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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黑袁彦与白少爷

    载着苏少堂的马车驶过车水马龙的文昌街,街上人声鼎沸,声浪像一锅煮开的沸水。

    苏少堂从假寐中清醒,撩开马车侧帘饶有兴致的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有时马车遇到阻拦还会停歇片刻,等到道路通畅方能继续前行。

    正在这时,一阵悦耳的马铃声传来,苏少堂、袁彦乘坐的马车前方出现一个相向而行的马队,头尾几人均是骑马慢行,均是身着玄色褙子腰间佩刀、背负弓箭。中间七八匹马前后排开,每匹马都拉着一辆载着货的车,车上货物被黑布蒙住,看不出载着什么东西。

    颇为好奇的苏少堂望着前方的马队,对着袁彦问道:“袁兄,前面那那么多辆车是做什么的?”

    袁彦将头探出马车外,片刻之后旋即又坐回了马车内:“哦,那车上东西装的不多,像是走镖运钱的,也有可能是来汴梁城购买货物的商队。”

    袁彦说完便吩咐赶车的马夫将车停在路边,等对面的马队驶过后再出发。

    那马队此时正经过一座两层的四方楼前,那四方楼门前挂着两个栀子灯,牌匾上写着天香楼,竹管丝弦之中夹杂着男女欢笑之声,瞬时飘荡过来。

    此时四方楼的二楼窗户突然被打开,一个身着白色袍子的少年将身子探出窗户,那少年脸上稚气未脱带着些醉意,结发于头顶并用发带挽束成髻,朝着楼下经过的马队就是一阵乱喊,喊完之后竟然回头提起一个凳子扔了下来,正好砸到马队中一匹拉着货物的马身上。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那匹马吃痛之下受惊扬起了前蹄,拼命的往前奔去,马夫赶紧勒住缰绳,不过马车在颠簸之下很快就将他甩到了路上,一时间人仰马嘶,马队立刻变得混乱起来。

    受惊的马儿看到前方几个骑马的人阻拦自己,赶紧变换方向朝着路的另一边躲闪,马车的一个车轮正好压到路边一块凸起的青石之上,瞬间那马车一边就腾在空中。车上的黑布登时被里面的东西撕扯开来,一个箱子被抛到地上被撞得飞出了一块板,数不清的铜钱从缝隙中漏了出来,“叮叮咚咚”的铜钱滚了一地。

    白袍少年望着楼下一幕大笑起来:“精彩、精彩,待会尔等上来领赏。”

    受惊的马拉着车子依然往前疾冲,再过片刻就要冲到苏少堂乘坐的马车侧边。

    情急之下,苏少堂焦急的喊了一声:“袁兄,受惊的马奔过来了!”

    袁彦方才听到动静也在注意着前面,身材魁梧健硕的他此时猿臂舒展大喝一声,竟然从马车侧窗翻身跳到了街上,疾行几步就到了那匹受惊的马儿前,他伸出手死死拽住缰绳,借着身体下坠的力量硬生生将那匹马给逼停了下来。这令人惊讶的一幕让苏少堂不自觉的张大了嘴巴,这袁彦绝对是个勇武过人的练家子,要不然怎么可能拉停一匹疾驰中的健马。

    袁彦对着苏少堂咧嘴一笑,洁白的牙齿与黑黑的脸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苏老弟,哥哥这千斤坠使得如何?”

    一脸无语的苏少堂只得伸出了大拇指向袁彦比划了一下,因为方才被甩落地上的箱子漏了许多铜钱出来出来,路过的行人兴奋捡起了地上的钱,不一会更多的人便涌向马队。

    袁彦看到如此情况,将手中缰绳递给方才掉落的车下的马夫手中,他跳到自己身前的马车之上稳住身形,拔出腰刀指着捡钱的行人吼道:“开封府步直军指挥使袁彦在此,若再捡拾不义之财,休怪袁某手中的刀不认人!”

    捡钱的行人听到吼声,纷纷看向黑脸的袁彦,片刻之后便有几个人面露惧色快速离开了。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仅仅过了片刻功夫,剩下的行人也一哄而散离开了马队所在的地方。马队里身穿玄色褙子的几个人将所有马匹都赶到了路边停住,又将掉落地上的铜钱重新收回箱子抬回了马车上,文昌街的交通秩序这才重新恢复正常。

    苏少堂跳下马车快跑几步到了袁彦跟前:“袁兄,快去天香楼抓那个扔凳子的家伙,此番行径太可恶了,抓住好好教训一番才是。”

    马队里一个身穿玄色褙子的人走到了袁彦身边抱拳行礼:“小人向期光,是向氏布行的掌柜,多谢这位军爷方才仗义相助,那罪魁祸首还未抓到,还请军爷主持公道。”

    袁彦点了点头说道:“好,随袁某去天香楼。”

    袁彦说完便走向了天香楼,身后跟着苏少堂、向期光二人。天香楼门口彩楼高大显眼,用彩纸扎成门楼的形状,门前的迎客伙计见苏少堂三人到了门口,堆出一张笑脸赶忙迎了上来。

    “军爷,不知……”

    黑脸的袁彦狠狠瞪了那迎客伙计一眼:“屁话不用说了,带我等去二楼找那个穿白衣的家伙。”

    迎宾伙计被袁彦的话吓了一跳,慌忙点头称是带着苏少堂三人走进天香楼的大门。甫一进入天香楼,苏少堂便被眼前一幕惊得说不出话,门内两旁站着一些浓妆艳抹的女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话,正在等待着酒客呼唤。头前带路的伙计赶紧向两边的女子使眼色,那些女子才讪讪的让开路,一众人很快就到了二楼一处雅间前。伙计拉开雅间房门立在门旁,袁彦一马当走了进去。

    进了门之后,一张圆桌便出现在袁彦眼前,桌上摆着十几道精美的菜肴,还放着两个扁铜酒壶。白袍少年坐在圆桌后靠窗位置,双手架在两个陪酒的女子肩膀之上,一副标准的纨绔子弟模样;圆桌旁边还坐着一个男子,年纪约莫四旬上下,一袭暗红水纹衣袍,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似的,歪歪扭扭地坐靠在圆桌边。

    白袍少年脸色浮现出醉酒才有的红晕:“林掌柜,这个黑脸的定是来讨赏的,愣着做什么,赶紧掏银子啊。”

    黑脸袁彦一听鼻子都气歪了,走到圆桌前使劲一拍桌子:“毛没长齐的憨货,小小年纪也来学大人喝花酒,你家大人不管的么?那两个陪酒的,赶紧离开此地!”

    两个陪酒女子见袁彦上来就拍桌子,一脸的凶神恶煞,赶紧把白衣少年的手从肩膀上推下来慌张的离开了房间,白袍少年气冲冲的站了起来指着袁彦道:“你、你敢骂人?”

    那个被唤作林掌柜的男子一脸苦涩,起身抱拳道看向袁彦:“这位军爷,方才白少爷扔凳子下去造成的损失,林某会全部补偿,还望军爷原谅则个。”

    “你又是何人?”

    “哦,是林某疏忽了,在下林盛南,是白氏当铺一个分号掌柜,这位便是白氏当铺的少东家白世宽。”

    林盛南的话刚说完,此刻刚走到门前的苏少堂眼前一黑差点没站住,疾退几步避开了门口,他心道这白袍的家伙定是白清浅的弟弟无疑了,怪不得白清浅开给自己五贯月俸,原来这白世宽竟然是个纨绔子弟,估计没人教的了他,这白清浅才找的自己。苏少堂郁闷的想去撞墙,转念一想,不如先让袁彦先给白世宽些颜色瞧瞧,自己再见机行事,想到此处,他干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颇为满意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袁彦听冷笑一声,又拍了一下桌子:“白氏当铺很牛么?喝酒闹事还不知收敛,俩人没一个好鸟。别傻愣着了,下去该赔钱赔钱,赔完钱随老子去开封府吃板子。”

    “你敢,白某堂祖父白文珂,曾任西京留守、太子太师,不怕死放马过来!”

    “呦呵,黄口小儿竟敢口出狂言,莫说是白储师已经致仕,就是他仍在任上袁某也要替他老人家教训一下你个不肖子孙,让你尝尝满脸桃花开始什么滋味。”

    袁彦着实被眼前的无知少年惹出了真火,他走到白世宽跟前一只手抓住其脖领下的衣物,伸出另外一只手朝着白世宽的脸抽了过去,“啪”的一声过后,一个手掌印清晰的出现在白世宽的脸上,白世宽缓了一会才回过神。苏少堂听的牙齿一酸,看着白世宽脸上还有忿忿不平之色,知道眼下还不到自己出手时候,于是他依然如老僧入定般站立不动。

    林盛南赶忙走到袁彦面前不停的拱手:“军爷,有话好说,莫动手、莫动手。”

    “你也不是什么好鸟,还带自己东家来这种鬼地方。”

    袁彦一只手仍然抓着白世宽,一脚狠狠踹向林盛南小腹,林盛南踉跄的倒退几步摔倒在地上,捂着肚子不再说话。

    “小娃娃,替你家大人问一句,你服了没有?”

    白世宽仍旧是一张混不吝的面孔:“哼,有本事打死白某!”

    “如你所愿。”

    袁彦黑脸狰狞起来,换了只手抡圆了手掌蓄足了力道朝着白世宽的脸庞另半边脸招呼了过去,“啪”的一声再次袭来,白世宽被打的嘴角渗血,另半边脸瞬间就肿胀起来。

    “服了……白某服了,不要再打了……呜呜……”

    白世宽终究是个孩子,此刻他的心理防线已经被凶神恶煞的袁彦攻破了,连酒也清醒了过来,蹲在地上抱着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趁着白世宽没注意,苏少堂让一同站在门外的向期光进屋去叫袁彦,向期光不敢怠慢,立刻走到房中将袁彦拉到了门外。苏少堂向袁彦比划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耳语起来,袁彦的脸上先是疑惑,接着又呈现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接着又微笑起来不住的点头。

    听完苏少堂的话,袁彦回到白世宽跟前俯下身子恶狠狠的说道:“小子,今天你不光要陪人家损失,你还要跟袁某回开封府打板子一百下,还要再关上个十天半月。”

    可怜兮兮的白世宽已经彻底没了脾气,两边脸颊都有一个手掌印,还肿的老高:“小子错了……袁军爷绕过小子罢。”

    苏少堂轻咳一声迈步走进了雅间:“袁军使,你这是干嘛呢?门外就听见你说又是打板子,又是关十天半月的?”

    袁彦装模作样的提高了声音:“苏公子,按照大周律法这小子必须如此。”

    苏少堂走到白世宽面前道:“啧、啧,你看给这公子打的,一张脸都打成这样了,哎呦,苏某看就算了罢,让他赔偿底下马队的损失得了。”

    袁彦的演技依然到位:“这不合适罢?”

    苏少堂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袁军使,这么说就是不给在下面子了?”

    “岂敢、岂敢?”

    袁彦回答过苏少堂的话,转头瞪向林盛南与白世宽:“看在苏公子面子上你们去赔偿底下马队损失罢,其它就算了。”

    白世宽感激的看着苏少堂,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谢过苏公子。”

    苏少堂有些想笑,但是生生的憋住了:“不用客气,袁军使此间事了了,咱们走罢,向期光你进来与他们聊赔偿的事情。”

    向期光赶忙答道:“是。”

    苏少堂向袁彦使了个眼色,二人立刻走出了天香楼,回到了马车之中。刚把马车车帘放下,马车内就爆发出一阵大笑之声。

    “哈哈哈哈……苏老弟,你太损了,那小子以后还不得俯首帖耳……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袁兄演的也不错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