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十
没想到，过了没多久，刘惠中又怀孕了，这个消息令他惊讶，对他是个不小的打击。这次刘惠中却并没有责怪他，反倒对他说：“算了，也不能完全怪你，也怪我自己不小心。”
他听了后，心情舒缓了，信心满满地对她说：“这次还去县里医院做掉！”
“不能再做掉了，对身体不好，再说下次可能就怀不上了。上次是实在没有办法。”
也就是说，我很快就要做父亲了？他想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感觉到，似乎不是自己在生活，而是生活在推着自己往前走。他们目前都还是在单身宿舍里住着（他已经从机房搬回了单身宿舍，自从他谈恋爱以后，领导再也不用担心他不遵守纪律了。），都还没有公开他们已经结婚的消息，只有刘主任知道，单位其他人还以为他们只是在谈恋爱呢。看来接下来首要的是办个简单的婚礼，然后找营房科申请住房，然后置办家具，过起家庭生活来。
幸亏这些都简单。室里的人，加上其它室一些熟悉的人，总共也就是二十几个，三桌足够了。房子并不缺，就在家属院里，在女单身宿舍楼的前面一排。他们去营房科领了一桶白灰和几个刷墙的刷子，邀了室里的王兴宇几个，把房间简单粉刷了一遍。等过了三天，墙面干了，他们临时借了一张床，再把行李往屋子里一搬，就算过起了家庭生活，其它东西等有空的时候再去购置。
他们没有什么存款，这几年都花费在回家的路上了。他父亲寄了三千元过来。他知道，这几乎是父母亲全部的积蓄了。他工作了五年多，没怎么给过家里钱，结婚还要花掉家里的积蓄，内心感到愧疚。这笔钱是他们急需的，要买冰箱、彩电、洗衣机、双人床、饭桌、椅子和其它一些生活用具，他估计要全部花掉。以后再慢慢存钱吧，两个人的工资加一块，也已经不少了。想想刘主任，虽然工作时间比他长很多，工资却并不比他多多少，他爱人是随军家属，工资更少。王兴宇更是，爱人在老家，他说过挣的工资抵不上花的。而他们作为双军人，在这里已经够被别人羡慕和眼红的了。
他到南京出了趟差，回来后盘算着尽快去汽车连申请一辆大卡车，到太原市去采购电器和家具。刘惠中却急急忙忙告诉他：“先别急着买东西，赶紧去找主管计划生育的高主任要生育指标。”
“生育指标？”他惊愕地问。他根本不知道生孩子还要什么生育指标。
“是啊！我也是听刘主任的爱人告诉我的。别人都没注意我的肚子，她却注意了，问我是不是怀孕了。我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怕她看出来我是在办婚宴前就怀上了孕，后来还是告诉她，确实是怀孕了。她就跟我说了很多怀孕要注意的问题。后来她想起来问我，要没要生育指标。我这才知道的。”
“你说的高主任，是不是那个身材高挑，模样很端正，腮帮子上有一小块灰色的斑，见了谁都笑眯眯的女的？军衔是中校的？”他有些印象，有一次王兴宇指给他看，还说着他最喜欢那样的长相和身材的女的。
“是的是的！你赶紧去找她吧，据说生育指标很紧张的，有人说今年的已经满了。”
“满了？万一要不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真的要不来，就只能打掉了，那就惨了。”她黯然地说。
他心里倒没有上次她怀孕那么紧张，想着实在不行就只有打掉了。
刘惠中说：“赶紧去找她，说说好话求求她。听说她还是比较好说话的。”
他最怕求别人，更别说领导了，但听她说高主任比较好说话，心里踏实了些。他骑着自行车到机关去找高主任，问到了她的办公室，到了办公室却没见到她。他心里着急，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骑到试验场，竟然意外地在路上碰见了她。
他下了车，忐忑地跟她打招呼：“高主任，我是二室的，叫李乐隆。”
“我知道啊，你爱人是小刘，刘惠中。”她说着，疑惑地看着他。
原来她知道我，他顿时有了些信心。他估计她是先知道刘惠中才知道他的。他觉得她已经猜到了他要找她的事情。
“她怀孕了。我是找您来要生育指标的。”
“怀孕了？多久了？”
“快三个月了。”
“现在才来要指标？别人都是打算怀孕就来要指标的。”
“我们不知道。”
“计划生育计划生育，是要有计划的。你们这样，太令我为难了。”她脸色凝重地说。
“我们不懂，还是别人告诉我们，我们才知道的。给您添麻烦了。”他见她很为难，极其不好意思。
“这不是一点点麻烦。指标都是找镇里要的，都是早早把姓名报上去了的。今年的计划都满了。”
他想，估计是完了，回去没法交代了，不知道刘惠中知道了会发多大的火。他十分焦急。
估计是高主任不忍心见他焦急的样子，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她侧过脸去，眼睛望着别处。
“你们是决定要了？”她终于说道。
“是啊，如果有指标，我们肯定要的。”他的内心燃起了一丝希望。
“我想想。有一个女干部，她去年要了个指标，却没怀上，今年又要了。我去问问她，要是还没怀上就让她把指标让出来，明年再说。”
他喜出望外地说：“那太好了！太感谢您了！”
她微微笑着说：“不用客气。”
“那还得到镇里去改名字吧？”
“嗯。你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那太麻烦您了！”
“没事的。小刘身体怎么样？”她微笑着关切地问道。
他觉得她的笑容很美，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被融化了。
“前段时间有点呕吐，最近没什么反应了。”他说着，脸上也充满了微笑。
“那就好。再过个把月，可以到医院去做个B超，检查一下。”
“好的。”
他对高主任连连道着谢，然后欢天喜地地回办公室，想尽快告诉刘惠中。一路上，高主任的美丽的笑容一直停留在他的脑海里。他把她看成了救命恩人，是她挽救了他孩子的生命，也挽救了他，挽救了刘惠中。她的形象简直就是他心中的观世音菩萨。
他见到刘惠中，兴奋地对她描述着他见到高主任的情景。他说着说着，又开始不敢确定刘惠中会不会责怪他。高主任虽然说过会处理好的，叫他放心，但是万一那个女干部已经怀孕了呢？指标改不到他们头上呢？他把这个顾虑告诉了刘惠中。刘惠中却十分肯定地说：“放心吧，要是没有把握，高主任是不会松口的。”
他终于放下心来，于是立即联系卡车去太原买东西。到了太原，他见了差不多的东西就买了，没空仔细挑，也不会挑。他在太原住了一晚，第二天又买了些东西，回到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刘惠中兴奋地递给他一封厚厚的邮件，说估计是高级程序员证书。他打开一看，果真是。他手捧着证书，喜不自胜。他仔细翻看着，证书上盖着“中华人民共和国人事部”的公章，证书编号是0000586。也就是说，我是全国第五百八十六个考上高级程序员的人。我一直没能证明过自己，在高考之前当了逃兵，这次算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吧。他憧憬着，假如以后转业回到地方，这个证书是会起到很好的作用的。
这个消息在单位引起了小小的轰动。他就喜欢这种感觉，用行动证明，而不是像很多人那样靠嘴吹嘘。刘惠中很高兴，似乎是觉得他确实是有本事的，终于没有看错他。有一次刘主任也对他说：“李乐隆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有一天吃晚饭的时候，他感觉到刘惠中有什么心事，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等着，知道她憋不了多久的。
她终于对他说：“刘主任打算派你去科技大学上在职研究生。”
“在职研究生？”他惊讶地问。
“是啊！他说本来是很好的事情，但是因为我怀孕了，到时就没人照顾了，所以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你同意了？”
“当然同意了，这么好的事情。”
“但是到时候确实没人照顾你了。”
“没事的，将就将就就过去了。这么好的机会不能错过。刘主任说几年了才轮到我们室。”
他看得出来，她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还是很有顾虑的。她一个人在家，挺着大肚子，生活会有很多不方便。镇上只有早晨和赶集的时候才有菜买，他经常在早晨上班前骑个自行车去买几天的菜回来。他不在了，她是没法自己去买的，走路过去有些远，会耽误上班。
他于是说道：“我反正已经考上了高级程序员，研究生不去上也没什么关系吧。”
“那还是不一样的，这是有硕士学位的。再说，多学些本事总是好的，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那到时你吃饭都会有困难的。”他说道。
“我就去食堂吃饭，还方便些。我们现在这样每天下了班还要做饭，反倒挺忙的。”
他想想，也是啊，每天为了买菜做饭，耽误了不少时间，特别是中午，时间还挺紧张的，吃完饭休息不了一会就要去上班了。
他去主任办公室，见到刘主任，对他说：“刘主任，您推荐我去上研究生，是真的吗？”
刘主任笑笑说：“当然是真的。我问过小刘，她很乐意，说自己能克服困难。你的想法呢？”
“这个机会难得，我当然愿意。但对小刘，我也是有些顾虑。”
刘主任说：“我今年已经确认转业了。让你去上研究生也算是我离开部队之前办成的一件好事。但不知道最终是好事还是坏事。”
“怎么突然就转业了呢？”他问道。
“这没什么。”刘主任坦然地说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他知道，刘主任在主任这个位子上干了不少年了，级别早到了却没法往上升迁，所以只能转业。
他想，刘主任是不是会觉得，他去上研究生，不仅对刘惠中造成生活上的不方便，由于分开时间长，没准还会造成感情方面的问题。
“谢谢主任，我会好好努力的，肯定是好事的。”他说道。
刘主任笑着说：“我相信你会的。我提议你的时候，有人还有意见。我就说，你是个学习的料，肯定能完成学业，不像上一次四室推荐的，最终没有拿到学位。再说，你们是双军人，在部队相对比较稳定，多学些知识，将来为部队做贡献。”
“我一定会的。我的英语一直没有丢，专业也没有丢。”
“我知道，所以我是毫不犹豫地推荐你的。本来一切都很圆满的，要不是因为小刘怀孕了。”
他内心对刘主任充满了感激，却没有过多地表现出来。他觉得更应该感激的是刘惠中，她要做出很大的牺牲。
周末他们到县城，刘惠中做了个B超。他看见了在她肚子里的孩子，他觉得一定是个男孩，也许是他希望要个男孩。
女医生对他们说：“放心吧，孩子健健康康的，是个男孩。”
他又惊又喜，惊的是，不是说医生不准说性别吗？他们并没有问，医生却主动地说是个男孩。喜的是，果真是他所希望的男孩。他有些喜形于色。
刘惠中见了，对他说：“别高兴得太早到时候失望。医生可能是故意这么说的，以防止有的家长不想要女孩而引产。”
他想了想，说：“我们又没问，是医生主动告诉我们的，不至于故意骗我们。”
“也许凡是来做B超的，她都故意对他们这么说。再说，孩子现在还小，她就能看得那么准？”
“不管怎么样，我相信肯定是男孩。”他说道。
他们回到家，开始盘算将来的安排。他通过长时间的针对安全期的磨练，对预产期的计算还是有把握的。预产期是明年的一月十四号，因为是男孩，可能会提前一周，也就是一月七号。他的生日就是一月七号，他想，儿子的出生不至于这么巧，刚好是这一天，但也相差不了几天。他打算十一月底回来，把她接到她家去。这样的话，她得在这里坚持三个月的时间。
临走之前，他趁赶集买了不少鱼和肉。他将肉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用小塑料袋套着，冻在冰箱里。他将鱼杀好，洗净，用盐腌好，再用油一条条炸出来，也用塑料袋套着，冻在冰箱里。这样她不想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煮着吃。
走的时候，他从镇上坐车去县城赶火车。她去送他。他有些于心不忍，强忍着眼泪。她却很平静，安慰他说：“放心吧，我没事的。你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学校好好学习。”
没想到，过了没多久，刘惠中又怀孕了，这个消息令他惊讶，对他是个不小的打击。这次刘惠中却并没有责怪他，反倒对他说：“算了，也不能完全怪你，也怪我自己不小心。”
他听了后，心情舒缓了，信心满满地对她说：“这次还去县里医院做掉！”
“不能再做掉了，对身体不好，再说下次可能就怀不上了。上次是实在没有办法。”
也就是说，我很快就要做父亲了？他想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感觉到，似乎不是自己在生活，而是生活在推着自己往前走。他们目前都还是在单身宿舍里住着（他已经从机房搬回了单身宿舍，自从他谈恋爱以后，领导再也不用担心他不遵守纪律了。），都还没有公开他们已经结婚的消息，只有刘主任知道，单位其他人还以为他们只是在谈恋爱呢。看来接下来首要的是办个简单的婚礼，然后找营房科申请住房，然后置办家具，过起家庭生活来。
幸亏这些都简单。室里的人，加上其它室一些熟悉的人，总共也就是二十几个，三桌足够了。房子并不缺，就在家属院里，在女单身宿舍楼的前面一排。他们去营房科领了一桶白灰和几个刷墙的刷子，邀了室里的王兴宇几个，把房间简单粉刷了一遍。等过了三天，墙面干了，他们临时借了一张床，再把行李往屋子里一搬，就算过起了家庭生活，其它东西等有空的时候再去购置。
他们没有什么存款，这几年都花费在回家的路上了。他父亲寄了三千元过来。他知道，这几乎是父母亲全部的积蓄了。他工作了五年多，没怎么给过家里钱，结婚还要花掉家里的积蓄，内心感到愧疚。这笔钱是他们急需的，要买冰箱、彩电、洗衣机、双人床、饭桌、椅子和其它一些生活用具，他估计要全部花掉。以后再慢慢存钱吧，两个人的工资加一块，也已经不少了。想想刘主任，虽然工作时间比他长很多，工资却并不比他多多少，他爱人是随军家属，工资更少。王兴宇更是，爱人在老家，他说过挣的工资抵不上花的。而他们作为双军人，在这里已经够被别人羡慕和眼红的了。
他到南京出了趟差，回来后盘算着尽快去汽车连申请一辆大卡车，到太原市去采购电器和家具。刘惠中却急急忙忙告诉他：“先别急着买东西，赶紧去找主管计划生育的高主任要生育指标。”
“生育指标？”他惊愕地问。他根本不知道生孩子还要什么生育指标。
“是啊！我也是听刘主任的爱人告诉我的。别人都没注意我的肚子，她却注意了，问我是不是怀孕了。我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怕她看出来我是在办婚宴前就怀上了孕，后来还是告诉她，确实是怀孕了。她就跟我说了很多怀孕要注意的问题。后来她想起来问我，要没要生育指标。我这才知道的。”
“你说的高主任，是不是那个身材高挑，模样很端正，腮帮子上有一小块灰色的斑，见了谁都笑眯眯的女的？军衔是中校的？”他有些印象，有一次王兴宇指给他看，还说着他最喜欢那样的长相和身材的女的。
“是的是的！你赶紧去找她吧，据说生育指标很紧张的，有人说今年的已经满了。”
“满了？万一要不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真的要不来，就只能打掉了，那就惨了。”她黯然地说。
他心里倒没有上次她怀孕那么紧张，想着实在不行就只有打掉了。
刘惠中说：“赶紧去找她，说说好话求求她。听说她还是比较好说话的。”
他最怕求别人，更别说领导了，但听她说高主任比较好说话，心里踏实了些。他骑着自行车到机关去找高主任，问到了她的办公室，到了办公室却没见到她。他心里着急，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骑到试验场，竟然意外地在路上碰见了她。
他下了车，忐忑地跟她打招呼：“高主任，我是二室的，叫李乐隆。”
“我知道啊，你爱人是小刘，刘惠中。”她说着，疑惑地看着他。
原来她知道我，他顿时有了些信心。他估计她是先知道刘惠中才知道他的。他觉得她已经猜到了他要找她的事情。
“她怀孕了。我是找您来要生育指标的。”
“怀孕了？多久了？”
“快三个月了。”
“现在才来要指标？别人都是打算怀孕就来要指标的。”
“我们不知道。”
“计划生育计划生育，是要有计划的。你们这样，太令我为难了。”她脸色凝重地说。
“我们不懂，还是别人告诉我们，我们才知道的。给您添麻烦了。”他见她很为难，极其不好意思。
“这不是一点点麻烦。指标都是找镇里要的，都是早早把姓名报上去了的。今年的计划都满了。”
他想，估计是完了，回去没法交代了，不知道刘惠中知道了会发多大的火。他十分焦急。
估计是高主任不忍心见他焦急的样子，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她侧过脸去，眼睛望着别处。
“你们是决定要了？”她终于说道。
“是啊，如果有指标，我们肯定要的。”他的内心燃起了一丝希望。
“我想想。有一个女干部，她去年要了个指标，却没怀上，今年又要了。我去问问她，要是还没怀上就让她把指标让出来，明年再说。”
他喜出望外地说：“那太好了！太感谢您了！”
她微微笑着说：“不用客气。”
“那还得到镇里去改名字吧？”
“嗯。你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那太麻烦您了！”
“没事的。小刘身体怎么样？”她微笑着关切地问道。
他觉得她的笑容很美，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被融化了。
“前段时间有点呕吐，最近没什么反应了。”他说着，脸上也充满了微笑。
“那就好。再过个把月，可以到医院去做个B超，检查一下。”
“好的。”
他对高主任连连道着谢，然后欢天喜地地回办公室，想尽快告诉刘惠中。一路上，高主任的美丽的笑容一直停留在他的脑海里。他把她看成了救命恩人，是她挽救了他孩子的生命，也挽救了他，挽救了刘惠中。她的形象简直就是他心中的观世音菩萨。
他见到刘惠中，兴奋地对她描述着他见到高主任的情景。他说着说着，又开始不敢确定刘惠中会不会责怪他。高主任虽然说过会处理好的，叫他放心，但是万一那个女干部已经怀孕了呢？指标改不到他们头上呢？他把这个顾虑告诉了刘惠中。刘惠中却十分肯定地说：“放心吧，要是没有把握，高主任是不会松口的。”
他终于放下心来，于是立即联系卡车去太原买东西。到了太原，他见了差不多的东西就买了，没空仔细挑，也不会挑。他在太原住了一晚，第二天又买了些东西，回到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刘惠中兴奋地递给他一封厚厚的邮件，说估计是高级程序员证书。他打开一看，果真是。他手捧着证书，喜不自胜。他仔细翻看着，证书上盖着“中华人民共和国人事部”的公章，证书编号是0000586。也就是说，我是全国第五百八十六个考上高级程序员的人。我一直没能证明过自己，在高考之前当了逃兵，这次算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吧。他憧憬着，假如以后转业回到地方，这个证书是会起到很好的作用的。
这个消息在单位引起了小小的轰动。他就喜欢这种感觉，用行动证明，而不是像很多人那样靠嘴吹嘘。刘惠中很高兴，似乎是觉得他确实是有本事的，终于没有看错他。有一次刘主任也对他说：“李乐隆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有一天吃晚饭的时候，他感觉到刘惠中有什么心事，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等着，知道她憋不了多久的。
她终于对他说：“刘主任打算派你去科技大学上在职研究生。”
“在职研究生？”他惊讶地问。
“是啊！他说本来是很好的事情，但是因为我怀孕了，到时就没人照顾了，所以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你同意了？”
“当然同意了，这么好的事情。”
“但是到时候确实没人照顾你了。”
“没事的，将就将就就过去了。这么好的机会不能错过。刘主任说几年了才轮到我们室。”
他看得出来，她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还是很有顾虑的。她一个人在家，挺着大肚子，生活会有很多不方便。镇上只有早晨和赶集的时候才有菜买，他经常在早晨上班前骑个自行车去买几天的菜回来。他不在了，她是没法自己去买的，走路过去有些远，会耽误上班。
他于是说道：“我反正已经考上了高级程序员，研究生不去上也没什么关系吧。”
“那还是不一样的，这是有硕士学位的。再说，多学些本事总是好的，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那到时你吃饭都会有困难的。”他说道。
“我就去食堂吃饭，还方便些。我们现在这样每天下了班还要做饭，反倒挺忙的。”
他想想，也是啊，每天为了买菜做饭，耽误了不少时间，特别是中午，时间还挺紧张的，吃完饭休息不了一会就要去上班了。
他去主任办公室，见到刘主任，对他说：“刘主任，您推荐我去上研究生，是真的吗？”
刘主任笑笑说：“当然是真的。我问过小刘，她很乐意，说自己能克服困难。你的想法呢？”
“这个机会难得，我当然愿意。但对小刘，我也是有些顾虑。”
刘主任说：“我今年已经确认转业了。让你去上研究生也算是我离开部队之前办成的一件好事。但不知道最终是好事还是坏事。”
“怎么突然就转业了呢？”他问道。
“这没什么。”刘主任坦然地说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他知道，刘主任在主任这个位子上干了不少年了，级别早到了却没法往上升迁，所以只能转业。
他想，刘主任是不是会觉得，他去上研究生，不仅对刘惠中造成生活上的不方便，由于分开时间长，没准还会造成感情方面的问题。
“谢谢主任，我会好好努力的，肯定是好事的。”他说道。
刘主任笑着说：“我相信你会的。我提议你的时候，有人还有意见。我就说，你是个学习的料，肯定能完成学业，不像上一次四室推荐的，最终没有拿到学位。再说，你们是双军人，在部队相对比较稳定，多学些知识，将来为部队做贡献。”
“我一定会的。我的英语一直没有丢，专业也没有丢。”
“我知道，所以我是毫不犹豫地推荐你的。本来一切都很圆满的，要不是因为小刘怀孕了。”
他内心对刘主任充满了感激，却没有过多地表现出来。他觉得更应该感激的是刘惠中，她要做出很大的牺牲。
周末他们到县城，刘惠中做了个B超。他看见了在她肚子里的孩子，他觉得一定是个男孩，也许是他希望要个男孩。
女医生对他们说：“放心吧，孩子健健康康的，是个男孩。”
他又惊又喜，惊的是，不是说医生不准说性别吗？他们并没有问，医生却主动地说是个男孩。喜的是，果真是他所希望的男孩。他有些喜形于色。
刘惠中见了，对他说：“别高兴得太早到时候失望。医生可能是故意这么说的，以防止有的家长不想要女孩而引产。”
他想了想，说：“我们又没问，是医生主动告诉我们的，不至于故意骗我们。”
“也许凡是来做B超的，她都故意对他们这么说。再说，孩子现在还小，她就能看得那么准？”
“不管怎么样，我相信肯定是男孩。”他说道。
他们回到家，开始盘算将来的安排。他通过长时间的针对安全期的磨练，对预产期的计算还是有把握的。预产期是明年的一月十四号，因为是男孩，可能会提前一周，也就是一月七号。他的生日就是一月七号，他想，儿子的出生不至于这么巧，刚好是这一天，但也相差不了几天。他打算十一月底回来，把她接到她家去。这样的话，她得在这里坚持三个月的时间。
临走之前，他趁赶集买了不少鱼和肉。他将肉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用小塑料袋套着，冻在冰箱里。他将鱼杀好，洗净，用盐腌好，再用油一条条炸出来，也用塑料袋套着，冻在冰箱里。这样她不想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煮着吃。
走的时候，他从镇上坐车去县城赶火车。她去送他。他有些于心不忍，强忍着眼泪。她却很平静，安慰他说：“放心吧，我没事的。你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学校好好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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