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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自污

    “我说,雄壮。差不多得了。”

    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于郝和爱身边出现了一个很精神的男生,后面跟着一个很漂亮的女生。

    “你有钱有势的,还差这一件衣服呀!”那个男生一脸玩世不恭地说。

    “马野,这事和你没关系,你别瞎掺合!”雄壮回应说。

    郝和爱对声援的马野以及他身后的薛琳娜微笑着点了点头,二人也点头回应。

    站在雄壮身后的“黄毛”和“猴”,一看到是马野,就像一盆水浇到了火堆里,气焰瞬间被灭去七分。

    “这是我新结交到的兄弟,我怎么可能不管?”马野将右手搭在郝和爱的左肩膀上。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雄壮歪了一下他的锅盖头,露出距右耳尖大概两厘米处、像是理发时故意修剪出来的一块闪电形状的疤。他没有看向马野,却越过郝和爱,伸着脖子望向了被郝和爱挡在身后的许凌月。

    “行!既然你小马哥都发话了,那我总得给你点儿面子,毕竟刚开学,不能让你脸上无光。”雄壮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说,“衣服可以不用他赔了。哥我也根本不在乎那八百块钱。但是,我这衣服可毕竟是被他弄脏了,我要是就这么一笑了之,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就这么走出去了,你让我今后在这个学校里还怎么有脸混?这不等于他将那瓶汽水直接扬在我脸上一样吗?”

    “那你想怎样?”马野抱起胳膊问。

    “我能想怎样!”雄壮耸了耸肩,说,“既然我衣服被他弄脏了,要嘛赔,要嘛就把衣服洗干净喽。反正刚才那位美女妹妹不是都说了嘛,洗一洗就干净了。”

    雄壮突然松口,让许凌月也松了一口气,以为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但她不知道她身前的郝和爱可并不这么看。郝和爱相信事情一定没这么简单,但他还是对雄壮说:“那你把衣服给我吧,我会把它洗干净的。”

    雄壮斜着眼睛,轻蔑地看着郝和爱说:“你算老几呀?你以为我是在给你脸呢?赶紧哪凉快哪待着去,别在老子面前碍眼。”说完,他身体向左挪了挪,对郝和爱身后的许凌月笑眯眯地说:“美女妹妹,你看,哥哥我够给你面子了吧!”然后他又转头对着身后的“黄毛”和“猴”以教训的口吻说:“你说你们两个,不就洒上点汽水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根本就没当回事。美女妹妹不都说了嘛,洗洗就干净了。赔什么赔?”说得“黄毛”和“猴”面面相觑、唯唯诺诺。

    此时,许凌月早已一脸羞愤,脸红到了脖子;而郝和爱也早已咬紧了牙,捏瘪了右手中的汽水瓶。

    许凌月突然狠狠地跺了一下脚,歇斯底里地冲着雄壮喊:“谁是你妹妹!真不要脸!”

    雄壮向前又凑近了一步,一脸笑嘻嘻地对许凌月说:“你呀,妹妹。因为你是妹妹,哥哥才听你的话的呀。你说洗那咱就洗。哥不信别人,还能不信你嘛!我相信妹妹肯定能给哥哥把这件衣服洗得干干净净的、香喷喷的,是不是呀,妹妹?”

    许凌月又羞又恼,早就恨得牙痒痒,想要大声回绝,骂他个狗血喷头,却又生生的忍住了。

    只听雄壮又说:“没事的,妹妹。咱能洗就洗,不能洗就别勉强自己非得给哥哥洗,别把妹妹的手洗坏喽,哥哥也舍不得。大不了,哥哥再让这小子赔咱一件呗。”说完,雄壮就抬起右手,一边拉运动服的拉锁,一边迈开腿走向许凌月。

    正当周围的目光都在看许凌月会作何反应的时候,正当她准备开口说“洗就洗,有什么了不起的。”的时候,郝和爱猛然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举动。

    就看,郝和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左一个滑步,挡在了作势上前的雄壮面前,并一把抓住他端着饭盒的左手腕,用力往上一扬,将雄壮手中一饭盒的剩饭剩菜全扬在了自己的白衬衣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也太过迅速,让在场的人无不蒙了。

    待大家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郝和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站在雄壮面前,只是此时他身上原本洁白如雪的衬衫上已挂了一大片油污和残羹冷炙。

    再看雄壮,愣在那,一副痴呆相,右手还拿着那个饭盒,还保持着那个上扬的姿势,只是饭盒里面已经没有什么剩饭剩菜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马野,当大家的视线随着雄壮移向许凌月的时候,郝和爱把手里的汽水瓶和饭盒让马野帮着拿一下。马野意识到郝和爱可能要采取什么行动,还以为这小子要撸胳膊挽袖子和对方干上一架呢。而他也为此做好了随时加入战斗的准备。只是马野只预料到了事情的一半,万万没想到事情原来会这样发展。

    “雄壮,这下你满意了。现在你也泼了郝和爱一身脏,这下可扯平了!”马野又露出了那个贼贼的笑。

    这时,雄壮好像刚被人拿走的大脑又一下子给塞了回来一样,张口结舌的他突然一声爆喝:“马野,你他骂瞎呀!没看见是他自己扬得吗?操!”

    马野用力晃了晃脑袋。将目光扫向周围看热闹的学生,问:“你们有谁看见是郝和爱自己扬得吗?”

    现场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沉默,依然是沉默。

    有时,沉默会成为恶势力的帮凶;但有时,沉默也会成为正义的援助。在面对看似比自身强大的邪恶力量面前,人们也许会出于胆怯和自我保护,选择沉默。但是,当正义也需要借助沉默来压制邪恶的时候,人们也会毫不犹豫地给予无声的支援!不是谁都有勇气为正义发声,但胆怯埋葬不了良知,不说话的人们不代表他们的心里没有正义之声。有时我们急需的不是正义之声,而是需要一个可以让正义之声免遭伤害的方式。

    “雄壮,没人看见呀!”马野收回目光又贼贼的看向雄壮。

    “你们都看见了,是不是?”雄壮凶巴巴的扫了一圈,但依然只有沉默,“你们都说话呀!都他妈哑巴了?”

    “你们一定都看到了,是那孙子自己拿雄哥的饭盒扬的是不是?妈的都他妈一群哑巴!”“猴”呲牙咧嘴地问道。

    雄壮突然从身边的一个座位拉起来一个小个子男生,正是那个在食堂门口被他撞的男生。“你看见了是不是?”雄壮凶巴巴地威胁着说,“是他抢了我的饭盒自己扬的是不是?”

    那个男生任由他拽着自己的衣领,却始终低着头,一声不吭。

    “妈的,怂货!”雄壮举起饭盒摆出一个要打的姿势,他此时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此时一个声音骤然响起,使现场的气氛为之一变。雄壮立马感觉空气中好像藏着无数根看不见的针朝向了自己,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你这样做,是在伤及无辜,只会引起众怒!”郝和爱的话,义正言辞,字正腔圆。

    雄壮左右看了看,悻悻地撒开了那名男生。那名男生对郝和爱投来了感激的一瞥。

    “行了,雄壮,差不多得了!再这样闹下去,就要闹到教导处去了!现在看热闹的人已经围上来了。估计一会教导处的老师也就到了。难道你想在开学第一天就被当成惹是生非的典型吗?”

    雄壮扫了一圈周围,的确已经有一些吃完饭的学生将这里围成了一个不是很紧密的圈。身处食堂,眼多嘴杂,还有食堂的管理人员,这里的确不是惹是生非之良地。

    “行,马野,这次算给你个面子!”雄壮举起饭盒对着郝和爱说:“小子,下次你就没这么好运了!”然后,又伸着脖子对许凌月说:“我说妹妹,还以为你的这个朋友多么有种呢!没想到,也就这么点能耐。”他右手伸出大拇指,先是朝上,再调转朝下晃了晃,说,“真是个怂货。”然后扫了一圈观众,又狠狠地瞪了一眼刚刚被他揪起来的那名男生,就带着“黄毛”和“猴”一步三晃地走开了。

    郝和爱从食堂借来扫把和拖布,开始收拾地上的残局,马野也跟着他一起收拾。待收拾妥当,郝和爱归还了扫把和拖布,四人就一起走向洗碗池。不知道什么时候,许凌月已经让她的两个室友先回去了。

    这时,二个老师模样的男人走进了食堂。他们拦住了几名学生,问刚才这里是不是有人打架,但都摇了摇头。他们还拦住了一起往洗碗池走的郝和爱、许凌月、马野和薛琳娜四人,也问刚刚这里是不是有人打架?他们也都摇摇头回答说没有。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老师又问郝和爱衣服是怎么弄的?郝和爱回答说是自己不小心弄洒了饭盒。那个老师嘱咐了一句“以后小心点”,便走开了。

    “这个人就是教导处主任,听说姓宋!”马野说。

    “哦。”郝和爱说。

    “刚才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还好没打起来!这要是打起来,可咋整?上学第一天就打架,这怎么得了。还不得被开除!”薛琳娜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用眼睛剜一眼马野。

    “不是没打起来嘛!”马野贼贼地笑。

    “这雄壮怎么到处惹是生非!现在上了高中也不老实!不就仗着有个当刑警大队长的爹和一个开着出租车公司的妈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薛琳娜说。

    “要不是有那么个有点权的爹,还有个能挣点钱的妈,就他考得那点狗屁都算不上的分儿,他能进来这所学校?上私立中学都是白日做梦!”

    “还说他呢!你不也一个德性,上学不好好读书,竟打架!你那点分还不是被马叔叔拿钱给你请家教砸出来的!”

    “诶,诶,我说琳娜。说着说着怎么又扯我身上了。没你这么揭人短的啊!在我兄弟和美女面前也不知道给你家男人留点薄面!”马野用眼睛瞟了一下郝和爱和许凌月。

    “滚!我家才没你这样的臭男人!”

    四人从食堂出来。

    刚刚在洗完池,郝和爱用薛琳娜的纸巾沾着水擦了擦衣服上的污渍。但怎么擦,大片油渍依然像一张清晰醒目的世界地图挂在郝和爱的胸前。

    “这次你让雄壮吃了一大憋,估计他不会善罢甘休!”马野此时突然严肃起来。

    “我知道。没事。以后我会尽量绕着他走的。”郝和爱憨憨一笑。

    “要是他以后再找你麻烦,你就跟我说。别人怵他,我可不怵他!”马野手插裤兜,踢走了脚边的一棵石子儿。

    “谢谢你!马同学。”许凌月此刻突然开口,让马野和薛琳娜不禁吓了一跳!

    从郝和爱刚刚在食堂里做出了那个出乎众人意料的举动的时候,许凌月就一声不吭,只是一直怔怔地盯着郝和爱的背影看,并一直在他身后紧紧地跟着,像一个生怕自己跟丢家长的小女孩儿。她不知道是何时让两个室友先回去的;她不知道郝和爱何时从她手中拿走了饭盒并帮她刷了;她也不知道是谁递的纸巾让郝和爱清理了一下污渍。

    直到她跟着他们三人走出了食堂,午后暴烈的阳光一下子刺痛了她的双眼,仿佛强行打开了她的瞳孔,让她得以看清、看全眼前的世界。

    刚刚食堂里发生的那一幕,又让她不禁想起了当年初中的时候他为她做的那件事。虽然和今天发生的事,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但造成的结果是相似的:他又一次帮她避免了陷入囧境,却自己背负了所有羞辱!

    “和我客气啥!郝和爱是我的兄弟嘛!”仿佛没皮没脸的马野竟然脸红了,“而且经历刚才的事,我发现我这兄弟有勇有谋,这兄弟我可是认定了。”然后他的左手又搭在了郝和爱的肩膀上,“你不会还没拿我当兄弟吧?我可是已经把你当兄弟了。”

    “嗯,是兄弟!”郝和爱用力点了一下头。他对刚认识没两天的马野能够在这种场合挺身而出打心眼里感激。

    “郝和爱,近墨者黑,近墨者黑呀!”薛琳娜做出痛心疾首状。“快走,快走,别把人家染黑喽。”然后她就拉着马野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被拉着走出几步,马野不明就理,停下来不想走。薛琳娜靠近他说:“现在是白天,人家可不需要电灯炮!”马野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就乘乘地跟在薛琳娜身后走了。

    “你去哪?”“你衣服脱下来吧!”

    郝和爱和许凌月目送着马野和薛琳娜离开后,几乎同时向对方开口。

    “你先说。”郝和爱说

    两人转过身,开始往篮球场的方向挪。

    “你把衣服脱下来,我拿回宿舍给你洗洗。现在太阳正大,应该很快就能凉干。”

    “不用,不用。”郝和爱连忙摆手拒绝,“你给我拿点洗衣粉吧!我自己洗。”

    “我帮你洗。你快脱下来!”

    “真不用,我一会可以到教学楼里的卫生间洗。给我拿点洗衣粉就行。”

    “我帮你洗!快点脱下来给我!再晚一点就更不好洗了!”许凌月加重了语气,不容拒绝。

    “……”

    “你快脱呀!”许凌月又加重了语气,还跺了一下脚。

    “真的不用!”

    许凌月目不转睛地盯着郝和爱看,她看到郝和爱偏着头,脸上挂着腼腆地笑容,紧抿着双唇,左手紧紧抓着衬衫的下摆。

    “没穿背心吗?”许凌月声音一下子变得温柔似水。

    郝和爱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一下头说,“嗯。”

    “唉!好吧。那和我去取洗衣粉吧。”

    许凌月加快了脚步,郝和爱也跟着加快了脚步,二人朝着宿舍方向匆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