷子的手显得僵硬,夹起一片锅包肉往嘴里送的时候险些掉到他的白衬衫上。他觉得食堂里是那样的闷热难耐,有点像夏天时二姐家的蔬菜大棚,闷得让人透不过来气。他抓着衬衫的领口扇了扇,发现胸襟早已经被汗泅透了。

    这时,一片白色的纸巾被两根并拢的青葱玉指夹着,递到了郝和爱的面前。

    郝和爱接过纸巾,感激地朝许凌月笑了一下。许凌月回眸一笑,然后继续吃她的饭。

    郝和爱用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汗。他透过纸巾闻到了一股花香,和许凌月身上散发的芳香很像。不过许凌月身上的芳香没有那么浓烈,而是淡淡的、悠长的,给郝和爱一种宁谧的感觉。他将纸巾按在鼻尖上,不动声色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浓郁的花香透过鼻腔直接冲入脑海,使他精神为之一振,神经也放松了一些。

    “我的那份喝完了。现在该你了。”许凌月将喝剩下一半的汽水推到了郝和爱手边。此时饭也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搁在平时,郝和爱早就风卷残云把这点饭消灭干净了。对面的两个女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走了。

    “我不喝。给你买的。”

    “我都已经吃了这么多了,”许凌月故作调皮地拍了拍肚子,“这已经是我超常发挥了。再让我把这么一大瓶汽水喝完,你想撑死我呀!况且我还要留点空间喝水呢。”

    郝和爱不禁莞尔。他说;“那就拿着边走边喝吧。”

    “也行。我们走吧。”

    二人吃完饭,起身准备去洗饭盒。

    当他们经过雄壮三人所坐的位置的时候,坐在过道边上的雄壮身体猛地向左侧一歪并迅速站起身来,恰巧撞在郝和爱拿在右手上的汽水瓶。橘黄色的汽水瞬间从瓶子里蹿了出来,溅到了雄壮的衣服上。

    “操!是谁这么不长眼!洒了我一身。”雄壮嘶吼了一声。声音粗野,活像一只狗熊,吸引了周围不少目光。

    郝和爱定了定神,抬眼一看,正是送许凌月可乐的那个叫雄壮的男生,手里还端着一个装着不少剩饭剩菜的饭盒。

    “呀,老大,你的衣服都被染上色了。”“猴”站起来夸张地叫到。

    事发突然,让许凌月一时有点不知所措。那一瞬间,郝和爱也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在意识到汽水溅在对方身上的一刻,一声“对不起”差一点就从郝和爱的嘴里脱口而出。可当郝和爱定睛一看,发现对方是那个长得像只大狗熊、送给许凌月可乐的男生,郝和爱瞬间断定这绝不是一场意外!于是便把已经到了嘴边的“对不起”三个字生生给压了下去。他断定:对方想要的绝不是一句“对不起”!

    “且看他们怎样把这场戏唱下去吧。”郝和爱想。

    “哥们,你怎么走路的?”“熊”皱着眉头问。

    “这位同学,是你起身不小心,撞到我手上的。”郝和爱平淡地说。

    “操!你他妈还倒打一耙了?!”“猴”咆哮道。

    “明明就是你从后面撞到我大哥身上的,你走路不长眼睛吗?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我都看到了。”此时那个“黄毛”以证人身份现身。

    “你们有事说事,嘴巴不要不干不净的!”许凌月已经缓过神,看到对方态度如此恶劣,气不打一处来,开口回击,“明明是自己起身不小心撞到了人家,还狗喊捉贼,在这里歪曲事实!”

    “你说谁歪曲事实?有谁看见是我大哥撞的?有证人吗?”“猴”继续叫嚣。

    “对。有谁看见是我撞的这小子吗?”“熊”开始扫视周围的人。“是你吗?是你吗?……”

    凡是接触到他目光的人,都不自觉地躲闪开了,假装继续吃饭。无人吭声。

    “没有人看见呀!”“熊”收回目光,笑眯眯地盯着许凌月看。他的目光让郝和爱和许凌月都甚是反感。

    “我看见了!”许凌月挺起胸膛迎着他的目光往前踏了一步,因为愤愤不平,让她的胸脯上下剧烈地起伏着。

    郝和爱皱了皱眉,他看见“熊”咽了口口水。他向左跨出一步,挡住了“熊”的目光,死死地盯住“熊”的眼睛。

    “我说,美女。你是他什么人,怎么竟向着他说话?我看这没你的事。你该干嘛干嘛去吧!”“黄毛”说。

    “他......”许凌月停顿了一下,说,“他是我同学!”

    “是你同学,你就向着他说话吗?那我不是你同学吗?都是一个学校的。你这样对我可有点不公平呢!”“熊”故作委屈地说。

    “他还是我朋友!”许凌月加重了语气。

    “那你说的话就更不能有人信了。他是你朋友,你说的话当然处处向着他啦。”“黄毛”说。

    “你们……我看你们才是一伙的!合起伙来欺负人!”许凌月回击。

    “我们有两个证人作证,你只有一个!”,“黄毛”扫了一圈坐着看戏的众人,“大家评评理,该信谁?”

    郝和爱始终盯着“熊”的眼睛,这让“熊”也不得不盯着郝和爱。

    “你想怎么样?”郝和爱突然开口,不卑不亢。

    “不想怎么样。我这衣服被你弄脏了,看这样是不能穿了。唉!”

    “对,你得赔我大哥衣服。”“猴”说。

    “怎么赔?”

    “我这件衣服是阿迪。你知道什么是阿迪吗,小子?”“熊”露出了轻蔑的笑,“算了,问也是白问。就告诉你值多少钱吧!八百块!”“熊”伸出手,分开拇指和食指,在郝和爱眼前晃了晃。“是我妈去广州旅游带回来的,正品货,在本地可是买不到的。让你再给我重新买一件赔给我,那的确是难为你了。我也没那么不讲理。我看你就赔我八百块钱,这事就这么算了吧。到时,我让我妈再给我买一件就行了。”

    “就是洒上点汽水,回去洗洗不就洗掉了,哪用得着赔?!”许凌月生气地说。

    “哟?谁说能洗掉?”“熊”身体向左一歪,伸长脖子望向郝和爱身后的许凌月。

    “我说的。”许凌月又要挺身上前,但又被郝和爱身体挡住了。

    郝和爱转身对许凌月说:“这事我能解决,你别管。”

    “这就是欺负人!”许凌月红着脸、愤愤地说。这个时候,许凌月的那两个室友走了过来,一边一个挽住了许凌月的胳膊,纷纷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郝和爱看见是她的两个室友,这让他放心了不少,说:“你和她们先回去。”

    “我不走!”许凌月蹙着眉头、气咻咻地说。

    看着许凌月倔强的模样,郝和爱知道劝不动她,只好说:“那这事你别管,就站在我身后别动。我能解决。”然后对她憨憨一笑。

    郝和爱的样子,让许凌月愣了愣神。

    郝和爱转过身,对着“熊”斩钉截铁地说道:“赔,是不可能的!”

    “你小子说什么?”“黄毛”突然从他的座位上跳了出来,像只奓了毛的黄鼠狼。

    “我说,赔-是-不-可-能-的。”郝和爱平静的直视着目露凶光的“熊”,又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此刻,空气凝滞,只见对方三人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