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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暴雪忽至

    北国的冬天,总是来得太早,退得太迟。国庆刚过,料峭的寒意就露出苗头,等到了10月底,怕冷的人就不得不全副武装了。

    很多学生都在期待下雪,和南方人为了见世面不同,他们眼里的雪,是和雪仗、雪人、雪橇、滑雪、溜冰这些娱乐活动联系在一起的。

    如果冬天没雪,只是一味酷寒,那么这个季节对于北国人来说便只剩下折磨。

    后来姚林已经忘了那个具体的日期,只记得在初雪降临之前,那天和往日一样平凡,讲台上的老师和讲台下的学生,都和昨天的那个自己没有鲜明的变化。

    他早已养成记笔记的习惯,为了避免疏漏,上课时越发专注。以至于班里有人小声说“下雪了”时,他的视线并没有转向窗外。

    下课后,当他放下手里的笔略作小憩时,雪势已经很大,如鹅毛般飘摇而下。很多同学站在窗台边,不时发出惊呼,像是在围观一出奇景。

    吕依浓托着下巴说:“我们似乎见证了百年一遇的大雪,如果这雪一直下到晚自习结束,我们就只能坐雪橇回家了。”

    “放心吧,城管会处理的,在我的印象中,过去这么多年,还没有出现过路面积雪导致无法步行的情况,当然,看这个架势,车一定是开不了了。”

    “那公交和出租呢?”

    “恐怕也......”当他发现吕依浓的神情开始变得不自然时,立刻转换了语气,“现在离晚自习下课还早呢,要不了多久,路面上的雪就会被铲走的。”

    下午放学时,吕依浓和马力焦急地走到校门口,发现和校内的人头攒动不同,校外已是门可罗雀,堆积的雪即将没过膝盖,成功阻止了人们的出门意愿。

    那些平日里回家吃晚饭的学生,此时也是望雪兴叹,望着白茫茫的天地,摇头转向平日嫌弃的食堂。

    等马力终于下定决心“屈尊”到食堂吃饭时,已经看不见打饭窗口,眼中只见手持饭卡的几列长龙。

    就在这时,远处的付佳大声招呼着她们过去,两人坐下后,看见桌子上已经摆好饭菜。吕依浓感激地笑笑,付佳挥手说:“不用谢我,都是姚林买单。”

    在巨大的噪音中,几个人全程没有交流,匆匆吃过晚饭,回到教学楼。

    “这下回家真成问题了”,马力气急败坏地说,她和吕依浓都只在入学之初暂住过宿舍,“刚才我试着给我爸打电话,无人接听,怕是电线或者信号塔出了故障。”

    “接通了又能怎么样,车肯定是开不了了,难道叫你老爸背你回家吗?”面对马力飞过来的白眼,付佳继续说:“为今之计,我看你们还是到女生宿舍看一下,如果床铺还空着,就先将就一晚再说。”

    吕依浓和马力似乎受到启发,赶紧奔向女生宿舍,大概十分钟之后,两个人垂头丧气地走回来,“空床位早就安排给外班同学了。问了一下宿管老师,非住宿生住宿舍,也不符合规定,而且就算她愿意通融,现在也没有两张空床。”

    吕依浓这时也开始着急起来,姚林拍了拍她的肩膀,“先去找老师吧,看看她怎么说,总不至于大家都睡在教室吧。”

    几人向办公室走去,刚过拐角,就见门口挤满了人,靠过去一看,姚林发现他们的目的和自己一样,都是询问校方针对突发的暴雪,作何安排。

    姚林刚要带吕依浓挤进去,正巧班主任刘德平走出来,“也是问放学的事吗?”姚林点点头,“走吧,学校已经做出部署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姚林几人跟在刘德平身后,走回了教室。此时班里同学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做着无意义的憧憬或讨论。

    “大家安静一下”,刘德平整顿了一下纪律,“现在,收拾东西,回家,明天是否照常上学,等通知。”

    听到这句话,同学们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他们惊喜的是明天可能存在的自由,担忧的是眼前难行的道路。

    吕依浓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她的家和学校分别位于这座小城的东北和西南角,换做平时,乘车只需要不到二十分钟,可在极端天气下,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回家,无疑是一个艰难的挑战。

    她的几根手指纠缠在一起,皮肤渐渐渗出汗水。

    已经收拾好书包的姚林这时候轻轻说了一句,“我今天也准备回家住,咱们顺道,一起走吧。”

    吕依浓呆呆地望着他,脸上的表情不可名状。

    “快收拾一下,等得越久越难走哦。”

    吕依浓轻轻咬了下嘴唇,像下定了巨大决心似的,迅速将东西整理好,然后目光坚定地跟在了姚林身后。

    他们走到操场的时候,远远看见来接孩子的家长,这些大人心照不宣地贴在栅栏上,目光殷勤而急切。

    “像不像放学时段的幼儿园?”姚林开口问道。吕依浓不禁莞尔一笑,可心情又迅速沉重起来,因为环视一圈之后,她并没有发现那个期待的身影。

    “她应该还没有下班,”吕依浓只能承认事实。

    两个人穿过家长群,正式踏上归途。

    “我们两个一前一后,你沿着我的脚印走,节省体力,明白了吗?”吕依浓没有说话,只是乖巧地点点头。

    风穿过衣服,略过肌肤,姚林和吕依浓几乎同时颤抖了一下,但脚步并没有停下来。

    两人静默地走着,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期间姚林时不时回头看看,风雪中的吕依浓似乎变小了,形象很模糊。

    大概走了十分钟,两个人的鞋子里已经灌满雪,脚被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皮肤中裸露出来的部分,也开始染上不健康的红色。姚林这时做出一个脱外套的动作,吕依浓慌忙上前阻止。

    “我不冷,我妈说在运动状态下,人体内散发出来的热能,可以在人体四周形成一个保护圈,对抗严寒。所以现在最关键的是,我们不能停下来。”

    听到这句话的姚林不再固执,像一道屏障似的,把吕依浓挡在身后。

    又走了一段路之后,他们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可人迹越发罕见,地面已经很少出现行人路过的痕迹。他们每走一步,都像是开垦一片新的天地,悲壮得像是大航海时代的那些先行者。

    吕依浓只觉得脚下越来越沉,恍惚之间,身体忍不住前倾,姚林慌忙扶住她,拖着她继续并排走。平时体态轻盈的吕依浓,这时显得格外沉重,但姚林带着她,依然不断向前腾挪着。

    不知过了多久,只能依靠惯性继续行走的两人,迎面遇到一个人影,对方发出一声惊叫,从姚林手里接过吕依浓,然后说了一句,“跟着阿姨走。”

    姚林这时候才认出,来人是吕依浓的妈妈。

    又走了一段路,到了一个岔路口,姚林和对方打了个招呼,准备与之分道扬镳。吕依浓的妈妈强烈邀请姚林暂住在自己家,姚林思索了一会,还是婉拒了。

    好在两家距离并不太远,独行的他还是安全抵达。当他用颤抖的手敲开家门的时候,姚林奶奶只看见了一个虚弱的,浑身上下透着凉意的“陌生人”。

    她定神看了看,慌忙把姚林迎进屋,把被子裹在他身上,然后转头走进厨房开始熬姜汤。喝下姜汤的姚林体温逐渐转暖,但当晚就被重感冒突袭。

    第二天,手机信号恢复的吕依浓很早就打电话过来,姚林接起电话,只能发出酷似杨坤的声音。通话时,他故作轻松地唱了一首《无所谓》,吕依浓一边呵呵地傻笑,一边在电话那头偷偷抹泪。

    窗外仍然飘着细雪,落在他们踩出的脚印上,很快消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