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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月下少年难

    青翠山峰上的一处高塔内,白发瘸腿的老人正在奋笔疾书,书桌上已然有厚厚的一摞,察觉大限将至的老人要在归乡路途上将自己沉重的一生都留在薄薄的白纸上。

    不远处的一座郡城繁荣异常,川流不息的人群来来往往,不时还有一两个御器飞行的修士在城门口停下。站在塔里这一层刚好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看着眼前平和的一切,老人眼中热泪朦胧,仿佛看到了当年陨星城上高喊“敢为天下先!”的放浪少年。忍不住涕泣道:“衍兄啊!你所追求的世界就在这里,苍天若有眼便让你睁开双眼好好看看啊!”

    说罢回头,在一摞书的封皮上写下“鸿雲行”三个大字。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

    快要下雨的寻常黄昏。几根树杈围成的院中,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收拾着晾晒的衣服,少年前脚进屋,浓稠的雨水便倾泄而下。端来板凳坐在门口,少年呆呆的往着屋外,感受着雨水所带来的阵阵清凉。

    少年自五六岁逃难时便与家人走散,在那个被姓周的老妪捡来后两人便相依为命,据说老妪在树林捡柴时看到一只不知品种的黑色大鸟一直鸣叫,走进查看才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少年。从此少年便叫大鸟,只是年前老妪没有熬过那个寒冬,临走之前还不停的念叨着早早外出谋生的儿子,只是去了十几年也未给家中送来一封书信......

    风的形状在雨中彻底舒展开来,荡起一阵阵波浪。用做围墙的树杈也几欲飞走。远远的,一队人拖泥带水的便往这边赶来,临近了大鸟才看清楚,原是一行五个衙役,带着些从附近抓来的杂役。领头的大胡子,急匆匆的走进来,看了一圈不大的屋子,抖了抖身上的雨。问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在住吗?”

    大鸟一时之间也不道该做些什么,沉默了半天说道:“就我一个”大胡子也不多废话,找了个地方就坐下。“没啥事儿就是来避一避雨,加上你一个刚好十五,够了这个月的数目!”

    剩下四个衙役进来,不由分说一棒子打在大鸟的肚子上,疼的大鸟在地上抱着肚子,然后就是拳打脚踢。等到大鸟疼没法动了,才拿起绳子,把他绑到队伍的最后面。这样十五个像一串蚂蚱一样被绑到一起,排在屋外面。而那几个衙役倒是坐在屋里生起了火,烤着身上的衣物。

    “你说咱哥几个就是运气好啊,没想到离村二里地的路上还能再抓一个。”大胡子笑道。

    “谁说不是?你说这独门独户的还就一个不是给咱准备那是给谁留的?”旁边衙役坏笑道。“也省得到村里抓人,到时候一堆人围上来,拉拉扯扯的也不好办事。”几人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大鸟靠着墙蜷缩成一团浑身上下都在隐隐作痛,没有喊叫,只是默默等待着。

    “小兄弟,你没事吧?”旁边的人拿肩膀轻轻撞了撞大鸟问道。大鸟抬头看去,一位书生模样的男人正一脸关切的看着他,这人模样生的俊俏,二十来岁,让人看起来有一种清爽的感觉,当然他也是这串蚂蚱中的一个。

    “没事,还能挺住。”大鸟小声回应道。

    “我们这些人啊,都是被抓去当苦力的。这年头啊,前面打仗后面的人也比他们好不了多少。”那书生自顾自的讲起来,“哦,对了,我叫刘言,字瑕适,小兄弟你叫什么?”

    “都啥时候了,说起话来酸溜溜的听着怪烦,你们这些读书人真的是把脑子都读傻了”前面一个黝黑的胖子嘟囔起来。也难怪,抓来的十几个人多数是世世代代种庄稼的村民。被抓了之后,要么唉声叹气,要么跪地求饶,再者就一声不吭。此时此刻,无不想着自己如何摆脱困境,那还像刘言这般,还有空关心别人?

    这时雨也停了,只剩下天上不时的闪电和浓稠的乌云。一个衙役起身走到屋外,看了看天。嚷道:“吵吵什么你们?都想死是吧?”一队十几人,瞬间没了声响。待那衙役进屋后,大鸟才小声说道:“我叫大鸟,不知道什么是字。”

    刚下过雨的地面潮湿不堪,直到半夜十几个人都没睡着。反观屋里的衙役留了一个瘦高个看着火,剩下的都呼呼大睡。瘦高个检视了一圈屋外的人,要么在那哼哼唧唧,要么就靠在墙边一动不动,约莫是觉得这些人半夜跑不了,于是自己也倚在火堆旁昏昏入睡。

    大鸟靠着墙角在一块有棱角的石头上使劲的磨着束缚自己的麻绳。约莫是麻绳绑到最后了略微纤细一点,随着“啪”的一声,麻绳应声而断。

    大鸟撑着墙面起来,膝盖小腿传来酸痛感,下半身的衣服软趴趴的黏在一起。头昏昏沉沉的仿佛被人用麻袋蒙起来了一样有种窒息的感觉,“彭、彭、彭、...”的心跳声在耳边放大了无数倍,旁边的刘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昏暗的光线下,只能勉强看出他焦急的表情。

    一阵冷风迎面吹来,浑身湿漉漉的大鸟打了一个冷战,手肘上传来的刺痛感,也让大鸟瞬间清醒了起来。

    “小兄弟,快跑啊,快跑!”

    大鸟不做回应,只是抄起旁边的柴火棍。死死盯住屋门往前走去,一个踉跄险些滑倒,但是丝毫没有减慢大鸟的速度。一只脚跨进门槛,大鸟双手攥紧了棍子,看火的衙役一搭一搭的打着磕睡,其余的都躺在边上休息。

    大鸟心中闪过无数想法,想起了从有记忆开始就是奶奶陪着他,每次奶奶带着他去村里换东西总是有些人会当着她们面说“晦气!”,周围的孩子大部分都不愿意跟他玩,就算是有些个别向大鸟传递善意,大鸟也头也不回地跑开。所以从小大鸟就没朋友,也不善与人沟通。奶奶走的时候,只是紧紧抓住他的手告诉他自己是捡来的,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将来说不定还能找到自己的爹娘......

    大鸟知道,这一棍打下去自己可能会被他们打死,但是死,很可怕?他不知道死是什么感觉,但是人死了之后都被埋在土里,他记得奶奶闭眼了之后就在地头挖了一个坑埋下了,坟上插的柳枝也在开春时候发芽了,长成了小小的一枝。大鸟只清楚一件事,此时此刻死了要比活着更好。

    “砰!”“哎呀!你个小土狗”

    众人一下被被惊醒,屋外的头也凑在门框上。

    “咋回事,出啥事了?”

    看火的衙役挨了一棒后,翻身起来把大鸟摁在地上“你这条土狗竟然敢打老子!”

    “妈的,敢打扰你大爷我睡觉,活的不耐烦了是吧”几人冲着大鸟就发泄起了怒火。一阵拳打脚踢下去,大鸟没有吭声,反而抓住其中一人的腿狠狠咬了下去。

    “嘿,你这!不会叫的狗会咬人是吧?”看火衙役提起齐眉棍,几棍下去,大鸟只觉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几人收了手。“这土狗趁我瞌睡,卸开了绳子不跑也就算了,还敢过来打我!”

    “没事就行,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死了算球!”

    “看什么看,你们也想死是吧!”

    看火衙役把大鸟拖了出去又重新绑好,临走不忘骂了一句土狗,啐了一口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