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陷阱
血腥味？
为什么能在入口就闻见血腥味？
再之前，顾京为了以防万一，他把科林捆在了下水道的深处，离入口起码有百多米。
锐化。
无形无质的气涌入耳朵。
顾京的听觉一下子上升了两个层级，他能听见远处有废水的流动声，老鼠的吱吱声……
还有，新的垃圾被冲入下水道，顺着爬满污泥的管道一路向前。
顾京在仔细的听，甚至听到了百米之外，有东西坠进了水底。
但是，唯独没有呼吸声。
他皱起眉头。
是逃了吗？
不，也可能是……
一种不是很妙的预感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科林，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他没有说话，轻轻踱步，一路上，血腥味愈来愈浓。
直到他见到——见到那一层因为缺少光线而显得黢黑的滤镜后，依旧给人以一种强烈的，视觉上、嗅觉上、甚至是味觉上冲击的人体画。
是浓墨重彩。
是血浆四溢。
是心头扬起的一股呕意。
顾京下意识抚了抚胸口。
“安息。”
直面如此惨烈景象的他忍不住眼角微微抽搐。
他低头，十数米外，科林的身体圈成了一张弯弓。破败的学生双手接着双脚，空无一物的躯干弯曲的如同虾子。滑腻粉嫩的肚肠绕住了他的脖颈，根根肋骨向外打开，如花朵般绽放。浸没于血液内的心肝脾肺皆是摆在了圆心当中，形似被海洋包围的大陆。
此刻，深呼吸，哪怕是争相涌入鼻腔的，下水道中的阵阵酸臭，也比现场的血腥味要来的清新许多。
人类的想象力果然是有限度的。
这是常人未曾经历，就难以想象的残忍场面。
如今，顾京算是明白了在崇拜狩猎的神秘学派眼中，人类也不过是猎物之一，对待猎物再怎么样也不算过分。
那些报纸上再成篇累牍的报道，光凭言语上的描述，如今看来，也不及现场实景的一根皮毛。
如此之事，二年前就发生过七次，而今，就顾京所知的，同样遇害者已有四人。
也难怪，所有见识过仪式现场的人都认为这是种邪行，所行者自然也是邪教。
猎兽学派。
念之不禁令人深觉齿冷。
强忍着恶心，顾京简单查看了一下科林尸骸上的伤痕，他的大腿内侧留着两道深深的切口，因为血液流尽，肤色显得极其苍白，隐见皮肤下的血管脉络，暗暗发青。
凶手刨开了他的肚子，伤口并不整齐。如同被某种野兽袭击过的惨状让顾京想起了科林曾给他展示过，异常生长的齿甲。
他的心脏被啃去了三分之一的心室，上面留下了清晰的齿痕，翻了翻堆在一块的脏器，其余部位毫发无损，只有心脏被享用过了。
之前可没人跟我说过这个细节。
顾京猜测，食用心脏大约是仪式中的一个流程，借此，凶手夺走了科林身体中成形的一部分力量。毕竟，经历过一次咏月洗礼的科林，虽还未真正启明，但他与常人已然不同。
“王水月接受的，林香君想要争夺的，就是此种血腥的道途吗……”
是疑问，也是诘问。
诘问自己，假若没有黄金卿，自己是否会接受以他人的血，以如此残忍的方式来成就非人。
“你也算一报偿一报了。”
顾京低头，对着科林七零八落的尸骸喃喃。当日被他所杀的流浪汉，与他现在的这幅样貌，应当相差不多吧。
以目前的信息来看，有这个动机，并将尸体摆成特定图案的凶手，也就仅剩下受咏月福音影响的林香君一人。
但唯独有一点顾京不明白，她为什么能精准找到科林的位置？明明他在下水道附近喷洒过杀虫剂，身后也没有跟踪者。
事到如今，多想无益。
林香君应当有某种监视他的手段。危险，可能随时接踵而至。
他收好附近昨日饮食后的垃圾，把这些有可能暴露他身份的东西统统丢进下水道的更深处之后。
顾京转身离开，并不打算为科林收尸。
但是，等到他回到入口处的扶梯旁时，又有新的脚步声在头上响起。
这多少让顾京的心跳加快几分。
他抬眼望去，有一缕光亮透过井盖的缝隙落下。声音的震动穿透了空气、钢铁与混凝土，他能听见，有两个人来到了下水道的入口前，驻足停留。
“谁？”
除了他以外，还有谁会来下水道？
假如是凶手？她为何要去而复返？
而且还有两个人，林香君什么时候又找到了帮手？
还是其他……
顾京退后一步，躲入黑暗。
井盖子被掀开，一束灯光打落下来，映出一个刺目的圆。
“匿名报案。”
“藏在花篮里，亏他想的出来。”
“我还以为是哪个小妹妹送老子的花呢，真晦气，大晚上还要来下水道。”
“哈哈哈，你可别臭美了，局里面这么多帅哥，怎么也轮不到你的。”
“谁知道呢，万一哪个小妹妹就喜欢我这款的，你到时候羡慕都来不及。”
“好了，好了，别贫嘴了。工作呢，正经一点。”
两人中的其中一人问道：“你先下还是我先下？”
“我先吧，你把灯拿好，下去的路上要当心，地上滑的很，别摔跤了。”
“老张，把夹子给我带上，这里头也太熏人了。”
……
躲在暗处的顾京听得两人对话，心下一惊，已经明白来者是何身份了。
是警视局的警探，而且还不止一人。
该死，要遭。
他左右一看，学院街这片的下水道一条道走到黑，连个分叉都没有，一旦跑起来，两个听到动静的警探很容易发现自己这个嫌犯，到时候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拔枪就射，自己小命立刻就要交代。
当然，还有另一种办法是借着下水道里昏暗的环境，从暗处偷袭。凭借强化过后的身躯以及新得到的锐化之力，顾京自信就算对方有枪，他们也绝对反应不过来。
可是……
没有必要。
隐藏在黑暗中的人眨了眨眼，第一是对无辜者出手不符合他的价值观。第二是，他本就不是凶手，袭击警探反而会坐实自己的嫌疑，到时候黄泥巴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想了想，他张口吸气，发出一声尖叫。
……
“顾京，海西州立大学一年级历史系在读，20岁。”
“死者是你的同学，海西州立的一年级外语系在读，科林·斯沃，21岁。”
玉凉市警视局学院街分局，问询室。
小小的房间内，乖乖坐在一张拘束椅上的年轻人正是顾京。他手边的铐子只是虚拷，两名着靛青色制服的警探一左一右，坐在离他不远的位置，一人拿笔记录，一人拿着现场的相片盘问。
“据你供述，你大约于晚间七点时分来到下水道遇见死者尸体。因为现场太过惨烈，你没敢在下水道停留，边喊着“死人了”边准备回去报案的时候，就在下水道入口处碰见了刚接到报案，前去搜查的两名警探。”
“我们检查了现场和你的衣装，确实没发现血迹。”
“所以，我相信人不是你杀的，但是你为什么要去下水道？身上的刀又是怎么回事？如果没有合理解释，就只能委屈你在监管所先待一晚了。”
顾京沉默不语。
刀的事情好解释，可他真的很难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去下水道。
因为好奇？
想去看看下水道里有没有什么传说中的鬼怪？还是心血来潮，突然想来一次说走就走的大冒险，信口开河的说法有很多，但显然都不符合警探口中“合理的解释”。
但最多也就这样了。
在缺少足够证据指控的情况下，最迟明天中午，警视局就得把他全须全尾的放出去。
与其做漏洞百出的苍白辩驳，倒还不如沉默以对。
恰在此时，问询室的门开了。
来人倚在门口，敲了敲门框：“大半夜啦，明天再审嘛，夜宵先啦。”
“你请客啊。”问询室里的警探笑骂道，“你请客我就歇啦。”
“等明天法医报告出来再说嘛，上面来人接手了。他学生仔，那把水果刀就算验出来有死者的血，也是上面的事了。”
“上面？！”一直以来，都对顾京称得上是和颜悦色，被人叫做老张的警探表情一滞，“这事和上面有关？”
“是嘛，所以上头的特派员请我们全局警员夜宵，快出来啦。”
“后边都是上面接头了，今天，喏。”来人努了努嘴，把手里的申请表亮给了两个警探看，“你等会给他丢到9号笼子里。”
“这……不合规矩吧，他一个刚来的，就进特殊区……”
“就是特殊区才要他进去啊，我知道你好心，不过差不多得了。今晚上边的大佬全程监控，不会出事的。”
“好吧。”言及于此，老张又仔细查看了同事递过来的条子，纸条上红亮亮的盖着局里的戳，做不得假，他再不能推辞。只好帮顾京取了双腿上的铐，安慰着后者说道，“跟我来吧，没事的，笼子里也不冷，里面有被子，饭到点有专人给你送。明天下午之前，你就应该能出去了。”
为什么能在入口就闻见血腥味？
再之前，顾京为了以防万一，他把科林捆在了下水道的深处，离入口起码有百多米。
锐化。
无形无质的气涌入耳朵。
顾京的听觉一下子上升了两个层级，他能听见远处有废水的流动声，老鼠的吱吱声……
还有，新的垃圾被冲入下水道，顺着爬满污泥的管道一路向前。
顾京在仔细的听，甚至听到了百米之外，有东西坠进了水底。
但是，唯独没有呼吸声。
他皱起眉头。
是逃了吗？
不，也可能是……
一种不是很妙的预感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科林，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他没有说话，轻轻踱步，一路上，血腥味愈来愈浓。
直到他见到——见到那一层因为缺少光线而显得黢黑的滤镜后，依旧给人以一种强烈的，视觉上、嗅觉上、甚至是味觉上冲击的人体画。
是浓墨重彩。
是血浆四溢。
是心头扬起的一股呕意。
顾京下意识抚了抚胸口。
“安息。”
直面如此惨烈景象的他忍不住眼角微微抽搐。
他低头，十数米外，科林的身体圈成了一张弯弓。破败的学生双手接着双脚，空无一物的躯干弯曲的如同虾子。滑腻粉嫩的肚肠绕住了他的脖颈，根根肋骨向外打开，如花朵般绽放。浸没于血液内的心肝脾肺皆是摆在了圆心当中，形似被海洋包围的大陆。
此刻，深呼吸，哪怕是争相涌入鼻腔的，下水道中的阵阵酸臭，也比现场的血腥味要来的清新许多。
人类的想象力果然是有限度的。
这是常人未曾经历，就难以想象的残忍场面。
如今，顾京算是明白了在崇拜狩猎的神秘学派眼中，人类也不过是猎物之一，对待猎物再怎么样也不算过分。
那些报纸上再成篇累牍的报道，光凭言语上的描述，如今看来，也不及现场实景的一根皮毛。
如此之事，二年前就发生过七次，而今，就顾京所知的，同样遇害者已有四人。
也难怪，所有见识过仪式现场的人都认为这是种邪行，所行者自然也是邪教。
猎兽学派。
念之不禁令人深觉齿冷。
强忍着恶心，顾京简单查看了一下科林尸骸上的伤痕，他的大腿内侧留着两道深深的切口，因为血液流尽，肤色显得极其苍白，隐见皮肤下的血管脉络，暗暗发青。
凶手刨开了他的肚子，伤口并不整齐。如同被某种野兽袭击过的惨状让顾京想起了科林曾给他展示过，异常生长的齿甲。
他的心脏被啃去了三分之一的心室，上面留下了清晰的齿痕，翻了翻堆在一块的脏器，其余部位毫发无损，只有心脏被享用过了。
之前可没人跟我说过这个细节。
顾京猜测，食用心脏大约是仪式中的一个流程，借此，凶手夺走了科林身体中成形的一部分力量。毕竟，经历过一次咏月洗礼的科林，虽还未真正启明，但他与常人已然不同。
“王水月接受的，林香君想要争夺的，就是此种血腥的道途吗……”
是疑问，也是诘问。
诘问自己，假若没有黄金卿，自己是否会接受以他人的血，以如此残忍的方式来成就非人。
“你也算一报偿一报了。”
顾京低头，对着科林七零八落的尸骸喃喃。当日被他所杀的流浪汉，与他现在的这幅样貌，应当相差不多吧。
以目前的信息来看，有这个动机，并将尸体摆成特定图案的凶手，也就仅剩下受咏月福音影响的林香君一人。
但唯独有一点顾京不明白，她为什么能精准找到科林的位置？明明他在下水道附近喷洒过杀虫剂，身后也没有跟踪者。
事到如今，多想无益。
林香君应当有某种监视他的手段。危险，可能随时接踵而至。
他收好附近昨日饮食后的垃圾，把这些有可能暴露他身份的东西统统丢进下水道的更深处之后。
顾京转身离开，并不打算为科林收尸。
但是，等到他回到入口处的扶梯旁时，又有新的脚步声在头上响起。
这多少让顾京的心跳加快几分。
他抬眼望去，有一缕光亮透过井盖的缝隙落下。声音的震动穿透了空气、钢铁与混凝土，他能听见，有两个人来到了下水道的入口前，驻足停留。
“谁？”
除了他以外，还有谁会来下水道？
假如是凶手？她为何要去而复返？
而且还有两个人，林香君什么时候又找到了帮手？
还是其他……
顾京退后一步，躲入黑暗。
井盖子被掀开，一束灯光打落下来，映出一个刺目的圆。
“匿名报案。”
“藏在花篮里，亏他想的出来。”
“我还以为是哪个小妹妹送老子的花呢，真晦气，大晚上还要来下水道。”
“哈哈哈，你可别臭美了，局里面这么多帅哥，怎么也轮不到你的。”
“谁知道呢，万一哪个小妹妹就喜欢我这款的，你到时候羡慕都来不及。”
“好了，好了，别贫嘴了。工作呢，正经一点。”
两人中的其中一人问道：“你先下还是我先下？”
“我先吧，你把灯拿好，下去的路上要当心，地上滑的很，别摔跤了。”
“老张，把夹子给我带上，这里头也太熏人了。”
……
躲在暗处的顾京听得两人对话，心下一惊，已经明白来者是何身份了。
是警视局的警探，而且还不止一人。
该死，要遭。
他左右一看，学院街这片的下水道一条道走到黑，连个分叉都没有，一旦跑起来，两个听到动静的警探很容易发现自己这个嫌犯，到时候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拔枪就射，自己小命立刻就要交代。
当然，还有另一种办法是借着下水道里昏暗的环境，从暗处偷袭。凭借强化过后的身躯以及新得到的锐化之力，顾京自信就算对方有枪，他们也绝对反应不过来。
可是……
没有必要。
隐藏在黑暗中的人眨了眨眼，第一是对无辜者出手不符合他的价值观。第二是，他本就不是凶手，袭击警探反而会坐实自己的嫌疑，到时候黄泥巴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想了想，他张口吸气，发出一声尖叫。
……
“顾京，海西州立大学一年级历史系在读，20岁。”
“死者是你的同学，海西州立的一年级外语系在读，科林·斯沃，21岁。”
玉凉市警视局学院街分局，问询室。
小小的房间内，乖乖坐在一张拘束椅上的年轻人正是顾京。他手边的铐子只是虚拷，两名着靛青色制服的警探一左一右，坐在离他不远的位置，一人拿笔记录，一人拿着现场的相片盘问。
“据你供述，你大约于晚间七点时分来到下水道遇见死者尸体。因为现场太过惨烈，你没敢在下水道停留，边喊着“死人了”边准备回去报案的时候，就在下水道入口处碰见了刚接到报案，前去搜查的两名警探。”
“我们检查了现场和你的衣装，确实没发现血迹。”
“所以，我相信人不是你杀的，但是你为什么要去下水道？身上的刀又是怎么回事？如果没有合理解释，就只能委屈你在监管所先待一晚了。”
顾京沉默不语。
刀的事情好解释，可他真的很难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去下水道。
因为好奇？
想去看看下水道里有没有什么传说中的鬼怪？还是心血来潮，突然想来一次说走就走的大冒险，信口开河的说法有很多，但显然都不符合警探口中“合理的解释”。
但最多也就这样了。
在缺少足够证据指控的情况下，最迟明天中午，警视局就得把他全须全尾的放出去。
与其做漏洞百出的苍白辩驳，倒还不如沉默以对。
恰在此时，问询室的门开了。
来人倚在门口，敲了敲门框：“大半夜啦，明天再审嘛，夜宵先啦。”
“你请客啊。”问询室里的警探笑骂道，“你请客我就歇啦。”
“等明天法医报告出来再说嘛，上面来人接手了。他学生仔，那把水果刀就算验出来有死者的血，也是上面的事了。”
“上面？！”一直以来，都对顾京称得上是和颜悦色，被人叫做老张的警探表情一滞，“这事和上面有关？”
“是嘛，所以上头的特派员请我们全局警员夜宵，快出来啦。”
“后边都是上面接头了，今天，喏。”来人努了努嘴，把手里的申请表亮给了两个警探看，“你等会给他丢到9号笼子里。”
“这……不合规矩吧，他一个刚来的，就进特殊区……”
“就是特殊区才要他进去啊，我知道你好心，不过差不多得了。今晚上边的大佬全程监控，不会出事的。”
“好吧。”言及于此，老张又仔细查看了同事递过来的条子，纸条上红亮亮的盖着局里的戳，做不得假，他再不能推辞。只好帮顾京取了双腿上的铐，安慰着后者说道，“跟我来吧，没事的，笼子里也不冷，里面有被子，饭到点有专人给你送。明天下午之前，你就应该能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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