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月夜风波
“听说汉王要焚烧栈道？有这事吗？”汉军旗手周昌歪着脑袋问樊哙。
樊哙说：“我也才听说。”其实，他早就听说了，而且是亲自听汉王和军师说的。
队率申屠嘉插言道：“汉王傻了，毁了栈道还怎么出山？军师怎么给汉王出这么个馊主意？是不是军师让项羽他们收买了？”
新从赵军投奔汉军的战将雍齿更加情绪激烈，骂道：“刘邦老糊涂了，怎么能听信这种主意？走，我领你们去问老混蛋究竟是咋回事？”
樊哙阻拦说：“不用去问。你们眼光短浅，怎么能知道汉王和军师的深谋远虑？”
雍齿不买帐，吼叫道：“什么深谋远虑？别吓唬人了。就刘邦那两下子，还有深谋远虑？你樊哙是沛郡人，老子也是，我还不知道刘邦在沛郡当泗水亭长那两下子？哼！”
“谁在那里骂我？”一个声音传过来。
众人回头看去，是汉王刘邦。刘邦摇摇晃晃走过来，众人见了，连忙跟刘邦打招呼：“汉王你还没歇着？”
刘邦看了雍齿一眼，问：“是你骂我了？”
雍齿脖子一拧，瞪眼道：“骂你又怎样？你让队伍进山，实指望有朝一日能打出来，你却要让人烧栈道，你刘邦不想出山，我们还想出山呢！怎么样，我骂的没有道理吗？”
刘邦哼声说道：“你懂个屁？”
雍齿刚要反驳，申屠嘉接过话茬，说：“汉王焚烧栈道不是把我们的心烧热了，而是烧凉了。烧了栈道，我们还怎么出山东归？”
周昌更急了，说：“汉，汉，汉王，你，你这是玩真的，还是玩……玩假的？”周昌觉得这其中定有原因，心里一急，说话就结巴，费了好大劲，才把话说完。
刘邦看着周昌脸红耳赤和说话费劲的样子，破颜笑道：“不玩真的难道还玩假的吗？假的你相信吗？项羽能相信吗？”众人见汉王说话时狡黠的笑容和目光，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汉王的意思是要把假的玩得像真的一样。
刘邦见众人心领神会，连忙转身要走，却又听到队伍后边吵吵嚷嚷拥来二三十人。刘邦停住脚步，问道：“又他娘出什么事了？”
“禀报汉王，前几天投奔来的楚兵杀了我们一个队率，还说我们有亲有疏，没有一视同仁，骂咱们跟项羽一样是……”汉军后队骑尉灌婴报说情况，说到这里，突然卡住不说了。
刘邦问：“是什么？说。”
灌婴翻动着眼皮，迟疑了一下，终于说出：“骂我们跟项羽一样是猴子，是孬种，是争不了天下的缩头鳖，是……”
“好了，别说了。”刘邦怒气顿起，火冒三丈，大骂道：“这伙喂不饱的狗！哼，要翻天了？你们手里的家伙是干什么吃的？既然他们杀了人，你们还不把他们杀了？”
“都杀吗？”灌婴不知道杀几个楚兵。
“废话！难道不都杀还留他们再生事端吗？再骂我们吗？哼！”刘邦挥了挥手。
刑场是现成的，随便找一个地方就行了。汉军将士押着二三十个楚兵楚校来到一片河滩地，让楚兵跪下，楚兵不跪，只好连头带肩站着砍了一个又一个，待到要砍第十个时，那个楚兵校尉竟回身叫骂：“汉王果然不是争天下的材料！看来我韩信当初真的瞎眼了，竟投奔到一个蠢猪糊涂蛋麾下……”
“闭嘴！”汉军战士大声命令道。说着，举起大刀就要去砍韩信。
“慢——”灌婴向行刑战士叫道。他让战士暂停砍杀，自己再向汉王禀报。他觉得韩信的话有道理，不能滥杀无辜，眼下军心已经不稳，不能再凉将士们的心了，特别是那些投奔来的楚兵楚校，杀了他们就把所有外来的将士都赶跑了，不行，我得劝说汉王收回成命。
灌婴见了刘邦，将韩信的话和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然后又求情说：“汉王，我们不能滥杀无辜。杀人者是一人，我们已经杀了九人。”
刘邦生气道：“你怎么跟他们穿一条连裆裤了？杀人者偿命，快去，都杀了！”
灌婴不动，分辩道：“杀人者已经让我们杀了。不是我跟他们穿一条连裆裤，而是汉王的命令错了。”说罢，转身要走。
“回来，回来。”刘邦唤回灌婴，思忖着又说：“你说的这个韩信，是不是刚到我们汉军就要跟我单独叙谈的那个大个子？”
灌婴“嗯”了一声，“是那个淮阴人。”
刘邦点点头，说：“当初我没答应他，只让肖何跟他叙谈，也不知肖何跟他谈了没有？这样吧，你先把他放了。”
“不杀他了？”灌婴明知故问。
“废话！”刘邦瞪眼说道。
“还有吕马童那十几个骑手呢？”吕马童投汉之前原是项羽的亲兵头目。灌婴是骑军校尉，对骑手特别注意和重视。
“都不杀，都不杀。”刘邦连连摆手。
灌婴听了，嘻嘻一笑，屁颠屁颠地走了。他觉得汉王是一个有法度懂人情能听别人意见的老者，虽然生气的时候也骂人，甚至高兴的时候也骂人，但这些都无损一个大家风度！现在好了，韩信的生命总算保住了！
天黑下来，灌婴从刑场的河滩地里把韩信和剩下来的楚兵楚校带回汉军后队，吩咐伙头军要一视同仁，不要分新兵老兵，更不要分楚兵汉兵，干粮平均，热汤管够，不许歧视新兵。
晚饭以后，将士们都摸黑睡了。
韩信翻来复去睡不着。他两眼盯着夜空，天空黑沉沉的，看不见星星和月亮。他侧身凝视周围，周围除了散卧的士卒之外，就是山石、灌木和草丛。他想自己投奔汉军六七天了，几次要见汉王，汉王竟不加理睬，甚至还因同伴的牵连险些丧了命，眼下虽然生命保住了，但跟这样一个随意骂人的老痞夫混下去又能有多大出息？韩信感到失望，于是决定离开汉军，走出关中，回老家去……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邻近睡着的是自己的同伴吕马童，他睡得很沉很香，鼾声连天。
韩信有心拉吕马童一起走。他捅了吕马童一指头。吕马童翻了一个身，嘴里嘟噜了一句呓语，又睡着了。韩信决定不管吕马童，自己单独行动。他爬起来，将被筒抻了抻，在里面塞了几块石头，便翻过山岗，消失在浓重的黑暗和夜色之中……
山里的天，黑得早，亮得却晚。
天亮时分，汉军小校催叫士兵起身，韩信不动。当掀开韩信的被窝时，才发现韩信跑了。于是，小校向将领报告，将领向曹参报告。曹参听后，大骂：“这个该死的东西！汉王宽恕他韩信，他竟忘恩负义跑了……”
“算了算了，人各有志，不能强勉，何必为此区区小事上火发怒呢？”中军将领樊哙劝说曹参，认为不必大惊小怪。
“不行。这东西太可恶了，我得马上派人把他追回来杀了！”曹参最容不得反叛的人，又觉得韩信不同一般，如不追回杀掉，说不定将来会出什么大事情。
肖何不以为然，插言道：“跑的人成千上百，可不止韩信一个两个，你杀得过来吗？”
肖何不说你追得过来吗，而说你杀得过来吗，在看待韩信的才能方面，他跟曹参有同感，甚至比曹参还看重韩信。他觉得韩信是个好材料，有头脑，有眼光，有胆有识，有勇有谋，而且抱负远大，别看眼下只是一个很不起眼的投奔新兵，谋略见识却远在一般将领之上，眼下汉军正在用人之际，韩信正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啊！
肖何心想：别人不了解，我了解，别人没有跟他接触，我可是跟他交谈过呀！肖何深知其中的底蕴，只是眼下忙于行军进谷无暇顾及此事。现在韩信跑了，追是一定要追回来的，但绝不能杀掉……
“别人追回来杀不杀，我不管；韩信追回来杀不杀；我得管。”曹参的倔脾气又上来了。他跟肖何是沛郡起事以前的老搭档，说话直来直去，谁也不服谁。
他手握剑柄，又闷声闷气地说道：“韩信如果逃回楚营，项羽一旦用他，还不如虎添翼？难道我们还留着他跟汉军作对？肖老何，这事你想过没有？”
肖何也生气了，针锋相对道：“别人杀不杀，我不管；韩信杀不杀，我得管。追不追韩信，也不用你敬伯管，这事由我一个人管了！”肖何说罢，从队伍中找来一匹驽马，又从一个战士手中夺过一块干粮饼子，不等吃早饭，就一边嚼着干粮，一边跨马登路走了……
樊哙说：“我也才听说。”其实，他早就听说了，而且是亲自听汉王和军师说的。
队率申屠嘉插言道：“汉王傻了，毁了栈道还怎么出山？军师怎么给汉王出这么个馊主意？是不是军师让项羽他们收买了？”
新从赵军投奔汉军的战将雍齿更加情绪激烈，骂道：“刘邦老糊涂了，怎么能听信这种主意？走，我领你们去问老混蛋究竟是咋回事？”
樊哙阻拦说：“不用去问。你们眼光短浅，怎么能知道汉王和军师的深谋远虑？”
雍齿不买帐，吼叫道：“什么深谋远虑？别吓唬人了。就刘邦那两下子，还有深谋远虑？你樊哙是沛郡人，老子也是，我还不知道刘邦在沛郡当泗水亭长那两下子？哼！”
“谁在那里骂我？”一个声音传过来。
众人回头看去，是汉王刘邦。刘邦摇摇晃晃走过来，众人见了，连忙跟刘邦打招呼：“汉王你还没歇着？”
刘邦看了雍齿一眼，问：“是你骂我了？”
雍齿脖子一拧，瞪眼道：“骂你又怎样？你让队伍进山，实指望有朝一日能打出来，你却要让人烧栈道，你刘邦不想出山，我们还想出山呢！怎么样，我骂的没有道理吗？”
刘邦哼声说道：“你懂个屁？”
雍齿刚要反驳，申屠嘉接过话茬，说：“汉王焚烧栈道不是把我们的心烧热了，而是烧凉了。烧了栈道，我们还怎么出山东归？”
周昌更急了，说：“汉，汉，汉王，你，你这是玩真的，还是玩……玩假的？”周昌觉得这其中定有原因，心里一急，说话就结巴，费了好大劲，才把话说完。
刘邦看着周昌脸红耳赤和说话费劲的样子，破颜笑道：“不玩真的难道还玩假的吗？假的你相信吗？项羽能相信吗？”众人见汉王说话时狡黠的笑容和目光，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汉王的意思是要把假的玩得像真的一样。
刘邦见众人心领神会，连忙转身要走，却又听到队伍后边吵吵嚷嚷拥来二三十人。刘邦停住脚步，问道：“又他娘出什么事了？”
“禀报汉王，前几天投奔来的楚兵杀了我们一个队率，还说我们有亲有疏，没有一视同仁，骂咱们跟项羽一样是……”汉军后队骑尉灌婴报说情况，说到这里，突然卡住不说了。
刘邦问：“是什么？说。”
灌婴翻动着眼皮，迟疑了一下，终于说出：“骂我们跟项羽一样是猴子，是孬种，是争不了天下的缩头鳖，是……”
“好了，别说了。”刘邦怒气顿起，火冒三丈，大骂道：“这伙喂不饱的狗！哼，要翻天了？你们手里的家伙是干什么吃的？既然他们杀了人，你们还不把他们杀了？”
“都杀吗？”灌婴不知道杀几个楚兵。
“废话！难道不都杀还留他们再生事端吗？再骂我们吗？哼！”刘邦挥了挥手。
刑场是现成的，随便找一个地方就行了。汉军将士押着二三十个楚兵楚校来到一片河滩地，让楚兵跪下，楚兵不跪，只好连头带肩站着砍了一个又一个，待到要砍第十个时，那个楚兵校尉竟回身叫骂：“汉王果然不是争天下的材料！看来我韩信当初真的瞎眼了，竟投奔到一个蠢猪糊涂蛋麾下……”
“闭嘴！”汉军战士大声命令道。说着，举起大刀就要去砍韩信。
“慢——”灌婴向行刑战士叫道。他让战士暂停砍杀，自己再向汉王禀报。他觉得韩信的话有道理，不能滥杀无辜，眼下军心已经不稳，不能再凉将士们的心了，特别是那些投奔来的楚兵楚校，杀了他们就把所有外来的将士都赶跑了，不行，我得劝说汉王收回成命。
灌婴见了刘邦，将韩信的话和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然后又求情说：“汉王，我们不能滥杀无辜。杀人者是一人，我们已经杀了九人。”
刘邦生气道：“你怎么跟他们穿一条连裆裤了？杀人者偿命，快去，都杀了！”
灌婴不动，分辩道：“杀人者已经让我们杀了。不是我跟他们穿一条连裆裤，而是汉王的命令错了。”说罢，转身要走。
“回来，回来。”刘邦唤回灌婴，思忖着又说：“你说的这个韩信，是不是刚到我们汉军就要跟我单独叙谈的那个大个子？”
灌婴“嗯”了一声，“是那个淮阴人。”
刘邦点点头，说：“当初我没答应他，只让肖何跟他叙谈，也不知肖何跟他谈了没有？这样吧，你先把他放了。”
“不杀他了？”灌婴明知故问。
“废话！”刘邦瞪眼说道。
“还有吕马童那十几个骑手呢？”吕马童投汉之前原是项羽的亲兵头目。灌婴是骑军校尉，对骑手特别注意和重视。
“都不杀，都不杀。”刘邦连连摆手。
灌婴听了，嘻嘻一笑，屁颠屁颠地走了。他觉得汉王是一个有法度懂人情能听别人意见的老者，虽然生气的时候也骂人，甚至高兴的时候也骂人，但这些都无损一个大家风度！现在好了，韩信的生命总算保住了！
天黑下来，灌婴从刑场的河滩地里把韩信和剩下来的楚兵楚校带回汉军后队，吩咐伙头军要一视同仁，不要分新兵老兵，更不要分楚兵汉兵，干粮平均，热汤管够，不许歧视新兵。
晚饭以后，将士们都摸黑睡了。
韩信翻来复去睡不着。他两眼盯着夜空，天空黑沉沉的，看不见星星和月亮。他侧身凝视周围，周围除了散卧的士卒之外，就是山石、灌木和草丛。他想自己投奔汉军六七天了，几次要见汉王，汉王竟不加理睬，甚至还因同伴的牵连险些丧了命，眼下虽然生命保住了，但跟这样一个随意骂人的老痞夫混下去又能有多大出息？韩信感到失望，于是决定离开汉军，走出关中，回老家去……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邻近睡着的是自己的同伴吕马童，他睡得很沉很香，鼾声连天。
韩信有心拉吕马童一起走。他捅了吕马童一指头。吕马童翻了一个身，嘴里嘟噜了一句呓语，又睡着了。韩信决定不管吕马童，自己单独行动。他爬起来，将被筒抻了抻，在里面塞了几块石头，便翻过山岗，消失在浓重的黑暗和夜色之中……
山里的天，黑得早，亮得却晚。
天亮时分，汉军小校催叫士兵起身，韩信不动。当掀开韩信的被窝时，才发现韩信跑了。于是，小校向将领报告，将领向曹参报告。曹参听后，大骂：“这个该死的东西！汉王宽恕他韩信，他竟忘恩负义跑了……”
“算了算了，人各有志，不能强勉，何必为此区区小事上火发怒呢？”中军将领樊哙劝说曹参，认为不必大惊小怪。
“不行。这东西太可恶了，我得马上派人把他追回来杀了！”曹参最容不得反叛的人，又觉得韩信不同一般，如不追回杀掉，说不定将来会出什么大事情。
肖何不以为然，插言道：“跑的人成千上百，可不止韩信一个两个，你杀得过来吗？”
肖何不说你追得过来吗，而说你杀得过来吗，在看待韩信的才能方面，他跟曹参有同感，甚至比曹参还看重韩信。他觉得韩信是个好材料，有头脑，有眼光，有胆有识，有勇有谋，而且抱负远大，别看眼下只是一个很不起眼的投奔新兵，谋略见识却远在一般将领之上，眼下汉军正在用人之际，韩信正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啊！
肖何心想：别人不了解，我了解，别人没有跟他接触，我可是跟他交谈过呀！肖何深知其中的底蕴，只是眼下忙于行军进谷无暇顾及此事。现在韩信跑了，追是一定要追回来的，但绝不能杀掉……
“别人追回来杀不杀，我不管；韩信追回来杀不杀；我得管。”曹参的倔脾气又上来了。他跟肖何是沛郡起事以前的老搭档，说话直来直去，谁也不服谁。
他手握剑柄，又闷声闷气地说道：“韩信如果逃回楚营，项羽一旦用他，还不如虎添翼？难道我们还留着他跟汉军作对？肖老何，这事你想过没有？”
肖何也生气了，针锋相对道：“别人杀不杀，我不管；韩信杀不杀，我得管。追不追韩信，也不用你敬伯管，这事由我一个人管了！”肖何说罢，从队伍中找来一匹驽马，又从一个战士手中夺过一块干粮饼子，不等吃早饭，就一边嚼着干粮，一边跨马登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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