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人马座的尖峰信号

    特派团回去后，一部分科学家们转移到附近的天文台，用那里的射电望远镜阵列对山体周围的电波进行扫雷式排查。一开始并没有太大收获，除了捕获不少白噪音。陈思一边等待德瑞克教授申请进一步研究所需的支持，一边竭尽所能地想结合现有条件下扩宽研究范围。一个晴朗的夜晚，陈思开着吉普独自来到一个山头，戴上专用耳机倾听“天籁之音”。自从决心要朝着这个方向前进，只要没别的事他都会到这来。开始的时候，陈思每次都满怀希望，后来时间长了，这更大程度上成了一种习惯。虽然没有抱着会有收获的想法，在这个晴朗的夜晚，能见度特别好，坐在岩石上，望着天空中的漫天星辰也是一种享受。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是妈妈打过来的。电话接通后，陈思心头涌起一阵内疚感，自上次匆忙赶回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了还没主动打过电话给家里，除了当时一个简短的报平安短信。上次妈妈打过来的时候正在处理二极管信号，没说几句就匆匆挂断了。连日来埋头工作，突然接到电话的陈思一时竟不知道该和妈妈说些什么。虽然妈妈总是问些诸如吃睡好不好的平常问题，但听得出来很是想念牵挂他。陈思只好说会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心中虽然也有无尽的思念，却化成这只言片语。

    一个尖峰信号在电脑屏幕上陡然升起，警报蜂鸣声打断母子的通话，陈思只说了句：“妈，我有工作了，先这样。”来不及多说，又是匆忙挂断电话。那一刻他更内疚了，不过注意力很快被迫转移。一系列波形从左至右移动，但很快又消失了。这很可能是一起误读，因为此前已有过好几次被军用信号误导的情况，可直觉却告诉陈思不要轻易放过。

    陈思赶快收起装备开足马力返回，路上他拨通了控制室的值班电话，告诉马克和琼斯调度射电望远镜对准赤经13时，赤纬-47°方向的半人马座α星B。这是一颗位于“家门口”的恒星，也是比邻星的近邻，距离太阳系4.3光年，还有一颗恒星α星A和它组成双星系统，在南半球比较好观测，在春天的中国南方几个省份也能看到，中国古代把这个星宿命名为南门二。陈思匆忙跑进控制室，来到主控台前。“晚上好，马克，我们来看看数据。”马克介绍刚才的观测记录，陈思又看了看主显示屏上所有射电望远镜的状态。“望远镜收到信号，已经有差不多10分钟的时间基线，它在和恒星同步运动，陈思博士。”“那太好了，这信号不是来自地球上，也不是来自人造卫星，当然我们还得打电话给防空联合司令部确认一下。”陈思对琼斯说。

    由于南门二星在南半球观测起来比较方便，为了抓住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趁热打铁，陈思拨通了史蒂夫的电话。史蒂夫在澳大利亚国家天文台工作，他们在一次国际学术会议上结缘，陈思想让他帮忙关注这个位置的行星信号。“史蒂夫，我们在α星B在附近听到一个差不多1万赫兹的怪声，频带宽度几百赫兹，有线性偏振，传送的电波不断变动，但振幅两端受限，你赶快和我们一起跟进一下。”史蒂夫听到这个消息也很激动，懂行人一听就知道这不是个普通的信号。

    陈思这边好多科学家和技术人员都聚集到控制台前，讨论着这件令人激动的事件。就像夏天一群在外玩耍的孩子躲避突如其来的大雨，好不容易等到雨停之后，太阳出来了，孩子们又高兴地跑出来，看见了横跨天空的彩虹，他们在彩虹底下欢呼雀跃一样。“大家说说自己的观点吧。”陈思把大家召集过来讨论。“虽然此前有研究表明α星B有一颗行星，但该行星并不是位于母恒星的适居带，并且距离母恒星只有0.04天文单位，公转周期则只有3.236日。它的质量下限至少是地球的1.13倍，但实际值尚待轨道倾角确定后才能得知。这样预估它的表面温度大约至少是1200°C或1500K，这远高于液态水能存在的温度，甚至高于许多含硅酸盐岩石熔化成岩浆的温度。相较之下，太阳系中表面温度最高的行星金星表面温度是462°C或735K。”一个研究类星体的研究员说，“所以信号可能来自遥远的背景恒星或者河外星系。我们得立刻开始高敏感度运行轨迹比对，看射电源是不是和它一起移动。”“可能性太多了，现在我们直接找答案就行，没必要猜测它在哪颗行星上。”这时候，詹姆斯放下电话，脸上挂着满意的微笑，跑过来和大家说，已经和防空联合司令部通了气，他们保证没有任何设备能发送如此高频的电波，并且在那附近没有侦测到航天器。

    “好，现在咱们来看看这些波形。假设它是一个被二进制化的数据，那么把它转化为十进制，大家可以心算一下，数据依次为141592653589793238……”不管怎么看，它好像都没有非自然现象，因为既有奇数偶数，又有质数合数，大伙的热情跟泄气的皮球似的瘪下来。

    “别停，”陈思坐下来，眼前的屏幕像一块磁铁牢牢吸着他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上面跳出来的一个个数字，“5923078164……3421170679”大家盯着坐在前面僵直得像块铁板的陈思，不敢大声呼吸。

    当屏幕上显示到100多个数字时，陈思突然从椅子上弹起来，才打破这仿佛凝固的画面，“是Π，Π，这些数字和圆周率后面的小数一致。”5岁就能背出圆周率后几百位数的陈思，终于在这时候与他眼前的这串数字心灵耦合。

    众人把陈思拥成一团激动得跳起来，控制室里一片欢呼雀跃，只要有证据表明它有规律可循，就不算白费努力。“继续让计算机转换信息，同时比对圆周率表，如出现差异即报告。”可圆周率是否能被看成非自然呢？抑或者它本身就是自然，代表宇宙规律？计算机已经演算到第62.8亿位了，这个永无止境的非循环小数，像宇宙一样看不到尽头，数学界对它的研究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或许哪天人类洞察了圆周率的奥秘，文明就能再上几个层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