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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南风吹我远

    “喂喂喂,醒醒,醒醒,死的还是活的!不行抬出去扔了!”

    “别呀大爷,那是我兄弟,还有气呢”

    “来来来给他铐上......”随后大鸟迷迷糊糊的醒来,感觉地面摇摇晃晃的还有人在抬自己的腿。大鸟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奈何四肢无力再起不能。

    “小兄弟,渴了吧,来喝口水。”说着刘言就将一只豁了口的瓷碗送到了大鸟嘴边,一股清流入喉,大鸟瞬间恢复了些许精神。抬头观察周围,像是在一个黝黑的小屋子,周围三四十号人包括自己每人的左脚上都用一道生锈的铁链拴起来,中间有两盏提灯挂在柱子上照亮了这个略显狭窄的空间,空气中混杂着不知名的臭气,十分难闻。

    “小兄弟,你终于醒了,都睡了一天两夜了,我们现在在一艘船上,方向的话应该顺着齐河是向北走的。”刘言解释道。

    “哇,你是不知道来的时候是我把你背过来的,要不然你就被他们刨了个坑给埋了,不过就是发碗的时候你没醒,咱俩就先用一个碗。”刘言笑道,“对了,就是这没地方上茅房,每个角有几个桶可以尿尿,每天只让喝水不给饭吃,也上不了大的。”

    “谢,谢谢。”大鸟小声感激道。

    “没事儿小兄弟,出门在外靠朋友嘛以后咱俩就是朋友了,对了,那天你说你叫啥?我没听清楚。”

    “大鸟”

    “大鸟?这名字还行,容易记。”刘言沉思了一会儿“以后咱俩要是自由了,有空啊,给你改个好名字,不然外面那些小姑娘要笑话你了,以后讨不到媳妇儿。”

    “好”

    “喂喂喂,这边咋还有个死球了?赶紧拉出去,拉出去扔了!”

    船舱那头引起了一阵骚乱。立马从船舱上面下来两个衙役,把那人的尸体抬了出去。周围的人像蚊虫一般嗡嗡嗡的嘀咕,刘言见多了这种事情,只是摇了摇头,身在险中,如何顾全得了他人?大鸟则是盯着那人的尸体入神,直到将他抬出去之还是盯着船舱口,想着是否能趁机逃跑。

    “行了,别看了,歇会吧,不然到不了地方,说不定咱们就没劲儿饿死了。”刘言拍了拍大鸟说道。

    “刘,刘大哥,你之前说的那个字是啥意思呀?”眼见没有丝毫机会,大鸟也学刘言一样靠在墙避上闭目养神。

    “那个啊,就像是你的另一个名字,等你及冠之时就可以取了,以后在外面别人就不叫你的小名了,就直接叫你的字,比如我就可以叫我刘瑕适。”

    “懂了懂了!”

    “刘大哥,我们是要被他们抓去干嘛啊?”大鸟好奇的问。

    “大抵是干苦力,要么修城墙,要么挖大渠,再或者就给那些官老爷当下人,八成是回不去了。”

    刘言转过身,用手撑起头“对了,那天晚上你咋不跑呀?还敢去打那个官差?胆子是真的大啊”

    大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打我我就打他,他们就是一群坏蛋!刘大哥就是一个好人。”

    “刘大哥,我听说读过书的人有仙气儿,光读书就能顶饿不吃饭,真的假的?”

    刘言瞟了一眼大鸟,“假的,读过书的人也是人,咋不饿?”随即坐起摊开双手,以示清白。

    在这只能看着油灯发呆的船舱里了又晃了一天一夜后,约莫是要到地方了,船舱门打开,一股寒冷顺着舱口至上而下像蝗群啃食庄稼般无孔不入,人群躁动起来脚上的铁链叮叮当当发出响声。

    “都排队出来!快点的,马上到地方了,每人到前面报名字记录在册!”说着从舱口伸下来一把梯子。在衙役的催促声中,人群才慢慢的捱了上去。几乎是扶着前面人的脚后跟,大鸟爬了上来,睁眼看到的,却是他这辈子想都不可能想象到的景象!

    抬头望去,苍白色的天空分不清白天黑夜。凝眼细看,天空仿佛是被一道宛如蝉翼般的薄膜覆盖,正是暴风雪与这层薄膜相互摩擦才呈现出苍白的颜色。左右看去,舰队浩浩荡荡,不下五六百艘,外围都是普通的运货帆船,上面装成箱的货物。下面的舱室装满了像大鸟这样被抓来的人。中间的则是几艘大到离谱的楼船,光是上面就有六七层,装饰浮夸,豪华至极,隐隐还有几道人影在周围浮空随行,大鸟揉了揉眼睛,也许是自己看错了。

    大鸟所在的帆船在舰队边缘,清楚的看到一道无形的薄膜隔绝了外面的暴风雪形成一道屏障。外面暴风雪向南吹,里面帆船向北游!这一道隔绝了风雪,阻挡了寒气,甚至改变了风的方向。整个舰队仿佛处在一个透明鸡蛋壳之中,逆流而上。

    正当大鸟还沉浸在眼前的震撼之中无法自拔时,一声尖锐的喊叫响起

    “赶紧的,赶紧的,其他几个仓里的都弄完了,你们磨磨唧唧干啥,都想冻死是吧?”虽然这道薄膜隔绝了风雪,阻止了大部分寒气的侵入,但是这温度仍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冻的衙役直搓手。

    “再墨迹,就跟他们几个下场一样!”

    顺着衙役手指的方向,赫然是四个靠在一起农夫打扮的人,浑身皮肤都冻的变了颜色,显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而身穿棉袄的衙役还在旁边手嘴并用的指挥着。

    就这样,一行人颤抖着往前挪,甚至有人直接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几天没吃饭加上这骇人的寒气,体质稍弱的就一伸腿走了。

    “姓名,年龄!”

    “大鸟,十二了。”

    登记的人瞥了瞥他,暗想‘这名字真怪’

    “下一个”随即,一旁的衙役将一套青布衣和一个烧饼给了大鸟,并示意身后的刘言向前走。

    “姓名,年龄!”

    “刘言,二十岁”

    衙役抬头看了看刘言的衣着,问道:

    “你读过书?”

    “曾入书院学习过几年。”

    “嗯,下一个!”

    领到饼的人都迫不及待的狼吞虎咽起来,毕竟饿了几天,光喝水也不顶用啊!大鸟赶紧先将衣服随意的裹在身上,抵挡一些严寒。

    一连串的“彭!彭!彭!”声音响起,船身也左右摇摆起来,登记册子的桌子直接掀翻,这串人也顾不得方向,纷纷跑向船边抓住护栏稳住身形。

    船头的衙役大喊“收帆,收帆,减慢速度,转向往里靠!”几个衙役手忙脚乱的降下两道帆,使得船的速度降了下来,又转舵向右,这才使得整条船稳定了下来。大鸟精心动魄的看完这一幕,趴在栏杆上才发现,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船只离保护他们的屏障越来越近,水面上全是碎成块的浮冰,显然是有人在前面开冰成路。但是越靠近边缘浮冰越大,正是几块大浮冰撞在船舷才使得船身剧烈摇晃。现在船往里靠浮冰又细碎起来,尽管不可避免的与船身发生碰撞,但已经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此时船已经往里转够了,便拨动船舵向左理正方向。谁知一道捆住货物的绳子并不牢靠,此刻终于支撑不住“嘣”的一声断开,一个大木箱从堆叠的二层滑脱,当场砸在一名正要加固的衙役身上,一声都没叫出来。随后借着惯性向船边滑去,在甲板上拖出一道血痕。

    抱着护栏的一行人懵了,眼看大木箱要砸过来弄不好就跟这个倒霉的衙役一样血溅当场,正对着的几个人哭爹喊娘的向旁边爬去,奈何都被一条铁链串在一起,其他人不松手他们几个哪里跑得走?可左右两边的人也不是傻子,让中间的人跑了倒霉的可就是他们了,抱着柱子的手愈发用力。

    还带着血迹的木箱伴着“咯吱吱!”的声音砸过来,众人只觉脚上的铁链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们拽的倒地。木箱撞碎了护栏,一大半都飞出船外,中间的几个人血肉模糊,再也没有发出声响!

    出了如此大的变故,船上十几个衙役都围了过来。此时生锈的铁链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从中间断开,木箱掉入水中激起一团带着碎冰和鲜血的巨大水花!一个人的腿被崩断的铁链打的近乎断成两截正在嗷嗷直叫,“啊啊啊~,我的腿,我的腿~”凄厉的哭喊声不绝于耳。

    衙役的总头看到这里着急的头上直冒汗,这一趟本想着老老实实一个来回挣些棺材本,不料死了一个兄弟不说,船也撞出一个大缺口,还丢失了一箱子铁具!这可如何是好,他一个小小县城里的衙役可赔不起这批定制的铁具,顿时心跳不止,到了地方要是上面一生气,自己差不多也要栽到这里!

    那受了腿伤的人还在叫唤,衙役总头心里正烦躁“把他给我扔下去!叫什么叫!”几个衙役走上来把他锁打开,“不要不要!大人放了小人一次吧!别啊!”衙役才不理会架起他就扔了下去,冰冷的江水只在须臾间就侵入了他的五脏六腑,喉咙发紧,叫了一声就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大鸟看着这一幕心里慌慌的,毕竟这是第一次真正的看到一个人在自己眼前消逝。之前的人无声无息的死去,激不起多大的波澜,而这个人临死前的挣扎和喊叫却带动了大鸟心中的情绪。

    “发生什么事情了,船上的人可好?”

    这声音在众人脑中荡起一阵涟漪,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仿佛是有人在里面说话一样,众人迷茫之际,刘言抬头指向天空。“看天上!”

    一位白衣锦服的少年御剑浮空,稳稳当当停在那里,高冠束发,面色玉然,眉宇之间透露出一股自信得意之气,一手把玩着腰间玉佩俯视众人。

    衙役总头有眼力劲儿,扑通一下跪下来

    “拜见上仙!”

    “拜见上仙,拜见上仙,拜……”其他人那见过这场面,连忙学着总头把头磕的咚咚响。

    “起来吧,这里发生什么了”锦衣少年看着残缺的护栏问道。

    “上仙”总头依旧是跪着,神色恭敬的回道“是属下失职,没注意,船开的太靠边,被浮冰撞的摇晃不止。”

    说道这里衙役总头的声音也变得踌躇“一箱铁具没有固定好,不慎,不慎滑落,砸死了一位兄弟,铁具也沉入水中找不到了!”说到这里,衙役总头爬在地上不敢动弹,涕泪交加。

    “请上仙责罚!”

    “请上仙责罚!”看着自己老大的反应,傻子也知道此事不小,于是一众衙役都纷纷叩头。

    “嗯”锦服少年心中了然,“此事不再在追究,全速前进便可!”

    说罢,催动脚下飞剑继续向南飞去,船上众人看着少年身形挺拔,破风散云而行,发带随着衣袂迎风飘散。这,不是神仙是什么?

    “多谢上仙,多谢上仙……”一众衙役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少年名为乔鸿,鱼头洲历竹岛修士随师叔淮江北历练,此行是受师叔故人所托前往蚀风洲最北端这个不毛之地取一件东西,顺便护送这支舰队安全抵达。临近目的地,周围全是大雪山,风雪愈加肆虐,以其中几艘船为支点所布下的结界有所回缩,导致边缘的船只航行收到影响。乔鸿迅速视察一圈,发现已无什么隐患之后便御剑回去禀报师叔了。

    待到乔鸿走后好一会儿,衙役们才起来。既然没了负担,那干起活了也有条不紊起来,“你们几个把帆升起来,全速跟上,那边名字继续登记,你们几个把甲板上打扫一下,快快快!”衙役总头发布完号令便要回到屋里取暖,此时才发现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浸湿了,苦笑一声,刚刚着实凶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