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消失的摊贩
最后，面对林香君的再三请求，忌惮于平稳局的存在，顾京还是未曾当场给出答复。
既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
关系重大，他还得再想一想，多做一些有必要的考虑。
虽然，距离仪式赞美诗仪式结束还有三天，时间紧迫。但无论如何，他得摸清楚有关于平稳局一边的情报，获悉官方对待此事的重视程度，自己到底是他们随手布下的暗子，还是不惜代价，志在必得。
若是随手，想必平稳局也不太会在乎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棋子随意独走，与人苟合。
若是志在必得，那就麻烦了。
顾京打从一开始，就不愿与此世的官方作对。
而平稳局作为官方超凡势力的代表，得罪平稳局，恐怕自己立有取死之道。
虽说古已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之言，但小命只有一条，人死不能复生，自己必须得细细斟酌。
若不是林香君给出的诚意也确实如她所说，很有分量。
顾京根本不会在这纠结是答应还是放弃了。
她用来“赔罪”，或者说更像是“定金”的金条足有200g重，如果单纯用于“魂骸吸收”，甚至在吸干了二十二根老威廉的指骨后都还能有剩。
这是笔意外之财，也是及时雨。
因此，就算明知科林和梁宇之死多半与林香君有关，是她在背后捣鬼，顾京还是只能含泪选择原谅。
谁让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这也能侧面佐证，直到他离开监管所之前，林香君针对他的监控一直没有停过。她甚至知道自己去珠宝店买了些小金子。
只是她不知道是，顾京买金子不是出于喜好，而是为了发掘与激活黄金卿的能力。
如今发动机的燃料是有了，但缺了轮子也不行。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没了先人遗骸的顾京暂时没法入梦摄取更多力量，他打定主意，明天一早就去找张阿彘看看他的进货成果如何。
崖巢公寓的三楼九室。
顾京顶着楼梯间年久失修忽明忽暗的灯泡，几经周转，总算找到了藏在楼道夹角处的309号房间。
插入钥匙，拧动门锁。
轻轻推开房门，里面关着灯，一片乌黑，吸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京总感觉闻到了一鼻子酒味。
摸索着找到开关，灯一亮起，地上竟躺着个人。
“啥情况？！”
他走上前，小心翼翼伸出脚，轻轻踢了踢。
“有事找李鱤，让我再睡会。”
地上的醉鬼嘟囔着翻了个身，身上的衣服裤子隐约可见呕吐物的痕迹。
还好，是个活的。
这时，放下一颗心来的顾京才发现，309室除了这个醉鬼之外，满地都是喝剩下的酒瓶。
“来之前练海生可没和我说过要跟酒鬼一起住。”
捏起鼻子，有点嫌弃的绕过男人。顾京在卫生间里发现了随地乱丢的制服，制服的样式与之前练海生穿过的那件很像，胸口别着的也是伯劳鸟，只是地上的这件领口横着三道紫纹，而练海生的领口什么也没有。
应该是更高级别的执行员。
想到练海生凭借见习执行员的职务就能插手超凡事务，那躺在外头的醉鬼不用说，铁定是成功启明的超凡者了。
没想到超凡者也会醉。
简单洗漱了一下，顾京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不经意间，望见了镜子里的少年。
他伸手，五指落在镜面上，尽管腕上的骨珠依旧，但他眼底的猩红已不再会反射出来。
威廉。
这个历经了百多年的时光，却依旧受困于骨骸之中的亡灵。
饱受折磨，不得往生。
理论上，倘若梦里，威廉与枭之圣者间的对话一点都不掺假，那么拯救他灵魂的唯一方式，就是帮助他把所有的骨骸收集完整后，再行解脱。
当然，这也只是理论上的可能性，毕竟骨骼并不是什么坚硬到无法摧毁的东西。
可如今，顾京想到——
“我这算不算是把他最后的希望也都泯灭了呢？”
1%的可能性与0%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顾京反思，魂骸吸收，听起来就像是会把灵体整到魂飞魄散的能力。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反过来想，一百多年都过了，威廉的魂骨要能集齐早就集齐了，也轮不到前身在旧物市场上捡漏。
爱丽丝。
那个小女孩。
如果还活着，现在也都成了满脸皱纹的老太太了……吧。
“吧？”
顾京看向门外，那个躺在酒瓶中的醉鬼。
超凡者看起来会衰老，无论老威廉屠杀那些被他视为魔物的超凡者有多么轻松写意，他依旧是个面目沧桑的老人。
只有一个例外——
“梦境中的枭之圣者”。
尽管那位存在遮掩了外貌，但他的皮肤，他的身材，所有肉眼可见的地方，状态都保持的相当完美，拥有着老年人难以企及的滋润与活力。
启明、心胜、冠军以及登极和登极之上的圣者。
这些处于不同阶级的超凡者的寿命说不好有多长。一百年？二百年？还是三百年？靠猜也猜不着，顾京再度鞠起一捧清水扑在脸上，水珠颗颗冷冽，但依旧难消睡意，窗外夜色深深，还是抓紧时间睡觉吧。
伴着胡思乱想。
顾京找到卧室，一头栽倒在床，和衣而眠。
第二天清晨。
顾京醒来的时候，昨夜的醉汉正在阳台大声的呕吐。
他循声望去，这人滑稽的抱着个花盆，胃里的酸水呼啦啦的落在那可疑的淡黄色泥土上。
“早。”
不管看起来有多不靠谱，对方好歹是个为官方服务的超凡人士，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顾京与他打了声招呼。
“呃，呕！”
他醉眼惺忪，依旧吐个不停。
见醉汉没有理会自己，不擅长热脸贴冷屁股的顾京不再管他，自行于卫生间里收拾了一下个人卫生，下了公寓楼，便往城郊的方向一路行去。
一路上，城市的落差在顾京脚步的丈量下逐渐增大，从高楼到平屋，从崭新的招牌到满是泥泞与积水的街头巷尾。穿着破旧，光着脚丫，鼻子下还挂着两条鼻涕的屁孩在街边追逐打闹，衣衫单薄，捧着夜壶的主妇毫无顾忌的将昨夜积攒下的污秽泼洒在地。
蚊虫飞舞，老鼠蹿巷。
这里是筑城街，曾几何时，这里也是玉凉达官贵人们喜爱的居住地。但如今，于本地居民口中，他们更喜欢叫它的外号——“贫民窟”。
没人清楚过去繁花似锦的筑城街为何会变成玉凉的洼地，一部分老人言及于此时，只记得那年发生了一些只能口耳相传的离奇事，自此之后，贵人们纷纷抛弃了筑城街，转居他处。仅剩下那几座屹立至今，尽管垂垂老矣，缺少维护，却仍然高大精美的建筑群落还弥留着一丝过去的辉煌。
它们无言的坚守着百多年前的骄傲，哪怕杂草丛生，体表遍布青苔，出自名匠大师之手的雕塑、廊柱与园林依旧保留着恰到好处的矜持，闪烁着艺术的华贵。
它们身上的古旧丝毫没有削减这些建筑的美丽，相反的，这些建筑在饱尝风吹雨打后，色彩上的节制反而更能凸显其典雅的风华，庄重，而不浅俗。
可夕阳再是恢弘，也不过是入夜前的一点余光。
顾京就站在其中一座大宅的门前，模样威武，栩栩如生的护门神兽完全无法阻挡新人替代旧主。忙碌的人群中，一位大腹便便，衣着考究的中年男人颐气指使，唾沫横飞，在他身旁，数十个力夫正手拿肩扛的搬运着新的家具送入宅内。
富贵，繁杂，还有浮夸。
大红大紫，招摇花哨的图案几乎布满了所有肉眼可见的地方，带着种不顾一切的“占有感”，肆意的侵略着旁人的视界。
不是不好看，而是太多，太杂，又太满。
总体来说，就是不够协调，与那静谧的园林，古旧而又精美的廊画格格不入。
顾京与旁人打听，有个知情的路人与他细讲。大宅的老主人不知何为，最近把宅子发卖了，大腹便便的男人就是买主。他把妹妹许了码头的缉私部长，借此攀上了高枝，从屠户转作了码头的装卸总包，就连当地的帮派也要恳他的情，求他入股，没半年就发了家，如今寻了栋新宅，不光本人，就连早已上了牌位的先祖们，也要尝尝做贵族的滋味。
难怪是一副暴发户的做派。
顾京点点头，看过了热闹。他继续往张阿彘的家中走去，没过多久，就看见了那个小院。
院子里的房门紧闭，敲了敲门，无人回应。
开启了听力锐化的顾京听了听里边的动静，空无一人，张阿彘好像不在家。
“他会去哪？”
现在可不是摆摊的时候，旧物市场早上是不开门的。
难道卷钱跑路了？
一个小摊贩，他真有这么大胆子？吃了假毒药还敢跑？
顾京有点不相信。
他肩头用力，一下就把小门给撞开了。翻斗车还在，这对于小贩而言极其重要的财产证明了张阿彘并没有卷钱逃走，但门口竟倒着一只黄狗，尸体都已经硬了。
“发生了什么事？”
顾京走上前查看了一下黄狗的尸体状态，狗身上并没有明显伤痕，待他细细翻看了毛发，才在黄狗的胸侧发现了一个流了一点点血的小孔，孔径约有针眼大小，造成伤口的武器不明，但应当是一击毙命。
从现场的痕迹推断，门口并不是黄狗的第一死亡现场。
凶手的行动很缜密。
为了防止黄狗发出声响，引起路人注意。他或者她，应该在进入院子的第一时刻，就用某种特殊武器将看家护院的黄狗一击秒杀了。
“对方进入平屋后，很快制服了张阿彘，屋子里没有太多打斗的痕迹。”
但张阿彘自己的脚印却清晰可见，就留在门槛处。
“来来回回的走动，除了脚印之外，还有院子里的泥。”
顾京低头，捏起一小撮细碎的泥土：“脚步散乱，心态慌张。”
“他很害怕，一定有我没留意到的线索。”
走出屋外，顾京搜索一圈，果真在院子的一处角落，发现了一个墨点大小的血迹与一连串来回行走的脚印：
“如果我判断没错，凶手在杀了黄狗之后，还让张阿彘把狗的尸体搬进了房中，以防外人发现院子里的异样，所以院子到门口的这段距离才会有脚印和少量的血液留下。”
“张阿彘用来装货物的布袋也不见了。”
“连人带货一起消失。”
“很奇怪。”顾京回到屋内，“炉灶上盛着满锅的冷水，灶膛里还放着未点燃的木柴。”
“张阿彘遇袭前应当正准备煮茶。”顾京思索道，“他没有防备，处于一个放松的状态。并不知道危险已至。”
而在昨日傍晚，顾京并没有于旧物市场见到过张阿彘。
“他曾与我说过，一早就会去找豁耳朵进货。”
“再结合黄狗尸体的尸僵情况……”
他失踪了至少七个小时以上，但又未超二十四小时。
合理的猜测是，张阿彘在进货完成后，回到了家中，然后有人来到了张阿彘家，把他给绑架了。
“林香君，会是你吗…..”
顾京想了想，觉得这不像是林香君能做的出来的事：“一是她没有抓张阿彘的动机，二她没有时间作案。一个市井小贩，微不足道的人，就因为和我接触过就要绑走？”
“不至于。”
可还会有谁盯上张阿彘？
顾京陷入了沉思。
既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
关系重大，他还得再想一想，多做一些有必要的考虑。
虽然，距离仪式赞美诗仪式结束还有三天，时间紧迫。但无论如何，他得摸清楚有关于平稳局一边的情报，获悉官方对待此事的重视程度，自己到底是他们随手布下的暗子，还是不惜代价，志在必得。
若是随手，想必平稳局也不太会在乎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棋子随意独走，与人苟合。
若是志在必得，那就麻烦了。
顾京打从一开始，就不愿与此世的官方作对。
而平稳局作为官方超凡势力的代表，得罪平稳局，恐怕自己立有取死之道。
虽说古已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之言，但小命只有一条，人死不能复生，自己必须得细细斟酌。
若不是林香君给出的诚意也确实如她所说，很有分量。
顾京根本不会在这纠结是答应还是放弃了。
她用来“赔罪”，或者说更像是“定金”的金条足有200g重，如果单纯用于“魂骸吸收”，甚至在吸干了二十二根老威廉的指骨后都还能有剩。
这是笔意外之财，也是及时雨。
因此，就算明知科林和梁宇之死多半与林香君有关，是她在背后捣鬼，顾京还是只能含泪选择原谅。
谁让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这也能侧面佐证，直到他离开监管所之前，林香君针对他的监控一直没有停过。她甚至知道自己去珠宝店买了些小金子。
只是她不知道是，顾京买金子不是出于喜好，而是为了发掘与激活黄金卿的能力。
如今发动机的燃料是有了，但缺了轮子也不行。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没了先人遗骸的顾京暂时没法入梦摄取更多力量，他打定主意，明天一早就去找张阿彘看看他的进货成果如何。
崖巢公寓的三楼九室。
顾京顶着楼梯间年久失修忽明忽暗的灯泡，几经周转，总算找到了藏在楼道夹角处的309号房间。
插入钥匙，拧动门锁。
轻轻推开房门，里面关着灯，一片乌黑，吸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京总感觉闻到了一鼻子酒味。
摸索着找到开关，灯一亮起，地上竟躺着个人。
“啥情况？！”
他走上前，小心翼翼伸出脚，轻轻踢了踢。
“有事找李鱤，让我再睡会。”
地上的醉鬼嘟囔着翻了个身，身上的衣服裤子隐约可见呕吐物的痕迹。
还好，是个活的。
这时，放下一颗心来的顾京才发现，309室除了这个醉鬼之外，满地都是喝剩下的酒瓶。
“来之前练海生可没和我说过要跟酒鬼一起住。”
捏起鼻子，有点嫌弃的绕过男人。顾京在卫生间里发现了随地乱丢的制服，制服的样式与之前练海生穿过的那件很像，胸口别着的也是伯劳鸟，只是地上的这件领口横着三道紫纹，而练海生的领口什么也没有。
应该是更高级别的执行员。
想到练海生凭借见习执行员的职务就能插手超凡事务，那躺在外头的醉鬼不用说，铁定是成功启明的超凡者了。
没想到超凡者也会醉。
简单洗漱了一下，顾京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不经意间，望见了镜子里的少年。
他伸手，五指落在镜面上，尽管腕上的骨珠依旧，但他眼底的猩红已不再会反射出来。
威廉。
这个历经了百多年的时光，却依旧受困于骨骸之中的亡灵。
饱受折磨，不得往生。
理论上，倘若梦里，威廉与枭之圣者间的对话一点都不掺假，那么拯救他灵魂的唯一方式，就是帮助他把所有的骨骸收集完整后，再行解脱。
当然，这也只是理论上的可能性，毕竟骨骼并不是什么坚硬到无法摧毁的东西。
可如今，顾京想到——
“我这算不算是把他最后的希望也都泯灭了呢？”
1%的可能性与0%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顾京反思，魂骸吸收，听起来就像是会把灵体整到魂飞魄散的能力。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反过来想，一百多年都过了，威廉的魂骨要能集齐早就集齐了，也轮不到前身在旧物市场上捡漏。
爱丽丝。
那个小女孩。
如果还活着，现在也都成了满脸皱纹的老太太了……吧。
“吧？”
顾京看向门外，那个躺在酒瓶中的醉鬼。
超凡者看起来会衰老，无论老威廉屠杀那些被他视为魔物的超凡者有多么轻松写意，他依旧是个面目沧桑的老人。
只有一个例外——
“梦境中的枭之圣者”。
尽管那位存在遮掩了外貌，但他的皮肤，他的身材，所有肉眼可见的地方，状态都保持的相当完美，拥有着老年人难以企及的滋润与活力。
启明、心胜、冠军以及登极和登极之上的圣者。
这些处于不同阶级的超凡者的寿命说不好有多长。一百年？二百年？还是三百年？靠猜也猜不着，顾京再度鞠起一捧清水扑在脸上，水珠颗颗冷冽，但依旧难消睡意，窗外夜色深深，还是抓紧时间睡觉吧。
伴着胡思乱想。
顾京找到卧室，一头栽倒在床，和衣而眠。
第二天清晨。
顾京醒来的时候，昨夜的醉汉正在阳台大声的呕吐。
他循声望去，这人滑稽的抱着个花盆，胃里的酸水呼啦啦的落在那可疑的淡黄色泥土上。
“早。”
不管看起来有多不靠谱，对方好歹是个为官方服务的超凡人士，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顾京与他打了声招呼。
“呃，呕！”
他醉眼惺忪，依旧吐个不停。
见醉汉没有理会自己，不擅长热脸贴冷屁股的顾京不再管他，自行于卫生间里收拾了一下个人卫生，下了公寓楼，便往城郊的方向一路行去。
一路上，城市的落差在顾京脚步的丈量下逐渐增大，从高楼到平屋，从崭新的招牌到满是泥泞与积水的街头巷尾。穿着破旧，光着脚丫，鼻子下还挂着两条鼻涕的屁孩在街边追逐打闹，衣衫单薄，捧着夜壶的主妇毫无顾忌的将昨夜积攒下的污秽泼洒在地。
蚊虫飞舞，老鼠蹿巷。
这里是筑城街，曾几何时，这里也是玉凉达官贵人们喜爱的居住地。但如今，于本地居民口中，他们更喜欢叫它的外号——“贫民窟”。
没人清楚过去繁花似锦的筑城街为何会变成玉凉的洼地，一部分老人言及于此时，只记得那年发生了一些只能口耳相传的离奇事，自此之后，贵人们纷纷抛弃了筑城街，转居他处。仅剩下那几座屹立至今，尽管垂垂老矣，缺少维护，却仍然高大精美的建筑群落还弥留着一丝过去的辉煌。
它们无言的坚守着百多年前的骄傲，哪怕杂草丛生，体表遍布青苔，出自名匠大师之手的雕塑、廊柱与园林依旧保留着恰到好处的矜持，闪烁着艺术的华贵。
它们身上的古旧丝毫没有削减这些建筑的美丽，相反的，这些建筑在饱尝风吹雨打后，色彩上的节制反而更能凸显其典雅的风华，庄重，而不浅俗。
可夕阳再是恢弘，也不过是入夜前的一点余光。
顾京就站在其中一座大宅的门前，模样威武，栩栩如生的护门神兽完全无法阻挡新人替代旧主。忙碌的人群中，一位大腹便便，衣着考究的中年男人颐气指使，唾沫横飞，在他身旁，数十个力夫正手拿肩扛的搬运着新的家具送入宅内。
富贵，繁杂，还有浮夸。
大红大紫，招摇花哨的图案几乎布满了所有肉眼可见的地方，带着种不顾一切的“占有感”，肆意的侵略着旁人的视界。
不是不好看，而是太多，太杂，又太满。
总体来说，就是不够协调，与那静谧的园林，古旧而又精美的廊画格格不入。
顾京与旁人打听，有个知情的路人与他细讲。大宅的老主人不知何为，最近把宅子发卖了，大腹便便的男人就是买主。他把妹妹许了码头的缉私部长，借此攀上了高枝，从屠户转作了码头的装卸总包，就连当地的帮派也要恳他的情，求他入股，没半年就发了家，如今寻了栋新宅，不光本人，就连早已上了牌位的先祖们，也要尝尝做贵族的滋味。
难怪是一副暴发户的做派。
顾京点点头，看过了热闹。他继续往张阿彘的家中走去，没过多久，就看见了那个小院。
院子里的房门紧闭，敲了敲门，无人回应。
开启了听力锐化的顾京听了听里边的动静，空无一人，张阿彘好像不在家。
“他会去哪？”
现在可不是摆摊的时候，旧物市场早上是不开门的。
难道卷钱跑路了？
一个小摊贩，他真有这么大胆子？吃了假毒药还敢跑？
顾京有点不相信。
他肩头用力，一下就把小门给撞开了。翻斗车还在，这对于小贩而言极其重要的财产证明了张阿彘并没有卷钱逃走，但门口竟倒着一只黄狗，尸体都已经硬了。
“发生了什么事？”
顾京走上前查看了一下黄狗的尸体状态，狗身上并没有明显伤痕，待他细细翻看了毛发，才在黄狗的胸侧发现了一个流了一点点血的小孔，孔径约有针眼大小，造成伤口的武器不明，但应当是一击毙命。
从现场的痕迹推断，门口并不是黄狗的第一死亡现场。
凶手的行动很缜密。
为了防止黄狗发出声响，引起路人注意。他或者她，应该在进入院子的第一时刻，就用某种特殊武器将看家护院的黄狗一击秒杀了。
“对方进入平屋后，很快制服了张阿彘，屋子里没有太多打斗的痕迹。”
但张阿彘自己的脚印却清晰可见，就留在门槛处。
“来来回回的走动，除了脚印之外，还有院子里的泥。”
顾京低头，捏起一小撮细碎的泥土：“脚步散乱，心态慌张。”
“他很害怕，一定有我没留意到的线索。”
走出屋外，顾京搜索一圈，果真在院子的一处角落，发现了一个墨点大小的血迹与一连串来回行走的脚印：
“如果我判断没错，凶手在杀了黄狗之后，还让张阿彘把狗的尸体搬进了房中，以防外人发现院子里的异样，所以院子到门口的这段距离才会有脚印和少量的血液留下。”
“张阿彘用来装货物的布袋也不见了。”
“连人带货一起消失。”
“很奇怪。”顾京回到屋内，“炉灶上盛着满锅的冷水，灶膛里还放着未点燃的木柴。”
“张阿彘遇袭前应当正准备煮茶。”顾京思索道，“他没有防备，处于一个放松的状态。并不知道危险已至。”
而在昨日傍晚，顾京并没有于旧物市场见到过张阿彘。
“他曾与我说过，一早就会去找豁耳朵进货。”
“再结合黄狗尸体的尸僵情况……”
他失踪了至少七个小时以上，但又未超二十四小时。
合理的猜测是，张阿彘在进货完成后，回到了家中，然后有人来到了张阿彘家，把他给绑架了。
“林香君，会是你吗…..”
顾京想了想，觉得这不像是林香君能做的出来的事：“一是她没有抓张阿彘的动机，二她没有时间作案。一个市井小贩，微不足道的人，就因为和我接触过就要绑走？”
“不至于。”
可还会有谁盯上张阿彘？
顾京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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