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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奇闻

    “那是在两个月前,咱们繁香国各地都闹着饥荒,当时我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有吃顿饱饭了,实在是饿的发慌!我就想着去象鸣寺蹭个斋饭吃吧,没想到象鸣寺也不对外提供斋饭了。唉,索性我就寻思着带大宝小宝假扮成和尚,混进去吃顿斋饭。”

    宋之至低着头,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当时,宋之至带着大宝小宝提前剃光了头发,准备好袈裟,就出发前往象鸣寺了。

    象鸣寺虽高手众多,但防守并不严密。

    不过,宋之至一行三人进去时还是被发现了,发现之人是刚入寺没多久的年轻和尚。

    虽然宋之至等人也是穿着袈裟,但你好端端的翻墙进来干嘛?谁正常人进自己家还需要溜门撬锁啊?

    宋之至当时看着这三位年轻人疑惑地表情,似乎等着宋之至给出一个完美的解释。

    宋之至强忍着腹中剧痛,心想,对不住了几位小师傅,你们先休息一下,我是没脑力给你们编理由了。

    只花了五息时间,宋之至将这三人全部放倒,堆在了寺院墙角的大榕树下。

    “对了,道长,我之前也是你们道门子弟。当时我拜在云虚观张光熙张真人门下,修习了几年功夫。不过因为我悟性差,根骨不行,只习得外家功夫。”

    宋之至将“云虚观张光熙”这几个字加重了语气,寻思着张光熙在道门中也算是老前辈,大家都身处道门,多少会给点薄面。

    不过,当宋之至悄悄望向中年道士时,发现他面沉如水,毫不为所动,索性只好掐断臆想。

    宋之至喘了一口气,接着道:“我们吃完了斋饭,正准备离开。我当时也不知咋想的,寻思着来都来了,看看能不能顺点法器宝贝什么的。于是,我们就调转方向,往象鸣寺深处走去。可是这一去不要紧,险些让我丢掉了性命......”

    山风呼啸而过,树林深处时不时传来野兽的嚎叫,似乎也在催促着故事的下文。

    当时,宋之至等悄悄穿过前殿,来到象鸣山山脚下时,便看到最左侧一件俭破的禅房中光芒大盛。

    这肯定是极品法器之相!

    宋之至大喜过望,心想这可真是祸不单行,好事成双啊!

    也许是贪欲太盛,宋之至等人忘了一个最浅显的道理:夺目之物,必处危地。

    他们就悄然摸了过去,到了近旁,才看到禅房里只有一位枯瘦老者,光芒就是从他身上发散出来的。

    宋之至这才反应过来,心中暗想,坏了!这架势指定是菩萨转世啊!我们几个要是进去了,还能有的跑吗?

    所以宋之至眼神示意让大宝小宝赶紧撤退。

    没成想,“惊喜”总是会结伴而行。

    宋之至刚要转身离开,瞬间觉得自己脖子一凉。他用余光一瞟,赫然发现一把剑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我本来是想反抗的啊,奈何我刚提了一丝真气,霎时间就感到一股强烈的威压贯入到我的四肢,我是一点都动弹不得。当时我心里一沉,寻思这下可完犊子了!我们只是想要吃口饭啊!哪成想遇到这情况啊!平时小宝没事就吵着想见武林高手。这下可好了!一来就来一对了!”

    “说重点!”

    中年道士的声音忽然响起,把本来还嵌在痛苦回忆之中的宋之至吓了一激灵。

    宋之至悄悄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发现两道目光在瞪着自己,瞬间低头,接着道:“随...随后就有一个声音从我脑海中响起,他让我进禅房里面,把枯瘦老者所带的佛珠拿出来。您也知道,我本来就被禅房内的情景吓破了胆子,万万不敢进去了。”

    或许是跪久了,膝盖疼,宋之至挪了挪身体,喘了口气,接着道:“唉,但我在感觉道脖子上传来被锋利物品划破的痛感后,我心一横,想着横竖都是死,早死不如晚死,就答应了那人的请求。”

    “我吧,当时还留了个心眼,我认为人死吧就要死得个明白。在我走到门口,快要推门而入时,我转身看向了那个要挟我的人,才发现那个人实在太“黑”了...”宋之至此时抬起头,嘴角翘起,略显得意之色。

    “什么?太黑了?”

    中年道士听到这不觉疑惑起来,难道是外陆黑水国人?不可能啊,外陆人怎么会说我们这的话?

    更何况,外陆人在极南之地,黑水国又只是其中一个小国,方圆不过百里,因为气候地质的原因,不事宜从事农业活动。

    不过那里因为地处偏中心地带,往来交通便利,商业交流发达。

    当年师父云游四海,就去过这个地方,回来之后,就简短的说起过这个地方,那里终日干旱少雨,本地人皮肤皆显黝黑。因为商业往来便利,户户都从事商业活动,没有武学门派,也为遇见什么高手。除此之外,师父就没再提过任何一字。

    中年道士想到这里,不自觉的更加疑惑起来。

    “我说的是穿的太黑了,一身黑啊,黑衣黑裤黑斗篷,连用的剑都是黑色的。”

    宋之至又小心翼翼抬眼看向中年道士,发现他正若有所思,便放松了警惕,直接换了个姿势,坐在了地上,心想道,我滴膝盖呦!可把老子疼死了!

    “什么?穿的太黑了?”

    中年道士闻言后,怒气冲冠。

    只看到一道奔雷声闪过,直接击在不远处的一个巨石上。这是道门上乘道法奔雷引,随着道法的精深,威力也会随之剧增。

    此刻所引天雷,如巨木般粗大。可想施法之人,道法之深,不可测也!

    霎时间,巨石完全被击成粉末,随后树林里传来此起彼伏的鸟兽声,而且声音越来越远,几近消失。

    宋之至将这个场景全部看到了眼里,他先是一愣,然后他立马又跪了下来,不停地磕头,而且还一遍又一遍用哭腔说着,“道长!不要杀我!”,“道长!饶我一条狗命吧!”。

    “起来,接着说!”

    中年道士炼气功夫极高,调理了几息,又重返了古井不波的状态。

    宋之至闻言将头抬起,额头早已被磕烂,血液流了满脸。

    秋夜微寒,他不由得打了好一阵寒战,是因为冷,也是因为吓破了胆。

    他此时无暇顾及伤痛,继续说道:“我...我当时就看了一眼,吓得我直接冲进了房门......”

    或许是因为佛光的缘故,宋之至顿感内心无比平静。他抬头望去,只见那个枯瘦老者双目紧闭,浑身纹丝不动,似乎早已失去了生机。

    宋之至给自己壮了壮胆子,向着枯瘦老者走去。离近才发现,枯瘦老者身上散发的光芒是来自那串佛珠。

    “我走到枯瘦老者身前,深吸了一口气,将右手伸向了那串佛珠,然后...然后...”宋之至说到此处表情十分惊恐,浑身极具颤抖,连声音都变得颤颤巍巍的。

    “然后怎么了?”中年道士赶忙催促道。

    本来像他这种道门功夫集大成者很难再为俗世动容,也不知是因为宋之至所讲之事很吸引人,还是因为与无尘大师的渊源,都促使着中年道士想尽快知道事情的全部。

    “然后,当我右手触及佛珠的那一瞬,仿佛自己坠入了九幽地狱一般,眼前血浪滔天,残肢断臂在血海里翻滚,耳边不断传来凄厉惨绝的尖叫声......”宋之至现在讲出这段时,身体不自觉的发抖,在这微寒的秋夜里,冷汗不停地流。

    宋之至当时直接吓昏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有一只温热的手掌将他托起,并且顺着手掌流淌进一股暖流,包住了他的心神,使之恐惧感瞬间消失。

    待宋之至睁开双眼,看到自己躺在枯瘦老人的怀里。

    然而,他还发现,一柄黑剑插进了枯瘦老者的左肋。

    枯瘦老者将宋之至轻轻放下,随之冷哼一声,黑剑立马脱体而出,向来时方向激射过去。

    “哈哈哈哈!老秃驴,中了七绝丧魂散,看你能活到几时!”黑衣人破门而入,将黑剑截下,冷笑道。

    枯瘦老者闻声,双手合十,梵音四起,从他背后突然显现出一尊怒目金刚像,金光闪耀如赤阳。

    不过,此时的怒目金刚像微闭双眼,仿佛人间俗世,不值得一瞥。

    宋之至从小到大哪见过这阵仗啊,刚刚恢复的心神,又瞬间崩溃,裤子渐渐湿透了。

    待到背后的金刚像怒目圆睁,枯瘦老者默念佛号,卐字印在他们中间赫然乍现,黑衣人顿时被震出了房门,无尘大师也随着冲出禅室。

    那时候,宋之至脑海里只有一个“逃”字,便立刻起身,叫上大宝小宝快速逃离象鸣寺。

    宋之至说到此时,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他抿了抿嘴,又接着说道:“可是,唉!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们一路狂奔,快要到达象鸣寺东侧院墙时,忽然沉重撞击声从我们背后响起,我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

    宋之至转头,只见一位浑身带血的枯瘦老者跌落在地。

    当他望向在枯瘦老者的眼眸时,忽然意识变得模糊,脑海里赫然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声音:“伤......”

    等宋之至清醒过来后,枯瘦老者已经瘫倒在地,没了动静,脖子上的佛珠也不知去向。

    此时,正巧有几个浑身带血的和尚从后山处冲了过来,我也就没管那么多,直接和大宝小宝头也不回的逃了出去。

    “道长啊,我们一路都没敢歇脚啊,一直跑到离象鸣寺四十里外的落霞城才敢停下来休息。之后,我才知道,原来那个枯瘦老者是无尘大师。”

    “伤?”

    中年道士陷入了沉思,这个伤可以代表许多含义,比如姓氏,这个姓在江湖上出了名的人士不少,止水国八刀门门主伤无吝,西凉国清风教教主伤止雨。

    不过,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使刀的,而行凶者却是使剑的,凭借这一点就可以把以上全排除了。

    如果代表其他的话,那么可以选择的就更多了。这个事情暂且先放一放,先问出今早之事。

    “你再仔细想想,还有没有遗漏之处?”中年道士沉声道。如果只是根据一个字来找人的话,未免太大海捞针了。

    “没...没有了吧。”

    宋之至沉思了良久,低着头颤颤巍巍的说道。

    忽然,宋之至抬起头,那张布满鲜血的脸上露出笑容,甚是诡异,这个画面把中年道士从沉思瞬间拉回了现实。

    中年道士刚准备抬起左脚,宋之至赶紧开口道:“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当时无尘大师将黑衣人击飞的过程中,黑衣人穿着的斗篷瞬间臌胀至破碎,从内里紧身衣的领口处,我看到了一个血色的‘隐’字。而且他的瞳孔是完全黑的!”

    “血红色的‘隐’字,难道是?”中年道士愕然道,停下了正欲抬起的的左脚。

    他豁然想到,师傅曾提起在九牧大陆中有一个暗杀组织【隐杀卫】,隶属于止水国皇帝一人,因为刺杀任务无一遗漏而闻名天下,在止水国是一股超然的存在,上可斩亲王,下可斩庶民,在知晓有威胁止水国皇帝性命的存在时,还可以先斩后奏。

    他们之中有一套独特的等级制度,这套等级划分是从袖口与领口处的【隐】字颜色体现的。

    他们总共分有三个等级,从下至上依次是银卫,金卫,血卫,这三种称呼正分别对应【隐】字的三种颜色。银卫数量最多,约一百二十个;金卫次之,36人;血卫最少,共八个,也被武林成为“血隐八人众”。那么现在可以确切的表明,刺杀无尘大师的凶手就来自“血隐八人众”。

    “景,血隐八人众,七绝丧魂散,明白了!”

    中年道士想到此处以豁然开朗,将此事暗暗记在心中。

    他又低头看向满脸是血的宋之至,道:“那你们今早为何假扮和尚,而且还下了如此凶恶的符咒。”

    “没办法啊!真人,我们都是混口饭吃啊!因为上面那个事,我们不敢在落霞城混了,就一路来到了这里。正好我之前在云虚观内学过符咒,就寻思做点死人买卖。”宋之至一五一十地说道。

    这世道,活人钱难赚啊,只能从死人手里赚了。

    就这样,宋之至就结识了棺材铺钱老哥。

    他们商量好,老钱负责卖棺材,宋之至他们负责超度。

    “因为佛教在咱们繁香国本来就比较金贵,不过我们正好相反,我们薄利多销啊!”宋之至似乎是有点跪不住了,往左侧一倒,坐在了地上。

    中年道士此刻正安心听着,也没关心宋之至以什么姿势来讲述这个事情。

    “那天早上的事儿吧,是因为张村长他来棺材铺准备买些丧葬用品,而且看起来神色十分慌张,我一寻思这其中一定有隐情。我当时给老钱使了个眼色,老钱就从那人口中套出话来......”

    事出无常必为妖!

    原来,是因为张家村死了一对夫妇,那个丈夫很不简单,是止水国通缉的要犯。

    因为此事极其隐秘,牵扯到止水国国运发展的问题,所以除了止水国皇室内部,其余人知之甚少。

    张村长知晓此事,是因为他去年夏天与任平生喝酒,酒到正酣,任平生无意倾吐出来的。

    任平生的本姓也不是任,至于是什么,任平生没有说。

    于是,张村长就把这件事通报给了上面。

    不过人嘛,或多或少都会信一些鬼神之说,张村长怕死去的任氏夫妇报应他,就想着给他们好好安葬一下。

    “您说,这不是天上掉钱的活计么!我当时就换上袈裟跟老村长打包票说,可以帮他永除后患。所以就有今早这些事情了。”宋之至说完后,望着漆黑的夜空,似乎感到内心之中轻松很多。

    “你放在棺材里的符咒不简单啊?你自己画的?”中年道士也找了个树墩坐了下去,夜风清凉,他抬头望向几颗闪烁的星星,沉声道。

    “我哪会画这个啊!当时我在跟随师父时,只学习了点简单的符咒,这个符咒是我偷的。”宋之至羞愧地摸了摸鼻子,惨然笑道。

    “我那个时候吧,又懒又心急,发现天天修炼也没个长进,自己也累得够呛,就寻思跑下山还俗。临走时,我就想跟恩师道个别吧!结果,我去恩师房间时,发现他不在。我就顺道把他放在房间里刚画好的几沓符咒偷了出来。唉,这都是些陈年往事,想起来我也有点羞愧。”

    宋之至此刻不再像刚刚那样胆怯,而且像是与朋友之间聊天似的对中年道士敞开心扉。

    “那大宝小宝呢?也是云虚观的?”中年道士忽然问道。

    “不不不,他们不是,他们是我下山后,在一家酒楼门前遇到的傻兄弟,当时他俩好几天没吃饭了,想去酒楼要点饭,结果被酒店伙计揍了一顿,我当时正好路过,就救了这傻哥俩,后来他们那就跟我混了。”宋之至也抬起头仰望夜空,说道。

    “以后少带他们干些损阴德的事。你走吧。”中年道士说道。

    “啊?”宋之至先是一愣,然后赶忙跪下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道:“谢道长不杀之恩,敢问道长大名,宋某日后必还道长大恩!”

    “滚!”

    “好嘞!”宋之至闻声撒腿就跑,几息的功夫就消失在树林之中。

    夜,又重归了平静。

    “看来明天还要去趟张家村。”中年道士王梓旭默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