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钓鱼翁
落脚点不算难找，江边建有不少安保室，是给巡夜人员休息用的，不大，把房间里的东西全都清理出去勉强够两个人躺下，想来是为了防止值班人员摸鱼吧。轩僵硬地躺在地上，感觉自己像是一具棺材里的尸体，但是还不错，比露天躺着舒服多了，当然，如果耳边没有青蛙蛤蟆聒噪的叫唤声就更妙了。
第二天醒来，天气很好，轩睡得也很好，就是脖子和腰不太舒服，房间太小，他醒来发现自己躺成了一个不太容易凹出来的姿势。直起身，他能听见自己的脖子和腰椎发出咔咔的呻吟声，给人一种奇怪的舒爽感。
透过窗外粗看一眼，附近并没有游荡的噬魂者，想来也是，谁会把安保亭当家来住，没人当然就不会刷怪。外面风景还不错，这一片之前种的大概都是莲菜，刚入端阳，莲菜叶子密密麻麻地铺在水面上，偶尔露出几个花苞。端阳确实是莲菜最好看的时候，却不是莲菜最好吃的时候，莲果还没结出来，莲菜也不够肥美，可以说是除了好看一无是处，但是另一边的水芹和莼菜就另当别论了，一个种在浅水和岸边肆意生长，一个漂在水面上任君采摘，虽然轩并不喜欢莼菜滑腻的口感，也不喜欢水芹特殊的气味，但是这种好找也好收的蔬菜在这个时候，还是很让人感动的。带上一个空空的麻袋，轩摩挲着腰间的小匕首就出了门，他打算在自己的早饭里就加上这些惹人喜爱的蔬菜。
推开门，轩就发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码头那儿，居然有人在钓鱼。
世上总不缺违世绝俗的人，这种人要么有着让人难以想象的背景，要么纯粹是个精神变态，又或者是既有背景又是个精神变态，比如“店长”。
反应过来的时候，轩发现自己和怪人只相差了十数丈距离，自己什么时候走近的，为什么走近，他却毫无印象。靠近了才发现，垂钓者是一个黑袍老翁，白发朱颜，怡然自得，甚至有一股子仙风道骨的味道。轩惊讶于他的年迈，更惊讶于老人对自己完全没有丝毫的掩饰，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容颜展现了出来。轩感觉自己不能再前进了，趁着二者还有好几丈距离，轩准备扭头就走，不和对方有所接触。
“别急着走，年轻人。”未等轩转过身，老人那边就出了声，“过来，陪老头子坐会儿，唠唠嗑，好久没见着活人了。”
鬼才陪你！爷爷说了，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轩丝毫不理会老人的挽留，撒开脚丫子就跑。“或者，”老人提高了声音，带着一股不可置否的气势，“年轻人你想试试，这十几丈距离，是你跑得快，还是老朽的子弹快。”轩脚下一顿，僵硬地扭过头，老人左手依旧握着鱼竿，右手却举着一把短铳，黑洞洞的枪口直指自己的后心。
轩自认跑不过子弹，所以老老实实地挪到老人边上，他没凳子，就这么席地而坐，呆呆地看着老人钓鱼。
老人抽了抽鼻子，向轩伸出一只手：“拿来。”轩挠了挠头，不知道老人在说什么。
“酒！”见轩毫无反应，老人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现在的年轻人一点都不知道尊老爱幼，怀里揣着好酒都不知道让长辈尝尝！”
这时候，谁还管尊老爱幼！轩很想对着老人那白花花的脑袋咆哮，可是不敢，只能悻悻地把怀里仅剩的半水壶酒拿出来，昨天晚上为了睡个安稳觉，他美美地喝了几口。
老人也不知道客气，一把夺过轩手里的水壶，晃了晃，“怎么只有半壶。”老人小声嘀咕，也不管壶的主人就在他旁边。他轻轻晃荡着酒壶，一边慌，一边闻，充分享受那粮食发酵的香醇气息，然后猛地灌了一口。许久，老人才长出一口气，脸色似乎更为红润，“不错的白金龙酒，可惜年份短了点。”他小口地呡着酒，似乎并不打算给轩留点儿。
老人说要唠唠，但是除了问轩要酒，似乎并不准备再多说话，轩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一老一少二人就盯着水波不兴的江面等鱼上钩，不过，轩扭头看看后面莲菜田里欢快蹦跶的鱼群，再看看波澜不惊的鱼标，他觉得老人今天是要空军了。
太阳越爬越高，端阳时节的阳光对轩来说还是太辛苦了，如果不是因为旁边有人，他真想把身上厚厚的装备脱了去水里泡上那么一会儿。瞟一眼身边，不由得惊叹老人好耐性，这么热的天还能稳坐钓鱼台。正当轩钦佩于老人的耐性时，老人却抓起头上的斗笠就摔在地上，看起来就很昂贵的黑金色鱼竿也甩到一边，起身就往回走，“三天一条没上钩，他大爷的，”老人嘴里骂骂咧咧的，“那个老家伙的提议一个都不能听！”
“走了！搁这儿坐半天，肚子都饿了，一会儿让你尝尝老朽的手艺！”老人气哼哼地叫轩跟上，这顿饭估计也算在轩头上了，想了想，轩还是捡起鱼竿灰溜溜地跟在老头子后边，在这个世界上，脾气大的人一般都有点本事，毕竟没本事的已经死了，哪有可能活到胡子花白。
轩的行李里只有肉，而且都是大块的肉干，于是老人很嫌弃地让轩去摘点水芹回来，莼菜不要，老人不喜欢。于是，轩只好重新完成自己本来上午就该完成的任务，当然他肯定不会只采点水芹，到时候路上还得吃呢。
当他拖着半袋子蔬菜回来时，看见老人摆出一张臭脸，用看败家子的眼神看着自己，轩不禁疑惑自己又在哪里得罪这个暴脾气的老头子了。“把叶子摘了，切段，放进去，肉快炖好了。”最后老人也没说什么，只是指挥着轩帮忙打下手，而他则负责最后的调味。
不得不说，老人脾气虽然臭，但是手艺还是挺香的，蔬菜脆爽，肉块味浓有嚼劲，最重要的是，它里面放了香料和盐！老天爷，谁不知道现在的香料和盐价比黄金啊，他之前还打算拿那些个古董换一大袋子香料和盐，谁知小气的“店长”只拿出来不到两斤的量，否则轩怎么会用酒来腌肉，可是在这锅小小的炖肉里，他却尝出了胡椒，肉桂，茴香和一些品不出来的香料味儿，盐味也不仅仅浮于表面，而是深深融进了肉里。
老人低头喝了口汤，咂咂嘴，似乎对味道不太满意，于是从衣袍里取出一罐辣椒面，吝啬地往汤里撒了一点，看见轩直愣愣的看着自己，赶紧把罐子收起来，对轩摆摆手：“不多了不多了，老朽自己也不多了。”说罢，他端起碗，背过身，西里呼噜地吃起来，生怕轩抢他的饭吃。
轩无语地看着背过自己吃饭的老人，这老顽童怀里还藏着把短铳呢，自己哪敢抢啊，但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品尝着手中的肉汤，这应该是这几年来他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了——“店长”那儿的得花钱，还挺贵，所以不算！
酒足饭饱，老人背着手沿江边遛食，而轩还有大把的事情要做。捞水，拿纱布，木炭简单过滤一下，烧开，再灌进自己的水袋里，云汉人对姬水怀有敬意，这条奔流千年的江河如今依旧保留着它的澄澈，这倒大大减少了轩的工作量。
工作简单但是单调又无聊，于是在闲暇之余，轩拿起老人的鱼竿来消磨时间。相比于它们宽广的母亲，泾渭河的平和催生出了更为慵懒的鱼群，这些鱼儿在悠哉地生活了数年后，忘记了祖辈们的狡黠，才半个下午，轩就收获了满满一锅子的鱼，还有一条不算小的江鲈，这让他很难理解老人是怎么做到一上午空军的。
第二天醒来，天气很好，轩睡得也很好，就是脖子和腰不太舒服，房间太小，他醒来发现自己躺成了一个不太容易凹出来的姿势。直起身，他能听见自己的脖子和腰椎发出咔咔的呻吟声，给人一种奇怪的舒爽感。
透过窗外粗看一眼，附近并没有游荡的噬魂者，想来也是，谁会把安保亭当家来住，没人当然就不会刷怪。外面风景还不错，这一片之前种的大概都是莲菜，刚入端阳，莲菜叶子密密麻麻地铺在水面上，偶尔露出几个花苞。端阳确实是莲菜最好看的时候，却不是莲菜最好吃的时候，莲果还没结出来，莲菜也不够肥美，可以说是除了好看一无是处，但是另一边的水芹和莼菜就另当别论了，一个种在浅水和岸边肆意生长，一个漂在水面上任君采摘，虽然轩并不喜欢莼菜滑腻的口感，也不喜欢水芹特殊的气味，但是这种好找也好收的蔬菜在这个时候，还是很让人感动的。带上一个空空的麻袋，轩摩挲着腰间的小匕首就出了门，他打算在自己的早饭里就加上这些惹人喜爱的蔬菜。
推开门，轩就发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码头那儿，居然有人在钓鱼。
世上总不缺违世绝俗的人，这种人要么有着让人难以想象的背景，要么纯粹是个精神变态，又或者是既有背景又是个精神变态，比如“店长”。
反应过来的时候，轩发现自己和怪人只相差了十数丈距离，自己什么时候走近的，为什么走近，他却毫无印象。靠近了才发现，垂钓者是一个黑袍老翁，白发朱颜，怡然自得，甚至有一股子仙风道骨的味道。轩惊讶于他的年迈，更惊讶于老人对自己完全没有丝毫的掩饰，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容颜展现了出来。轩感觉自己不能再前进了，趁着二者还有好几丈距离，轩准备扭头就走，不和对方有所接触。
“别急着走，年轻人。”未等轩转过身，老人那边就出了声，“过来，陪老头子坐会儿，唠唠嗑，好久没见着活人了。”
鬼才陪你！爷爷说了，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轩丝毫不理会老人的挽留，撒开脚丫子就跑。“或者，”老人提高了声音，带着一股不可置否的气势，“年轻人你想试试，这十几丈距离，是你跑得快，还是老朽的子弹快。”轩脚下一顿，僵硬地扭过头，老人左手依旧握着鱼竿，右手却举着一把短铳，黑洞洞的枪口直指自己的后心。
轩自认跑不过子弹，所以老老实实地挪到老人边上，他没凳子，就这么席地而坐，呆呆地看着老人钓鱼。
老人抽了抽鼻子，向轩伸出一只手：“拿来。”轩挠了挠头，不知道老人在说什么。
“酒！”见轩毫无反应，老人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现在的年轻人一点都不知道尊老爱幼，怀里揣着好酒都不知道让长辈尝尝！”
这时候，谁还管尊老爱幼！轩很想对着老人那白花花的脑袋咆哮，可是不敢，只能悻悻地把怀里仅剩的半水壶酒拿出来，昨天晚上为了睡个安稳觉，他美美地喝了几口。
老人也不知道客气，一把夺过轩手里的水壶，晃了晃，“怎么只有半壶。”老人小声嘀咕，也不管壶的主人就在他旁边。他轻轻晃荡着酒壶，一边慌，一边闻，充分享受那粮食发酵的香醇气息，然后猛地灌了一口。许久，老人才长出一口气，脸色似乎更为红润，“不错的白金龙酒，可惜年份短了点。”他小口地呡着酒，似乎并不打算给轩留点儿。
老人说要唠唠，但是除了问轩要酒，似乎并不准备再多说话，轩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一老一少二人就盯着水波不兴的江面等鱼上钩，不过，轩扭头看看后面莲菜田里欢快蹦跶的鱼群，再看看波澜不惊的鱼标，他觉得老人今天是要空军了。
太阳越爬越高，端阳时节的阳光对轩来说还是太辛苦了，如果不是因为旁边有人，他真想把身上厚厚的装备脱了去水里泡上那么一会儿。瞟一眼身边，不由得惊叹老人好耐性，这么热的天还能稳坐钓鱼台。正当轩钦佩于老人的耐性时，老人却抓起头上的斗笠就摔在地上，看起来就很昂贵的黑金色鱼竿也甩到一边，起身就往回走，“三天一条没上钩，他大爷的，”老人嘴里骂骂咧咧的，“那个老家伙的提议一个都不能听！”
“走了！搁这儿坐半天，肚子都饿了，一会儿让你尝尝老朽的手艺！”老人气哼哼地叫轩跟上，这顿饭估计也算在轩头上了，想了想，轩还是捡起鱼竿灰溜溜地跟在老头子后边，在这个世界上，脾气大的人一般都有点本事，毕竟没本事的已经死了，哪有可能活到胡子花白。
轩的行李里只有肉，而且都是大块的肉干，于是老人很嫌弃地让轩去摘点水芹回来，莼菜不要，老人不喜欢。于是，轩只好重新完成自己本来上午就该完成的任务，当然他肯定不会只采点水芹，到时候路上还得吃呢。
当他拖着半袋子蔬菜回来时，看见老人摆出一张臭脸，用看败家子的眼神看着自己，轩不禁疑惑自己又在哪里得罪这个暴脾气的老头子了。“把叶子摘了，切段，放进去，肉快炖好了。”最后老人也没说什么，只是指挥着轩帮忙打下手，而他则负责最后的调味。
不得不说，老人脾气虽然臭，但是手艺还是挺香的，蔬菜脆爽，肉块味浓有嚼劲，最重要的是，它里面放了香料和盐！老天爷，谁不知道现在的香料和盐价比黄金啊，他之前还打算拿那些个古董换一大袋子香料和盐，谁知小气的“店长”只拿出来不到两斤的量，否则轩怎么会用酒来腌肉，可是在这锅小小的炖肉里，他却尝出了胡椒，肉桂，茴香和一些品不出来的香料味儿，盐味也不仅仅浮于表面，而是深深融进了肉里。
老人低头喝了口汤，咂咂嘴，似乎对味道不太满意，于是从衣袍里取出一罐辣椒面，吝啬地往汤里撒了一点，看见轩直愣愣的看着自己，赶紧把罐子收起来，对轩摆摆手：“不多了不多了，老朽自己也不多了。”说罢，他端起碗，背过身，西里呼噜地吃起来，生怕轩抢他的饭吃。
轩无语地看着背过自己吃饭的老人，这老顽童怀里还藏着把短铳呢，自己哪敢抢啊，但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品尝着手中的肉汤，这应该是这几年来他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了——“店长”那儿的得花钱，还挺贵，所以不算！
酒足饭饱，老人背着手沿江边遛食，而轩还有大把的事情要做。捞水，拿纱布，木炭简单过滤一下，烧开，再灌进自己的水袋里，云汉人对姬水怀有敬意，这条奔流千年的江河如今依旧保留着它的澄澈，这倒大大减少了轩的工作量。
工作简单但是单调又无聊，于是在闲暇之余，轩拿起老人的鱼竿来消磨时间。相比于它们宽广的母亲，泾渭河的平和催生出了更为慵懒的鱼群，这些鱼儿在悠哉地生活了数年后，忘记了祖辈们的狡黠，才半个下午，轩就收获了满满一锅子的鱼，还有一条不算小的江鲈，这让他很难理解老人是怎么做到一上午空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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