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拔剑舞
萧遥又回到了城角破落的小院。
“不是说好两天之后嘛，萧朋友，小弟还没准备好呀！”
江宁一脸谄笑给萧遥倒酒。
萧遥自然地端起杯子，挑眉道：“都跟你说了去办事，事办的快，自然就回来的早。”
江宁连声附和：“是是是！看我问的什么傻问题。”
随即话题一转。
“萧朋友，这样称呼怪别扭的！不亲切！以后咱们以兄弟相称，我叫你兄！你叫我弟！”
萧遥心中不免有些怪异，看着这位一直很桀骜的少年，现在笨拙地向自己示好，不禁反思道：
“我的王霸之气，现在这么强了吗？这小子之前不是很高冷吗？果然，做人还是不能太低调！”
萧遥心中暗爽，表面却轻咳一声淡淡道：“随你。”
“好的！剑仙哥。”
萧遥面露迟疑，‘仙’这个称谓可有些大了！
“...是不是过誉了？”
江宁闻言拍着萧遥肩膀，哈哈大笑，肯定道：
“剑仙哥你担的起，这么叫一点毛病没有！”
说着，江宁发现自己好像放肆了，随即压低声音呵呵。
小心翼翼地把萧遥肩膀处褶皱的布料拉平。
江宁搓着手，试探道：
“是这样的，剑仙哥你听过蜀州的事不？”
萧遥晃着酒杯，悠悠道：“蜀州啊，真是怀恋，我在那待过好多年呢！你说的是蜀州什么事？”
江宁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前段时间蜀州有个大人物，偶然间受到了学生点播。”
“还有这种事？这位大人物运气不错呀。”
见萧遥没抓住重点，江宁提醒道：“对呀，两个人运气都不错，那个学生据说被特招进入稷下了咧！”
“哦？稷下可是个好地方，普通人可不容易进！”
江宁急得抓耳挠腮：
“对呀对呀，互利互惠的事，这就是缘分呐！”
“确实，缘之一字，妙不可言。”
江宁累了，怎么引导都没用，只能图穷匕见：“剑仙哥，咱们有没有这个缘分呀？”
萧遥咂摸过味来，问道：“宁朋友，想要走特招路线啊？”
“对呀，对呀。”
萧遥摩挲着下巴，思虑道：“但是你没有什么特长…”
江宁连忙道：“我道论很好的，这不算特长吗？”
“你道论好就直接去州试嘛！考到前几名去稷下，待遇还会好一点。”
说到一半，萧遥注意到眼前少年的窘态，细细看去。
恍然大悟！
萧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鼻子。
“偏科这么严重吗？这样的元气修为确实是不够稷下的门槛。宁朋友，不好意思了哈。”
见江宁面露失望之色，萧遥敲敲桌子，话锋一转，若无其事道：
“要是你愿意暴露自己的外道修行，说不定可以找到愿意接受你的老师。”
一瞬间，江宁心脏狂跳，瞳孔放大，额头冷汗狂流。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萧遥，一言不发，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发白的指节捏着桌角嘎吱作响！
萧遥却是坦然无比，温和地与少年对视。
几息之后。
江宁泄气，一把瘫坐在椅子上，满脸苦涩：“剑仙哥，虽然你找我后，我就预料到你可能发现了什么，但你这么拽，不会拿这个要挟我吧？”
萧遥摇摇头，笑道：“外道而已，很常见。”
见江宁不信，萧遥敲着桌子保证道：
“我是认真的，找个对你外道感兴趣的老师，朝廷规定什么的，也就那么回事！”
江宁仍是连连摇头，拒绝道：
“别，我以后可要掌权柄，做大官！拥护圣道是我为人处世的准则，我与邪魔外道不共戴天！”
萧遥听着江宁义正言辞的宣言，确实不屑一顾地冷笑道：
“这些鬼话对你将来上司说吧！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看来只能安安心心帮我找东西。事后一百颗纯元丹够你补充元气修为进稷下！”
江宁希望落空，失落不已！
两人一时无言，就着白水看太阳渐渐西下。
终于，江宁从低落中走出，记起一件更重要的事，于是认真询问萧遥道：
“你还没告诉我，我该怎么帮你找东西。”
萧遥换了个位置，正瘫倒在石墩上晒夕阳，他懒洋洋地回道：
“不用特意找，下次你感觉要发水灾了，带我一起去巡堤就行。”
江宁闻言脸色一变，追问道：“近期还会有下次水灾？”
“嗯。”
萧遥应和一声之后便不再言语。
江宁心中却蒙上一层阴霾，频繁的水灾是城里所有人的心魔！
一次大堤失守便是一年的收成付之东流，随之而来的饥饿与疾病更是令人绝望！
不过眼下郡守在城里，如果大堤有异动，就算郡守没能及时预知，也能及时调动权柄处理突发情况，应该问题不大。
这便是一郡权柄的威能：移山理水，庇护一方！
若是之前郡守在城里，可能根本轮不到江宁出风头！
看着江宁心事重重走进屋子，萧遥心中感叹：江小子真是个好孩子，但若他以后为官，是否能一直保持这种心态？
可过了一会，只见江宁兴冲冲跑出来，跃跃欲试道：
“剑仙哥，按照你说的，我特地用我的方式感应了一下，现在一点异常都没有！”
“你看，我们不知道还要等多久，闲着也是闲着，你要不要教小弟一招半式？”
江宁说的很委婉，但萧遥知道他的意思是已经用外道探查过一遍，没有发水灾的征兆。
但萧遥还是有些无语，刚才还一脸担忧的样子呢？现在怎么扯到拜师学艺身上了？
他算是明白了，江宁就是少年心性，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太过于跳脱。
而且江宁今天显得格外兴奋，不知道是否因为见识了萧遥的剑仙手段。
萧遥淡淡道：“我算是走过很多地方了，想要我教剑的，有很多。但这些人在了解我的脸道之后，没有一个人还坚持要学，知道为什么吗？”
说道这里，萧遥意味不明地笑出声来。
“呵呵，我的剑是有代价的，他们承受不起，你也是。”
但江宁闻言满脸惊愕，连连摆手道：
“啊？我不是要学你的看门家伙，就那种普通的就可以哦，你平时不用的，看不上眼的都可以。”
江宁很懂‘分寸’，他才不奢求当大人物的传人咧！
但他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萧遥指缝里漏出来的小小本事，对他来说都是好的！
萧遥沉默，看着搓着小手的江宁，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会后，萧遥挤出一句话：“你没剑怎么练剑？还是算了吧。”
“这个简单。”
江宁蹬蹬蹬跑进阁楼，一阵翻箱倒柜，拿着一个破旧长盒子出来。
拉开包裹的粗布，掀起大把灰尘。
萧遥轻轻跳开，躲开灰尘，好奇地看着江宁手中的盒子，眼神一亮道：“这东西还行！”
江宁挥了挥手，扇开浓重的灰尘，捏着鼻子道：
“咳咳，你看看这把剑够用不？”
江宁接着打开盒子，只见其中躺着一把略显老旧的长剑。
“铮~”
江宁拔剑出鞘，带起阵阵剑吟。
黑色剑长三尺六，青铜色的剑柄带着两条龙形花纹，双龙盘踞剑柄。
龙吻咬合剑身，龙尾合于剑穗，龙身交于剑茎，龙首错于剑格。
黑色剑身还有着暗淡的纹路，一半剑刃为三角山纹，一半剑刃为波浪水纹。
萧遥见猎心喜，上前轻弹剑身。
“嗡～”
低沉短暂。
萧遥闭上眼，侧耳细听剑吟。
江宁见状心中浮起喜悦，萧遥的重视让他虚荣心得到了十分的满足。
萧遥睁眼，眼睛却是挪不开，仔细端详着剑上铭文，好奇问道：
“宁朋友，这剑哪来的？”
江宁回忆长剑来历，得意道：
“小时候在路上捡的。本来准备卖掉，但是铭文太繁复影响锋度，不实用！没有人肯买！”
“给路过的修士也看过，剑上并非通用铭文，又全无灵气。想来应该是废弃的法宝，还是彻底废弃的那种，一分钱价值都没有。”
萧遥点点头：“确实，即无法宝之能，又不易熔炼给普通人使用，鸡肋！”
江宁闻言脸色却变了，他本是炫耀自己的运气好、眼光出众，可没想道萧遥直接给这把剑判了死刑
萧遥从剑上挪开眼睛，看着江宁似笑非笑，他哪能不知道江宁的小心思，故意这么说的而已。
萧遥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这就算是当摆件卖，也能卖顿饭钱吧？看来确实有一分爱剑之心，此剑用来练习，倒也凑合。”
江宁这才脸色回暖，傻笑着挠挠头，却浑然不知蹭的满头灰尘。
萧遥正色问道：“你想学什么样的剑？”
江宁眼中顿时闪光，向往道：“一剑翻山，一剑倒海，一剑倾城。”
萧遥无语：“要不要叫声剑来？看看你的修为，你的基础。不要怪我刻薄，宁朋友，你配吗？”
江宁一点不泄气，接着补充道：“我喜欢那种快如闪电的。”
“不会。”
“那重剑无锋的呢？”
“不会。”
“万物皆剑？”
“不会。”
“隔空飞剑？”
“不会。”
“骗人！你玩剑的时候，明明就是飞剑。”
“那不是飞剑，与你想的完全不一样，只是看着像而已！”
江宁不耐烦：“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你的剑到底是什么剑？”
萧遥闻言，扭头盯着江宁，双眼绽放精光，瞬间将江宁震慑住。
他一字一顿，话语铿锵：“我的剑，就是一个字——破！”
“破天道、破地道、破人道！”
“破浩然圣道、破邪魔外道、破不公之道、破拘束之道！”
“我要破到世间再无可限制我心之物！”
“我剑之行，无不可破！”
激扬的声音在小院回荡，看着萧遥脸上的神采，江宁一时默然。
回音渐渐消散，江宁看向锋芒毕露的萧遥，疑惑道：
“这就是你要死的原因吗？连自己的生命也要破去？”
江宁被萧遥大逆不道的理念吓住了，他稍稍明白了萧遥所说的剑的代价。
萧遥敛去神采，平淡道：“道论水平高的人理解能力都很强嘛！”
见江宁默不作声，萧遥问道:“那你还想学吗？”
江宁有些意兴阑珊：“你看看能教点什么就教点什么吧！剑仙哥，你这么极端，不够仙味儿，我直接叫你剑哥算了！”
萧遥想了想，出乎意料的没有反驳：“确实不够仙儿。”
说完，萧遥脸上无声露出自嘲般的笑容，静静地望着夕阳。
江宁看萧遥不愿多说，也不再多问，毕竟两人说到底只是雇佣关系，帮忙找东西，然后得到酬劳，仅此而已。
他不该对别人安身立命的选择说三道四，像这样感叹已有些许冒犯了。
而江宁想学剑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希望在未来的州试武斗中，能获得优势。
如今空有一身薄弱修为，他所会的粗糙拳法还是昨天考试学的。若是能习得萧遥的一招半式剑法，也算是有一技傍身。
但他可不想为了这一技傍身而丢掉性命，太极端的功法不兴提倡！
又过了一会儿。
江宁少年心性，见萧遥不说话，于是自顾自拿着长剑在一旁左右挥舞，看样子平时没少玩过！
但因为剑身较长较重，江宁本来就杂乱的剑路越发显得歪歪扭扭。
这让看得萧遥烦闷异常，忍不住呵斥道：“认真点！剑是玩具吗？”
江宁赧颜：“不好意思哈，真没学过，就是玩一下。”
萧遥面色阴沉：“剑给我。”
江宁乖乖奉上长剑，退至一旁。
萧遥轻挽剑花，持剑而立。
只这一个动作，他就气质突变，整个人变得凌厉飘逸，身前无风，却给人一种乘风而去的感觉。
江宁看着萧遥，莫名想起了隔壁奶奶养的狸猫，那只猫平时一动不动，可但凡有老鼠经过，就会瞬间跳起，将老鼠拿下！
这只是江宁联想的极限，如果他见过更多，他就会知道，这就是万兽之王巡食的气势，悠闲自在，锋芒毕露。
萧遥轻敲剑刃：“看好了，剑术基础八招，刺劈撩挂，云点崩截，我演示给你看！”
“只给你一次机会。学不好就算球。”
萧遥持剑而立，不见动弹，却有一道分身踏出。
分身直直刺出，动作不快，甚至有些用力过猛，将剑招‘刺’的发力方式表现的一览无遗。
接着，又是一道分身踏出，朝另外方向持剑劈下，这正演示的是一招‘劈’。
第三道、第四道……
最后，一共八道分身，在空中停滞，维持发力姿势，演示剑术八招。
十息之后，八道身影随风散去。
江宁原地站立，若有所思。
萧遥长剑将抛来，江宁下意识接住，顺势演练起来。
一招刺剑，略显走形。江宁也不停留，顺势就是一招劈剑，依然是很青涩，接着是第三招、第四招…直至第八招。
江宁站定，停顿几息，再次将八招施展开来。
一遍，一遍又一遍...
直至江宁演练到第九遍时，招式一变，不再按照八招顺序来，甚至不再追求完美的发力姿势，随心所欲地刺、劈、点、挂。
“不赖。”
萧遥饶有兴致地观看，忍不住鼓掌惊叹一声。
江宁之前生涩的学着剑术八招之时，萧遥只觉得他是庸才，关注于剑招身姿，不过一叶障目而已！
现在他已确认，江宁是真正的天才！
而一套剑招完毕，江宁也停了下来，询问道：“这套剑术可有名字？”
萧遥摇摇头，解释道道：
“此非术也，是为法。有道是术业有专攻、法者集大成。此为剑法，名曰拔剑舞。”
江宁心中了然，开始他以为萧遥看自己基础太差，才会出手示范最为基础的八式剑招，而八道分身演示的也确实只是基础剑招。
可江宁看去，总觉得几招之间有共同之处，直至分身消散，江宁眼神落到萧遥持剑而立的本体，才隐隐约约体悟到了什么。
招式不重要，姿势也不重要，因为每个人的身体状况不同，有人开的穴窍多，有人开的穴窍少，有人的肌肉细，有人的肌肉粗。
萧遥演示出最标准的剑招姿势，也只能说这些姿势适合绝大部分人的绝大部分情况，并非他演示的精髓！
说到底，标准不过是限制庸人出错的求罢了！
萧遥本体所蕴含的法才一叶背后的泰山。
江宁一次一次模仿，直至第九遍，他终于领悟出萧遥所示范的剑法！
小周天功法自然运行，剑法施展，元气流转入每一个穴窍。剑之所至，如臂使指，对于力量的掌控感油然而生。
他有一种可以随时发挥全力的感觉，只要他想，再也不会受什么拳术穴窍的限制，所有已打开穴窍的力量都可以发挥出来。
想到这里，江宁手突然很痒，想试一下自己全力发挥的破坏力能达到什么程度。
江宁眼睛轱辘转，盯上了萧遥屁股下的石墩，不好意思道：
“剑哥，挪一下位置。”
萧遥失笑走开，看着跃跃欲试江宁有些期待的想着：
“当初第一次学拔剑舞，我花了一天初窥门径，第一次施展让手臂差点骨折，师父说我是他见过学的最快的学生。”
“如今你一刻钟把握诀窍，江宁，让我看看你究竟掌握到什么地步吧！”
江宁在石墩面前站定。
他细细回想着萧遥示范拔剑舞时的神韵。
接着伸手，用长剑丈量了下石墩的高度、与自己的距离。
江宁盯着眼前的老旧的石墩，他从小摸到大，熟悉石面上每一道纹路、裂缝。
熟悉它灰青的质感，熟悉它表面的污渍。
但现在江宁没有一丝恋旧，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刺穿它！打碎它！
下一刻，江宁浑身肌肉紧绷，小周天运转，拔剑舞勾连穴窍，一剑刺出，隐约有风啸之声，呵道：
“破！”
“嗤！”
一声轻响，石墩被刺了个对穿。
江宁维持着出剑姿势，脸上带着绝世剑客般的神情，在他心里，这一刻他就是剑仙！
等过完这煎熬的剑仙一刻，江宁漠然松手，捂住手腕，面色涨红，使劲跺脚以忍住惨叫。
萧遥上前询问：“碎了吗？”
江宁咬牙：“应该是。帮我收一下剑，去去就回。”
江宁不等萧遥回复，捂着手跑了出去。
而一出门，江宁再也维持不了高手风度，忍不住大声惨叫起来：
“艹！他奶奶的，干干干。”
萧遥听着门外传来的惨叫，不为所动，专心拔出镶嵌在石墩上的长剑。
长剑拔出的一刻，石墩瞬间支离破碎。
看着一地碎石，萧遥有些疑惑：“大周天中期的攻击水准，就算是完全掌握了拔剑舞，也不是他这个元气修为能达到的攻击水平呀！”
萧遥摩挲着下巴，分析道：
“看来外道拖他后腿，压制了元气修为？若真是这样，绝顶的悟性，绝顶的天赋，呵呵，老头子，我送你一个惊掉下巴的继承人！”
不知想到了什么，萧遥嘿嘿笑个不停。
接着，萧遥转头看向手中的长剑，有些不爽道：“真等着我收拾你？”
与此同时，虚空中探出一把赤色飞剑，围绕着长剑左右游走，贴着长剑边缘，拉出的阵阵剑芒。
每一道剑芒都恰好擦着长剑边缘，显得危险至极！
而长剑仿佛害怕一般，突然凭空动了起来，剑尖抖动，颤巍巍地飞起，小心避开赤色飞剑，插进破旧的剑鞘。
萧遥看着入鞘的长剑顺势躺在了地上，不悦地皱起了眉。
长剑仿佛察觉到萧遥的不悦，再次颤巍巍地飞起，飞到破盒子的盖子下面，顶着盖子飞起。
原本就费力的飞行姿势越发抖动，飞过漫长的几米距离，终于到了桌面的盒子上。
长剑慢慢落下，小心翼翼对准，最后恰好把自己盖在盒子里。
萧遥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赤色飞剑也不再游走，停在萧遥身旁，仿佛撒娇一般。
萧遥宠溺地握住飞剑，挽了一个漂亮剑花以示安慰。
飞剑发出一声愉快的剑鸣，而后钻入虚空。
半个时辰后。
江宁拖着满是绷带的手回到了院子里，他看着打坐的萧遥，欲言又止。
等好一会，萧遥叹一口气，睁开眼睛无奈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江宁闻言，鼓起勇气问道：“剑哥，是这样的，我施展拔剑舞为什么会伤到自己？”
萧遥毫不意外：“以前你无功法，浑身气力欲放不能，现在你窥得拔剑舞门径，元气一触即发，不留余力。你应当庆幸这块石头不是太硬，若是完全反震，可不仅仅是手腕骨折这么简单。”
江宁疑惑：“那我岂不是不能用拔剑舞？”
萧遥答道：“技法精熟，收放自如，自然不会伤到自己。”
江宁称谢，向萧遥行弟子礼：“感谢教导。”
萧遥却侧身躲开，摇摇头道：“无需向我行礼。”
江宁有些愕然，他的一系列问题就是为了确认萧遥是否真的想教导自己。
刚才萧遥的回答，在江宁看来就是变相承认了教导关系，所以江宁才持弟子礼以待。
但为什么萧遥直接拒绝了？
之前的相处还可以说萧遥有求于他，可萧遥教授他拔剑舞，已经超出交易的范围了。
江宁看过武斗经典拳法，那些只能动用特定穴窍力量的拳法，与拔剑舞能随心所欲动用所有穴窍的能力，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而且萧遥教授江宁时，态度严谨温和，并无之前轻佻，连“宁朋友”这个称呼都没有再提，不像是玩闹态度，这完全值得江宁以弟子礼待之。
萧遥解释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你说过我的剑极端，确实极端，不过，我乐意！传承何不是一种束缚？我的剑无需传承，有缘者自以岁月神交，无传道则不为师。拔剑舞并非我之剑道，你学着无所谓，所以你无需向我行礼。”
江宁沉默片刻，一脸了然，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还以为要被怪叔叔拉去做弟子呢！
他安慰自己道：“剑哥还是剑哥，听他的话就不似正常人，搞不好会短命，现在说清楚不当弟子还好点。”
江宁撑起笑容驱逐自己内心的失落：“果然自己还不够资格吗？”
看着微笑的江宁，萧遥也露出微笑，心中默默道：“想当弟子？别急，到时自然有人找你算这笔账。”
“不是说好两天之后嘛，萧朋友，小弟还没准备好呀！”
江宁一脸谄笑给萧遥倒酒。
萧遥自然地端起杯子，挑眉道：“都跟你说了去办事，事办的快，自然就回来的早。”
江宁连声附和：“是是是！看我问的什么傻问题。”
随即话题一转。
“萧朋友，这样称呼怪别扭的！不亲切！以后咱们以兄弟相称，我叫你兄！你叫我弟！”
萧遥心中不免有些怪异，看着这位一直很桀骜的少年，现在笨拙地向自己示好，不禁反思道：
“我的王霸之气，现在这么强了吗？这小子之前不是很高冷吗？果然，做人还是不能太低调！”
萧遥心中暗爽，表面却轻咳一声淡淡道：“随你。”
“好的！剑仙哥。”
萧遥面露迟疑，‘仙’这个称谓可有些大了！
“...是不是过誉了？”
江宁闻言拍着萧遥肩膀，哈哈大笑，肯定道：
“剑仙哥你担的起，这么叫一点毛病没有！”
说着，江宁发现自己好像放肆了，随即压低声音呵呵。
小心翼翼地把萧遥肩膀处褶皱的布料拉平。
江宁搓着手，试探道：
“是这样的，剑仙哥你听过蜀州的事不？”
萧遥晃着酒杯，悠悠道：“蜀州啊，真是怀恋，我在那待过好多年呢！你说的是蜀州什么事？”
江宁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前段时间蜀州有个大人物，偶然间受到了学生点播。”
“还有这种事？这位大人物运气不错呀。”
见萧遥没抓住重点，江宁提醒道：“对呀，两个人运气都不错，那个学生据说被特招进入稷下了咧！”
“哦？稷下可是个好地方，普通人可不容易进！”
江宁急得抓耳挠腮：
“对呀对呀，互利互惠的事，这就是缘分呐！”
“确实，缘之一字，妙不可言。”
江宁累了，怎么引导都没用，只能图穷匕见：“剑仙哥，咱们有没有这个缘分呀？”
萧遥咂摸过味来，问道：“宁朋友，想要走特招路线啊？”
“对呀，对呀。”
萧遥摩挲着下巴，思虑道：“但是你没有什么特长…”
江宁连忙道：“我道论很好的，这不算特长吗？”
“你道论好就直接去州试嘛！考到前几名去稷下，待遇还会好一点。”
说到一半，萧遥注意到眼前少年的窘态，细细看去。
恍然大悟！
萧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鼻子。
“偏科这么严重吗？这样的元气修为确实是不够稷下的门槛。宁朋友，不好意思了哈。”
见江宁面露失望之色，萧遥敲敲桌子，话锋一转，若无其事道：
“要是你愿意暴露自己的外道修行，说不定可以找到愿意接受你的老师。”
一瞬间，江宁心脏狂跳，瞳孔放大，额头冷汗狂流。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萧遥，一言不发，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发白的指节捏着桌角嘎吱作响！
萧遥却是坦然无比，温和地与少年对视。
几息之后。
江宁泄气，一把瘫坐在椅子上，满脸苦涩：“剑仙哥，虽然你找我后，我就预料到你可能发现了什么，但你这么拽，不会拿这个要挟我吧？”
萧遥摇摇头，笑道：“外道而已，很常见。”
见江宁不信，萧遥敲着桌子保证道：
“我是认真的，找个对你外道感兴趣的老师，朝廷规定什么的，也就那么回事！”
江宁仍是连连摇头，拒绝道：
“别，我以后可要掌权柄，做大官！拥护圣道是我为人处世的准则，我与邪魔外道不共戴天！”
萧遥听着江宁义正言辞的宣言，确实不屑一顾地冷笑道：
“这些鬼话对你将来上司说吧！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看来只能安安心心帮我找东西。事后一百颗纯元丹够你补充元气修为进稷下！”
江宁希望落空，失落不已！
两人一时无言，就着白水看太阳渐渐西下。
终于，江宁从低落中走出，记起一件更重要的事，于是认真询问萧遥道：
“你还没告诉我，我该怎么帮你找东西。”
萧遥换了个位置，正瘫倒在石墩上晒夕阳，他懒洋洋地回道：
“不用特意找，下次你感觉要发水灾了，带我一起去巡堤就行。”
江宁闻言脸色一变，追问道：“近期还会有下次水灾？”
“嗯。”
萧遥应和一声之后便不再言语。
江宁心中却蒙上一层阴霾，频繁的水灾是城里所有人的心魔！
一次大堤失守便是一年的收成付之东流，随之而来的饥饿与疾病更是令人绝望！
不过眼下郡守在城里，如果大堤有异动，就算郡守没能及时预知，也能及时调动权柄处理突发情况，应该问题不大。
这便是一郡权柄的威能：移山理水，庇护一方！
若是之前郡守在城里，可能根本轮不到江宁出风头！
看着江宁心事重重走进屋子，萧遥心中感叹：江小子真是个好孩子，但若他以后为官，是否能一直保持这种心态？
可过了一会，只见江宁兴冲冲跑出来，跃跃欲试道：
“剑仙哥，按照你说的，我特地用我的方式感应了一下，现在一点异常都没有！”
“你看，我们不知道还要等多久，闲着也是闲着，你要不要教小弟一招半式？”
江宁说的很委婉，但萧遥知道他的意思是已经用外道探查过一遍，没有发水灾的征兆。
但萧遥还是有些无语，刚才还一脸担忧的样子呢？现在怎么扯到拜师学艺身上了？
他算是明白了，江宁就是少年心性，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太过于跳脱。
而且江宁今天显得格外兴奋，不知道是否因为见识了萧遥的剑仙手段。
萧遥淡淡道：“我算是走过很多地方了，想要我教剑的，有很多。但这些人在了解我的脸道之后，没有一个人还坚持要学，知道为什么吗？”
说道这里，萧遥意味不明地笑出声来。
“呵呵，我的剑是有代价的，他们承受不起，你也是。”
但江宁闻言满脸惊愕，连连摆手道：
“啊？我不是要学你的看门家伙，就那种普通的就可以哦，你平时不用的，看不上眼的都可以。”
江宁很懂‘分寸’，他才不奢求当大人物的传人咧！
但他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萧遥指缝里漏出来的小小本事，对他来说都是好的！
萧遥沉默，看着搓着小手的江宁，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会后，萧遥挤出一句话：“你没剑怎么练剑？还是算了吧。”
“这个简单。”
江宁蹬蹬蹬跑进阁楼，一阵翻箱倒柜，拿着一个破旧长盒子出来。
拉开包裹的粗布，掀起大把灰尘。
萧遥轻轻跳开，躲开灰尘，好奇地看着江宁手中的盒子，眼神一亮道：“这东西还行！”
江宁挥了挥手，扇开浓重的灰尘，捏着鼻子道：
“咳咳，你看看这把剑够用不？”
江宁接着打开盒子，只见其中躺着一把略显老旧的长剑。
“铮~”
江宁拔剑出鞘，带起阵阵剑吟。
黑色剑长三尺六，青铜色的剑柄带着两条龙形花纹，双龙盘踞剑柄。
龙吻咬合剑身，龙尾合于剑穗，龙身交于剑茎，龙首错于剑格。
黑色剑身还有着暗淡的纹路，一半剑刃为三角山纹，一半剑刃为波浪水纹。
萧遥见猎心喜，上前轻弹剑身。
“嗡～”
低沉短暂。
萧遥闭上眼，侧耳细听剑吟。
江宁见状心中浮起喜悦，萧遥的重视让他虚荣心得到了十分的满足。
萧遥睁眼，眼睛却是挪不开，仔细端详着剑上铭文，好奇问道：
“宁朋友，这剑哪来的？”
江宁回忆长剑来历，得意道：
“小时候在路上捡的。本来准备卖掉，但是铭文太繁复影响锋度，不实用！没有人肯买！”
“给路过的修士也看过，剑上并非通用铭文，又全无灵气。想来应该是废弃的法宝，还是彻底废弃的那种，一分钱价值都没有。”
萧遥点点头：“确实，即无法宝之能，又不易熔炼给普通人使用，鸡肋！”
江宁闻言脸色却变了，他本是炫耀自己的运气好、眼光出众，可没想道萧遥直接给这把剑判了死刑
萧遥从剑上挪开眼睛，看着江宁似笑非笑，他哪能不知道江宁的小心思，故意这么说的而已。
萧遥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这就算是当摆件卖，也能卖顿饭钱吧？看来确实有一分爱剑之心，此剑用来练习，倒也凑合。”
江宁这才脸色回暖，傻笑着挠挠头，却浑然不知蹭的满头灰尘。
萧遥正色问道：“你想学什么样的剑？”
江宁眼中顿时闪光，向往道：“一剑翻山，一剑倒海，一剑倾城。”
萧遥无语：“要不要叫声剑来？看看你的修为，你的基础。不要怪我刻薄，宁朋友，你配吗？”
江宁一点不泄气，接着补充道：“我喜欢那种快如闪电的。”
“不会。”
“那重剑无锋的呢？”
“不会。”
“万物皆剑？”
“不会。”
“隔空飞剑？”
“不会。”
“骗人！你玩剑的时候，明明就是飞剑。”
“那不是飞剑，与你想的完全不一样，只是看着像而已！”
江宁不耐烦：“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你的剑到底是什么剑？”
萧遥闻言，扭头盯着江宁，双眼绽放精光，瞬间将江宁震慑住。
他一字一顿，话语铿锵：“我的剑，就是一个字——破！”
“破天道、破地道、破人道！”
“破浩然圣道、破邪魔外道、破不公之道、破拘束之道！”
“我要破到世间再无可限制我心之物！”
“我剑之行，无不可破！”
激扬的声音在小院回荡，看着萧遥脸上的神采，江宁一时默然。
回音渐渐消散，江宁看向锋芒毕露的萧遥，疑惑道：
“这就是你要死的原因吗？连自己的生命也要破去？”
江宁被萧遥大逆不道的理念吓住了，他稍稍明白了萧遥所说的剑的代价。
萧遥敛去神采，平淡道：“道论水平高的人理解能力都很强嘛！”
见江宁默不作声，萧遥问道:“那你还想学吗？”
江宁有些意兴阑珊：“你看看能教点什么就教点什么吧！剑仙哥，你这么极端，不够仙味儿，我直接叫你剑哥算了！”
萧遥想了想，出乎意料的没有反驳：“确实不够仙儿。”
说完，萧遥脸上无声露出自嘲般的笑容，静静地望着夕阳。
江宁看萧遥不愿多说，也不再多问，毕竟两人说到底只是雇佣关系，帮忙找东西，然后得到酬劳，仅此而已。
他不该对别人安身立命的选择说三道四，像这样感叹已有些许冒犯了。
而江宁想学剑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希望在未来的州试武斗中，能获得优势。
如今空有一身薄弱修为，他所会的粗糙拳法还是昨天考试学的。若是能习得萧遥的一招半式剑法，也算是有一技傍身。
但他可不想为了这一技傍身而丢掉性命，太极端的功法不兴提倡！
又过了一会儿。
江宁少年心性，见萧遥不说话，于是自顾自拿着长剑在一旁左右挥舞，看样子平时没少玩过！
但因为剑身较长较重，江宁本来就杂乱的剑路越发显得歪歪扭扭。
这让看得萧遥烦闷异常，忍不住呵斥道：“认真点！剑是玩具吗？”
江宁赧颜：“不好意思哈，真没学过，就是玩一下。”
萧遥面色阴沉：“剑给我。”
江宁乖乖奉上长剑，退至一旁。
萧遥轻挽剑花，持剑而立。
只这一个动作，他就气质突变，整个人变得凌厉飘逸，身前无风，却给人一种乘风而去的感觉。
江宁看着萧遥，莫名想起了隔壁奶奶养的狸猫，那只猫平时一动不动，可但凡有老鼠经过，就会瞬间跳起，将老鼠拿下！
这只是江宁联想的极限，如果他见过更多，他就会知道，这就是万兽之王巡食的气势，悠闲自在，锋芒毕露。
萧遥轻敲剑刃：“看好了，剑术基础八招，刺劈撩挂，云点崩截，我演示给你看！”
“只给你一次机会。学不好就算球。”
萧遥持剑而立，不见动弹，却有一道分身踏出。
分身直直刺出，动作不快，甚至有些用力过猛，将剑招‘刺’的发力方式表现的一览无遗。
接着，又是一道分身踏出，朝另外方向持剑劈下，这正演示的是一招‘劈’。
第三道、第四道……
最后，一共八道分身，在空中停滞，维持发力姿势，演示剑术八招。
十息之后，八道身影随风散去。
江宁原地站立，若有所思。
萧遥长剑将抛来，江宁下意识接住，顺势演练起来。
一招刺剑，略显走形。江宁也不停留，顺势就是一招劈剑，依然是很青涩，接着是第三招、第四招…直至第八招。
江宁站定，停顿几息，再次将八招施展开来。
一遍，一遍又一遍...
直至江宁演练到第九遍时，招式一变，不再按照八招顺序来，甚至不再追求完美的发力姿势，随心所欲地刺、劈、点、挂。
“不赖。”
萧遥饶有兴致地观看，忍不住鼓掌惊叹一声。
江宁之前生涩的学着剑术八招之时，萧遥只觉得他是庸才，关注于剑招身姿，不过一叶障目而已！
现在他已确认，江宁是真正的天才！
而一套剑招完毕，江宁也停了下来，询问道：“这套剑术可有名字？”
萧遥摇摇头，解释道道：
“此非术也，是为法。有道是术业有专攻、法者集大成。此为剑法，名曰拔剑舞。”
江宁心中了然，开始他以为萧遥看自己基础太差，才会出手示范最为基础的八式剑招，而八道分身演示的也确实只是基础剑招。
可江宁看去，总觉得几招之间有共同之处，直至分身消散，江宁眼神落到萧遥持剑而立的本体，才隐隐约约体悟到了什么。
招式不重要，姿势也不重要，因为每个人的身体状况不同，有人开的穴窍多，有人开的穴窍少，有人的肌肉细，有人的肌肉粗。
萧遥演示出最标准的剑招姿势，也只能说这些姿势适合绝大部分人的绝大部分情况，并非他演示的精髓！
说到底，标准不过是限制庸人出错的求罢了！
萧遥本体所蕴含的法才一叶背后的泰山。
江宁一次一次模仿，直至第九遍，他终于领悟出萧遥所示范的剑法！
小周天功法自然运行，剑法施展，元气流转入每一个穴窍。剑之所至，如臂使指，对于力量的掌控感油然而生。
他有一种可以随时发挥全力的感觉，只要他想，再也不会受什么拳术穴窍的限制，所有已打开穴窍的力量都可以发挥出来。
想到这里，江宁手突然很痒，想试一下自己全力发挥的破坏力能达到什么程度。
江宁眼睛轱辘转，盯上了萧遥屁股下的石墩，不好意思道：
“剑哥，挪一下位置。”
萧遥失笑走开，看着跃跃欲试江宁有些期待的想着：
“当初第一次学拔剑舞，我花了一天初窥门径，第一次施展让手臂差点骨折，师父说我是他见过学的最快的学生。”
“如今你一刻钟把握诀窍，江宁，让我看看你究竟掌握到什么地步吧！”
江宁在石墩面前站定。
他细细回想着萧遥示范拔剑舞时的神韵。
接着伸手，用长剑丈量了下石墩的高度、与自己的距离。
江宁盯着眼前的老旧的石墩，他从小摸到大，熟悉石面上每一道纹路、裂缝。
熟悉它灰青的质感，熟悉它表面的污渍。
但现在江宁没有一丝恋旧，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刺穿它！打碎它！
下一刻，江宁浑身肌肉紧绷，小周天运转，拔剑舞勾连穴窍，一剑刺出，隐约有风啸之声，呵道：
“破！”
“嗤！”
一声轻响，石墩被刺了个对穿。
江宁维持着出剑姿势，脸上带着绝世剑客般的神情，在他心里，这一刻他就是剑仙！
等过完这煎熬的剑仙一刻，江宁漠然松手，捂住手腕，面色涨红，使劲跺脚以忍住惨叫。
萧遥上前询问：“碎了吗？”
江宁咬牙：“应该是。帮我收一下剑，去去就回。”
江宁不等萧遥回复，捂着手跑了出去。
而一出门，江宁再也维持不了高手风度，忍不住大声惨叫起来：
“艹！他奶奶的，干干干。”
萧遥听着门外传来的惨叫，不为所动，专心拔出镶嵌在石墩上的长剑。
长剑拔出的一刻，石墩瞬间支离破碎。
看着一地碎石，萧遥有些疑惑：“大周天中期的攻击水准，就算是完全掌握了拔剑舞，也不是他这个元气修为能达到的攻击水平呀！”
萧遥摩挲着下巴，分析道：
“看来外道拖他后腿，压制了元气修为？若真是这样，绝顶的悟性，绝顶的天赋，呵呵，老头子，我送你一个惊掉下巴的继承人！”
不知想到了什么，萧遥嘿嘿笑个不停。
接着，萧遥转头看向手中的长剑，有些不爽道：“真等着我收拾你？”
与此同时，虚空中探出一把赤色飞剑，围绕着长剑左右游走，贴着长剑边缘，拉出的阵阵剑芒。
每一道剑芒都恰好擦着长剑边缘，显得危险至极！
而长剑仿佛害怕一般，突然凭空动了起来，剑尖抖动，颤巍巍地飞起，小心避开赤色飞剑，插进破旧的剑鞘。
萧遥看着入鞘的长剑顺势躺在了地上，不悦地皱起了眉。
长剑仿佛察觉到萧遥的不悦，再次颤巍巍地飞起，飞到破盒子的盖子下面，顶着盖子飞起。
原本就费力的飞行姿势越发抖动，飞过漫长的几米距离，终于到了桌面的盒子上。
长剑慢慢落下，小心翼翼对准，最后恰好把自己盖在盒子里。
萧遥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赤色飞剑也不再游走，停在萧遥身旁，仿佛撒娇一般。
萧遥宠溺地握住飞剑，挽了一个漂亮剑花以示安慰。
飞剑发出一声愉快的剑鸣，而后钻入虚空。
半个时辰后。
江宁拖着满是绷带的手回到了院子里，他看着打坐的萧遥，欲言又止。
等好一会，萧遥叹一口气，睁开眼睛无奈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江宁闻言，鼓起勇气问道：“剑哥，是这样的，我施展拔剑舞为什么会伤到自己？”
萧遥毫不意外：“以前你无功法，浑身气力欲放不能，现在你窥得拔剑舞门径，元气一触即发，不留余力。你应当庆幸这块石头不是太硬，若是完全反震，可不仅仅是手腕骨折这么简单。”
江宁疑惑：“那我岂不是不能用拔剑舞？”
萧遥答道：“技法精熟，收放自如，自然不会伤到自己。”
江宁称谢，向萧遥行弟子礼：“感谢教导。”
萧遥却侧身躲开，摇摇头道：“无需向我行礼。”
江宁有些愕然，他的一系列问题就是为了确认萧遥是否真的想教导自己。
刚才萧遥的回答，在江宁看来就是变相承认了教导关系，所以江宁才持弟子礼以待。
但为什么萧遥直接拒绝了？
之前的相处还可以说萧遥有求于他，可萧遥教授他拔剑舞，已经超出交易的范围了。
江宁看过武斗经典拳法，那些只能动用特定穴窍力量的拳法，与拔剑舞能随心所欲动用所有穴窍的能力，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而且萧遥教授江宁时，态度严谨温和，并无之前轻佻，连“宁朋友”这个称呼都没有再提，不像是玩闹态度，这完全值得江宁以弟子礼待之。
萧遥解释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你说过我的剑极端，确实极端，不过，我乐意！传承何不是一种束缚？我的剑无需传承，有缘者自以岁月神交，无传道则不为师。拔剑舞并非我之剑道，你学着无所谓，所以你无需向我行礼。”
江宁沉默片刻，一脸了然，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还以为要被怪叔叔拉去做弟子呢！
他安慰自己道：“剑哥还是剑哥，听他的话就不似正常人，搞不好会短命，现在说清楚不当弟子还好点。”
江宁撑起笑容驱逐自己内心的失落：“果然自己还不够资格吗？”
看着微笑的江宁，萧遥也露出微笑，心中默默道：“想当弟子？别急，到时自然有人找你算这笔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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