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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信赖依靠的人

    尤柘的婚姻并不张扬,办的简单,李淑云读的是专科,档案关系还在老家,为了能把李淑云在毕业前办出去,两个人回到家,见过双方家长,就托人在街道开了份证明,去民证局领了证,没有八抬大轿,凤冠霞帔,炮竹声声,就两家各自请交好的亲戚朋友聚在一起吃了顿饭,两人穿着新衣服敬了一圈儿酒。

    尤家有尤越的先河在前,也习惯了这种简约低调的结婚方式。李家还是有些遗憾,但怎么说女儿是驾到很多人都忘不可及的国外,脸面赚足了,多少能弥补点儿什么。

    尤柘和李淑云在尤家住到假期结束,把李淑云送回海彦的学校,只在海彦住了一晚,私下里和傅海棠单独见了一面,因为李淑云和傅海棠的学校都在大学城,把新婚妻子拜托给傅海棠,请她多照顾。

    傅海棠也没想到尤柘带走的是女朋友,送回来的时候是娇妻,怪尤柘这么大的事都不通知兄弟们,错失了再聚在一起的机会。

    尤柘来的那个晚上,叶纯忻因为前几天陪爷爷奶奶去温言书祖宅给大爷爷祝寿还没回来,元肆人去京都办事也不在。只有傅海棠推了赚外快的活儿,陪着尤柘在学校外面的烧烤摊吃烤串,和啤酒。

    因为两个人的婚姻关系还没有去大使馆公证,李淑云不能陪尤柘住涉外宾馆,门禁回了宿舍,最后就剩下了可以爬墙回宿舍的傅海棠和形单影只的尤柘。

    傅海棠去买烟,回来时隔着马路看着二哥略弓着脊背,孤孤单单地攥着酒瓶子,望着烟雾缭绕的烤炉,原本就不健硕的身材,显得更加寂落和清瘦。

    下次二哥应该不会一个人走了吧?傅海棠忽然觉得,她并不赞同的先结婚后恋爱的模式,对于她二哥或许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能期盼着在不久的将来,不会再孤身一人。

    傅海棠坐下来,把一条烟递给尤柘“这烟外面怕是买不到,你带着”

    说着她拆开单独买的一盒,往烟盒里码着。

    尤柘按着她的手,在她手里拿过银质烟盒,给她装了一半,另外一半还是留在原来的烟盒,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不要抽烟!”尤柘敲着小纸条上的字,“你这是阳奉阴违呀!

    “惯的!”傅海棠无奈地笑了笑“这小丫头就是让我惯的,无法无天了,嘴里叫着六哥,心里怕是把自己当姐姐了!”

    “小叶子和那个叫温言书的现在是什么关系?”尤柘在傅海棠的烟盒里拿出一只烟,伸进炭火里,看着青烟升起,烟头见了火星。

    “算是订婚了吧,两家走得近,如果小春不是养在北方,两个人怕青梅竹马的长大,娃娃亲吧!”

    傅海棠在凳子上伸直了腿,手扶着凳子的两侧,往后拉伸着酸痛的脊背。心里庆幸昨晚打的那场拳赛,对方选手根本和她就不是一个级别的,脸上一拳也没挨。

    “小六儿……不累吗?”尤柘一语双关地问“不疼吗?”

    “习惯了,没觉得”傅海棠直起身,翻了一下烤炉上串串儿,看差不多了,拿了一只把签头上的灰擦了递给尤柘。

    “以前在省队的时候,觉得我们教练不是人,天天把我们往死里练,现在想想还真得感谢他,这几年经历的再苦再累的事儿,都不及那时候,咬咬牙就过了,过了再去看,还真不算事儿。以前姥姥会说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迈不过去就爬过去,回头再看那坎儿,也就那么回事儿,时间长了,谁还在意是爬过去的还是蹦过去的。”

    “这次小春和四哥都有事儿,就我一个闲人给你送行,对不住了。回头我教育他们。”

    “咱们现在大了,各自都有自己的事儿要忙,哪里那么容易说聚就聚的,人不在一起不重要,心没散就还是兄弟。”

    这次分别以后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聚,谁都舍不得说散,没什么实质的话,就闲言琐事地聊着,聊到烧烤摊收摊儿都凌晨一点了。

    尤柘看了下表问“这么晚还回得去吗?”

    “好像回不去了,二哥,要不咱们就别睡了”傅海棠指着南面的方向“走过去不过一个小时,那里有座山,是海彦唯一的山,其实就是个小土包,和咱们家乡的山比不了。不过物以稀为贵,就这么个山头,也经常有人爬上去看日出。要不然咱们像小时候过端午节那样,半夜上山去等日出?”

    那时候的手机收费是双向的,打电话,接电话都收钱,当然也没有现在普通的基本功能,来电显示和未接提醒,因为根本就没屏幕,为了避免没必要的花费,傅海棠的手机9点以后就关机。

    也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的,她和尤柘一边往厍山走,一边就摸出手机,在手机摆弄着就开了机。

    开了机的手机,似乎极其不满被半夜唤醒,起床气极大,不依不饶地尖叫着跳了起来。

    “喂?”傅海棠第一反应是要么家里有事儿,要么叶纯忻有事儿了,要不然这么晚也不会有什么人会打电话给她。接电话的时候声音都有点儿抖。

    “小六儿,你在哪儿呢?”元肆的声音有些烦躁“怎么一直关机?尤二和你在一起吗?他不在酒店。”

    “在呀!”傅海棠松了口气“二哥说他睡不着,我带他去厍山等日出。”

    “哦,你们两个可真有才,在南门山脚下等,叶子和我在一起呢,我们一起过来。”

    傅海棠他们到山脚下时,景区的大门早就关了,元肆出示了证件,他那辆车的车牌,也确实好使,直接开到了半山腰。

    山本来就不高,下了车,往上走几步就到了。

    山顶有观景的平台,正对着东面。海彦二月份的夜晚温度在零度左右,爬山时不觉得,人静下来,一会儿就感觉到往骨头里钻的寒冷。

    身体最弱的叶纯忻第一个被冻得打起了摆子,

    “我车里有帐篷,还有些保暖的东西,你和叶子看着拿过来,我去找些树枝看看能不能生个篝火。”

    傅海棠和叶纯忻像土拨鼠似的,把元肆车里看似和温暖有关的东西都折腾上了山。

    看着元肆轻车熟路地生起的篝火,觉得他前些年描写的跨荒原,越雪山的故事都不是乱盖的。

    四个人围在篝火边上,喝着别人孝敬给元肆的价格不菲的茅台,听元肆讲他这些年的趣闻轶事。

    天蒙蒙亮时,篝火就只剩下了一缕青烟,四个人挤在一顶军帐里,尤柘和傅海棠各扯着毯子一角,一边一个靠着坐姿挺拔的元肆,叶纯忻则躺在傅海棠的腿上,盖然傅海棠的羽绒服,脸埋在她的小腹上。

    当天边泛起第一缕红霞时,四个人不约而同地醒了,叶纯忻翻了个身,睫毛颤动了几下睁开了眼睛,迷惑地看着天边的那道红光,看了多少次日出,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这光竟有失之东隅的凄凉,在她年轻的生命里,她还从没来得及体验失败,却过早地知道了失去,她突然想哭,为了即将远行的兄弟情谊,也为了即使自己拼尽全力也可能会分道扬镳的情感。

    “六哥”她轻轻地唤了一声。

    同样看着日出发呆的傅海棠,条件反射地回了一个“嗯?”

    “这太阳好冷,我不喜欢。”叶纯忻想了想说“比起东隅,我更喜欢它的另一个名字桑榆。”

    “二哥”傅海棠灵光乍现“我们这里是东隅时,你那里是桑榆吧?”

    送走尤柘,元肆回单位报到。

    叶纯忻又开始了忙碌的学习生活。傅海棠煞有其事地给不知情的傅丁山和武丹阳汇报了尤二闪恋闪婚的过程。能听出来两个都很不满意尤二隐婚不报的行为,傅丁山第一个应词是不屑一顾的“切!”,武丹阳则是咬牙切齿的一个“好!”

    两位哥哥不满意也没有办法,傅海棠还得依着尤二的嘱托好好地照顾尤二嫂。傅海棠也不知道这位尤二嫂以前这两年在海彦是怎么过的,有没有什么知心朋友。自从升级为了嫂夫人,就三天两头地来找傅海棠,除了对她诉说相思之苦就是抱怨学校的老师总是压她的成绩,还有就是学校里有什么条件好的男生总是对她表示好感之类的。

    傅海棠其实不是很喜欢李淑云,人有些虚荣,不实在,有点公主病。就连傅海棠和叶纯忻走得近,她都会时不时是露出被忽略的委屈给傅海棠看。

    傅海棠的拳头生意逐渐做稳了,每周末一次拳赛,而且阿森给她安排的基本都是好生意,收入超过预期,傅海棠觉得是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习上了,所以就只留了下午四点到九点,在周荀店里打工的活儿。

    李淑云来过一次咖啡店,喜欢上了这里的氛围,说可以静下心来学习和给尤柘写信,以后就经常来,傅海棠跟周荀报备了,扣了一个小时的工钱,每次才最用员工福利来招待她。

    叶纯忻偶尔也会来,趁着不忙时帮傅海棠补习sta的考试科目,他们讲的是英文,李淑云这个时候也会凑过来一起听,她原本在学习成绩上就落后傅海棠很多,又没有她聪明,英语水平边最基本的读写都有问题,听得时候又不懂装懂,会问一些在叶纯忻看来是愚蠢,在傅海棠听来是尴尬的问题。

    叶纯忻本来讨厌她占傅少棠的便宜,被她问得烦了,没耐住性子。

    “你又不考sta,上大学,去了二哥那儿,直接找工作,把英语学好了才是最实惠的吧?”

    “我怎么就不能上大学了,以我现在的学历,到那边只能做给人家洗盘子的活,这活儿我可做不来,尤枯说了会供我上大学的。”

    叶纯忻原来在初高中的时候一直是三好学生代表,见到学习成绩不咋地,天天花枝招展的学生就烦,虽然她在傅海棠面前的纯洁无害,但其实嘴巴毒得狠,有老师撑腰,教训起品学不良的同学,是一点情面都不留的。

    “怎么就做不来,二哥拿了全额奖学金,第一年也是在餐馆里打工,自己攒生活费的。我和六哥就算去了,也是要一边打工一边学习的,要不然怎么办,靠别人养吗?”

    李淑云虽然已经不和她同学很多年,当年也不是同班,但是领教过她在走廊里一个脏字不带地训人的低气压,感受过站在主席台上代表全体同学发言的领袖气质,被叶纯忻一句话就挤兑没电了。

    红着眼圈,委屈地看着傅海棠。

    “二哥愿意,你管呢!”傅海棠只能出来打圆场,在叶纯忻额头弹了一下“他们夫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怎么和二嫂说话呢?还没有没大小?”

    “二哥愿意,你也愿意呀!”叶纯忻上了犟劲儿梗梗着脖子问傅海棠“每天就打五个小时的工,还要拿一个小时的工钱给人白吃白喝,凭什么呀?”

    傅海棠觉得她有些过了,这话说出来李淑云怎么下得了台,就嗔怒道“我愿意,我就么一个二嫂,别说就这点吃喝,我要是有能力,养着我也乐意!”

    “你!”叶纯忻这下真不乐意了,站起来,拿着包就往外面走,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往桌子上摔了一张绿色的大票“我就你这一个六哥,不能看着被不相干的人占便宜,这顿我请了!”

    说着她盯着李淑云“人贵在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如果你真打算考sta,就别天天画得跟朵花儿似的,泡在咖啡馆里装小资,把你自己的基础课先学明白,英文水先提上去,等你能听明白我们说什么了,需要补什么,我来帮你补,免费的!”

    话说完,她连一个眼神都分给傅海棠,转身就出了门。

    傅海棠想去追,可是碍于身边有个“你,你,你,我,我,我”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话的尤二嫂,脸胀得通红,眼睛里都是泪。

    几个人的声音不大,但还是引起了店里客人的注意,其实大家都没听明白这边发生了什么事,但李淑云就是觉得大家在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地笑话她。

    傅海棠,耐着性子替叶纯忻陪不是,安慰她,她也不领情,小姐脾气都撒在了傅海棠身上,她抹了把眼泪,恨恨地说“算了吧,你们两个都是一伙的,本科生有什么了不起,英文好了不起吗?亏得尤柘还把你们当妹妹看,让我好好和你们相处,这样了不起的妹妹我们可受不起,以后还是不要来往的好!”

    傅海棠听着也冷了脸“不来往?二哥的主,你可做不了!”

    李淑云挑了挑眉毛“他的主,我怎么做不了,他是我对象,当然听我的,我这就打电话,让他和你们绝交!”

    李淑云走了,傅海棠拍着脑袋想,今天这是多大点事儿呀,怎么就衍生到绝交这个程度了。

    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到了店里营业的高峰期,等她忙到打烊,想起来叶纯忻走的时候还没到吃晚饭的点儿,也不知道这个倔强的丫头有没有吃晚饭,就在店里打包了一块芝士蛋糕,热了杯牛奶,用保温杯装好回了宿舍。

    果然,闹脾气归闹脾气,叶纯忻舍不得难得相聚的短暂时光,傅海棠进宿舍时,她正在傅海棠的床上,斜倚捧着一本外文画本子,一脸嫌弃地看得津津有味。

    傅海棠凑近了看清楚书名,每个字母都认识,可一个单词也拼不出来,傅海棠依然她的发言解读能力,试着”GutUnderratedOrganGiuliaEnders,有意思吗?”

    叶纯忻合上书本,神情严肃地盯着傅海棠“这是德语,不懂装懂也传染吗?”

    “说什么呢?”傅海棠照着她的屁股就拍了一巴掌“我看是你的没大没小,有些得寸进尺了!”

    “我就是看不惯她那自以为是的样儿,好象拿住二哥了似的,你还指望她过去能多少帮衬下二哥呢,听她这口气,怕是要二哥拼死拼活地供着她才好!她到底知道不知道外面的生活有多难,二哥这两年吃了多少苦,她要是这点都没弄明白,也去就得作着回来。到时连累得还是二哥!”

    傅海棠把蛋糕放在饭盒里,蛋糕上插了一把塑料叉子,又把保温杯的盖子打开,一起递给叶纯忻。

    “就你知道,明知道外面那么苦,还要出去干什么?为了个温言书,你自己去不算,还要拉上我。难道是为了怕温言书欺负你,留学也要带个撑腰的?到时候,我没算吃饭,交学费,你养我不成?”

    “我才不养你,你要是真能让我养,就不是我六哥了”叶纯忻吃了一口蛋糕鼓着腮帮子说“你也不许养别人,自己都没活明白呢,还要养人家?”

    傅海棠在口袋里拿出那张绿色的票子,在叶纯忻的书包里翻出钱包,给她放了回去。“那我只养我的小叶子怎么样?”

    “以后不许拿一张钞票砸我,要砸至少得用一沓儿才行!”

    叶纯忻吃完蛋糕,喝完牛奶,用手背在嘴角蹭了蹭,“我还生着气呢,别以为一块蛋糕就可以收买我。”说着她摊开手掌伸到傅海棠面前“给我!”

    傅海棠把手里的钱包递过去,叶纯忻皱着眉头,嫌弃地一躲,手又伸到傅海棠眼前。

    “什么?”

    “帕子呀,不是说得罪我了就给条帕子吗?你今天得罪我了呀!”

    傅海棠莫名其妙地去拿帕子,明明是要做和事佬,结果两边都得罪了,还和尤二的代表绝了交。以后出门要看黄历。只有上面写了宜婚丧嫁娶才出门,哪怕只有一个忌字,也躲在被窝里睡觉不出去。

    叶纯忻教训完李淑云才开始脚踏实地考虑傅海棠的学费问题,生活费好解决,两个到时一定是要住在一起的,所以她那份分给傅海棠一半就是了,两个打工互相贴补,日子就算苦,也可以苦中作乐。可是申请出去的费用和学费都是要提前交的,直到涉及到这笔金额,她才开始意识到,傅海棠已经连续两个假期,既没回家也没有和她待在一起。

    她就算再不染尘世,也知道以傅海棠在周荀店里打的那份工,怎么也赚不足国外的学费的。

    她有想过问爷爷奶奶借这笔钱,可是出于什么力场,让两位老人拿出毕生积蓄去资助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六哥。

    另外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当她和叶佳欣讨论在国外的担保人时,叶佳欣至始至终就没有提过帮傅海棠做担保人这个茬儿。

    九月中旬温言书如期去国外的学校报到。

    叶纯忻在他出关前背着傅海棠问他,

    “如果在国外站稳了脚跟,有没有可能,可不可以帮我六哥找个担保人?”

    温言书伸开手臂问“可以吗?”

    叶纯忻点了点,轻轻地靠进他的怀里,耳边是那人的一如既往的稳重和温柔,

    “原来这两天你是为了这件事发愁吗?我还以为是你舍不得我呢!放心吧,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会尽力而为的!”

    这是叶纯忻和温言书认识的第三年,两人自相识双方家长撮合,到后来以婚姻为目的的相处,没有突然撞出来什么火花,也没有过什么海誓山盟的赌咒发誓,温言书人如其姓,温文尔雅,礼貌谦和,连牵手都要事先争取她的意见。

    叶纯忻从来没有觉得他们之间,牵手没有心动,亲吻没有激情,这样有什么不好,世上并不是所有的感情都得轰轰烈烈,而且轰轰烈烈有什么好,她经常这样和自己说,若是在情感中把彼此都烧成了灰烬,那岂不是一起风就散了?

    望着温言书远去的背影,叶纯忻挥着手向后退了几步,撞到傅海棠的怀里。

    “舍不得了?”傅海棠自后面拥住她轻声问。

    她转过身,把头埋在傅海棠的怀里,“六哥,除了你,我是不是又有了一个可以信赖依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