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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轻鸿不知寒

    蚀风洲最北端,由连绵不绝的雪山构成,终年不化风雪肆虐,但同时也是齐江的都发源地,这里环境异常恶劣,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到达。

    白水港,早年铜鼎宗一长老外出游历时,在这大雪山里发现一处大机缘,遂对外称此处环境难堪却生长不少珍贵草药,回宗门后迅速派人修建白水港,并驻扎在此。

    “上来上来,都上来!到地方了!”船舱口传来催促的声音,几个船舱里的人都出来了。大鸟站在护栏边观望,远远的便瞧见一个巨大的黑色港口,成“凹”字型,虽然隔的太远了看不到人,但整整齐齐的火光在风中摇曳,加上黑洞洞的港口,宛如铁铸一般给人带来极大的威压。

    一道山峦峭壁如同手掌般横卧在前,白水港便建造在此,整个港口就地取材,由平整的黑色石砖砌成。再利用山峦这道天然屏障抵挡风霜,才使得数百艘船只安然无恙的停泊在此。

    猛烈的罡风刮蹭着山峦发出“呜呜”的声音,船上的人们被衙役们松了枷锁,驱离下船,在寒风里前进,像小溪般流下又最终汇聚成一条粗壮的河流。

    看管他们的已不再是衙役,而是驻扎在此的铜鼎宗外门弟子,个个身穿赤红皮甲,手持长枪,英气外泄。此时他们正维持着现场的秩序,数万流民被他们押送着,往白水港后面走去。

    整个队伍浩浩荡荡,不时有人从队伍之中脱离出去,妄图奔向自由,押送的甲士直接拿枪捅穿一个逃跑的流民,单手将他挑在半空!撕心裂肺的不断哀嚎。“再有逃跑者,下场和这斯一样!”

    甲士的手法刁钻,既将他捅穿,又不伤及其内脏,使得他能多活一阵。杀鸡儆猴就是要让更多的人看见!听见!才不会产生逃跑的念头。果然,更多人的眼中变得麻木,仿佛行尸般向前挪动,不时有人倒在雪地里,再起不能。

    大鸟看到了这一幕,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是逃跑的念头在他脑中疯狂发酵。押送的甲士并不是太多,况且刚刚已经走出了白水港范围之外,风雪也变得浓厚起来,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刘大哥,我们跑吧,趁他们看不到。”大鸟小声说道。

    “不行!”刘言一把拽住,想要窜出队伍的大鸟。

    “我看四周的情况,冰天雪地的,连一点植物都没生长。加上我们没有御寒的衣物,恐怕现在跑了,下场只有冻死这一条!”刘言压着声音说道。

    “想活下去就只能跟着队伍行走,等有所准备了再跑。”刘言眼神坚定的看着大鸟。

    “嗯”大鸟想了想,决定相信自己的刘大哥。

    楼船尚未靠岸,一抹暗红便由白水港飞驰而出,稳稳当当落在楼船上。

    “淮老弟,你可算来了,早就听说了,这趟你要来,心里激动的很呐!”来人一身暗红长袍,头发胡须雪白,面容慈祥,不算太胖。正是在此驻扎的铜鼎宗长老赵红稠,夕年去往鱼头洲谈一宗生意时,与正在追逐一只妖兽的淮江北相遇,二人合力将其伏法,也成就了一段善缘。

    “赵兄!好久不见。”淮江北一席黑衣,双手抱拳。

    赵红绸看着面前的淮江北,还是像当年一般,不言苟笑,面容冷峻。额头上由左斜向右一道暗红伤疤,正是当年那头妖兽所伤。再加上原本就清冷的性格让别人感觉到更加不容易相处。可赵红稠知道,淮江北是个热心肠,只是不从脸上表现出来而已。

    “长老好,长老好!”随行的两个铜鼎宗主事立马恭敬的行礼。

    “嗯”

    “赵师叔好!在一路上就听淮师叔说赵师叔你待人和善,做事公正炼丹更是一绝,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乔鸿抬手恭敬道。

    “淮老弟,这位英俊的小少年看起来有些眼熟啊,莫非是你新收的弟子?”赵红稠疑惑道。

    “哪有,这是我齐师兄的弟子,最近师兄闭关托我带他游历一番。”淮江北回应道。

    “原来是令师兄的弟子啊,这么说,令师兄的境界是要更上一层楼了?可喜可贺啊,走走走,去喝一杯,让我尽尽地主之谊!”赵红稠满脸高兴道。

    淮江北抬了抬手,“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我要去见一见里面那一位,带句话。”

    赵红稠立马严肃了起来“速去速回,我在港中摆好酒席,等你们回来。”

    “走!”随即淮江北便带着乔鸿御剑而起,向着更北边飞去。而赵红稠便开始与两位主事交接起来。

    淮江北用剑气破开前方风雪,乔鸿在其身后也能勉强跟上。行至一处黑云密布的雪山之上停下,山顶有座方圆五六百里的冰封大湖,冰湖之上是翻涌的雷云,“隆隆”的声音不时发出,偶尔还会有一两条粗壮的紫色雷电打在冰湖之上,打穿冰层水花四溅,转瞬之间又被冻住。所以这片冰湖并不平坦,而像游鱼炸鳞般凹凸不平。

    雷电仿佛觉察到两人的靠近,变得活跃起来,在云里来回闪跃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甚至有两三道闪电飞扑而至,要将两人包围!淮江北手作剑状轻轻一挥,闪电便被无形的剑气打的无影无踪,随后大声说道“我今天来不是找事的!令师托我给你带句话。”

    天上的雷云猛的一滞,冰湖炸开,一道身影飞速升空与淮江北和乔鸿两人隔空相望,那人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皮肤偏黑,裸着上身,结实而饱满的肌肉显露无遗,给人一种富有力量而身材匀称的感觉,剑眉星目,一看就是爽朗不羁的人。手持一柄玄色青龙戟,引得雷电也变得兴奋起来疯狂的在那人全身游走,又汇于戟尖一点破散,然后重新汇聚,如此反复。

    “师父他老人家可好?”一股浑厚的声音传来,乔鸿对着人更加好奇起来,那人一看就是勤勉苦修之人且手中兵器也是个好东西。

    乔鸿唯一的爱好便是把玩各种兵器、法器,三天两头的就要换件新的入手年纪不大,可看武器、法器这方面可算得上半个老手。能自动汇聚并控制雷电,往大了说就是能引动天地异象,绝对品阶不低!孕有器灵也说不定。乔鸿脑瓜子滴溜转,眼都看直了,想着搞个法子自己一定要摸一摸!

    “令师身体康健,我去时正在后山池中喂食几尾大鲤。”淮江北淡然说道。

    那人点头致谢,又突然注意到后面的乔鸿“后面的这位小兄弟,你看起来很面熟啊!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乔鸿则是一脸懵,感觉今天老有人说他面熟。

    那人端详一下“不对,认错了,乔衍是你什么人?”

    “啊,那是我哥”乔鸿不假思索的回答,乔衍是乔鸿的双胞胎哥哥,只是两人并没有拜在同一师门下,自己也好几年没有见到他了。就在乔鸿思索着怎么借助这层“似曾相识”的关系借机摸一摸那把兵器时,一道闪电从背后悄然袭来,乔鸿顿感全身酥麻使不上劲,两腿一伸连人带剑直直摔下到雪坑里。

    所幸雷电的威力不大,只损坏了衣服,让人有些麻痹的感觉,此地常年积雪,掉下来也无碍。乔鸿缓了一会儿,伸展了身躯又翻身御剑而上,慌慌悠悠的飞过去。此时乔鸿衣服被电的破破烂烂头发乱糟糟的跟鸡窝一样,手上脸色也跟抹了碳一样黑乎乎的。而且还很迷惑为啥一提他哥就被电了。

    那人的声音再次传来“前年你哥来这里,拿一位老先生的人情来让我跟他做一笔交易,那老先生与我有恩,我不好拒绝,便同意了。”

    顿了顿他又说“可是我怎么想怎么觉得亏,但是男人说出去的话又不能收回来,只好在心里时常郁闷,今日见了你,此事便是两清了,有事找他别找我。”说罢爽朗一笑。

    乔鸿一时语塞,竟不知说什么好。

    “鸿儿,走了”淮江北一发话便扭头而去,乔鸿只得悻悻跟上。

    这里的天好像不分白天黑夜,一直都是灰蒙蒙的风,耳边只有“呜呜”的声音,走了不知多长时间,饥寒交迫的人们麻木的走着,感觉前面永远没有尽头。

    刘言带着大鸟使劲往中间挤,大鸟只感觉面前的读书人力量很大,几下就把他拽到了中间。那些身体孱弱的被挤到边缘,走不了多远就会被无情的风雪吞没。

    走着走着,队伍慢了下来,密密麻麻的人群挤在一个山洞前,洞口异常宽大,就算是把载他们来的船放进去都放得下。洞口的甲士手持长枪驱赶着这群流民,“都在外面等着!站着别乱跑,安静!安静!”火红色的皮甲在火炬的照耀下格外的狰狞。

    乔鸿很快随师叔回到了白水港,简单的洗漱过后便去赴宴。“来来来,淮老弟,快尝尝,齐江特产的大白鱼!还有我从宗门带来的佳酿,要是你来,我还不舍得喝呢!”赵红稠满脸堆笑道……

    几番推杯换盏后,赵红稠和淮江北也喝上了头,乔鸿看着自己原本不言苟笑的师叔逐渐放肆起来,吹嘘起了当年的风光伟绩,

    “想当年,我刚下山的时候就碰到一位风姿阔绰的女子,可惜当年我修为不高,也没什么名头……”淮江北借着酒劲一会儿意气风发、一会儿又感叹时事、一会儿又捶胸顿足悔恨当初……而赵红稠红着脸一个劲的说“高!高!淮老弟实在是威武霸气啊!我要是有淮老弟当年这么勇,也不会……”

    乔鸿心里十分无语,如坐针毡,索性什么也不想就埋头吃菜,这大白鱼,这烧鹅还有这肉汤,不吃实在是可惜!吃着吃着,乔鸿有了一种不自在的感觉,停下了口中动作。一偏头发现两个丸子头趴在门缝出盯着自己,看到乔鸿发现她们了,就把头往回缩了一点,只露出两双眼睛和四个丸子。乔鸿正了正身子,微笑的向她们俩招收示意她们过来。乔鸿记得赵红稠说过,这是他的两个双胞胎宝贝孙女,不到十岁。

    其中一个明显胆更大,拉起另一个丸子头的手就往前来,好奇的打量着乔鸿。“小哥哥你是从哪里来的啊?我们这里很久没来客人了哦。”

    两个小姑娘白白净净的穿着一模一样的红棉袄,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金色凤凰,每个人的手里还提着一只精致的小灯笼。

    “我可以回答你们的问题,不过你们要回答我一个问题行吧?”乔鸿故作严肃道。

    “好!”两人异口同声道。

    “我是从鱼头洲一个岛上来的,岛上种了很多竹子。好了,该你们回答了,你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我是妹妹!”然后又歪了歪头继续说“她是姐姐!”

    “好了又该我问了!”这个小姑娘嘴不带停的,相比起来他姐姐看起来就很安静。“鱼头洲在哪里?有很多鱼头吗?”

    “鱼头洲,先往南走,再往东走就到了,不过离这里很远哦,没有很多鱼头,只是长得像鱼头而已。”乔鸿解释道。

    “你们俩叫什么名字啊?”

    “小哥哥,我叫赵绿卿!”,“我叫赵郁离。”

    乔鸿听完哈哈大笑,“我看你们俩,就是两根红竹子!”

    “竹子?”两个小女孩互相看了看对方,不明所以。

    “什么竹子?跟那个长了很多竹子的岛的竹子有什么关系吗?”

    乔鸿嘿嘿一笑,“这个问题我先不回答,你们还有啥其他的问题可以先问。”

    “小哥哥你会作诗吗?”赵绿卿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乔鸿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扇子,“当然会了,毫不夸张的说,在下便是历竹岛公认的历竹岛诗王,全岛上下无人有异议!以后到了历竹岛报我名号就行。”乔鸿得意的说道,反正这俩小姑娘也不可能真的去到岛上去,自己想咋说就咋说。

    两个小姑娘顿时投来了仰慕的目光,“小哥哥,今天我们两个在看书的时候,看到书上有一个问题,说怎样不提“雪”字,还能形容雪下的很大。”说罢两人便一脸期待的看着乔鸿。

    乔鸿手托着头,略作思考状。“别着急,容我想一想。”

    与此同时,洞穴外的众人。

    一甲士高举火把道“这里叫做落雪洞,当然对你们来说就是无底洞!你们的余生都将在这里度过!所以不要再有什么其他的念想了,认命吧,老老实实干活,若有反抗者,就地格杀!”

    甲士放开了通道,人群便开始慢慢往里进,从天上看就像一只巨兽,张开了大嘴慢慢的将这群人汲进肚里一样。突然,看管的甲士将一个人拽出队伍恶狠狠的说道“给你发的衣服呢!怎么不穿上?”

    那人连忙跪到地下“对不起!对不起!大人,我那衣服路上被人给抢去了啊!大人!”

    “滚滚滚,给你的东西你都能弄丢,要你有什么用?没衣服就进不了这,爱去哪去哪!”说罢一脚将他踢开。那人趴在雪地上苦苦哀求无果后,看向了一旁的死人……

    乔鸿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拿扇子笑着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有啦!”

    “驾剑快宝马,扬尘白翁头!”

    刘言和大鸟也跟着人群进了洞穴,在听到那人的哀求后,刘言回头一望。

    “轻鸿不知寒,压断世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