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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送信

    “啊!”

    刺耳的尖叫声在屋内屋外同时响起,伏在地上的燕儿神色惊恐地望着刀身染血的李泉,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心上人一般。

    门外原本打算探查情况的老鸨刘妈妈此刻吓得险些昏厥过去,由几个小厮扶着方才慌乱跑下楼去。

    “杀人啦!杀人啦!”

    刘妈妈尖锐的喊叫声自楼下传响,楼内开始充斥着各种嘈杂声响,恐慌的情绪不断蔓延开来。

    李泉赤红双目逐渐冷静下来,望着眼前那具一分为二的尸体,他知道自己已经惹下大祸。

    大荒律法,无故杀人者,死罪!

    胸中热血此刻已尽数冰凉,李泉喘着粗气,思索着脱身之法。

    “李郎,你……你快逃啊,要是官府来人可就晚了!”

    燕儿挣扎起身,拉动李泉衣袖,催促他赶快逃离。

    逃?

    不行,绝对不行,哪怕是最终逃得一命,落草为寇的生活也不是自己想要的,他不可能带着燕儿一同逃亡。

    若要他认罪伏法,那更是不甘,自己梦寐以求的日子即将到来,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为今之计,只有一条路了。

    李泉心中想到一人,面色稍稍恢复平静,甩干刀上鲜血收归鞘中,对身旁女子安抚一句“无事”,大步迈出房间。

    李泉靠着栏杆,面朝楼下慌乱人群,大声喝道:“肃静!”

    声如震雷,响彻整座春云楼,惊得那些看热闹的众人不敢再吱声,一时间可谓是落针可闻。

    见状,李泉继续开口。

    “我今日来此,正好撞见匪徒行凶,早已呵斥命其住手,然而对方胆大包天,不听劝告,所幸佩刀在身,如今凶徒已除,各位暂且莫要惊慌,静待官府处置!”

    不知是李泉的声音还是这身官服震慑住了众人,客人们镇定下来,开始互相窃窃私语。

    “你看那人是李泉吧,还穿着官服,所言应当不假。”

    “听说死的是那柳三,真是好死!”

    “哪个柳三?”

    “喜好在女子背上纹花的那个柳三,你没听说过吗?”

    ……

    眼见众人渐渐相信自己话语,李泉不做停留,快步下楼,路过老鸨时轻声丢下一句。

    “不该说的不要说!”

    刘妈妈被那凶狠目光一瞪,竟是吓得昏厥过去,众人手忙脚乱上前安置,却没注意一个小厮趁乱脱离开了人群。

    这是李泉今夜第二次走在青石长街之上,只是如今心情完全不同,今夜之事若是处理不好,他的身家性命都难保。

    怀着忐忑心情,李泉一路狂奔回到县衙。

    顾不得敲门通报了,他直接翻墙而入,凭着记忆寻到一间衙内官员房间,自窗户摸入房中。

    “大人,大人!”

    李泉立在床边,焦急呼唤着床上之人,若是左凡在此,定然能认出,李泉呼唤之人正是那公堂之上的主簿。

    主簿缓缓醒转,深更半夜有人摸进自己房间,他自然是心中惊骇,正欲惊呼出声,口鼻便被李泉捂住。

    待看清李泉模样,方才放下心来,不再挣扎。

    李泉刚松开手,主簿便呵斥道:“李泉,先前不是与你说好,在此事达成之前,你我二人不要私下见面的么!”

    说罢立刻起身下床来到窗边,四处观察无人发现后立刻合拢关闭。

    李泉此刻哪里管的了之前那些事,迅速将先前春云楼之事诉出。

    主簿越听脸色越是难看,在房中不断来回踱步,按捺不住低吼一声。

    “你糊涂!这个节骨眼上犯下大罪,以我如今身份如何保你!”

    李泉神色一急,正欲开口,却被主簿抬手止住。

    “所幸你也不是太过愚蠢,先声夺人将那柳三定为恶徒,这件事我会让人去处理,暂时可以为你压制下来,但要永绝后患,就得等我重回那个位置。”

    李泉见主簿愿意搭救自己,不由得心中大喜,连连鞠躬道谢,称得上是感激涕零。

    “你也别高兴太早,如今我正好有一事需要人去做,你按着这份地图指引上山而去,会有人与你暗号接应,到时你跟随接引人,将这份密信交给对方即可。”

    主簿自书桌暗格中取出一份书信与地图交予李泉,轻拍其肩头安慰道。

    “你是我的老部下了,事成之后我自然不会亏待你,这几年兄弟们都没什么油水可捞,确实是吃了苦,等你下山来,先前答应你的那一百两银子我便交给你,去吧。”

    得到主簿亲口保证,李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恭敬接过两样物件,抱拳告退。

    “大恩不言谢,主簿大人日后有用得着李泉的事,李泉定当肝脑涂地,全力以赴!”

    主簿背对着他,没有做声,只是挥手示意他离开。

    漆黑的房中,无人能看清主簿眼中闪烁的厉芒。

    李泉再次翻墙而出,借着月色辨认方向,绕开人群向山林而去。

    ……

    “芸儿师姐,那李泉上山而去了,咱们还是分头追踪?”

    “不必了,这县衙内果然有问题,咱们一同跟着这李泉上山去,我有预感,他会带着我们找到那所谓的野修。”

    两道身影隐匿在巷子阴影中,此刻正在低声交谈,正是牧游与习芸儿。

    “也不知小凡和方诚如今行至何处了,希望他们能吸引住县衙这边的视线。”

    是的,今日左凡自公堂上回来后众人商议得出结论,这青游镇县衙内定有内鬼,众人若是追查下去,避免不了一场大战。

    届时局面混乱,几人连自己安全都难以保证,自然更是难以护住方诚,故早早安排左凡护送方诚前往卜天门,这样也可将官府内的视线牵制一番。

    左凡修习除魔道,擅长驱鬼捉邪,若是与人对敌,反而没有太大优势。

    习芸儿将宗门信物交由左凡,是想让其顺带向宗门求援,她隐隐感觉到幕后之人远比想象中要强大,以两人如今的战力实在过于冒险。

    “走吧。”

    两人各自施展身法手段,牢牢跟在李泉身后。

    不知不觉两更天时分,李泉跟着地图指引在这山间兜兜转转,数次回到原点,花费几个时辰时间,不由得有些恼火了。

    一直跟踪而来的卜天门二人也是疑惑不解,暗暗怀疑自己已被对方发现,但看李泉神情,却又不像。

    “喂!上山来打狼还是捉鼠?”

    就在李泉恼火之际,一道声音自周围传来,问了一个奇怪问题。

    李泉知道是接引人来了,立刻对上暗号。

    “青游山上哪有狼,做的是那打铁买卖。”

    对方沉寂一会儿,只见地上一块青石被顶起,露出底下的暗格。

    一道瘦小身影自地下钻出,暗暗打量眼前的李泉,似乎并不奇怪他为何身着官服。

    接引人扫去身上尘土,道:“说吧,是谁让你来的,又是为了什么事儿?”

    李泉虽是好奇眼前此人身份,但还是一五一十告知对方,同时取出密信递了上去。

    对方听后点点头,却不接过那封密信,让李泉跟随自己而去,这封信需要他亲自转交。

    虽是心急,但看对方态度坚决,李泉只得妥协,默默跟在对方身后。

    约莫半个时辰后,接引人带着李泉来到一片满是青藤覆盖的崖壁前,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李泉不明所以,眼前根本没有可以前行的通道,如何前行。

    却见对方嘿嘿一笑,像是戏耍得逞一般,将手伸向一处凸起石块,略微拧转,眼前青藤便分散开来,露出一个足以两人并肩同行的入口来。

    两人迈步入内,李泉只觉眼前豁然开朗,这青藤掩盖的山壁内竟有一处巨大洞窟。

    如今里边灯火通明,约莫有二三十顶帐篷坐落,来往的都是些精壮汉子,各自饮酒吃肉或是摔跤乱斗,可谓是热闹至极。

    营地中心插着一杆大旗,在火光中摇曳,李泉眯眼看去,上边正是绘着一个狰狞的恶狼头颅。

    他知道自己来到何处了,这正是官府数次剿匪寻而不得的狼牙刀大本营!

    眼见官差模样的李泉进入洞内,几个眼尖的山贼立刻提起身边兵器赶来,不一会儿便围了一圈人。

    明晃晃的刀剑在反射着篝火,李泉不可能站着等死,立刻抽出刀来对峙。

    “都放下,这官差小哥是来给大王送信的。”

    接引人适时开口,先前沉默不过是想给身旁的官差一个下马威,自然不可能让他们真打起来。

    围堵众人见他开口,倒也不疑有他,与衙门的通信来往一向是接引人来做,既然已经确认无误,各自收拾兵器回到篝火旁。

    “走吧,官差大人。”

    接引人招呼一句,带着李泉继续向内走去,沿途山贼大多只是抬头冷笑,有些甚至出言嘲讽李泉身上官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泉只能冷着脸继续前行。

    两人越过帐篷区域,来到石洞尽头,竟还有一个一人多高的小石门,明显是人为开凿出来,门口有四个健壮山贼看守。

    “杨老三,你有什么事么!”

    门口靠右一人上前一步,质问道。

    杨老三早已习惯这几人狗仗人势的做派,淡淡道:“这是县衙派来的送信人,信件事关重大,还请诸位通报大王一声。”

    他特意将“诸位”咬字略重。

    对方像是没有听出他言语中的含义,直直转身进入石门之内。

    不一会儿,一道沉重有力的脚步声自内传来,石门阴暗中隐隐有一个庞大身影走来。

    李泉屏住呼吸,知道自己将要见到这霍乱一方的山贼首领。

    狼牙刀——周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