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酒馆
铅灰色的云块堆积成了厚厚的一层，缓缓的翻涌飘动，凝结的水分在其中蓄势待发，下压的云层和亚辛下城区排出的滚滚废气融为一体。
杂乱工厂巷道中散发着温热的空气，周围巨型臃肿的工厂排放着呛人的黏稠烟雾，无风的天气使得这些烟尘与雾气混合在一起形成的黑黄色笼罩在下城区经久不散，那些不停转的庞大蒸汽机械总是散发着高温，城区内散发的热量也被阻隔在下方，让整个下城区的温度热的令人窒息，配合着看不见的阴云天把气氛变得异常压抑，沉闷的湿热让路上的工人都无精打采，不断地用麻布擦拭着额头凝结的汗珠，时不时的重重咳嗽两声。
连成片的歪斜房屋群中一座低矮的脏乱房屋中人头攒动，房屋外嘎吱作响的风扇摇晃着转动，随时有可能从墙上掉下，炙热的风息透过风扇从室内排出，一起排出的还有嘈杂的叫喝声和咚咚当当的碰杯声。
一群穿着灰白制服的人员静静的站在油腻木门的外边，每个人都带着看起来极为沉重的栅格状铁面具，衣服上印着亮眼的三层内外镶嵌的齿轮环，在几个高大的身影中有着两个较为矮小纤细的背影，其中衣服上印着一个金色齿轮环的纤细身影高高举起了自己的手臂，敲了敲手腕上精致的腕表。
即便穿着制服带着铁面，但是通过清冷的声音和较好的身形也能判断出这是一位少有的女执法官。
塞琳敲了敲自己的腕表，语气中带着些愠怒的对着面前这群高大的执法官们说：“注意效率，我们还有四个街区没有巡查，如果想早点回家待在干净清新的室内，喝着冰镇的啤酒，而不是在这鬼天气里穿着黏糊糊的衣服来外边吸这该死的废气，就给我打起精神，手脚麻利的检查所有地方。”
这位有着一个金色齿轮环的执法官说着这些，眼神却紧紧的盯着另一名与她身形相似的执法官，一位没有带着面甲的执法官。
燥郁的天气看起来影响不了这名没有带着面甲，拥有一头白金短发的执法官小姐，她欣长的眼眸看起来并不含有感情，即使穿着普通的制服也透露着名门淑媛的气质，精致的面容不带任何妆容，尽管赛琳队长狠狠的盯着她，她却丝毫不为所动，此刻这个有些冷峻的执法官小姐此刻正专注的望向酒馆，通过那个断掉一个扇叶的排风扇口看着酒馆馆内的吵吵闹闹，入神的表情却像是在参加某个严肃的古典艺术展。
“狄安娜，”执法官队长额头一根青筋不受控制的跳了跳，赛琳深吸了一口气，“听到了吗？”
狄安娜目不转睛的看着里边突然躁动的人群，“再等一会儿，好戏开始了。”
赛琳突然变得面无表情，只是那嘎吱作响的拳头彰显了赛琳不平静的内心，她盯着狄安娜那张俏丽的脸庞，努动了一下嘴唇，却没有说什么。
其他的执法官面面相觑，暂时选择了待在原地。
压抑的天气里只有酒馆还能如此热闹，酒馆内炙热混浊的空气赶不走那些脏兮兮的客人，嘈杂的声音堪比盛夏夜晚的苍蝇，破烂油腻的木桌被客人们用木杯砸的摇晃不已，几张看起来像是在下水道里浸泡过的麻布遮挡住了门口和窗户，隔开了光线和雾霾，尽管这里浑浊的空气不比外边好到哪里去，酒馆内唯一值得称道的是木杯中散发着凉气的麦酒，老板正从地窖中一桶一桶的把冰凉沁心的麦酒搬出来送到每一个高呼再来一杯的客人面前。
大多穿着破烂的客人都在大声的交谈呼喊，咳嗽声也是此起彼伏，扎堆的工人们不是诉说着亚辛收入赋税的增加，就是在讨论最近执法官们突然大力的搜查下城区，难得的下城区治安都好了很多，这些执法官卖力的搜索下城区仿佛这里有着什么值钱的东西一样，好似谈论这些能让他们的身价高人一等一样。
虽然这里大多数都是工人，他们的在工厂里辛苦工作的薪酬也少得可怜，但是在这个压抑的时期他们能够发泄和休闲的方式实在不多，这个酒馆里掺水的冰啤酒已经是他们难得的享受了，所以最近酒馆的生意反而越来越好，来人也越来越多，酒馆老板不得不把破旧的木桶和多余的箱子都搬出来当做桌凳，不过好在这些吃苦耐劳的客人也不介意，老板的看着人头攒动的酒馆，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人多会意味着更多的收入，但也意味着更多的麻烦，在这个欢腾的时刻酒馆中央的一张酒桌被猛然掀翻，不少人被砸倒在地，倒地的人有些恼怒的看着地上散落的酒杯，难得的啤酒被灰泥地面吸了个干净，于是回头准备找始作俑者算账，却看到掀翻的桌子旁有两个人正拿着匕首对峙。
一人拿着锃亮的长匕，不断的晃动手腕，这是用匕首的老手在打架时常用的，锋锐的匕首只需要轻刺就能见血，不断的晃动匕首会让胆小的人不知道该怎么防护，产生很大的心理压力。
另一边是一个带着兜帽的人，看体型瘦削，但是腰背挺的笔直，也像是个少年，湿热的天气里还诡异的带着兜帽，一动不动的举着匕首用匕首尖指着棕发少年。
棕发少年舔了舔嘴唇，回味了一下刚刚被打翻的啤酒，恶狠狠的喊到，“想死是吗。”
另外一个带着兜帽的人沉默不语，把匕首尖微微上挑，指向对方的眉心。
这是下城区最标准的挑衅行为，这里的人们时常备着一把藏在怀中的匕首以备不时之需，因为谁都不知道这个阴暗的街区会潜藏着多少危险。
棕发少年鼻翼微微抽搐，咬着牙在人们的兴奋的呼声中一刀刺了上去。
戴着兜帽的少年偏头躲过这一刀，横挥一刀逼退了棕发少年。
此时整个酒馆的人都已经被吸引了过来，桌凳被全部推开，所有人围着他们围成了一个圈子，丝毫不介意旁边人身上的灰汗，高举着酒杯兴奋的喊着，“打起来！打起来！…”
突然一声清亮汽笛声响起，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一名酒保松开汽笛的拉绳，拿出了一个脏兮兮的皮箱，高声喊道，“老规矩老规矩，下注了下注了。”
所有人都急切的把手中的硬币投入皮箱中换取几个被摸得油亮的小齿轮。
然后快速的把几张破烂的酒桌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擂台。
棕发少年也是老手，看着酒保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黑黄的牙齿，“记得留我的一份。”说完就跳上了桌子。
另一边的兜帽少年也跟着跳上桌子，黏糊糊的脚感似乎让他有些难以接受，不断的换踩双脚，适应之后一把摘下了兜帽扔向酒保。
酒馆内霎时安静了下来，墙壁上几盏被厚厚的油脂覆盖内壁的煤油灯并不亮堂，但是昏黄的灯光下仍能看到一头灰白的头发和一双混白的眼睛，不少人都有些嫌恶的看着这个白发少年。
“这小子，是被蒸汽恶魔诅咒的那个小怪物，跟他待在一起会不光会倒霉还会被传染肺病！”有人大喊到。
最前排的几个人不自觉的向后挤了挤，酒保看着有些沉默的人群，冷哼一声：“谁没肺病？你不咳嗽还是我没肺病，在这个臭水沟里带着还想健健康康，赶着去地狱里给撒旦带两桶啤酒说不定他会让你下辈子去阳光明媚的环城线里逛一圈。”
说完一把把白发少年向前推去，对面握着长匕的少年咧了咧嘴，“管你是人还是怪物，今天那些钱都得是我的。”
话还未说完就对着白发少年一刀凌厉的直刺，引起人群一阵兴奋的叫喊，人们瞬间就把什么肺病、恶魔忘到脑后，在这里的人能活几天都不一定，恶魔来了说不定还没到面前自己就已经上天堂了，撒旦都能走空的地方还容不下一个小怪物么。
白发少年反应快的惊人，迅捷的低头躲过直刺后一记蓄势的上勾拳把棕发少年打的后挺过去，棕发少年在被打的后挺时展现出了惊人的柔韧度，一脚也踢向白发少年的下巴，却还是被白发少年及时的反应仰头躲过，充满力道的脚尖在下巴上剐蹭而过。
棕发少年倒地后立马翻身蹲起，但是下巴遭受了重击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晃晃，他狠狠的甩了甩脑袋，眼神仍然紧紧的盯着对手，另一边仅被剐蹭的白发少年却擦了擦下颌，几滴殷红的鲜血从指缝中流出。
棕发小子又咧开了那一口作呕的黄牙，晃了晃塞着干草的破烂皮靴，鞋中明晃的刀刃一闪而过：“看不起谁呢，还敢不用刀子用拳头。”
说完啐了一口带血的痰，也不管吐到了谁的衣服上。
旁边的观众开始高呼，一点点的鲜红在酒精的刺激下被他们无限放大，开始激动的拍打着桌面，期待更激烈的斗殴。
白发少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把把匕首扎在桌子上。
棕发小子看到这个蔑视的动作脸上的五官都快皱在了一起，咬着牙冲向白发少年，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你xx的…”
这一次白发少年不闪不避的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右手一巴掌将他按倒在桌子上。
人群开始不断的响起嘘声，声音都快掀翻了屋顶。
棕发少年被挤压变形的脸部涨成了和桌子一样的颜色，他却露出了变形的笑容，喉咙里发出了嗬嗬的声音。
在观众里突然喷射出灼热的蒸汽冲刷在白发少年的脸上，白发少年只来得及闭上眼睛，炙热的蒸汽烧伤了他的脸，整个脸部都火辣辣的疼痛，白发少年下意识得松开抓握着棕发少年的双手去阻挡喷在脸上的蒸汽，刚一松开就听到锋锐的破空声，白发少年猛地向后翻滚。
周围的人群杂乱了起来，在白发少年身上下注的人喊着不公平，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但是更多的欢呼声淹没了他们的声音。
棕发小子刚刚趁着白发少年被蒸汽灼烧挥出的一刀让自己有了站起来的空间，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咒骂与欢呼，迅速的爬了起来，扭了扭脖子对着蹲卧在桌子上的白发少年说：“给我记住了，野种，我叫巴尔。”
把匕首从鼻尖蹭过，用力嗅了嗅长匕上的血腥味，看着面前眼睛都睁不开的对手，咧了咧嘴然后狠狠地一刀刺去。
白发少年微微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模糊袭来的身影，有些狰狞的笑了一声。
利刃划破棉麻又扎进肉体的声音在嘈杂酒馆中显得如此清晰，所有人都兴奋的看着见血的一幕。
巴尔看着对方握住自己长匕的手掌血流如注，又低头看到了插进自己腹部的匕首，在最后时刻白发少年摸到了桌上的匕首，狠狠地捅进了巴尔的小腹内，这把匕首把疼痛传递给了巴尔全身，他的力气仿佛都从那个不大的伤口中全部流出，微微颤抖的握着长匕想切开紧握的手掌却被恐惧制止。
白发少年勉强睁着通红的眼睛，视线环绕了一周酒馆，看到大门和出风口后晃动的人影时顿了顿，而后不紧不慢的看着自己流淌着鲜血的两只手。
“我知道你不想死，”鲜红的手轻轻的覆盖在巴尔的脖颈上，急促的跳动传来，少年看着巴尔有些惊恐却还是倔强的表情，收回了正准备用力的手，探过头在巴尔耳边轻声说道，“好好躺着吧，还有，记住了，我的名字是，卡厄斯。”
斗殴在欢呼和叹气声中结束，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斗狠，酒馆的规矩就是这样，其他人不准插手，在酒馆里谁都得给那个敦实的胖老板几分面子，当然出了酒馆可就没人管了。巴尔被他的同伴带走包扎了伤口，余下的观众有人兴奋的兑换自己下注的银币铜板，而有些人带着憎恨的看着卡厄斯，可能几天的饭钱就输进去了，不同的眼光和不同的情绪在拥挤的人群中传递，却没有丝毫温度。
卡厄斯走到酒保面前，沉默的伸出染血的手，酒保有些嫌弃的看着他，昏暗的灯光掩盖不住他那一头灰白的碎发，低头和卡厄斯混白的眼睛对上，回想起传闻和流言，赚到一笔的好心情瞬间被破坏了，酒保不禁一阵恶心。
“啪”的一声，
准备把钱袋递给卡厄斯的手一抖，破旧的钱袋掉在了地上。
“赶紧滚吧。”
一时间许多目光都盯着地上的钱袋，但是却没有人愿意第一个出来抢这份钱，卡厄斯默默的捡起钱袋，环顾了一周，做出了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事，嘴角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露出了森森白牙，“既然你们都想要……”
还没说罢就把钱袋扯开猛地丢了出去，这些卡厄斯用血换来的钱币就被这么丢了出去，漫天的银币在空中翻飞而后快速落下，酒馆突然沉寂了下来，而后哄乱一团。
“那就给你们。”
没有人听到这一句话，因为所有人都在哄抢地上的银币，推搡着自己所能碰到的每一个人，好让自己能够看清地上的闪烁的银光。
把钱掷出的卡厄斯轻蔑地看了一眼人群，而后像一条灵活的游鱼在人群中窜动，精准的找到自己的目标——那个朝着自己喷射蒸汽的人，在人群中趁乱上前重重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那人瞬间变成弯卷成虾米状倒在地上，大张着嘴涨红着脸，卡厄斯一把拿走他兜里的钱袋，看了一眼那个卧倒后被人群淹没的家伙，就直奔酒馆后门。
在走出门前卡厄斯回头大吼一声，“死人了！”
听到这句话许多人带着些许惊恐又盲目的跟着喊道：“死人了！死人了！有人死了！”
听到的人开始一股脑地向酒馆外边跑去，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满是执法官的时间段跟杀人案扯上关系。
门外蹲伏已久的执法官们有些震惊的看着那个白发少年的所作所为，旁边的执法队长却已经冲了出去，一脚踹开大门大吼：”执法队！所有人都趴下不准动！“说着一枪射向酒馆的天花板。
转轮手枪震耳欲聋的声响让整个酒馆瞬间鸦雀无声，执法队的人员进入酒馆，把枪口对着每一个还站着的人，很快所有人都趴伏在地，执法队开始对每个人进行核查。
“编码牌都交出来，快点！”
“没带？这个带走，还有这个。”
“什么怎么办，没带编码牌要么等人保释要么在里边蹲着。”
……
“报告，这里没有。”
“报告，这里也没有。“
……
看着面前眉头紧皱的执法队队长，狄安娜却饶有兴致的说：”没有目标很正常，倒是刚刚那个白头发，早就察觉到我们了，结果搞出乱子就跑掉了，八成也是没有‘身份’，不过出来巡逻，这可比上城区那群机械脸有趣多了。“
“我不管你是怎么来到执法队的，也不管你什么身份，如不过不是你执意要等，这次检查可以很好的完成。”执法队长有些冰冷的看着狄安娜，深吸一口气，压抑了自己心中的怒火，“没有下一次了。”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我来的目的是抓那个把市政楼花园炸了一半的大逃犯，找到他的踪迹就好了，可不是跟着你们一起做什么治安。”狄安娜环顾着四周，有些嫌弃的看着趴在地上的那些酒鬼赌徒，“下次等到有线索再带我出来吧。”
说完狄安娜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酒馆，执法队长赛琳冷哼一声，对着余下的执法官说道：“收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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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巷道里钻出的卡厄斯回头望了一眼破旧的楼房，看着不远处走过的几个执法官，皱起了眉头，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能让亚辛的高层兴师动众，最近在下城区执法官的是曾经的数倍不止，又想到那群在酒馆外偷窥的执法队，直到伤口又开始疼痛，这才走向巷子深处，直到黑暗完全吞没了他，然后缓缓地坐下。
他撩起头发，让混合着作呕气味的微风吹过滚烫的脸庞，闭上眼睛感受着火辣辣的疼痛，待到疼痛缓解一些后卷起了自己的衣袖，虽然看不见，但是他能感受到温热的液体随着手掌流下，体内分泌的激素遮蔽了伤口带来的疼痛，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是哪里的伤口，于是顺着手掌摩挲而过，摸到伤口之后拿着布条给每根手指的伤口捆扎，此时钻心的疼痛才显现出来，深吸一口气，扎进了布条后，卡厄斯起身走向了更为黑暗的深处。
杂乱工厂巷道中散发着温热的空气，周围巨型臃肿的工厂排放着呛人的黏稠烟雾，无风的天气使得这些烟尘与雾气混合在一起形成的黑黄色笼罩在下城区经久不散，那些不停转的庞大蒸汽机械总是散发着高温，城区内散发的热量也被阻隔在下方，让整个下城区的温度热的令人窒息，配合着看不见的阴云天把气氛变得异常压抑，沉闷的湿热让路上的工人都无精打采，不断地用麻布擦拭着额头凝结的汗珠，时不时的重重咳嗽两声。
连成片的歪斜房屋群中一座低矮的脏乱房屋中人头攒动，房屋外嘎吱作响的风扇摇晃着转动，随时有可能从墙上掉下，炙热的风息透过风扇从室内排出，一起排出的还有嘈杂的叫喝声和咚咚当当的碰杯声。
一群穿着灰白制服的人员静静的站在油腻木门的外边，每个人都带着看起来极为沉重的栅格状铁面具，衣服上印着亮眼的三层内外镶嵌的齿轮环，在几个高大的身影中有着两个较为矮小纤细的背影，其中衣服上印着一个金色齿轮环的纤细身影高高举起了自己的手臂，敲了敲手腕上精致的腕表。
即便穿着制服带着铁面，但是通过清冷的声音和较好的身形也能判断出这是一位少有的女执法官。
塞琳敲了敲自己的腕表，语气中带着些愠怒的对着面前这群高大的执法官们说：“注意效率，我们还有四个街区没有巡查，如果想早点回家待在干净清新的室内，喝着冰镇的啤酒，而不是在这鬼天气里穿着黏糊糊的衣服来外边吸这该死的废气，就给我打起精神，手脚麻利的检查所有地方。”
这位有着一个金色齿轮环的执法官说着这些，眼神却紧紧的盯着另一名与她身形相似的执法官，一位没有带着面甲的执法官。
燥郁的天气看起来影响不了这名没有带着面甲，拥有一头白金短发的执法官小姐，她欣长的眼眸看起来并不含有感情，即使穿着普通的制服也透露着名门淑媛的气质，精致的面容不带任何妆容，尽管赛琳队长狠狠的盯着她，她却丝毫不为所动，此刻这个有些冷峻的执法官小姐此刻正专注的望向酒馆，通过那个断掉一个扇叶的排风扇口看着酒馆馆内的吵吵闹闹，入神的表情却像是在参加某个严肃的古典艺术展。
“狄安娜，”执法官队长额头一根青筋不受控制的跳了跳，赛琳深吸了一口气，“听到了吗？”
狄安娜目不转睛的看着里边突然躁动的人群，“再等一会儿，好戏开始了。”
赛琳突然变得面无表情，只是那嘎吱作响的拳头彰显了赛琳不平静的内心，她盯着狄安娜那张俏丽的脸庞，努动了一下嘴唇，却没有说什么。
其他的执法官面面相觑，暂时选择了待在原地。
压抑的天气里只有酒馆还能如此热闹，酒馆内炙热混浊的空气赶不走那些脏兮兮的客人，嘈杂的声音堪比盛夏夜晚的苍蝇，破烂油腻的木桌被客人们用木杯砸的摇晃不已，几张看起来像是在下水道里浸泡过的麻布遮挡住了门口和窗户，隔开了光线和雾霾，尽管这里浑浊的空气不比外边好到哪里去，酒馆内唯一值得称道的是木杯中散发着凉气的麦酒，老板正从地窖中一桶一桶的把冰凉沁心的麦酒搬出来送到每一个高呼再来一杯的客人面前。
大多穿着破烂的客人都在大声的交谈呼喊，咳嗽声也是此起彼伏，扎堆的工人们不是诉说着亚辛收入赋税的增加，就是在讨论最近执法官们突然大力的搜查下城区，难得的下城区治安都好了很多，这些执法官卖力的搜索下城区仿佛这里有着什么值钱的东西一样，好似谈论这些能让他们的身价高人一等一样。
虽然这里大多数都是工人，他们的在工厂里辛苦工作的薪酬也少得可怜，但是在这个压抑的时期他们能够发泄和休闲的方式实在不多，这个酒馆里掺水的冰啤酒已经是他们难得的享受了，所以最近酒馆的生意反而越来越好，来人也越来越多，酒馆老板不得不把破旧的木桶和多余的箱子都搬出来当做桌凳，不过好在这些吃苦耐劳的客人也不介意，老板的看着人头攒动的酒馆，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人多会意味着更多的收入，但也意味着更多的麻烦，在这个欢腾的时刻酒馆中央的一张酒桌被猛然掀翻，不少人被砸倒在地，倒地的人有些恼怒的看着地上散落的酒杯，难得的啤酒被灰泥地面吸了个干净，于是回头准备找始作俑者算账，却看到掀翻的桌子旁有两个人正拿着匕首对峙。
一人拿着锃亮的长匕，不断的晃动手腕，这是用匕首的老手在打架时常用的，锋锐的匕首只需要轻刺就能见血，不断的晃动匕首会让胆小的人不知道该怎么防护，产生很大的心理压力。
另一边是一个带着兜帽的人，看体型瘦削，但是腰背挺的笔直，也像是个少年，湿热的天气里还诡异的带着兜帽，一动不动的举着匕首用匕首尖指着棕发少年。
棕发少年舔了舔嘴唇，回味了一下刚刚被打翻的啤酒，恶狠狠的喊到，“想死是吗。”
另外一个带着兜帽的人沉默不语，把匕首尖微微上挑，指向对方的眉心。
这是下城区最标准的挑衅行为，这里的人们时常备着一把藏在怀中的匕首以备不时之需，因为谁都不知道这个阴暗的街区会潜藏着多少危险。
棕发少年鼻翼微微抽搐，咬着牙在人们的兴奋的呼声中一刀刺了上去。
戴着兜帽的少年偏头躲过这一刀，横挥一刀逼退了棕发少年。
此时整个酒馆的人都已经被吸引了过来，桌凳被全部推开，所有人围着他们围成了一个圈子，丝毫不介意旁边人身上的灰汗，高举着酒杯兴奋的喊着，“打起来！打起来！…”
突然一声清亮汽笛声响起，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一名酒保松开汽笛的拉绳，拿出了一个脏兮兮的皮箱，高声喊道，“老规矩老规矩，下注了下注了。”
所有人都急切的把手中的硬币投入皮箱中换取几个被摸得油亮的小齿轮。
然后快速的把几张破烂的酒桌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擂台。
棕发少年也是老手，看着酒保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黑黄的牙齿，“记得留我的一份。”说完就跳上了桌子。
另一边的兜帽少年也跟着跳上桌子，黏糊糊的脚感似乎让他有些难以接受，不断的换踩双脚，适应之后一把摘下了兜帽扔向酒保。
酒馆内霎时安静了下来，墙壁上几盏被厚厚的油脂覆盖内壁的煤油灯并不亮堂，但是昏黄的灯光下仍能看到一头灰白的头发和一双混白的眼睛，不少人都有些嫌恶的看着这个白发少年。
“这小子，是被蒸汽恶魔诅咒的那个小怪物，跟他待在一起会不光会倒霉还会被传染肺病！”有人大喊到。
最前排的几个人不自觉的向后挤了挤，酒保看着有些沉默的人群，冷哼一声：“谁没肺病？你不咳嗽还是我没肺病，在这个臭水沟里带着还想健健康康，赶着去地狱里给撒旦带两桶啤酒说不定他会让你下辈子去阳光明媚的环城线里逛一圈。”
说完一把把白发少年向前推去，对面握着长匕的少年咧了咧嘴，“管你是人还是怪物，今天那些钱都得是我的。”
话还未说完就对着白发少年一刀凌厉的直刺，引起人群一阵兴奋的叫喊，人们瞬间就把什么肺病、恶魔忘到脑后，在这里的人能活几天都不一定，恶魔来了说不定还没到面前自己就已经上天堂了，撒旦都能走空的地方还容不下一个小怪物么。
白发少年反应快的惊人，迅捷的低头躲过直刺后一记蓄势的上勾拳把棕发少年打的后挺过去，棕发少年在被打的后挺时展现出了惊人的柔韧度，一脚也踢向白发少年的下巴，却还是被白发少年及时的反应仰头躲过，充满力道的脚尖在下巴上剐蹭而过。
棕发少年倒地后立马翻身蹲起，但是下巴遭受了重击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晃晃，他狠狠的甩了甩脑袋，眼神仍然紧紧的盯着对手，另一边仅被剐蹭的白发少年却擦了擦下颌，几滴殷红的鲜血从指缝中流出。
棕发小子又咧开了那一口作呕的黄牙，晃了晃塞着干草的破烂皮靴，鞋中明晃的刀刃一闪而过：“看不起谁呢，还敢不用刀子用拳头。”
说完啐了一口带血的痰，也不管吐到了谁的衣服上。
旁边的观众开始高呼，一点点的鲜红在酒精的刺激下被他们无限放大，开始激动的拍打着桌面，期待更激烈的斗殴。
白发少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把把匕首扎在桌子上。
棕发小子看到这个蔑视的动作脸上的五官都快皱在了一起，咬着牙冲向白发少年，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你xx的…”
这一次白发少年不闪不避的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右手一巴掌将他按倒在桌子上。
人群开始不断的响起嘘声，声音都快掀翻了屋顶。
棕发少年被挤压变形的脸部涨成了和桌子一样的颜色，他却露出了变形的笑容，喉咙里发出了嗬嗬的声音。
在观众里突然喷射出灼热的蒸汽冲刷在白发少年的脸上，白发少年只来得及闭上眼睛，炙热的蒸汽烧伤了他的脸，整个脸部都火辣辣的疼痛，白发少年下意识得松开抓握着棕发少年的双手去阻挡喷在脸上的蒸汽，刚一松开就听到锋锐的破空声，白发少年猛地向后翻滚。
周围的人群杂乱了起来，在白发少年身上下注的人喊着不公平，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但是更多的欢呼声淹没了他们的声音。
棕发小子刚刚趁着白发少年被蒸汽灼烧挥出的一刀让自己有了站起来的空间，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咒骂与欢呼，迅速的爬了起来，扭了扭脖子对着蹲卧在桌子上的白发少年说：“给我记住了，野种，我叫巴尔。”
把匕首从鼻尖蹭过，用力嗅了嗅长匕上的血腥味，看着面前眼睛都睁不开的对手，咧了咧嘴然后狠狠地一刀刺去。
白发少年微微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模糊袭来的身影，有些狰狞的笑了一声。
利刃划破棉麻又扎进肉体的声音在嘈杂酒馆中显得如此清晰，所有人都兴奋的看着见血的一幕。
巴尔看着对方握住自己长匕的手掌血流如注，又低头看到了插进自己腹部的匕首，在最后时刻白发少年摸到了桌上的匕首，狠狠地捅进了巴尔的小腹内，这把匕首把疼痛传递给了巴尔全身，他的力气仿佛都从那个不大的伤口中全部流出，微微颤抖的握着长匕想切开紧握的手掌却被恐惧制止。
白发少年勉强睁着通红的眼睛，视线环绕了一周酒馆，看到大门和出风口后晃动的人影时顿了顿，而后不紧不慢的看着自己流淌着鲜血的两只手。
“我知道你不想死，”鲜红的手轻轻的覆盖在巴尔的脖颈上，急促的跳动传来，少年看着巴尔有些惊恐却还是倔强的表情，收回了正准备用力的手，探过头在巴尔耳边轻声说道，“好好躺着吧，还有，记住了，我的名字是，卡厄斯。”
斗殴在欢呼和叹气声中结束，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斗狠，酒馆的规矩就是这样，其他人不准插手，在酒馆里谁都得给那个敦实的胖老板几分面子，当然出了酒馆可就没人管了。巴尔被他的同伴带走包扎了伤口，余下的观众有人兴奋的兑换自己下注的银币铜板，而有些人带着憎恨的看着卡厄斯，可能几天的饭钱就输进去了，不同的眼光和不同的情绪在拥挤的人群中传递，却没有丝毫温度。
卡厄斯走到酒保面前，沉默的伸出染血的手，酒保有些嫌弃的看着他，昏暗的灯光掩盖不住他那一头灰白的碎发，低头和卡厄斯混白的眼睛对上，回想起传闻和流言，赚到一笔的好心情瞬间被破坏了，酒保不禁一阵恶心。
“啪”的一声，
准备把钱袋递给卡厄斯的手一抖，破旧的钱袋掉在了地上。
“赶紧滚吧。”
一时间许多目光都盯着地上的钱袋，但是却没有人愿意第一个出来抢这份钱，卡厄斯默默的捡起钱袋，环顾了一周，做出了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事，嘴角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露出了森森白牙，“既然你们都想要……”
还没说罢就把钱袋扯开猛地丢了出去，这些卡厄斯用血换来的钱币就被这么丢了出去，漫天的银币在空中翻飞而后快速落下，酒馆突然沉寂了下来，而后哄乱一团。
“那就给你们。”
没有人听到这一句话，因为所有人都在哄抢地上的银币，推搡着自己所能碰到的每一个人，好让自己能够看清地上的闪烁的银光。
把钱掷出的卡厄斯轻蔑地看了一眼人群，而后像一条灵活的游鱼在人群中窜动，精准的找到自己的目标——那个朝着自己喷射蒸汽的人，在人群中趁乱上前重重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那人瞬间变成弯卷成虾米状倒在地上，大张着嘴涨红着脸，卡厄斯一把拿走他兜里的钱袋，看了一眼那个卧倒后被人群淹没的家伙，就直奔酒馆后门。
在走出门前卡厄斯回头大吼一声，“死人了！”
听到这句话许多人带着些许惊恐又盲目的跟着喊道：“死人了！死人了！有人死了！”
听到的人开始一股脑地向酒馆外边跑去，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满是执法官的时间段跟杀人案扯上关系。
门外蹲伏已久的执法官们有些震惊的看着那个白发少年的所作所为，旁边的执法队长却已经冲了出去，一脚踹开大门大吼：”执法队！所有人都趴下不准动！“说着一枪射向酒馆的天花板。
转轮手枪震耳欲聋的声响让整个酒馆瞬间鸦雀无声，执法队的人员进入酒馆，把枪口对着每一个还站着的人，很快所有人都趴伏在地，执法队开始对每个人进行核查。
“编码牌都交出来，快点！”
“没带？这个带走，还有这个。”
“什么怎么办，没带编码牌要么等人保释要么在里边蹲着。”
……
“报告，这里没有。”
“报告，这里也没有。“
……
看着面前眉头紧皱的执法队队长，狄安娜却饶有兴致的说：”没有目标很正常，倒是刚刚那个白头发，早就察觉到我们了，结果搞出乱子就跑掉了，八成也是没有‘身份’，不过出来巡逻，这可比上城区那群机械脸有趣多了。“
“我不管你是怎么来到执法队的，也不管你什么身份，如不过不是你执意要等，这次检查可以很好的完成。”执法队长有些冰冷的看着狄安娜，深吸一口气，压抑了自己心中的怒火，“没有下一次了。”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我来的目的是抓那个把市政楼花园炸了一半的大逃犯，找到他的踪迹就好了，可不是跟着你们一起做什么治安。”狄安娜环顾着四周，有些嫌弃的看着趴在地上的那些酒鬼赌徒，“下次等到有线索再带我出来吧。”
说完狄安娜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酒馆，执法队长赛琳冷哼一声，对着余下的执法官说道：“收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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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巷道里钻出的卡厄斯回头望了一眼破旧的楼房，看着不远处走过的几个执法官，皱起了眉头，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能让亚辛的高层兴师动众，最近在下城区执法官的是曾经的数倍不止，又想到那群在酒馆外偷窥的执法队，直到伤口又开始疼痛，这才走向巷子深处，直到黑暗完全吞没了他，然后缓缓地坐下。
他撩起头发，让混合着作呕气味的微风吹过滚烫的脸庞，闭上眼睛感受着火辣辣的疼痛，待到疼痛缓解一些后卷起了自己的衣袖，虽然看不见，但是他能感受到温热的液体随着手掌流下，体内分泌的激素遮蔽了伤口带来的疼痛，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是哪里的伤口，于是顺着手掌摩挲而过，摸到伤口之后拿着布条给每根手指的伤口捆扎，此时钻心的疼痛才显现出来，深吸一口气，扎进了布条后，卡厄斯起身走向了更为黑暗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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