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牧游
“山上好，山上妙，山上结胎修剑道”
卜天门论道场内，青衣少年举剑平肩，看着面前袭来的草人傀儡，口中喃着自创的山谣，面色从容。
“山上苦，山上累，山上规矩垒成堆。”
只见其踏步前刺，手中青锋刺入草人丹田，略微注入剑元便将其炸的粉碎。
抽剑回顾荡开烟尘，十步内却是围上来了十余具草人傀儡。
“晨起修行踏星归，夜来冥修不能寐。”
少年倒也不惧，脚下步伐轻盈，向那最远的草人快步逼近。
草人挥舞双臂袭来却扑了个空，旋即身形跪倒在地，原来是少年跃起在其背后，反手持剑斩下其草木脑袋。
这一跃正好出了包围圈子。
看着张牙舞爪而来的其他草人，少年深吸一口气，旋即半屈身形，横剑于身前，吐息间有风雷音，隐隐有一道剑胎虚影附于剑上。
一瞬，长剑作亮，少年提剑横斩出一道弧月剑芒，迎风暴涨，宽约两丈有余，极速向草人傀儡斩去。
剑芒掠过草人身躯，去势不减，狠狠斩在论道场的阵壁，激起一阵烟尘。
草人傀儡们前冲之势一滞，颓然倒地，尽数被腰斩。
却看那少年跌坐在地上拄剑调息，这一剑是他倾力施为，耗尽了窍中剑元，此时已是难以为继。
“何日方能大道成，山下江湖走一回……”
虽是喘气如牛，少年却笑道：“终是斩出这一剑了，初拭境我已圆满，最多半月光景便可破入三境，这下总能和师兄师姐他们下山行走了吧。呼……呼，好累，先找个树荫休憩罢。”
少年剑修名为牧游，是这卜天门上剑修弟子。
牧游拍去身上尘土，收剑入鞘走出论道场，那被斩断的草人傀儡化作点点荧光没入地下，重归阵中。
他倒早已习惯，山上门派大多都有此类演武法阵或是道宝，算不得稀奇。
“哪一棵好呢，这棵……树荫太小了，这棵……怎么中间漏个洞呀，欸！这棵枝叶繁密，亭亭如盖，真是好树！”
一番挑选，牧游找到了心仪的树木。
山风吹拂，林鸟时鸣，少年枕着青草，双眼微眯，不知怎的想起三师兄说过的山下天地。
“我们这方天地共分八洲，取自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字，即天角洲、地灵州、玄幽洲、黄熟洲、宇甸洲、宙合洲、瀑洪洲、最后便是我们荒古洲，每洲各有其神异之处，日后你可自行游历。”
收回思绪，少年剑修倚靠着大树内视窍中剑胎，运转剑元拂拭剑胎祛除杂气。
如今他虽已是初拭境巅峰，剑胎还是粗坯，初具剑型尚未开刃，需待下一境砺刃。
闭上双目正想小憩，却发觉周遭景物大变，山林迅速淡化仿若泡影，立身之处荡起道道波纹。
迅速提剑起身环视四周，此刻少年立于那宽广湖面之上，神色凝重。
外敌侵袭？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必定有异，牧游心中自是警惕无比，内视窍中剑元，却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恢复到巅峰，倒还算是一个好消息。
牧游等待片刻，却不见有丝毫动静，不禁感到有些疑惑，向远方眺望而去，极远处湖心似乎有一座凉亭坐落，遂决定前往探查一番。
一步迈出，异状陡生，像是踩错机关一般，湖中之水涌动，汇聚成一道人形模样，手中同样持长剑，迅速向少年攻来。
牧游先前方向出现一道涟漪壁垒，显然是要其击败对方才能继续前行。
“锵！”
短兵相接，那湖水幻化的长剑竟然与碰撞出金铁交鸣之声。
剑修少年默默感受持剑右手传来的力道，旋即催动剑元震开对方，趁其僵硬之际提剑上撩，将其从胸腹处斩开两半。
哗啦啦的声响传来，湖水剑修身形破碎，化成水流坠入湖中，一切又恢复寂静。
牧游感到疑惑，对方实力并不算多高，从这出剑力度来看不过是初入剑道罢了，但能将自己瞬息转换到此处的人，又怎么可能只有这点力量。
思绪至此，牧游心神更为警惕一分，湖水剑修的成型原因目前尚未可知，若是引来大批围攻，自己怕也是难以招架。
这一次，牧游走出十步远，方才感觉到湖中气息的变幻，两侧分别凝聚出一道身影。
观其气息，已经是一境中后期的剑修，剑元充斥手中湖水长剑，一左一右提剑杀来。
少年剑修不敢怠慢，选定左边一人对冲而去，眼见对方举剑戳刺，牧游眼中无惧，右脚斜点地面，身形一侧避过攻击，手中青锋毫不留情斩下对方头颅。
“嘭——”
水雾弥漫，另一位湖水剑修身形隐匿其中，见牧游背对自己，立刻抓住时机欺身向前，剑尖直指胸膛心府。
长剑即将触及牧游后背，却见其身形突然一矮，以极快速度拔剑回旋，锋刃划过湖水剑修腰腹，自然是一穿而过。
牧游向右侧跃起，躲避对方身形破碎的水流，神色还算从容，他大概明白了如今遭遇，心中虽是略有沉重，但却心怀不惧。
抬眼望着那逐渐消散的涟漪壁垒，少年轻握长剑，眉宇飞扬，大踏步向前走去。
前行大约百步时，第三波敌人出现，实力与之前相似，只是人数翻倍，倒也不算特别难缠，稍稍花费一番功夫，牧游轻松通过。
三百步，四位二境初阶剑修。
牧游吃力，额头见汗，略作调息方才迈步。
五百步，三位二境中阶剑修。
牧游撕下腰间衣物缠于腕上，随后挥剑斩下脚底踩着的敌人头颅，面色略显苍白，却见其脚步不停，保持着一往无前之势快步前行。
七百步，两位同境剑修。
敌人几乎是转瞬之间便来到牧游身前，两把长剑封住其退避方向，剑修少年只得立剑格挡，瞬息间身体被巨力击飞撞击在涟漪壁垒之上。
牧游没有时间痛呼，双足一蹬壁垒，身形如箭矢般向湖水剑修飞射而去，对方自然不惧，挥剑横斩。
“锵”的一声，双方利刃交锋，爆发出轰然剑鸣，眼见两人僵持，一时之间难以奈何对方，另一名湖水剑修伺机而动，此刻已经杀至牧游身后。
身处战局，牧游自然时刻关注对方两人行动，此刻故意收力，借眼前敌人挥剑之力向后高高跃起，正好躲过身后一击。
此刻手中长剑掷出，刺穿偷袭自己的敌人咽喉，落在湖面之上。
另一名敌人迅速上前，阻挡在牧游与长剑之间，显然是要阻止其拿到武器。
凡间五境的剑修若是失去手中之剑，战力是要大打折扣的，因此，对敌失剑是剑修大忌。
却见牧游丝毫没有慌张，反而嘴角咧开，笑容灿烂，右手向后猛地一挥，手中像是握住了什么一样。
湖水剑修不明所以，正要上前攻来，然而它身形一滞，胸膛处不知何时冒出一截剑尖来，随后颓然倒地，分化做水流。
牧游深呼一口气，右手继续动作，像是在往手上缠绕什么似的，远处长剑缓缓而来。
仔细查看方才能发现，原来是剑上绑着一根肉眼难以发觉的细小丝线。
牧游此前灌注了些微剑元在其中作为联系，方能像刚才那样操纵长剑刺穿敌人。
这场对战看似赢得轻松，但却都建立在对方不熟悉自己剑招风格的情况下，奇招毕竟只是奇招，若是对方有所防备，怕是难以建功。
先前那些湖水剑修倒也不是对自己毫无用处，每次被击败后都会有一道精纯剑元飞出补充自己消耗，剑元一直处于充裕状态。
只是这体力的消耗与精神的疲惫却是难以消解，一旦停下战斗，积攒的疲倦便会涌上来，牧游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打算一鼓作气冲到湖心亭中。
少年剑修脚步飞快，此刻已经能将亭子看的仔细，有一女子似乎被捆缚在亭中。
待其抬头挣扎间，牧游方才看清，那人竟是自己的七师姐习芸儿。
亭中女子见牧游前来，神色慌张，似乎是要大声呼喝其离开，然其声音还未出口，便被一人打断在喉中。
一位中年男子出现在习芸儿身后，立掌如刀切在她后颈之上，习芸儿登时软倒在石桌之上。
“芸儿师姐！”
牧游心中大乱，竟有人闯入山门劫持门人行凶，这是从未有过之事。
那中年男子竟也是一位剑修，缓缓拔出鞘中厚重长剑，一股锋锐之气直冲牧游而来，吹拂少年衣衫猎猎作响。
“战胜我，否则——你们都要死！”
牧游心中一凛，对方气息远超自己，无法查探到实质境界。
那股剑中锋锐之气，分明是是经历过第三境砺刃，此刻竟压制得自身窍中剑胎轻颤，难以生出反抗之心。
剑修凡间五境为结胎-初拭-砺刃-绽芒-敛光，旨在打磨本命剑胎。剑修练剑，同时也是炼剑，超凡登仙需自炼一柄本命剑，此乃剑修剑道之本，一境一练，各有精进。
那人见牧游这般模样，不屑的笑了笑，自亭中跃下，缓缓逼近剑修少年。
眼见自己到了其跟前，这剑修少年还是没有动作，甚至握剑之手都在微微颤抖，没有丝毫反抗之意。
看来是已经放弃了抵抗，中年男子眼中闪过淡淡的失望之意，随手提剑斩向少年脖颈。
牧游失神的眼眸此刻重新迸发精芒，身形跃起以一个空翻险而又险的避过对方长剑挥砍。
迅速落地稳定身形，牧游脚下全力迸发劲力，震得那湖面波澜涌起，身形飞刺而出，手中青锋直指敌人头颅。
“哼！”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丝毫不把牧游的凶狠攻势放在眼里，以剑身挡在自己眉心，将剑元灌注其中。
“铛铛铛！”
牧游攻势受阻，不断变幻角度刺来，却被对方轻描淡写的一一接下，双方长剑碰撞，不时有火星飞出。
似乎是感到有些无趣，中年男子不再任由剑修少年攻击，爆发剑元荡开其长剑，旋即抬起右腿猛烈踹击牧游胸腹。
牧游躲闪不及，硬吃这一记，身形如断线风筝般飞出，狠狠砸落在湖面之上，形成一道人型凹痕，略过一会儿方才有湖水将其托起。
胸腹处传来的剧烈疼痛让牧游更为清醒，立刻向右翻滚躲开原本刺穿其头颅的一剑。
却见对方划破湖面继续追击而来，不得已，牧游艰难将剑身格挡在身前，一手握住剑柄，一手撑住剑身，勉强挡下对方此剑。
身形再度飞出，牧游于空中迅速卸力，终究在落地时稳住了身形，此刻小声喘息，谨慎地看着面前敌人动作。
先前交锋已经让牧游明白二人间实力的差距，正面硬拼自己根本毫无胜算，想要求得一线生机，怕是只能拼命了。
中年剑修可不会管眼前少年在想些什么，挥剑斩出几道水波向前，那水波在空中扭动身形，竟变换成水蛇模样，吐着长信子袭来。
牧游自然不会坐以待毙，长剑横扫一个半圆，欲将水蛇尽数斩灭。
然而意外发生，牧游虽是尽数斩击到水蛇身上，却见其身体柔韧，竟是攀附于剑身，快速向自己持剑之手袭来。
剑修少年心知不妙，竭力催动剑元将其震碎，但这一下就落入了下风中。
中年剑修早已积蓄好倾力一剑，趁牧游对付水蛇时猛然袭来，那厚重剑身闪耀莫名纹路，裹挟着不可阻挡的锋锐之气横斩向牧游。
“轰——”
势大力沉的一击令牧游双腿向后不断滑退，足足十余米方才艰难止住。
手中长剑不断震动发出哀鸣，鲜血此刻顺着虎口流淌剑身，长发披散而下遮住眼眸，样子凄惨无比。
“该结束了。”
中年剑修为此战定论，举剑要取下少年头颅。
却见那少年像是为了反驳他一般，艰难的举起长剑迎击而来。
中年剑修恼怒，像是受到了什么侮辱，挑开那已经布满裂痕的长剑，将少年整个右臂齐根斩断。
“啪哒。”
手臂与长剑掉落在地，汩汩鲜血喷涌而出，牧游长发遮蔽下的双眼已然充血发红，仿若被逼入死境的野兽一般怒吼一声。
左手猛然握住一股喷涌而出的鲜血，灌注剑元凝聚成一柄造型奇异血色小剑，身形愤然直冲撞入那中年剑修怀中。
“滚开！”
中年剑修察觉不对，竭尽全力想将少年震开，然而对方死死咬住自己肩头，身体内传来无尽剧痛，宛若千万把刀剑在胸膛间肆虐。
他双眼圆睁，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败于眼前少年之手，但握剑之手已无力垂下，口鼻处涌出大量鲜血，随后终究是支撑不住身形，颓然倒地。
牧游随之一同倒在地上，保持着左手戳刺敌手的姿势，只是血色小剑早已消失不见，融入了那中年剑修胸膛之中。
先前正是这一剑贯穿对方，第一时间搅碎了心脏，牧游拼命催动剑元涌入下，将其五脏六腑尽数破坏，方才惨胜。
牧游此时眼前一片血红，四肢百骸仿佛都要散架一般，失血过多使得脸色苍白无比，用仅剩的左手艰难撑起身形，踉跄着向湖心亭走去。
剑修少年左手抹在右臂断口之上，仅余的一丝剑元封住伤口，但此刻眼前景象却已经开始模糊。使劲晃动脑袋，强打起精神来，方才勉强辨认出方向。
他像一个醉汉一般，身形摇晃，几次都险些跌倒在地，却又强撑着摆动回来。
他不知道自己倒下了是否还能再站起来，原本那瞬息可至的距离此刻却举步维艰。
每踏落一步，少年的精气神就衰落一分，如同不断滴下蜡滴的火烛一般，风中飘摇，
终于——他踏上了这座湖心亭子。
湖心没有任何一丝风，静的可怕，只余少年渐渐微弱的喘息。
探出灵识觉察到师姐并无大碍后，他那紧绷的心弦难以再续，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真灵一般向前倒去。
终究是燃尽了。
眼看牧游眉心就要磕在石桌一角，一只宽厚大手及时将其扶住，来人白发白须，面容苍老，眼中有不加掩饰的欣慰与赞赏。
他将重伤的少年抱在怀中，转过身来时，天地变幻，又回到了这幽静山林中，少年的伤势也在瞬息之间恢复原样，此刻呼吸均匀，沉沉睡去。
先前一切，仿佛大梦一场。
桌上原本昏迷过去的习芸儿仰起头来，略有些心疼的看向老人怀中的牧游，低声埋怨道：“师父，您对小九也实在太过心狠了些。”
被称作师父的老人不以为意，将少年平放在石桌之上，淡然道：“不是你提议让小九参加考核，好一同下山行走的么？”
“可是……小九此次考核，比我所经历的要艰难与凶险无数。”习芸儿不满，继续争辩。
“剑修有剑修的路子要走，既然他自己选了这持剑剑修，自然要承受其重，杀伐生死，尽在手中长剑之上。”
老者自袖中取出一朵雪白花苞，手掌一翻拍入牧游胸膛，不出片刻，少年面色略微红润几分。
“而且，我从未将击败最后那名剑修作为小九的考核，击败两名同境剑修即为合格，支撑三境剑修攻势一炷香时间则是优秀，然而最后虽是搏杀对手，但自身亦是惨胜垂死，实在鲁莽，勉强算作合格，待他醒来，你就随他一同下山行走吧。”
取出一块玉佩轻轻放在少年身侧，随后老者身形乘风而去，转瞬便消失云中。
习芸儿轻叹一口气，师父虽然言语中对牧游有所责怪，但从情绪上来看，分明还是认可的。
“唔……”
桌上的剑修少年猛然醒转，迅速坐起身子，双手向身旁捞去，却没能找到自己的长剑，唯一入手的是一块温润玉佩。
习芸儿上前抓过他双手，柔声道：“小九，没事了，刚才那是师父为你设置的下山考核，都结束了。”
“下山……考核？”
牧游这才发现右臂失而复得，自己也脱离了那宽广湖面，一时间有些混乱，迷茫的看着眼前的师姐。
“对，师父说你已经合格了，等你休息好，咱们这就下山去游历。”
牧游闻言，嘴角逐渐上翘，欢呼一声：“太好了，师姐你都没事，师父也让我下山了，咱们快走吧！”
习芸儿一时哑然，哪怕多年山上相处，却也没想到牧游神经如此大条，转眼像是把之前凶险经历已经全部忘掉，不由得暗暗扶额。
牧游双手一撑，自石桌跃下，缓缓舒展了下身形，方才想起手中握着的玉佩。
经过师姐一番介绍，方才了解到这便是山上储物的方寸物，注入自身剑元查探一番，内里有一把长剑，正是自己的佩剑山青。
牧游取出山青，正欲细细端详一番，远方天穹却是飞来一道赤芒，瞬息间停落在少年跟前，那竟是一把通体赤红的飞剑。
抖落下一个小布袋子，飞剑不做停留，沿路而返。
牧游自然认得，这是六师兄的飞剑栖霞，拾起袋子查看，内有三十余两散碎银两，底下还有两片金叶子，一道剑符。
师兄到底还是疼这师门小幺的，早早准备了下山赠礼，那剑符可化出炼制者一道剑意，虽远不及本体，却贵在不限修为使用，初入境界即可触发。
少年剑修将剑符贴在手中“山青”，瞬息间化作剑纹铭刻剑身，倒是令这朴素长剑增色不少。
“多谢六师兄！”
牧游整理好自身物品，左手握住习芸儿手腕，沿着下山的青石路飞奔而出。
“欸，慢点慢点，师姐我是丹箓道修士，不像你这持剑剑修那般牛劲。”习芸儿跑的气喘吁吁，体力实在不支。
山门此刻已在眼前，倒也不算多高大气派，只是样式颇为古朴，那顶上三个烫金大字“卜天门”，平添了一分厚重。
说是山门，但其实并无实质门锁，而是卜天门护山大阵在此有一处开口，门人可凭信物出入。
牧游闻言松开了手，回头赔笑几句。
门外便是山下了。
少年伸手扶着山门，眺望而去，山间的青绿延绵向远方，隐约有零星村庄坐落，只是太远看不得真切。
山上练剑年岁，他烦心时常来此眺望远方天地，心中自绘话本故事，做着少年白日梦，梦醒便又有了修行动力。
见他眸光渐远，习芸儿倒也不打搅，默默调息，一同静看天地。
牧游深吸一口气，随后朗声一笑，迈过山门。
“剑修牧游，今日下山喽！”
山中风起，拂过略有稚气的面庞，此间阳光正好，少年下山。
卜天门论道场内，青衣少年举剑平肩，看着面前袭来的草人傀儡，口中喃着自创的山谣，面色从容。
“山上苦，山上累，山上规矩垒成堆。”
只见其踏步前刺，手中青锋刺入草人丹田，略微注入剑元便将其炸的粉碎。
抽剑回顾荡开烟尘，十步内却是围上来了十余具草人傀儡。
“晨起修行踏星归，夜来冥修不能寐。”
少年倒也不惧，脚下步伐轻盈，向那最远的草人快步逼近。
草人挥舞双臂袭来却扑了个空，旋即身形跪倒在地，原来是少年跃起在其背后，反手持剑斩下其草木脑袋。
这一跃正好出了包围圈子。
看着张牙舞爪而来的其他草人，少年深吸一口气，旋即半屈身形，横剑于身前，吐息间有风雷音，隐隐有一道剑胎虚影附于剑上。
一瞬，长剑作亮，少年提剑横斩出一道弧月剑芒，迎风暴涨，宽约两丈有余，极速向草人傀儡斩去。
剑芒掠过草人身躯，去势不减，狠狠斩在论道场的阵壁，激起一阵烟尘。
草人傀儡们前冲之势一滞，颓然倒地，尽数被腰斩。
却看那少年跌坐在地上拄剑调息，这一剑是他倾力施为，耗尽了窍中剑元，此时已是难以为继。
“何日方能大道成，山下江湖走一回……”
虽是喘气如牛，少年却笑道：“终是斩出这一剑了，初拭境我已圆满，最多半月光景便可破入三境，这下总能和师兄师姐他们下山行走了吧。呼……呼，好累，先找个树荫休憩罢。”
少年剑修名为牧游，是这卜天门上剑修弟子。
牧游拍去身上尘土，收剑入鞘走出论道场，那被斩断的草人傀儡化作点点荧光没入地下，重归阵中。
他倒早已习惯，山上门派大多都有此类演武法阵或是道宝，算不得稀奇。
“哪一棵好呢，这棵……树荫太小了，这棵……怎么中间漏个洞呀，欸！这棵枝叶繁密，亭亭如盖，真是好树！”
一番挑选，牧游找到了心仪的树木。
山风吹拂，林鸟时鸣，少年枕着青草，双眼微眯，不知怎的想起三师兄说过的山下天地。
“我们这方天地共分八洲，取自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字，即天角洲、地灵州、玄幽洲、黄熟洲、宇甸洲、宙合洲、瀑洪洲、最后便是我们荒古洲，每洲各有其神异之处，日后你可自行游历。”
收回思绪，少年剑修倚靠着大树内视窍中剑胎，运转剑元拂拭剑胎祛除杂气。
如今他虽已是初拭境巅峰，剑胎还是粗坯，初具剑型尚未开刃，需待下一境砺刃。
闭上双目正想小憩，却发觉周遭景物大变，山林迅速淡化仿若泡影，立身之处荡起道道波纹。
迅速提剑起身环视四周，此刻少年立于那宽广湖面之上，神色凝重。
外敌侵袭？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必定有异，牧游心中自是警惕无比，内视窍中剑元，却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恢复到巅峰，倒还算是一个好消息。
牧游等待片刻，却不见有丝毫动静，不禁感到有些疑惑，向远方眺望而去，极远处湖心似乎有一座凉亭坐落，遂决定前往探查一番。
一步迈出，异状陡生，像是踩错机关一般，湖中之水涌动，汇聚成一道人形模样，手中同样持长剑，迅速向少年攻来。
牧游先前方向出现一道涟漪壁垒，显然是要其击败对方才能继续前行。
“锵！”
短兵相接，那湖水幻化的长剑竟然与碰撞出金铁交鸣之声。
剑修少年默默感受持剑右手传来的力道，旋即催动剑元震开对方，趁其僵硬之际提剑上撩，将其从胸腹处斩开两半。
哗啦啦的声响传来，湖水剑修身形破碎，化成水流坠入湖中，一切又恢复寂静。
牧游感到疑惑，对方实力并不算多高，从这出剑力度来看不过是初入剑道罢了，但能将自己瞬息转换到此处的人，又怎么可能只有这点力量。
思绪至此，牧游心神更为警惕一分，湖水剑修的成型原因目前尚未可知，若是引来大批围攻，自己怕也是难以招架。
这一次，牧游走出十步远，方才感觉到湖中气息的变幻，两侧分别凝聚出一道身影。
观其气息，已经是一境中后期的剑修，剑元充斥手中湖水长剑，一左一右提剑杀来。
少年剑修不敢怠慢，选定左边一人对冲而去，眼见对方举剑戳刺，牧游眼中无惧，右脚斜点地面，身形一侧避过攻击，手中青锋毫不留情斩下对方头颅。
“嘭——”
水雾弥漫，另一位湖水剑修身形隐匿其中，见牧游背对自己，立刻抓住时机欺身向前，剑尖直指胸膛心府。
长剑即将触及牧游后背，却见其身形突然一矮，以极快速度拔剑回旋，锋刃划过湖水剑修腰腹，自然是一穿而过。
牧游向右侧跃起，躲避对方身形破碎的水流，神色还算从容，他大概明白了如今遭遇，心中虽是略有沉重，但却心怀不惧。
抬眼望着那逐渐消散的涟漪壁垒，少年轻握长剑，眉宇飞扬，大踏步向前走去。
前行大约百步时，第三波敌人出现，实力与之前相似，只是人数翻倍，倒也不算特别难缠，稍稍花费一番功夫，牧游轻松通过。
三百步，四位二境初阶剑修。
牧游吃力，额头见汗，略作调息方才迈步。
五百步，三位二境中阶剑修。
牧游撕下腰间衣物缠于腕上，随后挥剑斩下脚底踩着的敌人头颅，面色略显苍白，却见其脚步不停，保持着一往无前之势快步前行。
七百步，两位同境剑修。
敌人几乎是转瞬之间便来到牧游身前，两把长剑封住其退避方向，剑修少年只得立剑格挡，瞬息间身体被巨力击飞撞击在涟漪壁垒之上。
牧游没有时间痛呼，双足一蹬壁垒，身形如箭矢般向湖水剑修飞射而去，对方自然不惧，挥剑横斩。
“锵”的一声，双方利刃交锋，爆发出轰然剑鸣，眼见两人僵持，一时之间难以奈何对方，另一名湖水剑修伺机而动，此刻已经杀至牧游身后。
身处战局，牧游自然时刻关注对方两人行动，此刻故意收力，借眼前敌人挥剑之力向后高高跃起，正好躲过身后一击。
此刻手中长剑掷出，刺穿偷袭自己的敌人咽喉，落在湖面之上。
另一名敌人迅速上前，阻挡在牧游与长剑之间，显然是要阻止其拿到武器。
凡间五境的剑修若是失去手中之剑，战力是要大打折扣的，因此，对敌失剑是剑修大忌。
却见牧游丝毫没有慌张，反而嘴角咧开，笑容灿烂，右手向后猛地一挥，手中像是握住了什么一样。
湖水剑修不明所以，正要上前攻来，然而它身形一滞，胸膛处不知何时冒出一截剑尖来，随后颓然倒地，分化做水流。
牧游深呼一口气，右手继续动作，像是在往手上缠绕什么似的，远处长剑缓缓而来。
仔细查看方才能发现，原来是剑上绑着一根肉眼难以发觉的细小丝线。
牧游此前灌注了些微剑元在其中作为联系，方能像刚才那样操纵长剑刺穿敌人。
这场对战看似赢得轻松，但却都建立在对方不熟悉自己剑招风格的情况下，奇招毕竟只是奇招，若是对方有所防备，怕是难以建功。
先前那些湖水剑修倒也不是对自己毫无用处，每次被击败后都会有一道精纯剑元飞出补充自己消耗，剑元一直处于充裕状态。
只是这体力的消耗与精神的疲惫却是难以消解，一旦停下战斗，积攒的疲倦便会涌上来，牧游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打算一鼓作气冲到湖心亭中。
少年剑修脚步飞快，此刻已经能将亭子看的仔细，有一女子似乎被捆缚在亭中。
待其抬头挣扎间，牧游方才看清，那人竟是自己的七师姐习芸儿。
亭中女子见牧游前来，神色慌张，似乎是要大声呼喝其离开，然其声音还未出口，便被一人打断在喉中。
一位中年男子出现在习芸儿身后，立掌如刀切在她后颈之上，习芸儿登时软倒在石桌之上。
“芸儿师姐！”
牧游心中大乱，竟有人闯入山门劫持门人行凶，这是从未有过之事。
那中年男子竟也是一位剑修，缓缓拔出鞘中厚重长剑，一股锋锐之气直冲牧游而来，吹拂少年衣衫猎猎作响。
“战胜我，否则——你们都要死！”
牧游心中一凛，对方气息远超自己，无法查探到实质境界。
那股剑中锋锐之气，分明是是经历过第三境砺刃，此刻竟压制得自身窍中剑胎轻颤，难以生出反抗之心。
剑修凡间五境为结胎-初拭-砺刃-绽芒-敛光，旨在打磨本命剑胎。剑修练剑，同时也是炼剑，超凡登仙需自炼一柄本命剑，此乃剑修剑道之本，一境一练，各有精进。
那人见牧游这般模样，不屑的笑了笑，自亭中跃下，缓缓逼近剑修少年。
眼见自己到了其跟前，这剑修少年还是没有动作，甚至握剑之手都在微微颤抖，没有丝毫反抗之意。
看来是已经放弃了抵抗，中年男子眼中闪过淡淡的失望之意，随手提剑斩向少年脖颈。
牧游失神的眼眸此刻重新迸发精芒，身形跃起以一个空翻险而又险的避过对方长剑挥砍。
迅速落地稳定身形，牧游脚下全力迸发劲力，震得那湖面波澜涌起，身形飞刺而出，手中青锋直指敌人头颅。
“哼！”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丝毫不把牧游的凶狠攻势放在眼里，以剑身挡在自己眉心，将剑元灌注其中。
“铛铛铛！”
牧游攻势受阻，不断变幻角度刺来，却被对方轻描淡写的一一接下，双方长剑碰撞，不时有火星飞出。
似乎是感到有些无趣，中年男子不再任由剑修少年攻击，爆发剑元荡开其长剑，旋即抬起右腿猛烈踹击牧游胸腹。
牧游躲闪不及，硬吃这一记，身形如断线风筝般飞出，狠狠砸落在湖面之上，形成一道人型凹痕，略过一会儿方才有湖水将其托起。
胸腹处传来的剧烈疼痛让牧游更为清醒，立刻向右翻滚躲开原本刺穿其头颅的一剑。
却见对方划破湖面继续追击而来，不得已，牧游艰难将剑身格挡在身前，一手握住剑柄，一手撑住剑身，勉强挡下对方此剑。
身形再度飞出，牧游于空中迅速卸力，终究在落地时稳住了身形，此刻小声喘息，谨慎地看着面前敌人动作。
先前交锋已经让牧游明白二人间实力的差距，正面硬拼自己根本毫无胜算，想要求得一线生机，怕是只能拼命了。
中年剑修可不会管眼前少年在想些什么，挥剑斩出几道水波向前，那水波在空中扭动身形，竟变换成水蛇模样，吐着长信子袭来。
牧游自然不会坐以待毙，长剑横扫一个半圆，欲将水蛇尽数斩灭。
然而意外发生，牧游虽是尽数斩击到水蛇身上，却见其身体柔韧，竟是攀附于剑身，快速向自己持剑之手袭来。
剑修少年心知不妙，竭力催动剑元将其震碎，但这一下就落入了下风中。
中年剑修早已积蓄好倾力一剑，趁牧游对付水蛇时猛然袭来，那厚重剑身闪耀莫名纹路，裹挟着不可阻挡的锋锐之气横斩向牧游。
“轰——”
势大力沉的一击令牧游双腿向后不断滑退，足足十余米方才艰难止住。
手中长剑不断震动发出哀鸣，鲜血此刻顺着虎口流淌剑身，长发披散而下遮住眼眸，样子凄惨无比。
“该结束了。”
中年剑修为此战定论，举剑要取下少年头颅。
却见那少年像是为了反驳他一般，艰难的举起长剑迎击而来。
中年剑修恼怒，像是受到了什么侮辱，挑开那已经布满裂痕的长剑，将少年整个右臂齐根斩断。
“啪哒。”
手臂与长剑掉落在地，汩汩鲜血喷涌而出，牧游长发遮蔽下的双眼已然充血发红，仿若被逼入死境的野兽一般怒吼一声。
左手猛然握住一股喷涌而出的鲜血，灌注剑元凝聚成一柄造型奇异血色小剑，身形愤然直冲撞入那中年剑修怀中。
“滚开！”
中年剑修察觉不对，竭尽全力想将少年震开，然而对方死死咬住自己肩头，身体内传来无尽剧痛，宛若千万把刀剑在胸膛间肆虐。
他双眼圆睁，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败于眼前少年之手，但握剑之手已无力垂下，口鼻处涌出大量鲜血，随后终究是支撑不住身形，颓然倒地。
牧游随之一同倒在地上，保持着左手戳刺敌手的姿势，只是血色小剑早已消失不见，融入了那中年剑修胸膛之中。
先前正是这一剑贯穿对方，第一时间搅碎了心脏，牧游拼命催动剑元涌入下，将其五脏六腑尽数破坏，方才惨胜。
牧游此时眼前一片血红，四肢百骸仿佛都要散架一般，失血过多使得脸色苍白无比，用仅剩的左手艰难撑起身形，踉跄着向湖心亭走去。
剑修少年左手抹在右臂断口之上，仅余的一丝剑元封住伤口，但此刻眼前景象却已经开始模糊。使劲晃动脑袋，强打起精神来，方才勉强辨认出方向。
他像一个醉汉一般，身形摇晃，几次都险些跌倒在地，却又强撑着摆动回来。
他不知道自己倒下了是否还能再站起来，原本那瞬息可至的距离此刻却举步维艰。
每踏落一步，少年的精气神就衰落一分，如同不断滴下蜡滴的火烛一般，风中飘摇，
终于——他踏上了这座湖心亭子。
湖心没有任何一丝风，静的可怕，只余少年渐渐微弱的喘息。
探出灵识觉察到师姐并无大碍后，他那紧绷的心弦难以再续，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真灵一般向前倒去。
终究是燃尽了。
眼看牧游眉心就要磕在石桌一角，一只宽厚大手及时将其扶住，来人白发白须，面容苍老，眼中有不加掩饰的欣慰与赞赏。
他将重伤的少年抱在怀中，转过身来时，天地变幻，又回到了这幽静山林中，少年的伤势也在瞬息之间恢复原样，此刻呼吸均匀，沉沉睡去。
先前一切，仿佛大梦一场。
桌上原本昏迷过去的习芸儿仰起头来，略有些心疼的看向老人怀中的牧游，低声埋怨道：“师父，您对小九也实在太过心狠了些。”
被称作师父的老人不以为意，将少年平放在石桌之上，淡然道：“不是你提议让小九参加考核，好一同下山行走的么？”
“可是……小九此次考核，比我所经历的要艰难与凶险无数。”习芸儿不满，继续争辩。
“剑修有剑修的路子要走，既然他自己选了这持剑剑修，自然要承受其重，杀伐生死，尽在手中长剑之上。”
老者自袖中取出一朵雪白花苞，手掌一翻拍入牧游胸膛，不出片刻，少年面色略微红润几分。
“而且，我从未将击败最后那名剑修作为小九的考核，击败两名同境剑修即为合格，支撑三境剑修攻势一炷香时间则是优秀，然而最后虽是搏杀对手，但自身亦是惨胜垂死，实在鲁莽，勉强算作合格，待他醒来，你就随他一同下山行走吧。”
取出一块玉佩轻轻放在少年身侧，随后老者身形乘风而去，转瞬便消失云中。
习芸儿轻叹一口气，师父虽然言语中对牧游有所责怪，但从情绪上来看，分明还是认可的。
“唔……”
桌上的剑修少年猛然醒转，迅速坐起身子，双手向身旁捞去，却没能找到自己的长剑，唯一入手的是一块温润玉佩。
习芸儿上前抓过他双手，柔声道：“小九，没事了，刚才那是师父为你设置的下山考核，都结束了。”
“下山……考核？”
牧游这才发现右臂失而复得，自己也脱离了那宽广湖面，一时间有些混乱，迷茫的看着眼前的师姐。
“对，师父说你已经合格了，等你休息好，咱们这就下山去游历。”
牧游闻言，嘴角逐渐上翘，欢呼一声：“太好了，师姐你都没事，师父也让我下山了，咱们快走吧！”
习芸儿一时哑然，哪怕多年山上相处，却也没想到牧游神经如此大条，转眼像是把之前凶险经历已经全部忘掉，不由得暗暗扶额。
牧游双手一撑，自石桌跃下，缓缓舒展了下身形，方才想起手中握着的玉佩。
经过师姐一番介绍，方才了解到这便是山上储物的方寸物，注入自身剑元查探一番，内里有一把长剑，正是自己的佩剑山青。
牧游取出山青，正欲细细端详一番，远方天穹却是飞来一道赤芒，瞬息间停落在少年跟前，那竟是一把通体赤红的飞剑。
抖落下一个小布袋子，飞剑不做停留，沿路而返。
牧游自然认得，这是六师兄的飞剑栖霞，拾起袋子查看，内有三十余两散碎银两，底下还有两片金叶子，一道剑符。
师兄到底还是疼这师门小幺的，早早准备了下山赠礼，那剑符可化出炼制者一道剑意，虽远不及本体，却贵在不限修为使用，初入境界即可触发。
少年剑修将剑符贴在手中“山青”，瞬息间化作剑纹铭刻剑身，倒是令这朴素长剑增色不少。
“多谢六师兄！”
牧游整理好自身物品，左手握住习芸儿手腕，沿着下山的青石路飞奔而出。
“欸，慢点慢点，师姐我是丹箓道修士，不像你这持剑剑修那般牛劲。”习芸儿跑的气喘吁吁，体力实在不支。
山门此刻已在眼前，倒也不算多高大气派，只是样式颇为古朴，那顶上三个烫金大字“卜天门”，平添了一分厚重。
说是山门，但其实并无实质门锁，而是卜天门护山大阵在此有一处开口，门人可凭信物出入。
牧游闻言松开了手，回头赔笑几句。
门外便是山下了。
少年伸手扶着山门，眺望而去，山间的青绿延绵向远方，隐约有零星村庄坐落，只是太远看不得真切。
山上练剑年岁，他烦心时常来此眺望远方天地，心中自绘话本故事，做着少年白日梦，梦醒便又有了修行动力。
见他眸光渐远，习芸儿倒也不打搅，默默调息，一同静看天地。
牧游深吸一口气，随后朗声一笑，迈过山门。
“剑修牧游，今日下山喽！”
山中风起，拂过略有稚气的面庞，此间阳光正好，少年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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