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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湖往事·18·黯然失乐的一年(下)

    游尸礼结束后,且鞮侯的葬礼隆重奢华,使他极尽哀荣。阿德格-秦城、应该说琨国境内的所有粮食酒都被集中到了挛鞮山峡谷中的单于庭,王族宰杀了二十万只羊、一万头牛、五千匹马和一千匹骆驼,皆用以招待各国各部落前来吊唁的人们。

    葬礼持续了十五天,吊唁者逐渐散去,留下诸王众臣,着手准备新单于的登基大典。

    “左贤王有消息了吗?”右丞相急切地问手下。

    “回禀大人,左贤王似乎真的病得很重…也不让我等探视,只说病好了就会来单于庭,但也没有说什么时候……”手下忐忑道。

    在议事大帐中,诸王众臣和各部大贵人们,为左贤王迟迟没有出现而议论纷纷。

    “国家一天都不可以没有君主啊!先单于陛下刚刚过世,太子左贤王就是新的君主,可是连他都病危了……”

    “左大当户!你不要胡说!殿下只是病了,没有病危!”

    “对!他只是病了,太子殿下身体很好!恐怕只是伤心过度,葬礼上喝得太多了,肯定很快就能康复!”

    “右骨都侯说得对,殿下一定没事!”

    “那也要提前准备着啊…”

    “够了!左丞相!我们耐心点吧,不要内讧!让敌国察觉就麻烦了!”

    “应当有所准备!万一殿下有个闪失,那我们才真的要遭殃了……”

    ……

    如此叽叽喳喳了五六日,诸王众臣逐渐失去耐心。

    “殿下为什么不让我们探视啊!”

    “对啊,为什么?他不会已经…”

    “左骨都侯!住口!”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听说鲜卑人已经蠢蠢欲动了!”

    “还有乌孙人,本王麾下部众已经被夺走了三座峡谷的牧场,我们到底有没有人可以当单于!快点选出来!本王必须回去收拾乌孙人了!”

    “右贤王说的很有道理啊…再这么下去,丁零人、坚昆人、呼揭人、乌桓人也会发难的……”

    “这些杂碎我倒是不担心,倒是南边,刘彻老狼獾,若是趁此机会再次入侵,我们群龙无首,会被他各个击破的!”

    “左谷蠡王说得对!现在就选举一个单于吧!最起码,先选个临时的,殿下要是康复了,我们再让他回来当…”

    “有道理!”

    “我看可行…”

    “就这么办吧!”

    唯有老臣左伊秩訾王,数天来一直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言。他非常了解自己的这个侄孙,在大单于葬礼上还精神矍铄的狐鹿姑,不可能这么快就病倒了,如果是酒喝多了,也该康复了。这小子一定在谋划着什么,老谋深算的拏珥斯如是想,并在推举左大将为新单于的大会上,投了弃权票。

    但这没能影响选举结果,敦厚的左大将昔麓斯,被多数认为他很好控制的诸王众臣和大贵人们推上了单于宝座。这个由且鞮侯陛下的第三任颛渠阏氏所生的、先单于的幼子,以其无节制的宽仁慷慨而闻名于大漠。他此前应当做梦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能坐在父王的龙椅上。

    然而,正如左伊秩訾王所预料的那样,狐鹿姑太子根本没有生病,非但没有生病,反倒在派出一支偏师压制了鲜卑人的同时,亲率琨左路大军出现在挛鞮山南麓的冲积扇上。

    正被诸王众臣和大贵人们以洁白的毡毯高高举起,向撑犁天神索要大单于之位的昔麓斯,听闻这一消息,险些滚落下来。不顾支持者的阻拦,慌忙脱下登基仪式专用的洁白长袍,强行终止了仪式。

    随即,这个假单于派出手下亲信来到左贤王军中请罪。表示自己并未完成仪式,并没有真的继位,希望兄长可以回来登上单于宝座,只有兄长才配得上撑犁孤涂的头衔,云云。

    但狐鹿姑不为所动,以自己病重为由推脱。昔麓斯无奈,只得带着少数侍卫亲自前去谢罪——由于他得知左贤王殿下曾经对苏格、萨斯坎和库斯坤大加赞赏,便让他们也充当随行侍卫。

    左贤王的军帐中,昔麓斯坚持跪在他面前,并诚恳地表示:“兄长的功绩,无人不知,无人可及,这次兄长没能及时前来,诸王众臣推举愚弟为单于,实数无奈…请兄长不要推辞了,请坐上单于之位吧!若您觉得不妥,大不了…若您早于我而去,再让我坐也不迟。这单于之位本就是我挛鞮一族的,我们不要因为它而发生内讧,而让大琨国的百姓遭殃啊!”说这昔麓斯憨厚,一点也不假,否则谁人敢于在新单于面前讨论他的死亡啊!

    最终,左贤王原谅了这个异母弟弟,我们应当改口了,从这天起,应该叫他狐鹿姑大单于了!

    完成实至名归的登基大典后,狐鹿姑大单于竟真的将昔麓斯封为了左贤王,并承诺将来由他继承自己的单于之位。对于左伊秩訾王等几位支持他的大臣,新单于以其他名目进行了丰厚的赏赐;至于那些动摇过的,他也并未责罚。不愧是且鞮侯先单于最得意的儿子,新单于的这些措施很快为其巩固了大位;当时的人们甚至觉得,就权谋之术而言,狐鹿姑单于可能比他的父亲还要厉害。

    新单于登基后不久,苏格几人再次轮休返回故乡,带着本族的三十多名同样轮休的年轻武士。

    跨过山岗,他们见到个十四五个男人,骑着马,在吉兰特一族的营地外徘徊。近前去,才认出是阿赫勃茹和他的那伙人,大多是哈尔特噶氏族的武士前辈——若不论德行,他们确实勉强可被称作兄长——也有阿德格部其他氏族的几个知名刺头。自四年前获得先单于的封赏,加上对自身名望的努力钻营,阿赫勃茹俨然一副北境第一勇士的姿态,愈发嚣张跋扈,时常领着这群无所事事的人招摇过市,引得妇孺恐惧,长辈唾骂。

    “阿赫勃茹大哥,你们这是…来游玩吗?”库斯坤率先开口。

    “臭小子!怎么不问候!”“真是无礼!”“小狗崽子!”首席武士的跟班们纷纷斥责,但对面早已不是儿时随意欺负的孩童。作为回应,他们只迎来了库斯坤挂着刀疤的脸上冷冷的眼神。

    阿赫勃茹斜坐在马鞍上,摆摆手:“是的,来玩儿。”骄傲之色令人厌恶,“但不光要游玩,还得有些收获。”他若有所指地说道。

    “收获?”萨斯坎问。

    “对,就是收获,你们懂得,男人的收获。”

    “我并不太懂。”苏格没有附和。

    “无妨,不久之后你们就懂了。”

    “不如您说说。”苏格坚持道,阿赫勃茹的那群跟班更加蠢蠢欲动,想要教训教训这个傲慢的晚生。

    “你们那可怜的嫂子被欧麦地母收去作伴了,却使我没了伴…要知道,勇士有两支臂膀,每一支都能容纳一个女人安睡。我这左臂常年空唠唠的,本以为右臂上的、你们的嫂子也便够了。没想到,她也被夺走了。被窝中冰冷得慌,这悲伤你们哪里懂啊!”自幼被苏格三兄弟视为榜样的阿赫勃茹,此番嘴脸,反倒与山林匪虏无异,令他们倍感鄙夷。

    萨斯坎玩笑道:“这种悲伤我们还是不要懂了。”

    “是啊,我虽然有很多床笫伴侣,来自哈尔特噶氏族的姑娘尤其多。但我后来发现,就算我有两只手,也只够抱着一个女人啊!”库斯坤模仿着阿赫勃茹的嘴脸,如是说道,引得吉兰特的勇士们俱皆笑了起来。

    苏格也附和:“我说库斯坤,怪不得你愿意结婚了,原来是想明白了啊!”

    “可不是嘛!”

    “混蛋!”“你小子欺人太甚!”“没教养的家伙!”

    双方人马对峙了片刻,但苏格一行不愿主动挑起冲突,来犯者又见对手占据人数优势而不敢轻动,最终两相散去。

    平静地过了几天,一个乌云密布的下午,塔尔巴干的黑穹庐内。

    “我的守灶之人,连你都要去从军了,看来为父已经老了。”老武士既欣慰又感伤地对幼子说:“我不求撑犁天神让你成为盖世英雄,但求欧麦地母让你每次都能完好无损地归来。”图伦到了从军的年龄,幸得父兄的蒙荫,他也有资格直接成为磐石军的一员,不久会前往龙城服役。

    正在此时,帐外传来切绮歌的惨叫声,凄厉地,很快转化为哀嚎声,二人急忙出门查看。

    “塔尔叔祖父!”堂兄牟足珂的一个孙子跑来,气喘吁吁地扒着塔尔巴干的衣角,破了音,泪目着,焦急道:“芜柯芜柯…被他们…被他们抓走了!”

    “你说什么!”一股从脚底、应当说是从冰冷的地面窜起的、令人作呕的暗绿色情绪直窜老家长的发梢:“谁?怎么了!?”

    “是那个,哈尔特噶一族的…阿赫勃茹,他和好多人一起…他们抓走了芜柯姑姑!”闻言,瞬间,塔尔巴干向后栽倒过去,好在图伦扶住了他。老武士第一次丧失了对躯体的绝对控制,不甘,愤恨,像崩裂的山峦一样,压在他身上,动弹不得。

    怎么就疏忽了呢?先前芜柯拒绝了阿赫勃茹之父阔库札的说亲,怎么就疏忽了呢?怎么就让她独自出门了呢?狼子怎么会放弃呢?怎么就疏忽了呢?他会有这一手,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苏格都说了那混小子在营地外徘徊,怎么就没有重视呢!怎么就疏忽了呢?怎么就觉得拒绝了便安然无事了呢?怎么就疏忽了呢?那可是诡计多端的阔库札啊?我怎么就疏忽了……如是想着,昏了过去。

    “我要让他母亲再生个弟弟给他!”苏格从自己的毡帐中走出,浑身颤抖,詈言道。

    “先让父亲进去躺下吧!”图伦焦急地说,眼含泪水。

    不一会儿,闻讯的萨斯坎和库斯坤集结了一百多个年轻武士,与苏格一道,发起了追击。然而,对于草原上的抢婚而言,被抢的一方通常无法如愿追回女儿姊妹。除非他们相较于发动抢婚的氏族具有极大的武力优势,或两族间有相当长的距离供女方亲人追击,亦或发现地足够早。此番,虽说吉兰特一族发现的较早,但哈尔特噶一族远比他们强大,中途距离又不算太远,且恶人早有准备。当义愤填膺的追击者们赶到哈尔特噶营地外大约五唤远的山岗上时,遭遇了后者的阻击队伍——六七百人之众,将他们团团围困。若战斗,必然全军覆没,若不战,又绝然难以承受屈辱之感对胸腔的锤击。

    而在对方营地中,芜柯的恳求声淹没于众人的欢笑中,本该慈眉善目的老妇女们各个面目狰狞,用威胁的口吻劝慰着,用劝慰的神情威胁着,使出浑身解数拉扯着,为抢来的媳妇穿上婚服。大约挣扎了半个时辰,流干了眼泪,抽离了愤怒和悲伤,甚至丧失了对躯体的控制,芜柯作为人的意识,消散在了哈尔特噶一族欢天喜地的歌舞里。

    僵持到傍晚,吉兰特追兵们的意志也逐渐瓦解,虽不断有新的年轻人怒吼着加入,但无奈,始终处于劣势。在所谓德高望重的姻亲长老们——多是些娶了吉兰特女子的哈尔特噶族人——的调停下,在一些软骨头们的妥协下,队伍最终散去。

    归来的马背上,苏格的眼泪无法停息,夕阳里,仿佛两道血水撕开脸颊。唯有萨斯坎和库斯坤陪着,回到父亲帐中。

    “乃父!”苏武在塔尔巴干的卧榻旁暴跳如雷,刚刚从且鞮侯荒诞葬礼的冲击中平复好心情的他,不久前正与阿库特在石屋里畅饮,得知这一噩耗,便急匆匆地赶来。

    “抢婚?什么抢婚?这是劫掠!无耻!下作!”在他看来,这种行为是绝对无法接受的:“走!一起,斩杀他们!”面对年轻的武士们,犹如面对麾下的兵卒般发号施令。

    苏格跪着,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接受了这荒诞的规则。一双粗壮的虎口扼住他的衣领,甩了出去:“走!去救你姐姐!”

    躺在地上的苏格泪流满面,无法动弹。姐弟亲情,武士荣耀,战斗意志,他似乎一并丢失了。

    “走!”苏武又转向一旁低头站着的萨斯坎和库斯坤,双手扯住二人的衣领,使劲摇了摇,似乎想要摇醒他们的斗志。令他们险些摔倒,站直后,仍是沉默不语。

    阿赫勃茹,你这个天杀的!野猪和豺狼产下的杂种!他们懦弱地在心中骂着贼人。

    “走啊!你们不是勇士吗!”

    孬种!枉为男儿!废物!也骂着自己。

    “走!带不回芜柯,就把阿赫勃茹的祖坟刨了!”醉酒的南国人嘶吼道:“着甲!着甲!斩杀他们!走!”正如追击队伍的徒劳,苏子卿的愤怒也终归徒劳。加之酒气攻心,他没能走回石屋,骂累之后,睡在了牧人看守羊群用的一顶简陋锥帐中。

    次日清晨,哈尔特噶一族的三个长老,带着毫无诚意的道歉礼——二十只绵羊羔、两头母牛和一匹驽马——前来慰问。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把她视作落在手心的雪花,不让她被太阳炙烤,深怕她融化…”病中坐起的塔尔巴干哀求,帐外,苏格、图伦、萨斯坎和库斯坤压抑着怒火。

    “她将会有两个父亲!”坐在中间的谈判者态度强硬地说道,不顾那被掠走了女儿的父亲即将纵横流淌的粘稠泪水,露出难看的金牙:“我们也不会让她晒到太阳的!”巧舌如簧的谈判者,颠倒黑白的谈判者,狂妄自大的谈判者,自取灭亡的谈判者。塔尔巴干所说的太阳,和这短命徒所说的太阳,不是一个太阳。而此人,阿赫勃茹的姑父,鬼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如果他能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一定不敢这般造次。

    “我们的阿赫勃茹,那可是举世闻名的大英雄,俘虏了燕然将军的大英雄!能嫁给他,芜柯会很幸福的,你们也应该感到高兴!”

    另一个家伙,阿赫勃茹的姐夫,我也不想知道他叫什么,更是嚣张:“您这个女儿都已经二十三岁了吧?是个老姑娘了,您可不能这么一直惯着啊,她一直如此拒绝上门说亲的,多少回了,在北境都出了名。难道您能一辈子留她在身边吗?现在他嫁给了英雄,这也是天意啊!”

    话音未落,一个粗黑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几乎将阳光彻底遮蔽。这躯壳,曾因来到北境而干瘪,如今又因深居此处而变得壮硕。比他来时更加壮硕。只见他猛然进了帐中,不发一言,抡起那根形影不离的长木棍——在他故乡,叫做节杖——砸去。正中阿赫勃茹姑父的下颚,不久前还在夸夸其谈的狂徒瞬间昏厥,刚喝下去的马奶酒,混着黑红的血,吐出一地。剩余两个家伙吓得蹦起,贴在穹庐栅墙上,直怨恨起毡帐没有第二道门、穹顶天窗又太过高耸。

    北境何人不知苏桑坤呢?连已故的且鞮侯大单于都拿他没辙,索赫珊之子的威名更是令人敬慕。三个傲慢的傻瓜,万没想到,铁驴苏武会为塔尔巴干出头。而对这些习惯了抢婚之道的人来说,将此习俗视为人伦惨祸的苏将军,也许会将他们的老命收割。

    “子卿!住手!”塔尔巴干拖着病体起身,双手抓住苏武的节杖,只觉得抓着一头愤怒的公牛的两支犄角,随时有被甩飞的风险。

    “喀斯大哥!”门外几人听到动静也钻入帐中,看见眼前一幕,瞬间明白了原委——先前,苏格见南国人完全无视他们而径直钻入帐中,隐隐就有这般预感和期待——心中暗自叫好。但为了姐姐的安危,苏格只得让兄弟们一同上前劝阻。合力将苏武请到帐外,愤怒的公牛依旧目眦欲裂,充了血,鼻孔呼着狂暴的怒气,浑身颤抖不止。此时的他,对芜柯,虽尚无男女之情,但这个颇有灵性、非常爱笑的小妹妹,早已被他视为家人。

    几个武士钳着,无法快意出手,苏武只得仰天怒吼:“无耻之徒,大言不惭!奸贼鼠辈,不可姑息!杖杀他等,解我仇恨!”字正腔圆、工工整整的汉语,也许令帐中二人想起了年少时与汉军交锋的恐惧,瑟瑟发抖。

    “子卿…子卿,你先别激愤,”塔尔巴干竟也用他口音浓重的汉语安抚道,眼中含着泪,不知是因感动、无奈或是愤怒:“此乃…大漠之俗,待我商谈,待我商谈。”

    “喀斯大哥,打得好!”苏格则是悲喜交加,不知该选择何种情绪,只任由眼泪甩出:“但芜柯姐姐在他们手里,她已经结婚了,回不来了。如果把这三个老狗弄死,他们一定会为难芜柯,甚至…可能会杀了她复仇。”

    闻言,苏武总算稍稍平静了一些。

    “那就这样?就这样算了?”他右手松开节杖,抓住塔尔巴干的衣领,斥责道:“女儿,不要了?”

    老武士低下头,眼泪终于洒落,无言以对。苏武扯了他的衣领几下,又在他胸口恨恨地砸了一拳,大叫一声后离去。

    夜里,辗转难眠,苏武想起了远在南国的妻子。你如今过得怎么样呢?我为了大义舍弃了小家,你能否理解呢?也许改嫁了吧?如果你想要改嫁,就随了心愿吧,归国之日遥遥无期,我不会奢求你等待……

    他又想起阿斯凯的那句话。当时,苏武问阿斯凯:“您成婚了吗?”后者则回答:“追梦之人若是成婚,那女子得多么可怜。”是啊,像阿斯凯和忽乐那样的追梦之人,嫁给他们的女子,确实很可怜。那么像他苏子卿这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