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星汉沉眠录 » 第十五章 亭长蒋立

第十五章 亭长蒋立

    中间那个拿着弓箭的人朗声说道:

    “亭长蒋立是也!”

    此话说完,将上了弦的弓箭射在了自己脚边,空弦后,问道:

    “可是舂陵刘秀?”

    李轶见那人将弦上之箭射掉后,拉了拉旁边从兄的衣服,轻声说道:

    “离比水仅五十步,兄长。”

    李通把衣服从李轶手中扯回,站在原地,没有回话。李轶明白了从兄的意思,便也没再说话。

    亭长蒋立将话传达后,刘秀思考了片刻,回道:

    “在下刘秀,长沙定王之后,亭长找我所为何事?”

    “何必装糊涂呢?榜上通缉之人,敢跑到此处,是欺我新都无人吗?”

    刘秀听后,表情未变,回道:

    “王莽暴虐,百姓分崩。亭长何苦助纣为虐?”

    “暴虐于谁?百姓分崩?哀帝时百姓便不分崩吗?平帝时百姓便不分崩吗?刘秀!莫再狡言!此时束手就擒,可留你一命。”

    此时李通在刘秀身旁低声道:

    “亭长蒋立,孝平帝(刘箕子)时,其翁所有良田,被湖阳县令门下掾收缴。”

    刘秀听后点了点头,没有立刻回话,何衍见状,也开始着急的为刘秀想对策。

    ‘这蒋立的箭法属实不凡,刚射在我脚前的那一箭,与自信空弦的架势,想成功在他面前渡过比水,难如登天。’

    ‘而且他对刘縯想要恢复的汉朝并没有好印象,难道把他父亲被夺走的良田还给他?可那是前汉多少年前的县令与他的门下掾了,跟刘縯他们其实也没关系吧。’

    何衍看着刘秀,暗暗着急。

    但刘秀却依然如刚才一般,表情没有变化的回道:

    “王莽之政令推行距今已有几个春秋?”

    蒋立不耐烦的回道:

    “不必与我说这些,吾粗人一个,要么束手就擒,要么——死!”

    他油盐不进的态度,属实让几人的脑门上出了一层汗。

    何衍觉得应该趁着这个空档做点什么,便站出来插入两人间的谈话:

    “你刚所说的,便是认可了新朝之百姓确实流离失所了?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行使亭长之责?”

    蒋立听后,轻笑了声,回道:

    “你又是何人?至于你所说的流离失所,大新自会调整政令,以通人和。”

    何衍听后,觉得有戏,便试着激将道:

    “我就是大新数万万百姓中的一人!既然大新会调整政令,那么如刘文叔(刘秀)刚刚所说,大新之政令推行距今已过了多久?可是因没读过多少书,所以并不知晓啊?”

    蒋立听完,在片刻停顿后,瓮声瓮气的回道:

    “自‘王田制’以来已有十余年了!”

    见蒋立终于开始聊起这个话题,何衍与刘秀对视了一眼,刘秀接着他的话,说道:

    “看来蒋兄不事农务久已,王田制于始建国四年(公元11年)便废除了。”

    刘秀尽量不用挑衅的词语刺激到蒋立。

    小丘上的蒋立听到‘王田制’已被废除后,脸上泛红,继续说道:

    “还有废奴之令!”

    刘秀听后,表情微微一笑,回道:

    “奴婢恢复平民后,王莽可有对应安置之举?本该有‘王田制’所分田产,可该令早早废除,又有几人真正分到了田产?如今的官奴、流民大部分都是废奴令前的奴婢。”

    刘秀停顿了一下,继续道:

    “这种思虑不全的政令推行下,身份能成功转变的有多少,无法挺过去的又有多少呢?亭长作为维护一方治安者,假使见到如此之多的百姓身死,又该作何感想?”

    在刘秀说完这些话后,蒋立良久没有回答,倒是一旁的李轶,见刘秀占据上风后,跳出来说道:

    “不过是因汝翁之良田被占一事,而怪罪于皇汉,此举犹如以叶遮目,故意不见这大新崩坏之景罢了。今百姓思汉,劝你顺势而为,助吾等渡过比水,宛城李氏必有重谢。”

    “哦?宛城李氏?”

    蒋立听后,语气压着怒火的问道。

    李通刚要拦住李轶继续的回话,可晚了一步,李轶已高傲的回道:

    “不错,正是!”

    何衍隐隐觉得不妙,只见蒋立身旁的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而片刻后又回到了蒋立身边,并向他展示了下手中之物,随后蒋立高声怒喝道:

    “如宛城李氏所说的以叶遮目,不知蒋立之箭能否看到几位的崩坏之景。”

    此话刚说完,何衍和刘秀便开始狂奔向比水。小丘上,蒋立身旁两人用刚刚摘得的树叶遮住他双眼后,他本人开始朝着刘秀等人的位置拉弓射箭!!

    第一箭伴随着凌厉的风声,射到了比刘秀刚刚所站之位靠前两步的位置!

    在原地的李通则高声道:

    “宛城李通在此!小小亭长岂敢...!”还没说完,便被他旁边的从弟拉着跑向比水!

    第二箭紧随着李通的声音射到了他刚刚所站之位!

    被拉了两步后,回头见到插在地上还颤抖着的箭矢,发现这小小亭长果真敢取他性命!

    到此刻方才意识到暂时保住一命的李通,没再废话,跟着从弟李轶一同跑向不远的比水!

    蒋立身旁拿着叶子中的一人,此刻还在高声通报着众人位置:

    “刘秀,十步,疾驰中。”

    奔跑的几人听不清那人给蒋立的通报声,众人耳边传来的风声与凌厉的箭声充斥在脑海里,令每个人的神经紧绷!恨不得使出所有的力气!

    “跑‘之’字形!”何衍向身后不远的刘秀喊道。也顾不得思考这个时代的‘之’字是不是何衍所知的那个‘之’。

    其实被蒙住双眼后的蒋立,虽旁边有人在通报刘秀等人的位置,可准头还是严重受到时差、风向和距离等因素的影响。射出去的六、七箭中,没有一箭是射中的。

    “亭长,他们跳进比水了。”

    待身旁之人通报这句后,蒋立将眼旁的树叶拨开,此刻的他,全然了没有刚才的怒气,轻笑一声道:

    “跑的倒是够慢的。”

    刚刚通报众人位置的人接话道:

    “亭长以这种方式放他们跑,刘縯可不会记亭长的恩吧。”

    “我需要他刘伯升的恩?”

    旁边两人没有接话,蒋立看了看比水的众人,思索片刻后,搭上了一支新箭!满弓瞄准在比水中,游在最前面,泳姿最奇葩的何衍,嘴里碎碎念道:

    “就你小子跑得快是吧。”

    说罢,箭出!

    那飞去的箭矢如流星一般,越过刘秀刚冒出水面进行换气的头顶,正中前面仰泳的何衍!

    注1:王田制,不论公田和私田,都改称王田,属国家所有,私人不得进行买卖,只能由政府依据家庭劳动力和人口多少进行统一调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