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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血莲花

    李泉漫步在青石长阶之上,身心从未有过的轻松,如今计划已成,只等知县刘礼带人讨伐山贼,届时他略作掩饰,假意受伤退居人后即可。

    心情大好之下,李泉带着先前那帮兄弟去平日常聚的酒家大肆痛饮了一番,几人自晌午喝到日暮西山,喝的酩酊大醉。

    “泉哥,你看徐乐那怂样,喝酒都不敢放开喝!”一人攀着李泉肩头,言语间喷吐酒气,对着徐乐嘲笑道。

    徐乐闻言神色一滞,随即怒道:“你说什么胡话呢,老子喝酒还用得着她来管?谁不喝谁孙子!”

    说罢筛上满满一碗酒,仰头灌了下去。

    “徐乐,别喝了,你家那口子来了!“

    仰头灌酒的徐乐听到身旁酒伴急切的呼唤声,酒液顿时卡在喉咙之间,只见其脸色涨红,随后喷出漫天酒雾。

    左右扭头查看,却并未发现自己那彪悍妻子,便知道是被耍了。

    “哈哈哈哈,你小子还说自己不怕老婆!”

    酒桌上众人笑作一团,几个粗犷的更是拍桌狂笑,都快笑到桌底下去了,引得店内其他客人侧目。

    哪怕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李泉此刻也不由得带上一丝笑意,不过他到底是领头人,很快便呵斥众人莫要再开这种玩笑。

    “一个两个的,还好意思笑人家徐乐,等他老婆真来了,怕是一个个都跟鹌鹑似的,到时候我可不保你们啊。”

    “吁——”

    李泉声音落下,周围嘘声四起,只得笑骂这些家伙两句,气氛又恢复热烈。

    时间飞逝,店内如今已经点上火烛,向外望去,夜色早已悄悄降临,街道上也是纷纷挂上黄纸灯笼。

    饮酒的一行人各自起身归家,两两作伴相互搀扶着离开。

    “路上注意点,别磕着了。”李泉站在店门口,目送两个烂醉如泥的同僚离去,酒钱他早已付清,如今店内只剩自己与徐乐。

    微微扶额,他感觉自己醉意也是上来了,眼前有些模糊,唤来徐乐一同出门。

    却说那徐乐先前受这一激,索性便放开了喝,此刻早已是酩酊大醉,走起路来都是左摇右晃,须得人搀扶方才能平稳行走。

    李泉无奈,架着徐乐往他家中走去,一路上大多数商贩都认得二人,纷纷招呼,他倒是不摆架子,大多都是有所回应。

    “笃笃笃!”

    李泉腾出左手敲响了房门,不一会儿,一串脚步声靠近了房门,门未开声先止。

    “徐乐!你昨天死哪去了,你心里到底还……”

    待其开门,看到是李泉在门口搀扶着自己丈夫,瞬息止住了声。

    李泉率先开口道:“抱歉啊弟妹,昨天衙门里给了任务上山,我看兄弟们操劳,就请了他们去吃酒,估计是这小子忘了托人回告家里。”

    徐乐妻子借着烛火,看见丈夫衣衫上的草叶露痕,眼神逐渐缓和下来,赶紧招呼李泉进屋。

    这屋内倒是不大,但是胜在整洁,此刻徐乐的儿子小六正在桌边书写课业,一笔一画颇为认真,见到李泉搀扶父亲进屋,迅速上前帮忙扶到床上。

    在母亲的呼呵下,去润了一条毛巾而来,轻轻贴在父亲额上。

    此刻的徐乐早已醉得不省人事,任由几人摆弄,发出轻微鼾声。

    “泉哥,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们做醒酒汤。”徐乐妻子取下丈夫外衣,整理叠好后对李泉道。

    李泉一怔,随后起身道:“弟妹不用费心了,我倒还好,待会儿还得去街上买些东西,就不打扰了,明日卯时前记得唤徐乐起来。”

    徐乐妻子还想再留,但李泉脚步不停,只是举起右手向身后摆手,随后走出房门。

    李泉埋头走着走着,路过一座短桥,索性驻足于此。

    一缕夜风顺着水流方向拂来,李泉闭目感受,说不上是清醒了还是更醉了。

    酒桌上的那些人看似是调笑徐乐,实则多少是带着几分艳羡之意,兄弟几人多是打光棍的,只有这小子娶了个能干的妻子,又有个都能上学堂了的儿子,怎么不令人羡慕呢?

    镇上人都说徐乐妻子彪悍,可常去他家的李泉却知道,徐乐妻子从不在外人面前口损自家丈夫,家里大多杂物也是由她一人承担,只有让孩子前往学堂这类事务方才会让徐乐去做。

    每日早早备好早食,催促丈夫与孩子起身,待两人出门,便要开始做自己一天的活计。日垂西山,做好一桌饭菜与家人一同享用。

    日复一日的一天,却从未听到她有所抱怨。

    徐乐这家伙天性懒散,性格温和,总是容易吃亏,如今有这妻子与其互补,又何尝不是一桩天赐良缘呢。

    李泉深呼出一口酒气,抬头望向头上明月,明晃晃的月牙在他眼中逐渐分散为两三个,他知道是后续的酒劲上来了。

    与此同时,另一种思绪自心头涌起。

    燕儿!我想去见燕儿。

    李泉微微晃了下脑袋,略微辨认方向,迈步朝春云楼方向走去。

    此刻的春云楼灯火招展,来往的客人络绎不绝,不时有小厮搀扶着酒醉客人出门。

    另一边又有几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不断招呼青壮男子,衣衫布料清凉,生怕别人看不到那胸前雪白。

    李泉推开上前招呼的风尘女子,径直迈入春云楼内,正要迈步上楼却被叫住。

    “李大人,李大人!您稍等会儿。”

    回头望去,是那店内老鸨刘妈妈,此刻正挥着手绢呼唤自己。

    李泉不解,问道:“刘妈妈有何事要说?”

    却见那刘妈妈快步走近,对李泉低声说道:“李大人,燕儿房内有客了,今儿个只怕是难以招呼您,您看是不是先挑其他姑娘?”

    李泉闻言,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涌起,燕儿是这春云楼的姑娘他自然明白,但不知为何,今天他感觉格外的失落,像是一口气梗在喉中。

    “哐当!”

    一声脆响自楼上传来,像是瓷器破碎的声音,随后便是男子的咒骂声,还有女子低声啜泣的声响。

    李泉是春云楼常客,对此情形早已司空见惯,算不上稀奇,但这声响方向让他觉得熟悉,像是自己常去的那个房间。

    思绪至此,李泉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眼神逐渐锐利起来。

    刘妈妈此时正吩咐店内小厮前往楼上查看情况,见李泉也迈步,正想再阻拦一番,却被一道冷冷视线震慑,一时之间竟不敢再言语。

    越是往上,男子的怒骂声越是清晰,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辱骂之词。

    “贱婢!你也配学别人系这红绳,我今天就要解了它,你又能怎样!”

    “你算个什么东西,下九流的妓女,还哭!”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女子哭声戛然而止,李泉此刻也来到房门之前。

    他眼中是难以压制的怒火,整个面庞都在颤抖,借着酒劲,猛然一脚踹开了那上锁房门。

    屋中景象映入眼帘,一位只着里衣的男子手中抓着一缕红绳,踩在赤裸女子的右脸之上,正欲借烛火烧却红绳。

    那女子被人踩在脚下,却是拼命挣扎扭动身子,双手胡乱地向空中摸索,像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取走了,脸颊之上有那微红的巴掌印子,泪水顺着鼻梁流向另一只眼睛。

    “放开她!”

    李泉一声大喝,身形上前撞开那男子,随后蹲下身子轻轻抱起地上的女子,正是那燕儿。

    燕儿双眼早已被泪水朦胧,看不清来人相貌,但感受着这份气息,她还是认出了李泉。

    “李郎,我……”

    女子心中无尽苦涩爆发,再也止不住泪珠,扑入眼前人胸膛。

    那被撞开的男子李泉此刻也是认出了,是那街上贩面食的柳三,此人心气极小,所以常常与人争执,一直没有能讨到媳妇儿,所以平日里一直流连花柳之地。

    被撞开的柳三此刻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二人,露出一抹玩味笑容。

    “这不是李泉李大人嘛,怎么这么有闲情,特意到此地来看小民逛窑子?”

    李泉仰头看去,正好对上他那讥讽视线,尽力压抑着怒火,道:“柳三,我不想和你逞口舌之厉,今夜的钱两由我赔给你,你到别处去如何?”

    眼看李泉不愿惹事,选择向自己低头,柳三放声大笑,像是得到极大满足一般。

    然而他并没有接受,一年前李泉在公事上与其起了些争执,他一直记到现在,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自然不会放过羞辱对方的机会。

    “那可不行,李大人,小民可是给了银子的,今晚燕儿她就得归我,你要是不嫌弃,倒是可以在一旁看着,哈哈哈!”

    李泉低头一言不发,口鼻喘气在逐渐加重,怀中的燕儿知道他此刻愤怒到了极点,连忙拍着他的后背安慰,生怕他怒火攻心做出糊涂事来。

    只是这一动,像是牵动了什么伤势一般,燕儿表情微微拧起。

    李泉似是明白些什么,不顾燕儿挣扎,将怀中女子翻过背来。

    原本白皙平整的背部,此刻却是道道细密伤痕遍其上,隐隐勾连成一朵莲花,正在往外渗出细密血珠,这不是刑罚而来,而是蓄意的折磨。

    只感觉一股血气直冲脑门,李泉身体微微颤抖,右手悄然摸上腰间刀柄,凝视着眼前的柳三。

    “哎呀哎呀,您发现了呀,我这手艺如何,每隔半月啊,我都会来这春云楼‘作画’,思来想去,还是燕儿姑娘的画布最是好用……”

    柳三仍在喋喋不休的讲述着,向李泉炫耀自己的“大作”,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笑容。

    这段话像是点燃爆竹的最后一颗火星,李泉低着头地将燕儿自怀中放下,随后站起身来。

    柳三此刻也是看到李泉摸刀动作,内心有所害怕,却又不相信他会为了一个风尘女子做这杀人之事,笃定他是在虚张声势。

    “李大人,吓……吓唬谁呢,我柳三没有犯大荒律法,你这样子威吓我,小心我到府衙上告你!”

    柳三狠话并未长久,眼前的李泉竟是真的抽出了官刀来,他心知不妙正欲求饶,只看到一道银光自头顶直直落下,快到他根本来不及躲闪。

    求饶的话卡在喉咙里无法说出,因为他的舌头被力劈成两半了,不只是舌头,他的整个身体都被一刀劈成两半了!

    生命气息极速流逝,柳三眼中涌出无限的悔恨,恨自己为什么要去嘲讽对方,为什么将性命作儿戏。

    但他的悔恨没有任何作用,不一会儿便黯淡下去。

    柳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