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项王可以放心了
山峦，山峦，更高更大的山峦。
溪涧，溪涧，更长更急的溪涧。
队伍绕过一个又一个山峦，涉过一道又一道溪涧。几天以后，队伍来到蚀中谷口。汉军将士看到高耸陡峭的山峰，这才发现前些天经过的山峦只不过是些土丘，跟这里的层峦叠嶂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蚀中谷口，像一个水槽口，又像一个葫芦口，张着嘴，呲着牙，河水湍急，贴着山脚流淌，两边高山陡峭，巉岩突兀，把整个峡谷掩映得黑压压，阴森森，不见一丝阳光，不要说无法向上攀登，就是眼睛向上看一看也会让人目眩头胀，发晕发花哩！
有道路吗？有。
道路在什么地方？道路在空中，在山腰间。
汉军将士发现贴着河川上面的岩壁处凿有一个个石眼，石眼孔洞里插有横木，横木上搭有互相挤靠的圆木和木板，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山间栈道了。
“好家伙，真他娘的悬乎！”前军将领周勃倒吸一口凉气，高声叫道。接着，他拨转马头，向队伍发话：“先别上去，现在就地歇息，等一会听我的命令再定行止。”说着，骑马向队伍后边去了。
周勃来到中军帐下，樊哙急问：“前边出什么事了？怎么不走了？”
刘邦也从车厢里探出头，责问说：“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停在这里干什么？又要打尖吃饭吗？”
周勃跳下马，气喘嘘嘘地道：“前边已到蚀中谷口，大队人马无法行进，特别是车马……”
“不是有栈道吗？”刘邦说。
“是的，有栈道。可栈道狭窄，又十分危险，只能拉开距离，慢慢行进……”
“那就慢慢走。这样也好领略领略两边的山光水色嘛！”刘邦没走过栈道，也不知道栈道两旁是何风光，听说栈道，竟兴趣陡增。
“人都急死了，汉王还开心！”周勃木讷说。
“不开心怎么着？难道还愁眉不展吗？有道是天遂人愿哩！”刘邦本来就不想进汉中，现在道路阻塞，正可以缓进汉中了。
这时，全军指挥曹参从队伍后边赶过来。当他知道队伍前锋已经到了蚀中谷口，二话没说，就催马跟周勃一起到前边去了。
二人到了谷口，看了看山势，峭壁，河流，又看了看钻嵌在突兀石壁下面的栈道，曹参不禁一阵惊愕。他三步两步跨上栈道，用脚踹了踹栈木，那栈木立即发出“咯咯嚓嚓”一片响声，似乎表明承受不了这铁塔大汉的重量。曹参用力一蹬，那腐朽的栈木立时断为两截……
“别踹，别踹，踹断了没法补救，影响了行军日程，我可担当不起罪责！”周勃笑着说。
曹参说：“朽木不除，人心不壮，怎么行军？少废话，你赶紧派人到前边去，沿栈道查看，把朽木换一换。”周勃脖子一缩，赶紧领人到前边去了。
队伍一边整修栈道，一边缓慢行进。步卒间距三步一人，坐骑间距十步一骑，队伍拖得很长很散，碰到栈道拐弯的地方，前后竟看不见一个人，也没有一个说话搭腔的伙伴。队伍在一片死寂中前进，前进……
天黑下来，士兵们赶到一块河川地，二三百人聚在一起，烧点热汤，把干粮泡一泡，吞进肚里。一些赶不到河川地的士兵，干脆就在栈道上忍了。他们或三五人聚拢在峭壁下，或一二人背靠背地歇息，说话，发牢骚，骂人。
“这哪里是他娘的行军？是充军哩！”
“充军还有荒村野店住呢，我们只能暴尸山林。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
“不来这里又到哪里去？”
“回关东去，回老家去。”
“日他娘，我也想跑。”
“可这栈道，进得来，出不去，怎……”
“唉……”一声长叹，都不再说话。不久，他们好像都进入了梦乡。
大山深处，春夜难耐。寒冷伴着饥饿，思乡伴着哀怨，牢骚伴着绝望，队伍中开始酝酿着可拍的逃逸和离散……
三天以后，中军的车马仪仗开始进入谷口。他们的人数并不很多，但行动却极不方便，车马相连，栈道狭窄，行进艰难，而且十分危险。汉王的御手夏侯婴向曹参诉苦：“怎么办？”
曹参两手一摊，反问道：“我有什么办法？”
中军将领樊哙走过来，夏侯婴又向樊哙说了说栈道行车的困难。樊哙说：“这有何难？车马不好行进，叫汉王下车自己走就是了！”
曹参说：“汉王是王，怎么好自己走呢？况且还有戚夫人、如意，副车上还有肖何、军师一伙人啊！”
樊哙说：“王又怎么样？王也得分个轻重缓急。况且，车马危险，掉下沟涧救都来不及。走，咱们跟汉王说说，让他下车。”
“这事还是你去跟他说吧，你们是连襟。”曹参不愿意跟樊哙一起去见刘邦。
此时，刘邦早在车子里听见了。他从车厢里探出头，向后边的副车叫道：“肖白毛，子房先生，他们要让咱们下车走路哩，你们能行吗？”
后边副车答道：“我们好办，难的是汉王啊！”
刘邦哈哈大笑，从车子里跳下来，说道：“我又怎么了？昔日我刘邦送徭役去咸阳，一天走七八十里，比你们强多了，眼下走这几步路算什么，你们能走，我也能走。”
“好哩，咱们比试比试，我不信我肖白毛就比不过你这个黑发汉王！”肖何乘此说笑场合，竟倚老卖老起来。
刘邦和肖何正要踏上栈道，张良突然扯住二人的胳膊，说：“汉王，相国，眼下咱们还不能进入谷口。”
“怎么？子房先生不敢跟我比试吗？”刘邦问。
张良摇头说：“不是。咱们不能先进山谷，要等大队人马进完了最后再进。然后当着楚使的面，把栈道焚烧了，这样，楚使就……”
“子房，你疯了！”刘邦狡黠地看了看左右，放低声音说：“前几天你说钻进山沟是为了将来打出山沟，我依了你，这会儿又要把栈道烧了，怎么回事？你不想出山了？你想老死汉中吗？”
肖何也说：“是啊，是啊，没有栈道怎么出山？你不想出谷了？想在汉中待一辈子吗？”
张良见二人说到这里，也压低声音说：“我们不进山沟，项羽不会放心；我们进了山沟而不毁栈道，项羽就不会完全放心。为了让项羽安然放心，我们必须焚毁栈道。”张良眼睛里闪着熠熠的光芒，一边思索，一边看着刘邦。
“那……将来从什么地方出山？”刘邦迟疑。
“道路何止一条？将来再说出山的事。”张良思忖道。
肖何点头说：“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昨天我跟那个投奔咱们的楚兵韩信谈了一晚上，他也说到这事，只是没有详说出山道路。”
听到这里，刘邦松了一口气，说：“好，我听子房先生的。”并立即命令曹参派人准备柴草，赶紧指挥队伍行进，待队伍进完谷口就焚毁栈道。一些士兵急忙准备柴禾去了……
众人正忙乱时，楚使小舅子从后队赶过来，见士兵们捡来柴禾，不知要干什么，却又不便打听。曹参看了小舅子一眼，问：“项王专使小弟，你是随汉军中军进谷还是随后军进谷？”
小舅子摇摇头说：“我不跟你们进蚀中，我看着你们进完了蚀中，我就回楚军去。”
曹参说：“你真是项王的好使者。”
见曹参说话随和，又夸赞自己，小舅子抖了抖胆子，指着堆放柴草的汉兵问道：“他们堆放柴禾干什么？”
曹参笑道：“为了让你们项王放心呀！”
小舅子不解，又间：“怎么放心？”
曹参又说：“为了让你回去向项王复命呀！”
小舅子仍然疑惑，又问：“这跟柴禾何干？”
曹参说：“我们进完蚀中就把栈道烧了。”
“你们不出山了？”小舅子惊叫道。
“永不出山了，老死汉中了。”曹参淡然一笑。
“真的？那太好了。”小舅子高兴了。他眉飞色舞，又说又笑：“嘻嘻，你们汉王真是钻到我们项王心里去了，项王就怕你们汉王出山，你们汉王就把栈道毁了，这下子好了，我们项王可以放心了，踏实了......”
溪涧，溪涧，更长更急的溪涧。
队伍绕过一个又一个山峦，涉过一道又一道溪涧。几天以后，队伍来到蚀中谷口。汉军将士看到高耸陡峭的山峰，这才发现前些天经过的山峦只不过是些土丘，跟这里的层峦叠嶂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蚀中谷口，像一个水槽口，又像一个葫芦口，张着嘴，呲着牙，河水湍急，贴着山脚流淌，两边高山陡峭，巉岩突兀，把整个峡谷掩映得黑压压，阴森森，不见一丝阳光，不要说无法向上攀登，就是眼睛向上看一看也会让人目眩头胀，发晕发花哩！
有道路吗？有。
道路在什么地方？道路在空中，在山腰间。
汉军将士发现贴着河川上面的岩壁处凿有一个个石眼，石眼孔洞里插有横木，横木上搭有互相挤靠的圆木和木板，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山间栈道了。
“好家伙，真他娘的悬乎！”前军将领周勃倒吸一口凉气，高声叫道。接着，他拨转马头，向队伍发话：“先别上去，现在就地歇息，等一会听我的命令再定行止。”说着，骑马向队伍后边去了。
周勃来到中军帐下，樊哙急问：“前边出什么事了？怎么不走了？”
刘邦也从车厢里探出头，责问说：“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停在这里干什么？又要打尖吃饭吗？”
周勃跳下马，气喘嘘嘘地道：“前边已到蚀中谷口，大队人马无法行进，特别是车马……”
“不是有栈道吗？”刘邦说。
“是的，有栈道。可栈道狭窄，又十分危险，只能拉开距离，慢慢行进……”
“那就慢慢走。这样也好领略领略两边的山光水色嘛！”刘邦没走过栈道，也不知道栈道两旁是何风光，听说栈道，竟兴趣陡增。
“人都急死了，汉王还开心！”周勃木讷说。
“不开心怎么着？难道还愁眉不展吗？有道是天遂人愿哩！”刘邦本来就不想进汉中，现在道路阻塞，正可以缓进汉中了。
这时，全军指挥曹参从队伍后边赶过来。当他知道队伍前锋已经到了蚀中谷口，二话没说，就催马跟周勃一起到前边去了。
二人到了谷口，看了看山势，峭壁，河流，又看了看钻嵌在突兀石壁下面的栈道，曹参不禁一阵惊愕。他三步两步跨上栈道，用脚踹了踹栈木，那栈木立即发出“咯咯嚓嚓”一片响声，似乎表明承受不了这铁塔大汉的重量。曹参用力一蹬，那腐朽的栈木立时断为两截……
“别踹，别踹，踹断了没法补救，影响了行军日程，我可担当不起罪责！”周勃笑着说。
曹参说：“朽木不除，人心不壮，怎么行军？少废话，你赶紧派人到前边去，沿栈道查看，把朽木换一换。”周勃脖子一缩，赶紧领人到前边去了。
队伍一边整修栈道，一边缓慢行进。步卒间距三步一人，坐骑间距十步一骑，队伍拖得很长很散，碰到栈道拐弯的地方，前后竟看不见一个人，也没有一个说话搭腔的伙伴。队伍在一片死寂中前进，前进……
天黑下来，士兵们赶到一块河川地，二三百人聚在一起，烧点热汤，把干粮泡一泡，吞进肚里。一些赶不到河川地的士兵，干脆就在栈道上忍了。他们或三五人聚拢在峭壁下，或一二人背靠背地歇息，说话，发牢骚，骂人。
“这哪里是他娘的行军？是充军哩！”
“充军还有荒村野店住呢，我们只能暴尸山林。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
“不来这里又到哪里去？”
“回关东去，回老家去。”
“日他娘，我也想跑。”
“可这栈道，进得来，出不去，怎……”
“唉……”一声长叹，都不再说话。不久，他们好像都进入了梦乡。
大山深处，春夜难耐。寒冷伴着饥饿，思乡伴着哀怨，牢骚伴着绝望，队伍中开始酝酿着可拍的逃逸和离散……
三天以后，中军的车马仪仗开始进入谷口。他们的人数并不很多，但行动却极不方便，车马相连，栈道狭窄，行进艰难，而且十分危险。汉王的御手夏侯婴向曹参诉苦：“怎么办？”
曹参两手一摊，反问道：“我有什么办法？”
中军将领樊哙走过来，夏侯婴又向樊哙说了说栈道行车的困难。樊哙说：“这有何难？车马不好行进，叫汉王下车自己走就是了！”
曹参说：“汉王是王，怎么好自己走呢？况且还有戚夫人、如意，副车上还有肖何、军师一伙人啊！”
樊哙说：“王又怎么样？王也得分个轻重缓急。况且，车马危险，掉下沟涧救都来不及。走，咱们跟汉王说说，让他下车。”
“这事还是你去跟他说吧，你们是连襟。”曹参不愿意跟樊哙一起去见刘邦。
此时，刘邦早在车子里听见了。他从车厢里探出头，向后边的副车叫道：“肖白毛，子房先生，他们要让咱们下车走路哩，你们能行吗？”
后边副车答道：“我们好办，难的是汉王啊！”
刘邦哈哈大笑，从车子里跳下来，说道：“我又怎么了？昔日我刘邦送徭役去咸阳，一天走七八十里，比你们强多了，眼下走这几步路算什么，你们能走，我也能走。”
“好哩，咱们比试比试，我不信我肖白毛就比不过你这个黑发汉王！”肖何乘此说笑场合，竟倚老卖老起来。
刘邦和肖何正要踏上栈道，张良突然扯住二人的胳膊，说：“汉王，相国，眼下咱们还不能进入谷口。”
“怎么？子房先生不敢跟我比试吗？”刘邦问。
张良摇头说：“不是。咱们不能先进山谷，要等大队人马进完了最后再进。然后当着楚使的面，把栈道焚烧了，这样，楚使就……”
“子房，你疯了！”刘邦狡黠地看了看左右，放低声音说：“前几天你说钻进山沟是为了将来打出山沟，我依了你，这会儿又要把栈道烧了，怎么回事？你不想出山了？你想老死汉中吗？”
肖何也说：“是啊，是啊，没有栈道怎么出山？你不想出谷了？想在汉中待一辈子吗？”
张良见二人说到这里，也压低声音说：“我们不进山沟，项羽不会放心；我们进了山沟而不毁栈道，项羽就不会完全放心。为了让项羽安然放心，我们必须焚毁栈道。”张良眼睛里闪着熠熠的光芒，一边思索，一边看着刘邦。
“那……将来从什么地方出山？”刘邦迟疑。
“道路何止一条？将来再说出山的事。”张良思忖道。
肖何点头说：“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昨天我跟那个投奔咱们的楚兵韩信谈了一晚上，他也说到这事，只是没有详说出山道路。”
听到这里，刘邦松了一口气，说：“好，我听子房先生的。”并立即命令曹参派人准备柴草，赶紧指挥队伍行进，待队伍进完谷口就焚毁栈道。一些士兵急忙准备柴禾去了……
众人正忙乱时，楚使小舅子从后队赶过来，见士兵们捡来柴禾，不知要干什么，却又不便打听。曹参看了小舅子一眼，问：“项王专使小弟，你是随汉军中军进谷还是随后军进谷？”
小舅子摇摇头说：“我不跟你们进蚀中，我看着你们进完了蚀中，我就回楚军去。”
曹参说：“你真是项王的好使者。”
见曹参说话随和，又夸赞自己，小舅子抖了抖胆子，指着堆放柴草的汉兵问道：“他们堆放柴禾干什么？”
曹参笑道：“为了让你们项王放心呀！”
小舅子不解，又间：“怎么放心？”
曹参又说：“为了让你回去向项王复命呀！”
小舅子仍然疑惑，又问：“这跟柴禾何干？”
曹参说：“我们进完蚀中就把栈道烧了。”
“你们不出山了？”小舅子惊叫道。
“永不出山了，老死汉中了。”曹参淡然一笑。
“真的？那太好了。”小舅子高兴了。他眉飞色舞，又说又笑：“嘻嘻，你们汉王真是钻到我们项王心里去了，项王就怕你们汉王出山，你们汉王就把栈道毁了，这下子好了，我们项王可以放心了，踏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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