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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离了大谱的房价

    王朴的公房之内,长条的木案上摆着笔墨纸砚、厚厚的各种卷宗与纸张,烛台上熄灭的蜡烛只剩下矮矮的一截,木案后的交椅已经有些脱漆斑驳,靠墙处还挂着一幅字,写着“毋欺天,毋负民”六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袁彦让钱俊安半个时辰内筹措三十贯交给苏少堂,苏少堂也只好留在王朴的公房之中。

    王朴、袁彦明摆着不想让这事情闹大,他们所作所为明显成了秃子头上的虱子。苏少堂心里清楚王朴不经过堂断案就是为了私下处理的这件事;袁彦也演了一番苦肉计,目的无非就是为了要保下钱俊安。

    知足天地宽,命里无时莫强求,如今的情形已是苏少堂能预料的最好结局了,始作俑者赵有才被拖去刑房鞭笞四十,此外还要赔三十贯钱,被关在府司西狱五天;孙得禄签下的借契已经被苏少堂烧了,谅那赵有才也没胆量再去找苏芷庭的麻烦。另外,助纣为虐的钱俊安也自领二十板子,至于能不能执行苏少堂压根没往心里去,能让狮子王吃瘪,让他明白自己不好惹就已经足够了。

    方才的王朴正在笑着,不过转眼间脸色突然变的严肃下来:“苏公子,那赵有才说的借契是不是被你毁了,王某说的可对?”

    苏少堂愣在原地吃惊的看着王朴,自己瞬间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临身,脑门的汗也跟着出来凑起了热闹,王朴的这句话让他不知如何回答,当初他烧了借契也是恼那赵有才欺人太甚,当前王朴意思明摆着是说赵有才说的借契之事为真,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推断出来的。

    王朴捋着胡须笑道:“王某也断了不少案子,观人神态也能看出些蛛丝马迹,不过王某并不打算拆穿此事,公子大可放心。”

    听完王朴的话,苏少堂将脑门的汗一抹,这才心中大定,这王朴被称为五代第一谋臣,又岂会是简单之辈:“小子自以为是,受教了!”

    王朴将刚才看的纸张递还给苏少堂,颇有深意的望着苏少堂说道:“苏公子,方才字体别具一格,笔画瘦细且形态风舒云卷,可是公子所书?”

    “不瞒王大人,正是出自小子之手。”

    王朴眼睛一亮:“王某见猎心喜,苏公子的字当真写的好,能否泼墨挥毫写一副字赠与王某?”

    苏少堂的瘦金体也就略有小成,倒是不怕展示,当即说道:“大人夸的小子都有些飘飘然了,写字自然不难,只不过大人千万别苏公子、苏公子的称呼了……小子叔伯弟兄中行六,唤小子一声六郎就行,要不然大人一声‘苏公子’,这手都发颤写不好字。”

    “哈哈哈,今日就托大一回唤你一声六郎,咳……六郎移步书案可好?”

    苏少堂点点头走向了书案,如今王朴求字,不妨将与王朴关系扯得近一些,结个善缘留条后路,指不定日后还要求到王朴。想到这题字内容时苏少堂却有些犯难了,另辟蹊径固然好,但既应景又有深度却不是那么容易想到的,总不能写那篇自己经常练手的水调歌头。

    正在为难之际,苏少堂正好瞅见王朴办公的书案后面墙上挂着一幅字~毋欺天,毋负民,心思斗转之间他记起穿越前曾看过一部电视剧,里面就有朱元璋给大臣杨宪题字的一幕,片刻之后他便有了主意,信心满满的站到桌案前。

    王朴将书案上的东西拾掇一番,铺开一张色若霜雪的白纸,磨好了墨,又将一支狼毫笔交到苏少堂手中。苏少堂接过毛笔饱蘸浓墨自上而下畅快淋漓的书写了起来,片刻后十六个风姿绰约的大字分作四行跃然于纸上。

    王朴拍案叫绝,朗声读了起来:“爾俸爾祿,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難欺。哈哈哈哈,六郎这是为天下为官之人立了一个至上格言呀,王某真是有些忍不住要拿给晋王殿下一观了。”

    剽窃别人的劳动成果终归让苏少堂有些负罪感,转念一想,那孔乙己说窃书不能算偷,如今何必去较这个真,这个顶多叫借鉴,将别人的优势转化成自己的优势,也是一种能力。做了一番思想建树的苏少堂迅速调整了心态,重新变得淡定起来。

    书案前的王朴显得极为兴奋,不待墨迹干了就将那刚题好字的白纸用双手扯住两端欣赏起来,丝毫不理乎苏少堂,过了片刻才志得意满的将其卷了起来,收进了一个精美的长匣。

    王朴与苏少堂之间的关系又近了一层,王朴安排门外的官差去取茶叶、茶具就是很好的例证。苏少堂曾见过茶肆里喝茶的模样,这个时代喝茶方式让人有些难以接受,偏偏繁琐无比,美其名曰叫煎茶。煎茶前先要去炙烤饼茶,然后再碾碎茶末。茶末要筛好放到茶铛中,接下来还要煮水,水开同样倒入茶铛,有时茶铛里还要加入葱姜、盐等调味品,以茶匙或著搅拌茶末用以培育汤花,最后再倒在茶碗之中品尝。

    过了片刻之后,那官差就取来了茶具、茶叶,走到墙角引燃了一个小铜炉,从旁边一个精美的匣子里取出一块饼茶放在子上炙烤起来……

    那官差忙活了半天,总算煎好了茶,端着两个茶碗来放到了书案上。

    王朴将茶碗端起闻了闻,抿了一口茶水说道:“晋王给的的茶果然不一样,茶色清亮,醇厚又不发涩,六郎,趁热品品。”

    苏少堂皱了皱眉头,茶汤里方才被那官差放了精细盐巴,绿油油的茶汤看着让人倒胃口。不过王朴发话了,苏少堂只得硬着头皮喝了一口,咸苦感觉瞬间铺满舌头,他强忍之下才将这一口茶水咽进了胃里。

    袁彦的到来总算解救了苏少堂,他黑黑的脸一笑便漏出一口白牙,进了房门的袁彦先与王朴客套两句,接着就从腰间取出一个茄袋塞到苏少堂手里。

    “苏公子,袁某就不废话了,这茄袋里面有三十多两银子,袁某替钱俊安向你告个罪,还望苏公子原谅则个。”

    袁彦说完就要行礼,他的动作本就给苏少堂留足了扶他时间,得罪袁彦对苏少堂也没有什么好处,于是苏少堂赶忙双手拖住袁彦说道:“袁军使,折煞小子了。”

    王朴看了一眼书案上放着精美的长匣,对着苏少堂说道:“六郎,今日就不留你了,王某还要去晋王那里商谈些事情,顺便也带上你的墨宝让殿下欣赏一下……呃,待会让袁军使找辆马车送你一程。”

    “六郎……墨宝?”

    袁彦疑惑也看了看长匣,喃喃说了一句,旋即他就意识到了什么,点头说道:“呃,请王大人放心,袁某亲自去送苏老弟。”

    “小子谢过王大人,来日有缘再会。”

    苏少堂拱手告别王朴,跟在袁彦身后离开了王朴的公房……

    两匹油光水滑的枣红马稳稳地拉着一辆马车驶出了开封府的侧门,沿着热闹的浚仪街行驶着,马夫时不时的扬鞭一下,口喊一声“驾”,马蹄声的频率便加快一些。

    马车里的袁彦热情的同苏少堂讲着话,自从王朴说让晋王欣赏一下苏少堂的墨宝后,这位黑脸的步直军指挥使就仿佛变了个人,不仅要亲自送苏少堂,还把对他的称呼从“苏公子”换成了“苏老弟”。

    “苏老弟啊,谁要是欺负你就言语一声,哥哥带着步直军五百号弟兄去给你出气。钱俊安傻了吧唧的得罪你,哥哥已经让人打了他二十板子。哎……咱兄弟两个要是能早认识几天就好了……”

    苏少堂平时一张嘴也没绕过谁,如今却是对眼前之人服帖不已,这位老兄的话如同一发不可收拾的长江之水,连绵不绝的讲了近半个时辰,也不见有一丝疲惫。不过苏少堂对此并不反感,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朋友多堵墙,该演戏的还得接着演,该交心的还得用心交,谁真谁假,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苏少堂如今得了三十多两银子,又有每月五贯的月俸,在汴梁城安身立命的想法瞬间就高涨起来,这袁彦不停的扯东拉西,不如同他了解一下汴梁城的房价。

    “呃,袁兄,小弟想打听个事,这汴梁城若是置办一处宅子要花费多少?”

    “那得看是什么样的宅子了,哎,这汴梁城越来越挤,这宅子也是一天一个价。少则数百贯,多则数千贯,能买处带院子的宅子才算的上真正安家落户了,这就一个院子的宅子一般也要个一千多贯;两进院子的少说也得两千贯朝上;至于三进院子少于三千贯想都不要想;还有那三进带别院的宅子更贵,五千贯打底。”

    苏少堂咋舌不已,没穿越前要是但凡能首期首付按揭买套房,估计早就能结婚生子了,没有房子就连谈恋爱的资本都没有,只能在培训机构浑浑噩噩混了快九年还未成家立业。没想到到了这个时代房价仍然是不可高攀,自己五贯的俸禄原以为很高,买个最普通的带院子的宅子不吃不喝也要攒二百年的钱,他NN的,二百年后这坟头估计都没了,还谈什么买房;要是买那三进带别院的房子,起码要攒一千年的钱,活的跟王八一样大才有机会。

    袁彦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哎,哥哥自从澶州时就跟随晋王,如今又跟着殿下到了这开封府为官,才卖了老家的地凑够千余贯,堪堪买了一处带院宅子,也就三间正房,东西两间厢房而已。汴梁城房价高,都怪汴梁城太拥挤的缘故。这汴梁城本是虽然经过后梁、后晋、后汉及大周近四十年的修缮,成为了繁华富庶之地。这天下纷争不止,所以规模不曾变大过。汴梁城城里这房舍也是越建越多,道路多被占用,就连戍守汴梁城的禁军也不好安置,有些道路逼仄不堪,一旦一家失火,那么紧密相连的相邻房舍都会被火烧到。这汴梁城如今拥挤无比,夏日是臭不可闻;这商市没有地方修筑,商旅之间交易也受影响;如今政务繁增,听说连扩建官署办公之所都无地可用。”

    苏少堂干脆闭上眼睛,安家置业的打算看来要缓一缓了。罢了,烦恼本无根,不捡自然无,困惑本无源,不究自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