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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林中偶遇

    夜色静谧,林中木柴劈啪作响,火光中牧游与习芸儿并肩而坐在横木上,面前摊开一卷绘图,正低声探讨。

    “师姐,咱们不是要去镇子里么,今天走了四五十里几乎不见半点人烟,净是偏僻小路。”

    “这……倒是怪事,之前那方药村送货人是说按着这个路子走,怎的如此偏僻。”

    “如今看来这村子怕是不在城镇,而在这山林中。咱们今日先休息吧,明日再往前十余里应当要到了。”

    牧游收起地图,起身跃上树冠眺望,附近并无其他人烟火光,只偶尔有一两声鸟鸣兽吼,营地周围撒下了驱兽药粉,倒也不用太过担心野兽夜袭。

    “芸儿师姐,你先休息吧,今晚我冥修守夜。”牧游寻得一处粗干,盘腿坐下道。

    习芸儿倒也不推辞,取出衣物给自己披上,倚着树身而眠。

    修士冥修度夜,可分心神在外警戒,论精气活力,自己自然比不上纯粹练剑的剑修,与其强撑守夜,不如养精蓄锐。

    山林夜幽,一夜无话。

    五更天时分,牧游眼皮微动,耳中捕捉到了不寻常的动静,那并非走兽或是风声,更像是脚步。

    习芸儿几乎也是同时醒转,外围布置的止行符被触动,这是山上修士较为基础的禁制符箓。

    山上弟子,自是教导过下山游历的应对之法。

    二人交换了下眼神,习芸儿闭眼假寐,牧游无声间从树上滑落,借着树木隐蔽身形向脚步声方向探去。

    天还未亮,林中本就幽暗,牧游只能看到模糊的一个影子,与自己差不多高矮,身旁似乎跟着一团什么。

    来人并未察觉牧游的视线,只见其手中燃起火光,口中念念有词,不消片刻便解除了脚下止行符的禁制。

    那人左右张望,喊道:“敢问是否有道友在此,小道无意冒犯,只是恰好路过,还望海涵。”

    趁其扭头之际,牧游快步拔剑上前,无论此人目的为何,先拿下再说。

    话本小说里,深山野林里突然冒出来的不是世外高人,便是妖魔鬼怪,强盗土匪。

    “锵!”

    前冲之势受阻,剑上传来碰撞声,一道白影迎上了自己的长剑,那是一只半人高的狐狸,通体雪白,尖牙正死死咬住剑身。

    牧游自然不会让其一直牵制,注入剑元震开白狐,举剑作势欲斩,却见那人冲至自己身前,双手各贴有一张黄色符纸,来了个空手接白刃。

    “道友,这是个误会,我并无恶意,白絮此番出手也只是护我罢了,还望能体谅一二。”那人急切开口,听声音略带一丝稚气。

    牧游此刻方才看清来人面容,十二三岁,黑发略显凌乱,着朴素道袍,像个小导师,此刻额头已是溢出汗来。

    剑修的剑可不是这么好接的,若非双手的的黄符加持,定是难以接下。饶是如此,那小道士此刻也是难以支撑。

    “小九,收剑吧,我观他不像坏人。”习芸儿适时出现,打断了两人僵持。“我这师弟略有鲁莽,惊扰了小道友,还望道友莫要怪罪。”

    “我等是附近山上卜天门的弟子到此游历,我名习芸儿,这位是我师弟牧游,不知小道友此番是要前往何处,怎的没有师门陪同。”

    那小道士揉了揉发酸的双手,对两人一一行礼,苦笑开口道:“小道左凡,见过两位道友,此番本是陪我那师父一同前来拜访故友,不料与其失散,在这山间盘旋一夜恰好看到此处有烟气,故到此查探一番,不想竟是叨扰了。”

    “此为小道度牒,二位尽可查验。”左凡自包裹内递上一物,习芸儿细细查看,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山上谱牒,彻底打消了心中疑虑,邀请其回到临时驻地内。

    牧游对那白狐甚是好奇,开口问道:“先前你称它为白絮,是话本里的妖狐么,可会化形?寻常狐狸可抵不住我这一剑。”

    那白狐似乎通人性,扭头对着牧游低吼,露出尖牙。

    左凡连连安抚,笑道:“道友说笑了,这妖族若是要化形,至少也要到六境修为方可,虽说话本里常有狐仙化作美人夜勾学子的故事,但那大多是幻术而非真身。”

    “我与白絮自小相伴,如今也不过是二境罢了,上不得台面。”

    习芸儿适时接过话茬,道:“小道友谦虚了,我观你术法,想必是修行除魔道,十二三岁年纪,二境的修为可算得上山上翘楚了。”

    这道修中有除魔修士一脉,弟子常行走人世,除魔卫道,驱狐役鬼,劾召鬼神,御鬼而战,修为大成可见酆都幽冥。

    道修凡间五境分为入道-求习-道学-三悟-自求,旨在磨练自身道心,向内自求,左凡如今便是求习境除魔道道修。

    左凡被夸的脸色微红,只得挠头连声说了几句“谬赞”。

    牧游心中腹诽:虽说略逊我一筹,倒也确实不差。

    一番交谈,三人已经放下戒心越发熟络,此时天色已亮,几人都感到腹中有些饥渴,左凡小跑回之前对决的树后,取出四只野兔来。

    “这是昨夜盘旋林间所得收获,相逢即是缘分,小道给二位做一道早食,权当赔罪了,二位吃得辣否?”

    左凡手脚麻利,剥皮开膛,撒料腌制一气呵成,牧游二人有心帮忙却难以插手。

    很快四只兔子就被摆上火堆,肉香混合着调料的香气在林间环绕,滴滴油脂落下更添火旺。

    左凡一边摆弄兔肉,一边询问两人是否有见过自己的师父,牧游两人皆是摇头,沿途人烟稀少,偶有人声也仅是那山上猎户,并未遇见过道士。

    小道士虽略有失望,但也并不气馁,转而询问是否有附近地图,好歹先从这山林下去,见见人烟。

    “地图我们也仅有一份在身,不如同行一段时间,之后再一起去镇上,也好有个照应,你看如何,左凡小兄弟。”

    习芸儿却也不忍心让这与师弟相仿年纪的小道士独行,邀他同行。

    左凡略作思索,似乎是与身旁白狐低语了几句,站起身来指向一个方向道:“二位是否往此处而去?”

    牧游顺其指尖看去,对照了地图中的标记,倒确实是方药村的方向。

    “嘿,小道士,你难不成还会算命,这都猜得出来。”牧游大为出奇,围着他左看右看。

    “铜钱,龟壳都藏哪儿了?还是说看的手相?”

    小道士镇定自若,开口道:“并非卜算,白絮天生可感知真灵气息,此前觉察那处方位气息略有怪异,似有冤魂鬼灵存在,小道本就打算前去查探,若是真有那怨灵也好超度一二,能与两位一同前往自是最好。”

    “冤魂鬼灵?”

    “冤魂鬼灵!”

    卜天门两人心中对此状况各持态度,习芸儿眉头微皱,心中开始盘算,牧游则是不惧,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鬼灵。

    左凡自是不知二人心中所想,眼见兔肉将熟,最后刷了一遍酱料,翻转几圈后递给二人,白狐也是分到一只。

    兔肉入口鲜甜,所用酱料微带辛辣,令人食指大动,三人一狐皆不再言语,各自大快朵颐。

    这一顿倒是舒坦,比起昨夜啃干粮还是要好了许多,牧游吃完抚了抚肚皮,开口笑道:“左凡,你这手艺真不错啊,和我师姐做饭不相上下了,能否传点秘方。”

    左凡也是放开了,回道:“熟能生巧罢了,我与师父游历各地,实在吃腻了师父的老三样,于是每到一处便花些银子学厨,一来二去,也就略懂了。你要喜欢,我可以抄录一份菜谱给你。”

    “那感情好啊!欸,话说你都走过哪些地方啊。”

    “那地方可不少,我和师傅自瀑洪洲走来,也算跨洲游历,路上见过会说话的山魈,不长枝叶的光秃树林……”

    两人年纪相仿,话又投机,很快便熟络起来,倒是习芸儿有些插不上话了,只听那牧游将话题越带越偏。

    “我跟你说,你那菜谱我也不白要,我师姐在山上种了些奇异果株,滋味尤其独特,等回了宗门我帮你偷……讨要几颗来,保你满意。”

    “这不太好吧,牧游兄。”左凡眨巴眼睛,示意他注意身后杀气。

    牧游看不出他眼中深意,表现的豪气冲天,就差拍着胸脯了,道:“这有啥不好的,咱俩谁跟谁呀,怎么,调料溅到你眼睛里,还是说感动得落泪啦?”

    正疑惑的牧游耳朵被一把拎起,习芸儿早已将他的盗窃宣言收于耳中。

    听闻自己药田上次失窃的主犯亲口承认,哪能放他好过,双手左右开弓,直到牧游连连讨饶方才放过。

    左凡笑看二人打闹,倒是觉得新鲜多了。

    自己和师傅一路行来虽也有不少趣事,却总是感觉少了些和同龄人之间的朝气碰撞,内心寻找师父的忧愁都淡了几分。

    师父别的本事没有,但要说保命能力当那真是自己所知此道最强者,倒也不必过于担心。

    “师姐,咱们正事要紧,莫要打闹,别误了行程。”牧游假做正经模样,催促道。

    习芸儿白了他一眼,倒也不多做理会,自顾自扑灭了火堆,牧游赶紧前来帮忙,虽是免不了被嫌弃两句笨手笨脚,但总归是哄得师姐又有了笑颜。

    “好了,咱们休息也够了,往前还有十余里,左凡小兄弟你感觉如何?”习芸儿拍拍双手尘土,回首问道。

    左凡站直身子,右手抚着白狐,道:“我和白絮走惯了,自然是没问题的。”

    两人视线转向那剑修少年。

    “剑仙牧游,今日斩妖降魔,去也!”背负长剑的少年大步流星,踏进密林深处。

    “赶紧回来,走错了,方药村在这边儿。”

    “哦哦,那就再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