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林香君
崖巢公寓，位于学院街的北面，距离海西州立大学约三公里。
不算近，也不算远。
凭借顾京如今的脚力，在不惹人注意的前提下，他需要步行十五分钟左右，如果用跑的，那会更快。
这是栋老式的公寓楼，建造的年限应该不短了。茫茫夜色中，顾京隔老远就能望见公寓楼正面贴着的亮红大字，走得近些，还能见着公寓楼外墙面上掉色的彩砖，这些过去鲜亮的装饰如今边线已不大清晰，月光映在上头，照出些许斑驳，些许岁月。
午夜时分，学院街头人烟稀少，但意外的，崖巢公寓的楼下还摆着几个夜宵摊，热气腾腾，散发着动物下水独有的骚香气。
随意寻了个最能挑动口水的摊位坐下，摊主是个推了辆流动车的老伯，炖锅里咕咚咕咚的放着响，掀开锅盖，牛羊杂碎在酱赤色的红汤里翻滚，汤面飘着一层油花。
隔着雾帘，顾京问过价，付了十块钱，说话带着外邦口音的老伯手脚麻利，很快便把一碗满满当当的杂碎汤递到了顾京手里，冒尖的碗顶还撒着一小撮绿白的葱花，再配上一块烙好的烤饼，别提有多馋人了。
秋夜微凉，手捧热汤，顾京一口下肚，鲜辣厚重的滋味顿时裹带着一束热气腾的往上翻卷，顺着肚肠，直达天顶，周身一抖的同时，也是驱散了不少夜露的寒意。
抬头看，月朗星稀，方方正正的楼房上规整的开着一个又一个的窗，有些亮着灯，但大部分是一片漆黑。
几点了？不知道，至少应当过了午夜。
顾京心想，回头有钱了还得多备只手表，方便看时间。
他吃着宵夜，大脑难得多了一会偷闲的时候。穿越的这七天来，除了最开始用于熟悉新世界的三天以外，之后是一天比一天紧张，一天比一天刺激。
好吗？
好，也不好。
才隔了一个星期，顾京便发现，自己对于曾经的，平和又便利的旧世界就仅剩下了一部分笼统的印象。
小汽车、飞机、火车、电脑、手机、互联网……仔细想想的时候还能列举许多，但要真到了嘴边，细的东西就说不出来了。
那些小的，与生活有关的微末。
家里的模样，城市的模样，眨眼的时候，林林总总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京觉得过去的生活，竟和眼前的世界重在了一起。
他自嘲道：“我的适应力还真是强呀。”
人啊，一独处就容易想多，深夜的时候尤甚。
“多愁善感要不得。”
顾京擤了擤鼻涕，吃完最后一块烤饼，正准备起身，忽然，一股子香风冲进了他鼻子里。
顾京愣了一愣，矮桌的对面就坐下了一位相貌殊丽的女孩，火发蓝瞳。她端着同样的碗，里头盛满了牛羊的杂碎，汤汁浓郁，热气扑鼻。
长头发，红裙子。
少女脚踩与裙同色的小短靴，雪白的袜边浅浅的绕了小腿一周，露在外头。细腻皓白的手腕上缠着一圈草绳，绳子上串了一块小木牌，上面刻着几个字——“神见飞蚋”。
林香君！
“你来做什么？”
“吃宵夜啊。”少女撇了撇嘴，“怎么，只许你晚上溜出学院填肚子，不准我来啊。”
“还是说……”她打量了顾京两眼，“你讨厌我？”
“讨厌……肯定说不上。”
顾京轻轻叩着桌面：“我只是在想，你又在找谁当你的马前卒。总不能是我吧，我看起来很蠢吗？”
“你不蠢，也很帅，说真的，你是个能成为我梦中情人的好料子，脸够好看，身材又挺拔，还是州立大学的高材生。真的，要不是在漂亮女士面前，你缺乏那么一丁点的绅士风度，我觉得你就完美了。”
少女把食指与大拇指微微并在一块，若不注意，很难发现里边还留有一捏捏缝隙，一丁点。
“不过不用灰心，顾同学。学做绅士我以后可以教你，也能教会你怎样去讨其他女孩子开心。”
“至于今天，我们可以谈点正事。关乎秘界，关乎仪式，关乎你我。”
“在那之前。”
懒得听她废话的顾京打断了林香君喋喋不休的长篇大论，也问出了一个盘旋在他心头许久的问题：“我倒是有一件很感兴趣的事想要问问你。你是怎么发现我把科林藏在下水道的，准确的说，是藏在哪处下水道？”
“可以不说吗？”
“如果你打算就此闭嘴，可以不说，这是你的自由。”
“好吧，这么短的时间里，我发现了你的第二个缺点，太过于咄咄逼人。”
林香君扶了扶额：“一个人的视野出现盲区不奇怪，但突然出现的盲区就很奇怪了。”
“还有其他问题吗？”
她问道。
“没有了。”顾京的表情也冷了下来，他的手已经摸到了腰间，那里有他新得到的武器，蜂针，“所以你怎么敢……”
“怎么敢在我的面前蹦跶！”
——一声尖叫撕破天际，矮桌旁为数不多的客人要么跑的飞快，要么躲在就近的掩体后瑟瑟发抖。
“是枪！”
“杀人啦！”
“快报警！快报警！”
满身煞气的顾京没有去管周围的群众，他一只脚横跨桌面，黑洞洞的枪口直直的顶住了林香君的额头，把她逼的仰倒，屁股落在脏兮兮的地上，一只手勉强撑着地面，一只手尴尬的停在半空。
“学弟，冷静点……”
她的声音也打着颤，带着股之前完全没有过的娇弱：“我今天是带着诚意来的，想和你谈谈合作。”
“合作？是指最后会死在下水道的合作么。”
面对枪口，林香君沉默片刻，干笑了两声：“我可以解释的。”
“解释，哦，解释！”
“解释你是有多么迫不得已，才能学会把人肚子剖开对吧。”
顾京看了眼她面前分毫未动的汤碗，刺道：“不用勉强自己的，如果我做了那样的事，现在也吃不下。”
“你误会我了，顾同学。”
她试着伸手，见顾京没有更进一步的反应，慢慢的拿到了桌上盛满的汤碗，咕哝一口喝下了半碗热汤，看得出来，她已经很努力的顶下去了，可身体的自然反应还是让她忍不住干呕：“抱歉。”
“喝太快，噎着了。”
“所以这就是你的遗言了。”
“五条人命。”
顾京的手指灵活的压倒了击锤，扣上了扳机，“如果是你下去陪他们，他们一定会很高兴。”
“等等！”
她飞快的摆着手，喊的很大声，被顾京的动作吓到花容失色。可刚才的内脏味着实叫她恶心的够呛，情急之下，她便一手捂着嘴，仍是止不住咳嗽，一边尽力说话：“给我三分钟时间，你再决定要不要杀我，可以吗？”
顾京扬了扬枪口，示意她接着说。
慌乱中，面上见汗的少女额前有几根发丝调皮的垂落下来，贴着她光洁的额头，她真的很漂亮，比顾京前世见过的大多数明星都漂亮的多。
“我问过王水月，他告诉我，‘新月’，不曾收割。”
“我也知道，你还不曾见过真正的月亮，亦未向月相献礼。”
“你的消息落伍了。”
顾京冷冷的道：“我刚刚杀了梁宇。”
“那头你冀望的野兽。”
这消息似乎并不让林香君感到意外：“没关系的，你听我说。”
“我们之间没必要分个上下生死。我也为我之前一些不实的话道歉，我今天真的是带着诚意来的。”
她第二次提到了诚意。
但是……
“什么诚意也救不了你的命。”
话音未落，有一个小木匣被林香君甩到了小矮桌上，沉甸甸的，压的矮桌都往下低了一截。
“打开看看。”
她总算捋顺了喉咙，眼里噙着泪花。
“你来打开。”
顾京反手推了回去，他怕木匣子里藏着暗器，人都离远了点。
“胆小鬼。”
林香君不满的嘟囔一句，解开匣子上的搭扣，掀开，里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两块金砖。
嗯？！！！
顾京的手在发抖。
他的枪口往下低了几寸。
卧槽，这是什么钞能力。
他忍不住暗地里掐了把大腿，强自镇定，维持住冷酷的表情不变。
“咳咳。”
“我是有原则的人。”
“这些是给你的赔礼。”
她喘过气，刚那碗杂碎汤差点把她半条命喝掉了，平日里饮食清淡的她不习惯吃这些口味太重的东西：“我想要你退出竞争。”
“把启明的机会让给我。”
“王水月那边我会搞定的。”她似乎看出了顾京眼里的迟疑，接着补充道，“之后，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新身份摆脱李环教授。至于学籍的问题，你可以用新身份参加联邦的统招考试，再进州立大学。我相信以你的水平，应该不难。”
“事情了结之后，我会付给你一大笔钱，多到你想象不到的钱。”
林香君把桌上的金条朝顾京推了推：“而且不管你答应不答应，这些金子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了。”
“这么说，你有办法不用杀了我，也能结束仪式咯。”顾京问道。
“对。”
“让我再考虑考虑。”顾京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如果是在一天前，面对如此优厚的条件，没办法依靠赞美诗仪式启明的他当然愿意去配合林香君演一场戏，但现在，平稳局已经看上了他。
计划失败的风险很大。
不算近，也不算远。
凭借顾京如今的脚力，在不惹人注意的前提下，他需要步行十五分钟左右，如果用跑的，那会更快。
这是栋老式的公寓楼，建造的年限应该不短了。茫茫夜色中，顾京隔老远就能望见公寓楼正面贴着的亮红大字，走得近些，还能见着公寓楼外墙面上掉色的彩砖，这些过去鲜亮的装饰如今边线已不大清晰，月光映在上头，照出些许斑驳，些许岁月。
午夜时分，学院街头人烟稀少，但意外的，崖巢公寓的楼下还摆着几个夜宵摊，热气腾腾，散发着动物下水独有的骚香气。
随意寻了个最能挑动口水的摊位坐下，摊主是个推了辆流动车的老伯，炖锅里咕咚咕咚的放着响，掀开锅盖，牛羊杂碎在酱赤色的红汤里翻滚，汤面飘着一层油花。
隔着雾帘，顾京问过价，付了十块钱，说话带着外邦口音的老伯手脚麻利，很快便把一碗满满当当的杂碎汤递到了顾京手里，冒尖的碗顶还撒着一小撮绿白的葱花，再配上一块烙好的烤饼，别提有多馋人了。
秋夜微凉，手捧热汤，顾京一口下肚，鲜辣厚重的滋味顿时裹带着一束热气腾的往上翻卷，顺着肚肠，直达天顶，周身一抖的同时，也是驱散了不少夜露的寒意。
抬头看，月朗星稀，方方正正的楼房上规整的开着一个又一个的窗，有些亮着灯，但大部分是一片漆黑。
几点了？不知道，至少应当过了午夜。
顾京心想，回头有钱了还得多备只手表，方便看时间。
他吃着宵夜，大脑难得多了一会偷闲的时候。穿越的这七天来，除了最开始用于熟悉新世界的三天以外，之后是一天比一天紧张，一天比一天刺激。
好吗？
好，也不好。
才隔了一个星期，顾京便发现，自己对于曾经的，平和又便利的旧世界就仅剩下了一部分笼统的印象。
小汽车、飞机、火车、电脑、手机、互联网……仔细想想的时候还能列举许多，但要真到了嘴边，细的东西就说不出来了。
那些小的，与生活有关的微末。
家里的模样，城市的模样，眨眼的时候，林林总总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京觉得过去的生活，竟和眼前的世界重在了一起。
他自嘲道：“我的适应力还真是强呀。”
人啊，一独处就容易想多，深夜的时候尤甚。
“多愁善感要不得。”
顾京擤了擤鼻涕，吃完最后一块烤饼，正准备起身，忽然，一股子香风冲进了他鼻子里。
顾京愣了一愣，矮桌的对面就坐下了一位相貌殊丽的女孩，火发蓝瞳。她端着同样的碗，里头盛满了牛羊的杂碎，汤汁浓郁，热气扑鼻。
长头发，红裙子。
少女脚踩与裙同色的小短靴，雪白的袜边浅浅的绕了小腿一周，露在外头。细腻皓白的手腕上缠着一圈草绳，绳子上串了一块小木牌，上面刻着几个字——“神见飞蚋”。
林香君！
“你来做什么？”
“吃宵夜啊。”少女撇了撇嘴，“怎么，只许你晚上溜出学院填肚子，不准我来啊。”
“还是说……”她打量了顾京两眼，“你讨厌我？”
“讨厌……肯定说不上。”
顾京轻轻叩着桌面：“我只是在想，你又在找谁当你的马前卒。总不能是我吧，我看起来很蠢吗？”
“你不蠢，也很帅，说真的，你是个能成为我梦中情人的好料子，脸够好看，身材又挺拔，还是州立大学的高材生。真的，要不是在漂亮女士面前，你缺乏那么一丁点的绅士风度，我觉得你就完美了。”
少女把食指与大拇指微微并在一块，若不注意，很难发现里边还留有一捏捏缝隙，一丁点。
“不过不用灰心，顾同学。学做绅士我以后可以教你，也能教会你怎样去讨其他女孩子开心。”
“至于今天，我们可以谈点正事。关乎秘界，关乎仪式，关乎你我。”
“在那之前。”
懒得听她废话的顾京打断了林香君喋喋不休的长篇大论，也问出了一个盘旋在他心头许久的问题：“我倒是有一件很感兴趣的事想要问问你。你是怎么发现我把科林藏在下水道的，准确的说，是藏在哪处下水道？”
“可以不说吗？”
“如果你打算就此闭嘴，可以不说，这是你的自由。”
“好吧，这么短的时间里，我发现了你的第二个缺点，太过于咄咄逼人。”
林香君扶了扶额：“一个人的视野出现盲区不奇怪，但突然出现的盲区就很奇怪了。”
“还有其他问题吗？”
她问道。
“没有了。”顾京的表情也冷了下来，他的手已经摸到了腰间，那里有他新得到的武器，蜂针，“所以你怎么敢……”
“怎么敢在我的面前蹦跶！”
——一声尖叫撕破天际，矮桌旁为数不多的客人要么跑的飞快，要么躲在就近的掩体后瑟瑟发抖。
“是枪！”
“杀人啦！”
“快报警！快报警！”
满身煞气的顾京没有去管周围的群众，他一只脚横跨桌面，黑洞洞的枪口直直的顶住了林香君的额头，把她逼的仰倒，屁股落在脏兮兮的地上，一只手勉强撑着地面，一只手尴尬的停在半空。
“学弟，冷静点……”
她的声音也打着颤，带着股之前完全没有过的娇弱：“我今天是带着诚意来的，想和你谈谈合作。”
“合作？是指最后会死在下水道的合作么。”
面对枪口，林香君沉默片刻，干笑了两声：“我可以解释的。”
“解释，哦，解释！”
“解释你是有多么迫不得已，才能学会把人肚子剖开对吧。”
顾京看了眼她面前分毫未动的汤碗，刺道：“不用勉强自己的，如果我做了那样的事，现在也吃不下。”
“你误会我了，顾同学。”
她试着伸手，见顾京没有更进一步的反应，慢慢的拿到了桌上盛满的汤碗，咕哝一口喝下了半碗热汤，看得出来，她已经很努力的顶下去了，可身体的自然反应还是让她忍不住干呕：“抱歉。”
“喝太快，噎着了。”
“所以这就是你的遗言了。”
“五条人命。”
顾京的手指灵活的压倒了击锤，扣上了扳机，“如果是你下去陪他们，他们一定会很高兴。”
“等等！”
她飞快的摆着手，喊的很大声，被顾京的动作吓到花容失色。可刚才的内脏味着实叫她恶心的够呛，情急之下，她便一手捂着嘴，仍是止不住咳嗽，一边尽力说话：“给我三分钟时间，你再决定要不要杀我，可以吗？”
顾京扬了扬枪口，示意她接着说。
慌乱中，面上见汗的少女额前有几根发丝调皮的垂落下来，贴着她光洁的额头，她真的很漂亮，比顾京前世见过的大多数明星都漂亮的多。
“我问过王水月，他告诉我，‘新月’，不曾收割。”
“我也知道，你还不曾见过真正的月亮，亦未向月相献礼。”
“你的消息落伍了。”
顾京冷冷的道：“我刚刚杀了梁宇。”
“那头你冀望的野兽。”
这消息似乎并不让林香君感到意外：“没关系的，你听我说。”
“我们之间没必要分个上下生死。我也为我之前一些不实的话道歉，我今天真的是带着诚意来的。”
她第二次提到了诚意。
但是……
“什么诚意也救不了你的命。”
话音未落，有一个小木匣被林香君甩到了小矮桌上，沉甸甸的，压的矮桌都往下低了一截。
“打开看看。”
她总算捋顺了喉咙，眼里噙着泪花。
“你来打开。”
顾京反手推了回去，他怕木匣子里藏着暗器，人都离远了点。
“胆小鬼。”
林香君不满的嘟囔一句，解开匣子上的搭扣，掀开，里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两块金砖。
嗯？！！！
顾京的手在发抖。
他的枪口往下低了几寸。
卧槽，这是什么钞能力。
他忍不住暗地里掐了把大腿，强自镇定，维持住冷酷的表情不变。
“咳咳。”
“我是有原则的人。”
“这些是给你的赔礼。”
她喘过气，刚那碗杂碎汤差点把她半条命喝掉了，平日里饮食清淡的她不习惯吃这些口味太重的东西：“我想要你退出竞争。”
“把启明的机会让给我。”
“王水月那边我会搞定的。”她似乎看出了顾京眼里的迟疑，接着补充道，“之后，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新身份摆脱李环教授。至于学籍的问题，你可以用新身份参加联邦的统招考试，再进州立大学。我相信以你的水平，应该不难。”
“事情了结之后，我会付给你一大笔钱，多到你想象不到的钱。”
林香君把桌上的金条朝顾京推了推：“而且不管你答应不答应，这些金子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了。”
“这么说，你有办法不用杀了我，也能结束仪式咯。”顾京问道。
“对。”
“让我再考虑考虑。”顾京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如果是在一天前，面对如此优厚的条件，没办法依靠赞美诗仪式启明的他当然愿意去配合林香君演一场戏，但现在，平稳局已经看上了他。
计划失败的风险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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