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见韩信的两种方式
“那我们，该如何跟淮阴侯结交？”
戚夫人开口问，一会儿功夫，觉得五岁的孩子说这些话也没什么了。
别说刘如意提到他昏迷的那大半天里梦见后来的事，经历十一岁的春秋，就算没有，她也觉得合情合理了。
既然自己可以观棋推测命数，儿子青出于蓝胜于蓝，知晓未来又有什么稀奇的呢？
“娘，以前你见过淮阴侯吗？”
刘如意假作漫不经心地问。
戚夫人回忆了一番。
“见过两三回，但都是在众人面前，一晃而过，没单独会见过他。”
刘如意想了想，接着问。
“娘，你觉得……为何吕后想要杀他？”
这是他不知道的，吕雉杀韩信的缘由隐藏在繁杂的利害关系之中，必须找出这一点，才可以和韩信好好地倾谈。
“这我怎么会知道？”
戚夫人滋味莫名地说。
甚至这件事还没发生，究竟会不会发生，此时还在未定之数，她怎么会知道缘由？
刘如意也有些挫败之感。
一个时辰前和吕雉面对面时，自己要是问他，为什么恨淮阴侯？
以篆命的效能，她多半会告诉自己真正的缘由。
可惜那时候自己还不知道有这回事。
自己妈妈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怎么会懂得朝堂间人们微妙的关系。
“总之，是她想杀韩信，而绝不是父皇要杀，可以这么说吗？”
“你父皇绝不会杀淮阴侯，这是他对天立过誓的。”
刘如意知道这不成其为理由，父皇守誓和不守誓各有若干例子，这是他的优势，最大限度的灵活。
就是靠着这份灵活，父皇才在秦末乱世里脱颖而出。
但吕雉在父皇出征在外时杀害韩信，而不是囚禁起来等父皇回来之后等他发落，足证杀韩信是她这边的原因，绝非父皇的授意。
吕雉最恨的人，除了自己和妈妈之外没别人。
这难道是说，在未来某个时刻，妈妈确实找韩信结盟，吕雉是为剪除对方的羽翼而抢先杀害韩信的？
这犹如——“对方预判了我方的预判”。
反过来说，如果自己没找韩信结盟，反而不一定会发生钟室之变？
刘如意被这假设脑子烧得快沸腾起来。
“噢，我想起件事来。”
戚夫人突然开口说。
“什么？”
“前两年你外公来看我，偶然提到曲周侯郦商，郦商恨淮阴侯害死他的哥哥郦食其，每说起淮阴侯，恨恨不已。现在，郦商是你父皇麾下领军最多的将领，是什么右丞相，卫尉。”
刘如意一个激灵，顺口说出。
“其实是郦商想要杀淮阴侯，吕后给他送上一份大礼？”
同时他也想起，确有其事，韩信统帅大军进攻田广的齐国，郦食其先行一步，想要靠口头之力说得齐国全国而下。
韩信不乐见郦食其得全功，违反诺言发起总攻，激怒田广，烹杀郦食其。
郦商是郦食其的亲弟弟，当然会把这笔帐算在韩信头上。
这不一定是真实的原因，但很像是。
吕雉为巩固刘盈的基本盘，积极笼络朝中实权人物，不掌兵的韩信成牺牲品，献祭给掌大汉强兵的郦商。
换取郦商对她的绝对支持。
这种支持终于使得父皇始终不敢换太子，比传说中什么商山四皓拥戴刘盈可信多了。
在太子背后，始终最可靠的压舱石一定是武力。
郦商手头有兵，吕雉因此有求于他。
合情合理。
所以，她诱杀韩信。
犹如荆轲刺秦，要向樊於期借一颗项上人头。
其实只是件伴手礼。
一代战神，沦落到这个地步，岂不可悲。
“所以，我去和淮阴侯谈这件事，让他认清利害，同我们结交，我们设法帮他，他投桃报李，站在我们这边。”
戚夫人说，语气有些不安，但也算笃定。
“还不够。”
刘如意飞快地想到。
因为郦商恨韩信这件事，固然是真实的，但还不足以说明吕雉会介入其中，毕竟这事还没发生。
对没发生的事，就算再危险，只要不立即而迫切，人总难免会有懈怠之心。
“那应该怎么说？”
戚夫人问。
“后来，父皇没立我为太子，但封我为赵王，既然为王，我年纪还小，需有人辅佐，我想请他做我的相国。”
虽然这也是没发生的事，但会发生的几率很大。
几乎百分之百会发生。
戚夫人不大明白，还是点头。
对被贬为侯爵的韩信而言，做一个王国的相国是个不错的机会，给他这个机会，算是恩惠——或许不算太有吸引力。
对被郦商所痛恨，吕雉借他的人头做献祭这件事，提前预警，这是以危险恫吓，但很虚。
两者相加在一起，算不算有足够的说服力？
要如何才能说服这位人中俊杰？
刘如意还有点儿别的想法，但不合适说出来，很不合适。
“淮阴侯是个谨慎，富有谋略的人，也是朝中曾显赫一时的人物，就算现在被冷落，还是有很多人明里暗里盯着他，我们同他见面，也要非常小心才行。”
戚夫人皱着眉头说，这是连她这个政治素人也知道的常识。
叮——
刘如意熟悉的音乐响起，当然还是只有他听得见，看得见。
【事件触发，宿主会晤淮阴侯，可选择公开会晤，或私下接触。】
刘如意眼前同时幻化出两幅完全不同的动态画面。
一幅画面是，白昼，他坐在妈妈身边，乘坐四匹马车驾，护卫无数，出长乐宫，前往淮阴侯府邸，韩信在自家府邸外躬身迎接。
另一幅画面却是夜晚，永安殿中，烛火黯淡，刘如意坐在妈妈旁边，戚欣领着一人由外进来，那人身穿女装，梳着发髻，面带脂粉，体态轻盈，到近前坐下，是化了妆的韩信。
刘如意觉得实在难抉择。
老实说，他觉得后者兵行诡道，更符合韩信的习惯。
各有各的好，也都有各的不妥。
“公开会晤。”
他飞快做了选择。
虽说穿女装化女妆看上去很像是韩信做得出来的事，但他选择不这么做。
系统声提示：
【宿主选择公开会晤，鲜花加十，总三百二十二朵鲜花。】
十朵？
这有点儿少啊！
刘如意心中一沉，他记得上次有类似这样选择项的，还是去齐王府。
上次自己的选择结果增加了二十朵鲜花。
那一次没参照，不知究竟选择是对是错。
但这回的选择才增加十朵鲜花。
鲜花多十朵少十朵或许不那么重要，但——
这似乎说明，公开会晤不是最好的选择。
不是最好的选择，意味着接下去的事件分支簇大概每况愈下。
这让刘如意心情有点儿压抑。
心情低沉归低沉，他还是很快沉住气。
“娘，我们应该明着去拜访淮阴侯，以示我们的诚意和郑重。”
戚夫人却觉得不妥，似乎大大的不妥。
“这不是……把事情挑明了么，我们一下子就成了众矢之的，而且，要是淮阴侯不愿意怎么办？”
刘如意知道，如果选私下接触，妈妈也同样会一堆反对的理由，她总会这样。
“越是挑明，淮阴侯越是认真对待我们的建议，越是挑明，被看在眼里，就连父皇和吕后都会更郑重考虑他们今后的决定。”
戚夫人还是摇头。
“你父皇虽说立誓不杀淮阴侯，但总归是忌惮他的，我们这样做他……”
刘如意心里叹息。
“我们没别的选择了，娘。”
戚夫人开口问，一会儿功夫，觉得五岁的孩子说这些话也没什么了。
别说刘如意提到他昏迷的那大半天里梦见后来的事，经历十一岁的春秋，就算没有，她也觉得合情合理了。
既然自己可以观棋推测命数，儿子青出于蓝胜于蓝，知晓未来又有什么稀奇的呢？
“娘，以前你见过淮阴侯吗？”
刘如意假作漫不经心地问。
戚夫人回忆了一番。
“见过两三回，但都是在众人面前，一晃而过，没单独会见过他。”
刘如意想了想，接着问。
“娘，你觉得……为何吕后想要杀他？”
这是他不知道的，吕雉杀韩信的缘由隐藏在繁杂的利害关系之中，必须找出这一点，才可以和韩信好好地倾谈。
“这我怎么会知道？”
戚夫人滋味莫名地说。
甚至这件事还没发生，究竟会不会发生，此时还在未定之数，她怎么会知道缘由？
刘如意也有些挫败之感。
一个时辰前和吕雉面对面时，自己要是问他，为什么恨淮阴侯？
以篆命的效能，她多半会告诉自己真正的缘由。
可惜那时候自己还不知道有这回事。
自己妈妈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怎么会懂得朝堂间人们微妙的关系。
“总之，是她想杀韩信，而绝不是父皇要杀，可以这么说吗？”
“你父皇绝不会杀淮阴侯，这是他对天立过誓的。”
刘如意知道这不成其为理由，父皇守誓和不守誓各有若干例子，这是他的优势，最大限度的灵活。
就是靠着这份灵活，父皇才在秦末乱世里脱颖而出。
但吕雉在父皇出征在外时杀害韩信，而不是囚禁起来等父皇回来之后等他发落，足证杀韩信是她这边的原因，绝非父皇的授意。
吕雉最恨的人，除了自己和妈妈之外没别人。
这难道是说，在未来某个时刻，妈妈确实找韩信结盟，吕雉是为剪除对方的羽翼而抢先杀害韩信的？
这犹如——“对方预判了我方的预判”。
反过来说，如果自己没找韩信结盟，反而不一定会发生钟室之变？
刘如意被这假设脑子烧得快沸腾起来。
“噢，我想起件事来。”
戚夫人突然开口说。
“什么？”
“前两年你外公来看我，偶然提到曲周侯郦商，郦商恨淮阴侯害死他的哥哥郦食其，每说起淮阴侯，恨恨不已。现在，郦商是你父皇麾下领军最多的将领，是什么右丞相，卫尉。”
刘如意一个激灵，顺口说出。
“其实是郦商想要杀淮阴侯，吕后给他送上一份大礼？”
同时他也想起，确有其事，韩信统帅大军进攻田广的齐国，郦食其先行一步，想要靠口头之力说得齐国全国而下。
韩信不乐见郦食其得全功，违反诺言发起总攻，激怒田广，烹杀郦食其。
郦商是郦食其的亲弟弟，当然会把这笔帐算在韩信头上。
这不一定是真实的原因，但很像是。
吕雉为巩固刘盈的基本盘，积极笼络朝中实权人物，不掌兵的韩信成牺牲品，献祭给掌大汉强兵的郦商。
换取郦商对她的绝对支持。
这种支持终于使得父皇始终不敢换太子，比传说中什么商山四皓拥戴刘盈可信多了。
在太子背后，始终最可靠的压舱石一定是武力。
郦商手头有兵，吕雉因此有求于他。
合情合理。
所以，她诱杀韩信。
犹如荆轲刺秦，要向樊於期借一颗项上人头。
其实只是件伴手礼。
一代战神，沦落到这个地步，岂不可悲。
“所以，我去和淮阴侯谈这件事，让他认清利害，同我们结交，我们设法帮他，他投桃报李，站在我们这边。”
戚夫人说，语气有些不安，但也算笃定。
“还不够。”
刘如意飞快地想到。
因为郦商恨韩信这件事，固然是真实的，但还不足以说明吕雉会介入其中，毕竟这事还没发生。
对没发生的事，就算再危险，只要不立即而迫切，人总难免会有懈怠之心。
“那应该怎么说？”
戚夫人问。
“后来，父皇没立我为太子，但封我为赵王，既然为王，我年纪还小，需有人辅佐，我想请他做我的相国。”
虽然这也是没发生的事，但会发生的几率很大。
几乎百分之百会发生。
戚夫人不大明白，还是点头。
对被贬为侯爵的韩信而言，做一个王国的相国是个不错的机会，给他这个机会，算是恩惠——或许不算太有吸引力。
对被郦商所痛恨，吕雉借他的人头做献祭这件事，提前预警，这是以危险恫吓，但很虚。
两者相加在一起，算不算有足够的说服力？
要如何才能说服这位人中俊杰？
刘如意还有点儿别的想法，但不合适说出来，很不合适。
“淮阴侯是个谨慎，富有谋略的人，也是朝中曾显赫一时的人物，就算现在被冷落，还是有很多人明里暗里盯着他，我们同他见面，也要非常小心才行。”
戚夫人皱着眉头说，这是连她这个政治素人也知道的常识。
叮——
刘如意熟悉的音乐响起，当然还是只有他听得见，看得见。
【事件触发，宿主会晤淮阴侯，可选择公开会晤，或私下接触。】
刘如意眼前同时幻化出两幅完全不同的动态画面。
一幅画面是，白昼，他坐在妈妈身边，乘坐四匹马车驾，护卫无数，出长乐宫，前往淮阴侯府邸，韩信在自家府邸外躬身迎接。
另一幅画面却是夜晚，永安殿中，烛火黯淡，刘如意坐在妈妈旁边，戚欣领着一人由外进来，那人身穿女装，梳着发髻，面带脂粉，体态轻盈，到近前坐下，是化了妆的韩信。
刘如意觉得实在难抉择。
老实说，他觉得后者兵行诡道，更符合韩信的习惯。
各有各的好，也都有各的不妥。
“公开会晤。”
他飞快做了选择。
虽说穿女装化女妆看上去很像是韩信做得出来的事，但他选择不这么做。
系统声提示：
【宿主选择公开会晤，鲜花加十，总三百二十二朵鲜花。】
十朵？
这有点儿少啊！
刘如意心中一沉，他记得上次有类似这样选择项的，还是去齐王府。
上次自己的选择结果增加了二十朵鲜花。
那一次没参照，不知究竟选择是对是错。
但这回的选择才增加十朵鲜花。
鲜花多十朵少十朵或许不那么重要，但——
这似乎说明，公开会晤不是最好的选择。
不是最好的选择，意味着接下去的事件分支簇大概每况愈下。
这让刘如意心情有点儿压抑。
心情低沉归低沉，他还是很快沉住气。
“娘，我们应该明着去拜访淮阴侯，以示我们的诚意和郑重。”
戚夫人却觉得不妥，似乎大大的不妥。
“这不是……把事情挑明了么，我们一下子就成了众矢之的，而且，要是淮阴侯不愿意怎么办？”
刘如意知道，如果选私下接触，妈妈也同样会一堆反对的理由，她总会这样。
“越是挑明，淮阴侯越是认真对待我们的建议，越是挑明，被看在眼里，就连父皇和吕后都会更郑重考虑他们今后的决定。”
戚夫人还是摇头。
“你父皇虽说立誓不杀淮阴侯，但总归是忌惮他的，我们这样做他……”
刘如意心里叹息。
“我们没别的选择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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